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蛆》 第42章

我刚要给他发根烟,宫小雷炸雷般嚎叫了一声:“滚蛋!”

鱼刺嗖地一声没影儿了,只留下他带起的一溜尘土,纷纷扬扬挡住了我的视线。

这几天过得稀里糊涂……无意中,我得罪了几个朋友——因为接见的事情。也许是由于我的粗心,老妖那边我忘了告诉他我接见过了,只是给了他一包烟,大爷的脸便挂上了讪讪的笑容,这笑容一直保持了将近半个月,弄得我很是莫名其妙。经过林武的一番指点,我终于恍然大悟,敢情在这里面很在乎这点儿东西呀……老范、瘦猴他们看我时的样子也是怪怪的,更令我纳闷的是组里的几位朋友,有几位直接就不跟我说话了……很好笑。好在我没忘了老鹞子,可能是潜意识当中还有点儿怕他的缘故吧……我拿了一些好吃的,跟他在值班室里尽情地享受了一番。李勇和我那位“勃起”师兄,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照旧一个阴阳怪气一个哆里哆嗦。老辛倒是依然大度得很,时不时地说两句关心体己的话,这也许是与我给他的烟比给别人的多一点儿有关系吧……呵呵,也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来考虑问题了。有那么几天,我好几次差点流了眼泪。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无精打采的过着,感觉到秋风已经变得有些刺骨了的时候,队上发棉衣了,颜色还是那种灰蓝灰蓝的颜色。车间外面的树木也变得苍老了许多,干巴巴探出的枝桠没有了树叶,象一根根粗细不一的烧火棍,远处的树木朦胧得像癞胡子哥哥脸上的胡须。天也不再象浓痰一样的黏糊闷人,而是贴上了杨队铁青的胡子茬那样,阴冷得有些森人。

“老四,过年吧。”我独自蹲在车间门口抽烟的时候,林武过来蹲在了我的对面说。

我很纳闷:“林哥,过什么年?过年不是还早着吗?”

“哈哈,你是真忘了还是跟我点憨?”林武笑了,“你难道忘了钱的事儿啦?”

我猛然想起上个月我给他的一百快钱的事情……呵呵,我不是忘了,我是不好意思问你呢。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催过他几次,他总是这句话:急什么?等着吧,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喝上他几口对不住咱这银子!于是,我不再催促……爷们也等着喝上两口呢。看他兴奋的样子,我估计这“好钢”是用在了刀刃上了,我连忙回答:“忘了那才是个膘子呐!说说,弄什么好'货'来了?”

林武四下打量了一番,往前凑了凑小声说:“哥们儿,别的你先别打听,知道的多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这个道理你比我明白……我问你,你跟老鹞子的关系处得怎么样?”

“操!咱办咱的关他什么事儿?”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反问道。

“膘子了不是?”林武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下,“你想想,'好货'你敢在车间里'拱'?这阵子又不上夜班,上夜班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所以!”林武把手往地下一拍,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本人决定——在值班室里'拱'!哪怕是拉上老鹞子,让这个鸡*巴沾点儿光也无所谓!”

看他这样子,我估计他肯定弄到酒了,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林哥,别的我也不问了!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儿,老鹞子不是一个'抗造'的主儿,当初……”

“这个你不用罗嗦啦!”林武打断了我,“什么鸡巴玩意儿我林武还能看不出来?在这里讲究的是'牙口'二字!我不管他抗不抗造,我就认这个理——狗咬狗,两嘴毛!咱们一起'拱'的事儿,'炸'了的话哪个也跑不了!我林武不象那些小蛋子货,跟谁玩,玩什么咱门儿清!你就说一句话,这事儿你敢不敢跟老鹞子提。”

“说实话吧林哥,”我陡然来了勇气,“你甭提什么敢不敢这个词儿!要论个人关系,我跟老鹞子还真谈不上好坏,我只知道现在我跟他还能说进话去!你说吧,让他干什么?”

“在他值班室里喝酒!”

“喝他妈毒药我也敢跟他提!”

“行!我看你的。今晚十二点以后值班室见!”

“癞胡子呢?”

“操!一提他我就来气……你说当时怎么就让他知道了呢?”林武摸着脑袋懊丧地说。

我仔细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妥:癞胡子在中队臭得象泡狗屎,跟老鹞子一说还有他参与,老鹞子能同意吗?我忐忑道:“林哥,这话怎么跟老鹞子说呢?”

“别说!到时候我带他去就得了,”林武象是很有主见的样子,站起来拍打着屁股说,“你把你该办的事儿办好了就行,剩下的你就别操心了。”

“那行,不过我先声明,出了事儿别往我一个人身上推啊,我可受不了。”

收工的路上,大家齐声高唱:告别了昨夜的黑暗彷徨,迎着那朝霞纵情歌唱……这种糊弄弱智的歌曲我才不唱呢,卞新生见我象蛤蟆一样嘴巴一张一合的瞎扑腾,跑到我身边说:“胡四,你怎么光张嘴不出声呢?”

“报告卞积委,我在练习喝酒的动作呐!”我大声回答。

云队长一旁听见,摇摇头嘿嘿笑了:“这家伙神经了。”

回到监舍,匆匆冲洗了一下我便去值班室找老鹞子。

老鹞子跟另一个叫大脂的值班的正在屋里喝茶。

见我来了,老鹞子抬抬屁股招呼道:“老四,坐下一起喝茶吧,大脂哥们儿弄了一壶刷肠子的好茶。”

大脂朝我笑了笑:“坐下吧兄弟。我还不是跟你吹,咱这茶叶你在外面都不一定能喝得上!不信喝上三口你试试——不把你的肠子刷干净了我就不叫大脂。”

我搬个凳子坐在旁边接口道:“肯定是好茶叶,刚进门我就闻到香味了呢,来两口。”

老鹞子给我倒了一杯,打趣道:“老四,这两天吃的怎么样?肚子里没油水可不敢多喝啊……大脂说,这茶叶你就是吃了猪毛它也能给你泡化了。”

“猪毛算什么?就是他妈的猪骨头照样化个逼养的!”大脂看来也是个吹牛不论“糊”的主儿,“当年我在肉联厂上班的时候,剔下的猪骨头放在池子里,我把喝剩的茶叶往里一倒——嘿!你猜怎么着?嗤——冒了他妈的白气!白花花的骨头全成了黑糊糊的渣子!”

这牛吹的!你说的这不是镪水嘛!我笑了:“嘿嘿,看来俺脂哥的肠子是铁打的。”

“那倒不是,”大脂也笑了,“我说兄弟,你那里还有'存货'吗?弄点儿来当'茶肴'怎么样?喝这茶叶没茶肴肯定抗不住,我还不是吓唬你。”

呵呵,原来这哥们儿在这儿等着我呐!这般天你让我上哪给你弄什么“茶肴”去?我讪笑着摇了摇头:“脂哥哎,你可真能笑话我。就你这茶叶,什么茶肴能顶得住它?下次吧,下次我让家里给我送点儿结实东西来……”

“就是就是,下次吧,”老鹞子接过话头说,“老四,听说你家里挺有钱的,下次让你家里给带点儿现金多好?哥们儿想吃什么买什么!你说是不是,我的兄弟?”

听他提到钱,我心里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乖乖,莫非老鹞子知道我带钱来了,拿话试验我?我慢慢啜了一口茶水,嘟囔道:“哥哥们就别涮了啦,我家是一窝子穷工人,有个屁钱?不过,钱可是个好东西……可你还得带得进来啊,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再说,就我这么个小胆气……咱不敢。”

老鹞子瞥了我一眼,揶揄道:“老四,不是哥哥我说你,整天装什么老实孩子?告诉你,在这种鸡巴地方,你越老实别人越瞧不起你!就凭你?亏你还加过刑呢……跟我玩什么深沉?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看着身边的大脂,我接受了上次癞胡子的教训,干笑了两声说:“姚哥,你怎么能那么想我呢?哦,合着没事儿当弟弟的就不能来看看哥哥了?我这不就是过来蹭两口茶喝么。”

大脂神情暧昧的看了看我,起身道:“对了,我得去给各个组转转了,别让他们随便串号……老四,你跟光明慢慢聊着,我出去一会儿……唉,人呐。”

等大脂带上门,老鹞子埋怨我说:老四,不是哥哥说你,你就是一个缺脑子的主儿。

我实在想不出我什么地方缺脑子了,反正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痛快,管他呐!慢慢学吧。

我给老鹞子点上一根烟,凑近他说:“缺脑子就先缺着吧,反正咱一时半会儿也长不成个大脑子的。姚哥,嘿嘿……我还真有点事儿想求你呢。”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没事儿你跑我屋里来干什么?我又不是美女,”老鹞子把身子往后一仰说,“说吧,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提。”

“姚哥,首先声明这不是我个人的事儿啊,”我绕弯子道,“是别人求我办的。”

“我不管那么多,你就说什么事儿吧。”

“姚哥,林武你认识吧?”

“我操!就是你们组那个大体格啊,谁不认识他?他找我什么事儿?”

我决定再绕他一下:“姚哥,林武喜欢喝酒呢。”

一听酒,老鹞子立马直起了身子:“别他妈跟我绕啦!林武手里有酒?”

“哈哈,你急什么呢?我可没说林武手里有酒啊。”

“胡四我可告诉你,你再这么吞吞吐吐的我立马走人!跟我玩什么劳改油子?笑话嘛!”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不好再装了,我站起来推开门往外看了看——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大脂弯着腰在拖那条长长的水泥地板。我关紧了门,悄声说:“哥哥,是这么回事儿……林武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点儿酒,可能还有一点儿下酒菜……在车间里又不敢喝,知道我跟你还有点儿交情,今天下午找到我,想让我跟你说说,晚上在值班室'拱'点儿。”

老鹞子皱着眉头想了想,啪地一声在桌子上摁灭了烟:“老四,说实话我也来了不长时间,有些事情我心里也没谱……你先说说,这个林武'牙口'怎么样?”

“没得说!”我拍着胸脯说,“别的我不知道,只听别人说林武在咱们中队算得上是一条汉子!听说去年他加刑的时候——没有口供!至于我,你还不知道吗?”

“我相信你!我不问了,我只知道喝酒!这酒是怎么个来历我一概不知道!你们谁也别告诉我!”老鹞子满怀豪情地站了起来,“好了,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吆喝睡觉以后你们就来!”

“姚哥,那大脂怎么办?”

“都在一个屋里住着你说怎么办?一起喝!对了,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就我跟林武过来。”说完这话,我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癞胡子你这个王八蛋!

心里想着心事,时间就过得很慢……好容易熬到了这一声——“睡觉啦!”

林武动作很迅速,闻声忽地爬上床去,顷刻打起了呼噜。我躺在床上拿胳膊挡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嘿嘿,除了几个用手撑着被子“撸管儿”的朋友还在忙着“干私活”以外,大部分人都睡着了……各种声调的鼾声伴着吱吱呀呀撸管者晃动床的声音此起彼伏。傻逼们睡吧,老子要过年喽!又过了几分钟,我偷眼瞧了瞧林武,突然被两道电焊一样的光芒刺了一下!好嘛,林武哥哥双目如炬,正在朝我抛着飞眼儿呐。不等了……我慢慢腾腾地坐起来,装做要上厕所的样子,揪着裤头蹭下床来。老辛正好翻了个身,迷瞪着眼睛说:“上茅房啊?找件衣服披上……别着凉啊。”

我边披衣服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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