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机立断,冷静地摇醒他,“喂,你醒醒。你在发烧,我们要马上去医院。”
苏亦文的意识仍然停留在模糊阶段,知道仪汐在叫他,想说自己没事却说不出任何话。眼皮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怎么睁也睁不开。
她有些急切,因为无法确定发烧的时间。猛然想起他昨晚见到说的第一句话:我已经等了快五个小时了,晚饭还没有吃。倘若要是从那时候开始发烧的话,再强壮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长时间的高温啊。她开始埋怨自己,昨天晚上怎么没有问问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啊。
她环顾室内,空无一人的房间令她倍感无助。她试图拖起苏亦文,无奈力气太小怎么也挪不动他。她知道这个时间叫救护车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因为处于交接班的时间,即使接到任务他们也会先办理交接手续才会出发。他额头越来越高的温度令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一种无名的恐惧渐上心头,这一生仿佛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急切和恐惧。惊慌无措中想起了阿斯阳光灿烂的脸,她立即起身找阿斯硬塞给她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的阿斯没有一丝迟疑地答应上来帮忙。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们终于顺利地将苏亦文送进了医院。医生一测温度就直接将他推进了隔离室,没停半分钟。
办完住院手续后她和阿斯坐在隔离室外的长椅上等他醒过来。阿斯抹抹额头上的汗,问:“林小姐,他没事吧?怎么一进来就被推进了隔离室呢?”
她努力让自己的神经松弛下来,“因为发烧时间太长,已经到了肺炎阶段,这个时候最怕病菌侵入,只能进隔离室等温度退下来。”
阿斯吐吐舌头,“哦!他是你什么人啊。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惊慌失措。”
她有些心惊,摸摸自己的脸,“我有吗?”
“当然。”
她的心速立即加快,不自然地岔开话题:“阿斯,今天真是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好吗?”
阿斯开心地叫起来:“真的吗?”
她看着阿斯像个孩子一样惊喜的神情,说:“是真的。”
阿斯的笑容绽开,小心翼翼地问:“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请我吃饭?我想你请我吃你亲手做的糕点。那些孩子说你做的糕点很好吃。但是我不敢跟你要。”
她拍拍他的头,“好的。没问题。你想吃多少我都会做给你吃。好了,现在去上班吧。”
阿斯吸吸鼻子,眼眶红红的,“你对我真好。就像我姐姐一样。”
她的心被一种冲动支配着,脱口而出的话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以后就当我是姐姐好了。”
阿斯激动地抱住她,不置信地问:“真的吗?我可以吗?”
她点头,“我说话算数的。现在去上班。”
阿斯忙不迭地点头,跳着向门口跑去,临走前还不忘冲她摆手。
她的眼睛亦有些湿润,因着这个孩子简单单纯的情感和心。她擦擦眼睛,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苏亦文。病中熟睡的他没有清醒时的冷静和淡漠,脸上的线条有少许的柔和,整个人都处在放松的境地。她叹气,也只有在这种没有意识的时候他的心才是轻松的,也只有在这种他无法左右的时刻他的心才是毫无戒备的。这个在人群中一路前行从不张望的男子,这个事业成功、领土无限的男子,什么时候才可以有真正的放松和安全呢?
她不快乐。
他也是。
两个不快乐的人结婚只能是更加的不快乐。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走出自己的世界,走进他的世界,可是,她的世界没有出口,他的世界没有入口。轻易下了一个决定,和命运赌了一把,以为有了婚姻,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生命便会充盈幸福起来。曾以为即使这场婚姻的出发点不正确,但只要两个人努力,坏的开始也会走向美好的未来。
只是,只是,他们都不曾努力。她一直远远望着,而他一直看着前面。
他从不曾回头。
她从不出声相唤。
人生就此蹉跎,婚姻就此失败。
她无数次问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任何思考地答应嫁给他,自己做事有着不逊于他的冷静,却还是凭着冲动应承下来。婚姻,婚姻一直是她不想考虑的事情,这世界和周围的人没有榜样可提供。无论是强烈至玉石俱焚若苏玉与她先生的爱情,还是平淡至细水长流若她养父母的爱情,它们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苏玉与她的丈夫虽生不肯相见,此恨绵绵没有可结束的一刻;养父母虽然一起走向天堂,相处的日子却淡而无味,爱情已然变质,成为双方不可逃脱的责任。
难道婚姻只能是这样吗?
难道爱情注定只有两种结局吗?不是背叛便是无味。
她将自己冰凉的脸和手同时贴在隔离室的无色玻璃上,两种冰凉的东西相遇没有激起任何火花。如同他与她。
他的脸平静无痕,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她曾多少次这样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注视他的脸,有时候看着看着眼泪就想掉下来。
是真的有想过和他走一生的,如果他可以回头对她灿然一笑。
而如今,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年少时分与命运相搏的勇气催促她答应接受这段婚姻,对于人生怎样都毫不在乎的洒脱让她奋不顾身投入这场婚姻,可是,现下她已经不能再这样放纵自己了。
因为她怕自己再没有力气收拾残局。
年轻太轻狂,相信自己可以毫不留恋地说再见,坚信即使与他分开自己亦可以恢复原本的生活。岂不知,在知道不可相融时刻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下定决心将再见说出口,而在离开他之后又用多少时间才可以忘却伤心。
不主动便不会受伤害。即使这样的生活没有幸福可言。
但毕竟平静无波。心无伤。
第6章(1)
仪汐,你给了我快乐的感觉。
真想问问你,我是不是能够给你快乐?
远山科技弥漫在一片战火硝烟中。
事实上,用战火硝烟来形容这间公司的氛围还是有点言不及义,实际上用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来界定现时状况一点都不为过。
余亦舞仗着自己是苏亦文的亲妹妹便封了自己一个代理总经理的官衔,为此在何平面前分外骄傲,处处显示高其一等的神态和气势。何平也不是软弱相让之人,尤其是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女人奉承、追逐和呵护中,余亦舞的不屑一顾早就激怒了他,何况她还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这双重愤恨让他的心时刻处于煎熬中,每次吵架他都当作一场维系全天下男人自尊的正义之战全力以赴,赢了大肆昭告,倾囊庆祝,输了就回办公室痛定思痛,再接再厉。这两人仿佛是上世仇人一般见面便吵,一吵就翻脸,翻脸就不顾场合大闹大骂,而且体力和精力十足,非要骂到公司人马团团围住纷纷开言甚至动手相劝才算罢休。
江英就是他们吵架的最直接的受害者。
今天公司开例行行政会议。余亦舞比何平更有心计,前一天临下班之前就告诉江英她要坐最中间的座位。江英没有在意,因为苏亦文在的时候从来不按资排辈,他与何平的座位从来没有分过孰高孰低。可谁知今天早上余亦舞一踏进办公室看到何平坐在中间的位子就仿佛吃了炸药一般大闹起来,而且架势十足,大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余亦舞站在离何平两步远的地方,眼睛看着何平,说:“江秘书,我昨天不是说过今天我要中间的位子吗?”
江英忐忑不安,“是说过。”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说的话没有效用吗?”
江英战战兢兢,“不是。只是,只是……”
“那麻烦你请何特助坐别的位子。公司里面特助的权力大于总经理,这传出去让我有何颜面见人?”
因为何平平日极好说话,为人亲切,江英便鼓足勇气对何平说:“何特助,您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何平翘着二郎腿,闲闲道:“江小姐,若是某人像你这般温柔懂礼貌我也不至于这么伤心啊。我的好朋友多么命苦,只有这么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可她却是这般顽固不灵,不可教化,我身为朋友真真痛彻心扉啊。”
余亦舞闻言跳过江英不理,直奔何平,一点都不顾会议室里已经坐满的各级负责人,“何平,你不要太过分,如此这般没有风度和绅士礼仪,我也真真为我大哥伤心欲绝。”
江英插进去,“还是先开会吧。”
余亦舞生气地说:“弄清主次再开!”
何平不慌不忙,“今天的会议就由我这个坐在中间主位子的特助主持。请各位准备一下,首先我们请销售部的负责人——美丽优雅的孙小姐为大家呈上一份精彩绝伦的报告。大家欢迎。”说罢带头鼓掌。
掌声稀稀落落。众人纷纷静待局势发展,被何平称作美丽优雅的孙小姐也睁着两只大眼睛左顾右盼。
其实公司的人对于何平与余亦舞两人的态度都是欣赏加无奈。何平为人不拘小节,工作能力极佳;余亦舞漂亮却没有架子,工作认真,虽然是刚进公司对业务不熟却也不气不馁努力学习;两人不碰面的时候对待周遭任何人都温和有礼,热心周到,可是只要一见面众人统统成为炮灰,无论级别高低毫无眷顾之心。所以公司上下隐含着一条生存法则:当余代总遇见何特助,退避三舍,走人。
余亦舞右手一神抓起何平的领带,左手差几厘米就要碰到何平的脸。何平为求自保将头后仰,双手同时去掰余亦舞揪住他领带的手,预备来一个大反击。
情况危急万分,众人纷纷起立围拢,屏息静待。
这时清脆的手机铃声响彻办公室。
余亦舞皱一下眉,收回就要打在何平脸上的左手拿出手机接听。众人见状松了一大口气,纷纷抚着胸口顺气回魂。
何平趁她接电话的时机松开领带,思索报复之法。
余亦舞听到林仪汐的声音笑了起来,“怎么有空打给我啊?是不是想念我?我说吧,你离了我就是不能活。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感情上的困扰啊。我这个身经百战的爱情顾问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收拾完手上这个小人就打给你。”
那头的林仪汐哭笑不得,“阿舞,不是的。你先别着急,要镇定,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余亦舞满不在乎地说:“你说,你说,我相当镇定。”
“你大哥住院了。”
“什么!”余亦舞大叫。这叫声穿透力十足,绕梁三日定不会消失。众人纷纷覆耳。距离她最近的正忙着用领带绑她手的何平似听到一声晴天霹雳一般耳膜被剧烈震动。
“你别着急。他现在还在隔离室,人已经醒了,但我还没有和他说话。你放心,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高烧转肺炎。”
余亦舞听到已经进了隔离室眼泪哗哗地流,声音哽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眼泪一流众人纷纷侧目,想要报复的何平也住了手。毕竟这是他们认识余亦舞之后她第一次掉眼泪。平日对每个人都热情有礼,笑容美丽;每每对何平张牙舞爪,将每一次斗嘴都当成战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强强势女子;究竟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哭呢?
“你过来吧,我想他需要亲人照顾。”
“好,我马上过去。你答应我,要帮我看着他,除了你,我真的只有他一个了。”
“你放心,在你来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来的路上要小心,不要急。他没有生命危险,我保证。”
“好。”说完最后一个好字余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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