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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鬼吹灯II-1之黄皮子坟|作者:jbwddsb|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3 00:19:40|下载:鬼吹灯II-1之黄皮子坟TXT下载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蚰蜒便要扑住丁思甜,就见老羊皮手中刀光一闪,一刀斩在蚰蜒身侧的对足上,那蚰蜒中有大的花蜒种类,一旦生得老了,外壳会逐渐变得坚硬,但是只有对足细得与身体极不搭调,经常会断,断了还可以再生,老羊皮这一刀挥下去,齐刷刷削去了这只大蚰蜒三条长足。

  蚰蜒疼得在长草中翻了几翻,终于没能咬住丁思甜,但它紧接着一扭身体,在草丛中游走如风,接着一冲之力凌空跃起,直朝老羊皮扑了过来,老羊皮见刚刚一刀没能将这蚰蜒挥做两段,对方又卷土重来,好在他年虽然年老,但常年的游牧生活使得身手依然灵活,急忙俯身趴在马鞍桥上,蚰蜒带着一阵腥风从他背上扑过,落了一空。

  蚰蜒习性奇特,昼不能见,黄昏后则出,闻腥而动,草原上的黑斑花蜒毒性最大,咬死马匹牛羊也不足为奇,只见那扑空了的蚰蜒落在老羊皮身后,也不回身,径直爬到那匹折了腿的枣红马身上,枣红马正动弹不得,见有条粗大的蚰蜒爬到了身上,知道若被它咬中定是在劫难逃,想翻转马身以自身的重量压死这条毒虫,但没等它行动,就被蚰蜒的腮脚扎入神经,顷刻间双眼发青,僵硬地死在了草丛中。

  蚰蜒虽然能毒死牛马,但牛马匹厚,所以平时它只食小兽,有的大蚰蜒偶尔也吃人,牧民对马匹看得如同性命,老羊皮见枣红马死了,自然十分悲痛,除了心疼马,更担心这次连牛带马死了不少,回去没法向牧区交代,但他随即发现那条黄绿黑斑相间的大蚰蜒咬死马匹后,又朝他和丁思甜扑了过来。

  紧急关头也顾不上为枣红马难过了,赶紧把手伸给丁思甜,将她拉上坐骑,二人同骑了那匹退役的老军马,双足一磕马镫,老军马载着老羊皮和丁思甜,从草丘的斜坡上虎跃下来。

  我和胖子掉转马头正要再次赶回去,却见老羊皮带着丁思甜已经跑到了我们身边,他们身后的草丛中沙沙作响,那条一米多长的大蚰蜒也紧随其后追至,我看那蚰蜒来势汹汹,一瞬间就能毒死一匹蒙古马,也不敢再纵马去踩它,打了个手势,于胖子再次拨转马头,众人催马遁入林中,想借马速将紧追不舍的蚰蜒甩掉。

  可刚一进树林我就后悔了,越往山坳深处树木越是茂密,在宽广的草原上跑马,无遮无碍确是一桩快事,但有树的地方骑马实在是让人眼晕,马匹在树丛中飞奔,眼看着一棵棵奇形怪状的古木从身边飞也似地掠过,感觉好象随时都会撞在树上。

  跑不多远,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带了好几道口子,狗皮帽子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眼看林中树木横生倒长,参天蔽日,再跑下去众人非得跑散了不可,我赶紧拉住缰绳,但专门受过训练的马才能说停就停,我这马并不太听话,不但没停反而斜刺里冲了出去,把骑马跑在旁边的胖子也给挤得偏离了路线。

  胖子的坐骑带着他奔向一株老树,老树有条粗枝生得极低,刚好横在胖子的行进路线上,胖子见状,赶紧来了个蹬里藏身,这招他只看草原上的牧民使过,根本没实践过,他把腿从蹬里抽出,身体笨拙地在马背上打了个斜,蜷缩着坠在坐骑一侧,虽然动作难看,却正好避过了那条横枝。

  胖子对自己的表现颇为得意,惟恐其余的人没看见他这一手,大呼着叫大伙注意他这边的动作,可是他这蹬里藏身只会照猫画虎地模仿一半,他身胖体重,再想翻回马背可就难了,这时他的坐骑即将奔到两株大树之间,两树的宽度能过一匹马没问题,可马的侧面加上胖子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胖子眼看自己要撞树上了,躲无可躲,又根本不可能让马匹停下,干脆闭上眼弃马滚落在地,摔入了一团乱草之中,那匹马头也不回地蹿进了密林深处。

  我光顾着看胖子蹬里藏身,也被一根粗硬的树枝从马上撞了下来,仗着衣服穿得厚实,肋骨才没被撞断,而且双手抱住了树枝悬在半空,胯下马奔得性起,同胖子的坐骑一前一后奔进了林密浓雾之中,都在片刻间跑没了影踪,只留下一串马蹄声碎。

  我抱着树杈悬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肋条被撞得隐隐生疼,刚想放手让自己下来,可就听脚下的荒草中“沙沙”几声响,那条被削去了三条对足的大蚰蜒从草间冒出了头,张牙舞爪地昂首而起,奔着我的脚就是一蹿,我一看不好,赶紧腰腿用力,翻身爬上了树杈。

  老羊皮马术娴熟,虽然他和丁思甜并骑,又骑的是匹老马,跑起来仍然在林中比我们快出许多,进树林后就把我和胖子甩在了后边,丁思甜回头看见我和胖子落马,便立刻告诉老羊皮,二人打马回身,正撞见我在树杈上躲避蚰蜒的攻击。

  蚰蜒在古树长草之见进退如电,不等老羊皮的马到进前,它便从草丛中转到了他们身后,人立起来张开锷足咬在了老军马后臀上,我趴在树杈上看得真切,一声惊呼,心想可惜了这匹能解人意的退役军马,最后却惨死在蚰蜒口下。

  第十六章 怪汤

  老羊皮常年在草原上牧牛放羊,也时常遇到过恶狼、猞猁之类的猛兽从马匹背后袭击,知道该当如何应付,正发愁找不着机会收拾它,这家伙却自己送上门来,立即打声胡哨,那匹老军马驮着他和丁思甜,就在大蚰蜒扑至马臀的一刹那,猛地向前一欠身,前腿撑地,两条后腿狠狠蹬向从马后扑来的蚰蜒,这一蹬之力不下千百斤,把黑癍蚰蜒踹得在空中翻了几翻,远远地落在地上滚出一溜滚去。

  那蚰蜒吃了大亏,再也不敢造次,滑进长草深处远远地逃走了,我见老羊皮出奇兵制胜,喝了一声彩从树杈上爬下来,和丁思甜一起把摔得七荤八素的胖子也拽了起来,扑落扑落身上的树皮杂草,这才想起有两匹马跑进林子深处了,牧牛没找回来,加上刚刚被蚰蜒毒死了一匹枣红马,现在四匹马只剩下一匹老军马,损失越来越大,老羊皮连吹了几声招呼马的口哨,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不知道那两匹马跑哪去了。

  老羊皮对这片称为“百眼窟”的区域,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可人有时候是没有选择余地的,牛马的损失责任更为重大,这两年斗争形势这么紧张,有那么多顶帽子,万一给扣上几顶可就要了老命了。老羊皮毕竟年岁大了,刚才一阵剧斗便已使他心跳加剧,胸口跟个破风箱似的呼哧哧喘着,加上心理负担太大,眼前便一阵阵发黑。

  丁思甜见老羊皮身体不支几欲晕倒,急忙扶着他坐在树下,揉着他的心口为他顺气,可老羊皮仍然是连咳带喘,一口气没倒过来,咳得背过了气去,我们赶紧进行抢救,又是按胸又是捶背,才让他呛了一口痰出来,总算是有呼吸了,可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怎么招呼也醒转不来。

  丁思甜在草原上插队,始终得到老羊皮一家的照顾,她几乎把老羊皮当成了亲爷爷,此刻见他不省人事,又怎能不急,流着泪问我该怎么办?我插队的那个屯子里,有位赤脚医生,绰号“拌片子”,有时候我会去协助他给骡马瞧病,我和胖子、丁思甜这三人中,也就我有点医学常识,但我面对昏迷不醒的老羊皮也感到无所适从,就算是赶快送他回牧区,也需要走将近一天的路程,而且牧区离医院还有一天的路程,等找到大夫人早完了。

  没想到还是胖子给提了个醒,胖子说:“这老爷子是不是饿的呀?咱们从早上起来就风风火火地出门追赶牛群,直到现在眼瞅着太阳都落山一半了,几乎就水米没沾牙,别说他上岁数的人了,连我这体格都有点顶不住了,饿得头晕眼花的。”

  经胖子这么一提,我和丁思甜也觉得饥火中烧,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白天光顾着找牛,着急上火的谁都没想起吃东西来,老羊皮肯定是劳累过度,加上白天没吃东西,所以饿得昏过去了。

  我们临出发的时候,老羊皮担心一天两天之内找不回所有的牧牛,于是带了些干粮,甚至还在用马驮了口烧水的锅来,他为了照顾老军马,只把那口空锅子以及一些零碎轻便的事物挂到了马上,其余的粮食和用品都有其余的三匹马负载,倒霉的是我们眼前只剩下这匹老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

  胖子说那没办法了,宰马吃肉吧,要不然咱们都走不出林子了。丁思甜赶紧拦阻,草原上立过功参过军的牲口是不能宰的,它们都是人类的朋友,宁可饿死了也不吃马肉,等老羊皮醒过来,要知道有人宰了他的马吃,还不得玩命啊。

  野外的天黑得早,下午四点一过,太阳就落山,这时天色开始暗了,林中夜雾渐浓,光线越来越少,已经变得夜晚差不多了,头顶上不时就飞动的物体,不知是鸟还是蝙蝠,发出凄厉的鸣叫,那声音使人感觉脑后每一根头发都立了起来。

  我们都有点搞不清东南西北了,胖子和丁思甜都望着我,希望我拿个主意,现在该怎么办?我稍一犹豫,对他们说:“虽然老马识徒,可这林子里雾大,如果咱们没头没脑地往外乱走,一来人困马乏,都一天没歇气了,再继续走容易出事,二来如果再遇到藏在深草处有蚰蜒毒蛇,或是遇到狼群猞猁之类的猛兽,一定没咱们的好果子吃,毛主席教导咱们说,我们应该尽量减少无谓的和不必要的牺牲,所以我看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应该就地点起营火,一来防备虫兽袭扰,二来找些东西煮来吃了,让人和马匹都养足了力气,等明天天一亮再继续行动。”

  胖子说:“这方案好是好,可不周全,你们瞧这片林子,除了草根树皮就是烂泥,别说吃的东西,连口干净水都没有,咱们煮什么呀?可不吃东西又实在是走不动了,这状况让我想起革命前辈们曾作过一首小诗,天将黑,饥肠响如鼓,囊中存清米可数,野菜和水煮。当年陈毅将军的游击队那么艰苦,毕竟米袋里还有几粒米能跟野菜一起煮着吃……”

  我听胖子一提米和野菜,肚子里顿时打起鼓来:“胖子你什么意思?咱们处境这么艰难还敢提煮野菜粥,越是饿肚子就是越不能提吃的,否则会感到更加饥饿,想当年革命前辈们断粮三月,依旧斗志激昂,咱们怎么就不能克服克服?”

  这时丁思甜突然一拉我的衣袖:“八一,你们听听,林子里是不是有流水的声音?”我心想这山坳的林子里,哪会有什么河流,也许是谁的饥肠响动,使丁思甜听岔了?可我静下来一听,不远处还真有溪流叮潱魈手兴陀谢钏颐巧ぷ诱傻媚涯停胰绻翘跸锩嬉残碛杏悖硗馑匙潘撸谡馕砥月拿芰种校膊蝗菀酌月贰

  我们一刻都没耽搁,老军马的挎囊中有盏煤油灯,解放前这灯叫洋油灯,其实洋油就是煤油,牧区没有松油,晚上普遍都以煤油灯来照明,我提了灯在前找路,胖子把老羊皮撂到马背上驮着,他在旁边扶着,丁思甜牵着马,一伙人就朝着传来流水声的地方摸索前进。我们拨林取路,走出不远,果然见到有口水潭,由于天黑又有雾气遮盖,能见度不足十米,看不清这水潭的大小,不过听远处那水声流量很大,估计这潭不小,站在潭边的青石上举起灯来一照,只见水花翻滚,水下有许多肥大的黑鱼被灯光吸引,纷纷游拢过来。

  巴伦左牧区的人视鱼为天神,从来不吃鱼捉鱼,这片草原上大小湖泊里的鱼生活得自由自在,从来就不怕人,不象内地的鱼儿,一见有人就远远遁入湖底,不过我们可管不了这些了,这里除了鱼和马没别的东西能吃,在这片荒凉的草原上,鱼是神仙,马是朋友,吃神仙还是吃朋友?对我们这些当过红卫兵的知青来说,这是根本不用考虑的一个问题,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吃掉前者。

  我和胖子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捉鱼,丁思甜把老羊皮安顿好,拴住了老军马,捡些碎石围成灶头,林子里有得是枯树枝悠地走到锅前,一勺接一勺的喝了起来,他也不嫌烫,一口气喝了半锅,连里面的鱼肉也捞出来吃了许多。

  胖子一看急了,这么一大锅够八个人吃的,这老头自己就去了半锅,这干巴老头饭量怎么如此惊人?我和丁思甜也看傻了眼,怎么跟中了魔似的吃起来没完了?这么吃下去不是要撑死吗?赶紧拉住老羊皮:“您知道这锅里煮的是谁的肉吗?不问清楚了就吃这么多,这是林中水潭里的黑鱼肉啊。”

  老羊皮已经吃得太多了,撑得他直翻白眼,一听是鱼肉也吓了一跳:“甚?黑鱼肉?罪过嘛,这神神也吃得?吃了要把报应来遭……把报应来遭……”可说着话,他就象管不住自己的手一样,又接着用马勺去捞鱼肉吃。

  我见老羊皮两只眼睛瞪得血红,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一个人绝不可能喝了这么多鱼汤还象饿鬼一样,我心中当时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这锅鱼汤喝不得!

  第十七章 百眼窟

  老羊皮喝了那鲜美的鱼汤之后,整个人仿佛变作了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惟恐别人和他争食,把我和胖子推在一旁,自己把住了剩下的半锅鱼汤,一只手用马勺舀汤,另一只手只下伸入滚烫的锅中捞鱼肉,两只手流水似的往嘴里送着事物,就好象他的嘴变成了无底洞,不论喝多少鱼汤吃多少鱼肉,都填不满,可那鱼肉鱼汤毕竟是有形有质的事物,老羊皮吃得实在太多,肚子胀得鼓鼓的,鼻孔里都往外反着白色的鱼汤。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得呆了,见过能吃的,但没他妈见过这么能吃的,胖子看得心惊肉跳,一个劲地跟老羊皮说:“给我们留点,给我们留点……”丁思甜隐约察觉到不妙,单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使劲拽了我的胳膊一把:“老羊皮爷爷他……他究竟是怎么了?他再吃下去要出人命了。”

  我胳膊被丁思甜一扯,这才醒过味来,刚才真是看老羊皮饿鬼般的吃相看傻眼了,这锅鱼汤肯定有问题,难道草原上被视为天神的鱼当真吃不得?吃了就会变得着了魔一样,一直吃到死为止?

  眼看老羊皮要自己把自己给撑死了,我无暇再去细想,走过去抓住老羊皮后衣领,他的肚皮胀得象鼓,好象随时都可能裂开撑破,我担心用得力气大了,会伤到他的内脏,只是轻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向后拉起,然后让胖子夺过他手中的马勺,老羊皮已经失去了神智,口里鼻子里都往外呛着鱼汤,被我向后一拉就躺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了。

  我心想幸亏喝的是鱼汤,给他揉揉肚子,从嘴里吐出来些,再放个茅,料来也无大碍,可刚一抬眼,发现胖子正用马勺要去捞鱼汤,他嘴里还跟丁思甜念叨着:“难道这汤真的那么鲜?让贫下中农喝起来停不了口,我也试试……”

  我怕胖子会重蹈老羊皮的覆辙,赶紧抬脚将热锅踢翻,剩下的鱼汤全泼在了地上,我对胖子和丁思甜说:“这汤不能喝,喝了就变饿鬼了。”丁思甜替老羊皮揉着肚皮说:“是啊,我看老羊披爷爷好象是越喝越饿,明明肚子里已经满了,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越喝越想喝,看来巴伦左草原上的牧人从不吃鱼,确实是有原因的。”

  我很后悔当初让老羊皮先喝第一口鱼汤,那时候我们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秘密,只觉得这片雾气蒙蒙的林子里,就如同那个关于这里有条妖龙的传说一样,处处都透着诡异可怕,让人难以理解,许多年后,我参军到了兰州,才知道在黄土高原上,有种罕见的黑鱼,这种黑鱼肥美少刺,用以熬汤,鲜美无比,任何人尝上一口,都会变得跟饿鬼投胎一般,越吃越饿,越吃越想吃,一直吃到胀死为止,关于这种可怕的黑鱼,有许许多多的传说,有说这些鱼都是闹饥荒时活活饿死之人所化,也有人说黑鱼是河中的龙子龙孙,谁吃谁就会遭到诅咒。

  后来随着科学日益昌明,我才了解到,原来这种黑鱼中含有一种麻药,人类之所以会感到饥饿和饱涨,都是由于人的大脑下视丘中,有一段“拒食神经”,黑鱼中的某种成份,恰好能麻痹这片神经,使人感到饥饿难以忍耐,一旦吃起来,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了,从古至今,因其而死之人,难以计数。

  当时在“百眼窟”的密林中,我们大概就是误将这种黑鱼煮了汤,不过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此中原因,只是感觉到不妙,这鱼汤是绝不能碰了。

  老羊皮胀肚昏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而且他胀成这样,也没办法挪动他,一旦把肠子撑破,在这无医无药的荒郊野外,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命归西了。

  望着泼了一地的鱼汤和正在吃草的老军马,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皆是愁眉不展,这潭中的鱼太过古怪,肯定是不能吃了,可饿劲儿上来,实在难熬,这时候难免会羡慕那老马,在草原上到处有草,随便啃啃就不饿了,哪象人吃东西那么麻烦。

  眼下我们只好苦等老羊皮恢复过来,再去找别的东西充饥,林中的夜雾渐渐淡了下来,依稀能看见天上的暗淡星月了,好在除了这潭中的鱼不能吃,倒未见有什么危险之处,四周静悄悄地,三人围着火堆,想闲聊几句,借以分散注意力,缓解腹中饥火煎熬,可说了没两句,话题就转移到吃东西上了,我们充分地回忆曾经吃过的每一顿美食,大串联的时候我们曾游历了半个中国,从北京的烤鸭、天津的狗不理包子、西安的羊肉泡膜、兰州的拉面,一顿顿地回忆,一口口地回忆。

  三人正谈吃谈得投入,却听身后传来老鼠触物的悉嗦响动,我们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泼撒在旁的那小半锅鱼汤,以及里面的鱼肉鱼头,引来了几只肥大的鼹鼠,这些家伙也当真谗得可以,劲不住黑鱼鲜味的诱惑,顾不上附近有人有火,竟然大胆地前来偷食,抱着地上的鱼肉碎块正啃得亲切。

  我见这些鼹鼠肥硕,皮光毛亮,它们俗称“大眼贼”,通常生活在草原下的黄土洞里,在林中干燥之处也偶尔能见到,体形比野鼠肥胖得多,正是野外的美味,赶紧打个手势让胖子和丁思甜不要出声,随手捡了一根拳头粗细的树干,对准其中最大的一只,一闷棍砸了出去,那大眼贼贪图鱼鲜,它就象老羊皮一样吃得神智不清,根本没有躲闪,被砸了个正着。

  胖子也跳起身来,轮着粗树棍跟我一同打鼠,顷刻间便有七八只肥鼠毙在了乱棍之下,三人大喜,赶紧动手烤鼠吃肉,每只大眼贼的体型都跟小一号的兔子差不多,一烤滋滋冒油,丁思甜开始还有些不放心:“万一大眼贼也跟黑鱼一样,人吃了就变饿鬼怎么办?”

  我对丁思甜说:“草原上可没有不许吃大眼贼的传说,不是有许多牧人都在秋天捉了最肥的大眼贼当口粮吗,我看应该问题不大。”说话间,那边胖子已经风卷残云般啃掉了半只烤得半生的大眼贼,我和丁思甜仍有些担心,尝试着吃了些,发觉无异,这才放心大吃。草原上的牧民把吃烤鼠肉视为家常便饭,但在兴安岭山区,有许多人却从来不吃鼠肉,解放前,在山区里找金脉开金矿的人就忌食鼠肉,我曾经听我祖父说倒斗的手艺人,也不吃鼠,而称老鼠为“媳妇儿”,因为整天做的营生,都是搬土打洞的勾当,与老鼠无异,属于同行,而且老鼠也是“胡、黄、白、柳、灰”这五大家之一的“灰”家,天天跟土洞子打交道,就绝不能得罪老鼠,否则指不定哪次一不留神,就会被活埋在盗洞里。

  我当时根本没动过打算盗墓的念头,对吃些“大眼贼”的肉毫不在乎,丁思甜也不太相信什么黄皮子、长虫、狐狸、刺猬和老鼠之类是仙家,但她深信天道有容,凡事不能做得太绝,比如说吃老鼠,在丁思甜的老家,解放前闹饥荒,当地老鼠特别多,虽然没粮食,可老鼠一点没见少,大伙为了活命,就抓老鼠吃,也不知吃了几十万只老鼠,终于把饥荒熬了过去,可当地人已经养成了吃老鼠肉的习惯,有粮食的时候仍然要抓老鼠吃,而且是家家都吃,人人皆吃,结果有一年突然就闹起了鼠疫,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疫情过后,有的整条村子,死得就只剩下两个吃全素的活人。

  胖子说:“这叫什么天道有容?我看老鼠就是四害,给它们消灭干净了就不会闹鼠疫了,不过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人说这世上的老鼠比人还多?看来等消灭干净了帝修反以后,咱们就要着手剿鼠了。”说着话,他忽地抄起猎铳,倒竖起来枪托朝下,去捣一只在附近鼠洞中探头探脑窥探我们的大眼贼。

  那大眼贼被鱼汤和烤鼠肉的香气,撩拨得坐卧不安,在鼠洞里探着脑袋,想找机会爬出来偷些鱼肉吃,忽见有人轮棍子砸来,赶紧缩身回洞躲闪,胖子刚吃饱了想借机消消食,这一下子把劲使得足足的,一枪托狠狠地捣在地上,不料没砸到大眼贼,倒把地面的土层砸塌了一大块,这里的土壳很脆,下面又有窟窿,用枪托一捣就蹋陷了下去。

  这片林子之所以叫做“百眼窟”,可能地下有许多洞穴或地窟窿,但是多年来自然环境及水土变化,使落叶荒草遮住了这些窟窿,形成了一层土壳,所以如今看来,已很难直接找到什么地窟,这层土壳又被在地下挖蚯蚓而食的大眼贼挖得千疮百孔,所以胖子用枪托一砸就塌了,却也并不奇怪。

  但当时我们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草从中的土壳轰隆塌下去一大块,实在是出人意料,更让人吃惊的是,露出的大窟窿里挤满了老鼠,胖子抬手一指:“哎呦我的姥姥,怎么冒出来这么多大老鼠?”

  我顺着他手一看,也是全身一震,看得头皮都发麻,那窟窿里面都是树木的根径和烂泥,其中竟然有座庞大的“鼠山”,无数只大眼贼你拥我挤地堆在一起,群鼠蠕动叠压,码起来一人多高,而且还不仅有大眼贼,附近到处乱蹿的还有灰鼠、和草原犬鼠,以及许多根本认不出种类的肥硕野鼠,乌央乌央的一大片,这个巨大的老鼠洞大得超乎想象。

  受到洞口塌方的惊扰,群鼠跟决了堤的潮水一般蜂拥而出,由于数量太多,竟把我们点起的火堆都给立时压灭了,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赶紧抡刀挥棍驱赶冲到身边的众多巨鼠,这些大老鼠被人一赶,更是乱了营,吱吱乱叫着在林中各处乱蹿,野鼠的天敌之一就是蚰蜒,而夜晚又正是蚰蜒觅食的时辰,受到野鼠群的吸引,只见从石头缝里、草窠子里、树丛中钻出一条条黄绿色的大蚰蜒,钻入逃散的野鼠群中大肆吞咬。

  原本死一般沉寂的林子里乱成了一团,混乱之中撞上这许多天敌,野鼠们一时不知道往哪边逃好了,东撞一头,西撞一头的在林中兜起了圈子,四面八方都有蚰蜒出没,在草原上牧民们常见的蚰蜒不过二十厘米左右,将近一米的都甚为罕见,可这我们发现周围竟然还有两米多长的花癍大蚰蜒,身上有斑点的蚰蜒毒性之猛,比之毒蛇更甚,如果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跟着群鼠向外乱闯,肯定会被蚰蜒的毒腭咬到,咬上就没救,因为根本来不及施救,便会毒发身亡。

  想到丁思甜那匹枣红马被蚰蜒咬死的惨状,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如果这时候能有几匹坐骑,我们还能赌赌运气,冒险骑马冲出去,可身边仅有一匹老马,那马现在也惊了,它的缰绳被拴在树上,嘶鸣着挣扎不脱,只得不断尥起撅子踢开在混乱中靠近它的鼠群和蚰蜒。

  我抓起地上的那盏煤油汽灯,喊胖子和丁思甜架住昏迷不醒的老羊皮,往塌掉一大片洞口而暴露出来的老鼠洞里逃,这时鼠群大部分已经蹿出了巨大的鼠窟,与林中那乱成一片的嘶咬吞噬相比,只有这又脏又臭的洞窟是唯一退身之地,胖子和丁思甜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二人半拖半架着,把挺着肚皮的老羊皮拽进了鼠窟,我挥起“康熙宝刀”,一刀削断拴住老军马的缰绳,老马身得自由,纵声长嘶,但并没有立刻冲出包围圈,而是围着鼠窟打转,不肯舍主逃生,我对它用刀一指林外:“自己逃罢。”

  那老马竟似真有灵性,好象看出以它的高度钻不进那鼠窟,又见主人们进去避险,这才打声响鼻,返身向林外冲了出去。我见马跑了,就立刻钻入鼠窟,一进去就是一阵腥臭呛进鼻孔,我赶紧体用衣袖捂住鼻子。

  鼠窟里面甚深,两侧则潮湿狭窄,竟象是一条人工修建的地下隧道,举灯一照,深处黑洞洞看不到尽头,洞中还有些没逃干净的大小老鼠,不时从我们脚面上嗖嗖爬过,耳听蚰蜒吞咬游走,以及野鼠悲惨嚎叫之声已经到了洞口,我心想这回算是真正进了“百眼窟”了,现在是想不进去都不行了,当下不敢怠慢,赶紧用刀指了指洞穴深处,对胖子和丁思甜说:“转战游击是我军克敌制胜的法宝,咱们应该在迂回运动和大踏步地撤退中寻找战机转败为胜,现在先往里面撤,小心脚底下。”当年我们这三个年轻人,怀着一腔“剩勇”冒然闯入了一个禁区,初时最多是有些紧张不安,别的倒也没有多想,可那时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在这鼠窟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噩梦正等候着我们的到来。

  第十八章 观龙图

  我们闯进鼠窟,举起汽灯一照,只见身处四周尽是古砖,砖奇大,形同石板,头顶上也被古砖收拢成弧形的顶棚,不过这些古砖隧道搭建得非常简易,有多处因为年久失修而蹋陷,加上野鼠打的洞,以及上面树根生长侵蚀,就眼前这么一段隧道内已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慌乱与黑暗之中,我们也无法仔细分辨这到底是什么所在。

  头上深进石顶的老树根径和泥土中,有无数蠕虫与白花花的虫卵,可见刚才老鼠们搭起鼠山,正是为了去吃虫卵,蚰蜒虽然猛毒凶恶,却不善穴地,体形大的钻不进鼠洞,但这时候群鼠盘聚之窟塌了大大一个缺口,于是大小蚰蜒们纷纷赶来吞噬逃蹿的野鼠。

  为了躲避洞外来势汹汹的蚰蜒,我们只好一步步向这神秘隧道深处撤退,最棘手的是老羊皮胀着个肚,神智全失,胖子想背都没法背他,只得同丁思甜倒拽着他的两条胳膊,四仰八叉地拖着他,而且照明的用品只有我手中这盏昏暗的老煤油灯,根本照不到三五步远,一面摸索着前进,一面还要用脚拨开地上聚集的野鼠,与其说是往隧道深处逃跑,倒不如说是往里面“蹭”。

  行不数步,就听身后群鼠又是一阵大乱,想是已有蚰蜒钻进了隧道,我四下里一望,见身前的几块古砖都被树根挤得松动了,再稍微加一外力,这段隧道非得塌方不可,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险招,如果被活埋了也认了,于是赶快让胖子和丁思甜拖拽着老羊皮速速前行,越快越好,别管后边的动静,然后把“康熙宝刀”插入鞘中,用那刀柄对准头顶的石砖连捣带撬。

  刚撬下来两块石砖,其上的泥土碎石便纷纷滚落,我不敢停留,抽身出来,猛听“轰隆”一声,隧道顶紧跟着蹋落了下来,把下面的大小野鼠砸死不少,那些蚰蜒暂时是过不来了,我抹了一抹头上的汗珠,转身赶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胖子等人。

  胖子听见后边的动静,问我是不是把隧道顶给捅蹋了,我说这回退路算是断了,只能寄希望于前边另有出口了。面对这种情况,三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慌了,这地道黑呼呼地没个尽头,也不知是否另有出口,虽然这里还有许多大眼贼出没,但大眼贼能钻出去的洞,我们可钻不出去,倘若被活埋在这恶臭泥泞的鼠窝里,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窝囊些了。

  我祖父以前以看风水相地为生,曾经结识过一些盗墓的手艺人,我听他讲过,盗墓贼干的是穿梭阴阳界的勾当,能干这行的没有胆子小的,可他们也有非常惧怕的事情,倒斗最怕的就是被活埋在地下,那是最惨的死法。

  不过倒斗的人中,有善于相地的“摸金校卫”,能外观山形,内辨地脉,不论是在地上还是地下,都能判断是地形地脉,在“摸金校卫”眼中看来,宇宙有大关合,山川有真性情,他们将山川看做是有生命的存在,“山之体,石为骨,林木为衣,草为毛发,水为血脉,云烟为神采,岚霭为气色”,只要能摸清山川水流生命的脉搏,也定能在绝境中寻得“生门”。

  当然那时候我还不懂这些深奥的风水秘术,只记得我祖父大概讲过这么个意思,心中不免有些羡慕“摸金校尉”,天下之事福祸无门,吉凶难辨,如果是“摸金校尉”在此,他们能分辨出这条黑漆漆的地下隧道,是通往何方吗?我甚至感觉这条古砖堆砌的隧道,极象是盗墓故事中的墓道,也许在尽头处,会有一口大棺材。

  我胡思乱想着接替了丁思甜,同胖子抬起老羊皮,丁思甜背着猎铳举灯给我们照亮,三人摸索着往前缓缓而行,我无意中把刚才的念头对他们说了,丁思甜奇道:“咱们大串联的时候,也听你讲过风水盗墓的故事,难道你祖上是干这行的?”

  不等我回答,胖子就替我回答了:“老胡他爷爷是大地主,被革命群众们发现之后,已经被批倒批臭并且踏上一万只脚了,还给老胡扣了顶地主阶级孝子贤孙的帽子,要不然他怎么没当上兵呢,我这情况跟他正好相反,其实我们家祖上都是要饭的泥腿子,这么穷够光荣了吧?可我们家老爷子楞是有历史问题没交代清楚,好象还多多少少有点现行问题,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历反还是现反,结果我也被扣了顶帽子,是修正主义的白专苗子,同样是不能参军,你说我这一颗红心闪闪亮,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吗?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胖子一席话说到了众人痛处,三人皆是神色黯然,我心想这些烂事有他妈什么好提的,说多了心里难受,得赶紧把这话题岔开,于是边走边对胖子和丁思甜说:“我祖父确实有几亩薄地,不过也不是什么大地主,他也不是盗墓的,只不过认识一些倒斗的高手,还亲眼见过大粽子。”我担心他们听不懂行话,还解释说倒斗就是盗墓,粽子就是坟墓里的尸体,听我祖父讲,平常都说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实际上能歌自成体系的中国传统行业,一共分为七十二行,都各有各的传承来历与祖师爷,比如屠夫、裁缝、木匠、盗墓、响马等等,这里面最牛掰的是什么行业你们知道吗?有句话说得极精辟:“七十二行,盗墓是王。”因为盗墓需要的技术与知识、胆色、手艺,以及盗墓得到的回报与风险,都是其余七十一行完全不能相比的,不但如此,世人也公认“盗墓倒斗,摸金为王。”所以“摸金校尉”才是中国传统职业中真正的王中之王。

  胖子不懂装懂地说:“噢,闹了半天你觉得咱们现在走进了一条墓道?其实我看盗墓也没什么可怕的,古墓不就是埋死人的地方吗,那些封建社会的帝王将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