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道理,他是应该喜悦的,女儿嫁了他中意的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不安,觉得对不住女儿,更愧对前妻那句话——当然就是和心爱的他结婚了。他甚至隐隐觉得女儿不会幸福……但是,他又一遍遍安慰自己,尹若风无论哪点都配得上女儿,也许女儿现在不爱他,但在一起生活久了,就会有感情了,就会慢慢忘了那个男人了。事到如今,他只能暗自希望他的选择是对的。
浅浅抬眼,看着父亲:“爸爸,我无所谓。”
舒咏涛心里又是一酸,仔细端详女儿的脸,她没什么表情,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淡淡的。最近她都是这个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问到她话,她也是无可无不可,仿佛,一切都无所谓。
这样子的她,更令他这个做父亲的心疼,令他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尹若风笑,“那就西式婚礼,我替浅浅在法国定购婚纱和首饰。”
然后又说到婚宴的安排等等问题,最后提到了婚房。
尹若风就问:“浅浅,我在西郊的那幢别墅,你喜欢吗?”
浅浅一怔。一想到那豪华冰冷的大屋子,她就觉得由脚趾头往上而生一股寒意,尽管此时正值盛夏。
尹若风以为她想不起来了,就笑着说:“你上个月刚去的,怎么不记得了吗?”
浅浅努力露出一个笑容,点头说那儿清静。
舒咏涛拉住女儿的手,说:“我希望若风和浅浅也能经常回来住。”他真是舍不得,舍不得把这个宝贝女儿嫁出去。
尹若风点头,“我们会的。”
中午,两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走时,舒咏涛一直送他
们上车。最后,他看着尹若风,当着亲家的面,语重心长地说:“若风,浅浅有时是任性了一点,可是她心眼好,重感情。如果以后,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学会包容,忍让。你还要试着去了解她,她还有很多地方不够成熟,结婚——对她而言是太早了些。我现在把她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一定要让她幸福。”
尹若风表情认真,“您放心,我会让浅浅幸福,这辈子都会爱护她!”
青青的山坡上,大片白色的雏菊花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清新的芳香随风飘散。
空中,大块大块墨黑的云缓慢地飘来,午后的天空,蓦地暗沉沉地压下来,渐渐暗成了傍晚的暮色。所有的一切都黑下来,成了模糊描画的轮廓。
黑暗中,一匹马以闪电般的速度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抽打着马,他模糊地想,要下雨了,刚才还是阳光普照啊!
天有不测风云。
上次和浅浅在这儿骑马,他踌躇满志幸福洋溢,今天的他,却仿佛历尽沧桑心如死水,世事难料莫过如此。
现实的世界永远和理想相差十万八千里,永远来不及让你做梦。
咔嚓一声,一道银亮的弧光撕破了沉重的黑幕,紧接着响起了沉闷的雷声,不一会儿,倾盆的大雨从堆积的乌云中浇注而下。
但是他没有停下,他在密密的雨帘中飞驰,不停地抽打着马,他需要速度,速度……
心中的痛苦悲哀郁结成一团沸腾的火焰,此刻宛如排山倒海般不可收拾。
他只是做错了一次,却要以一生的幸福为代价,再也不能挽回。为什么?
为什么——
雨大得什么也看不见,天地间一片苍茫,巨大的狂风吹起,四周草木翻涌。他痛苦地疾驰,肝肠寸断,心肺欲裂。他的速度那么快,那么急,仿佛是要丢弃被毁灭的过去,仿佛是要追寻瞬间即逝的幸福。
可惜晚了,晚了,即使穷尽他毕生的力量,他也追不回来了,一辈子都追不回来了。
滂沱的雨水打湿了他微卷的黑发,他漂亮的眉眼,模糊了视线,一道炫目的闪电,紧跟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马儿乍然受惊,嘶叫一声,高高地扬起了两只前蹄。他听任马儿把他摔落在地,他已疯狂到什么都不去计较的地步。
他浑身地趴在泥地上,无数急雨像粗重的鞭子,无情地抽打在他漠无反应的身上。他像愤怒的困兽绝望地捶打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地面上出现了鲜红的液体,在骤急的雨水冲刷下,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是他买下的马场,不远处,有一幢巍峨的城堡,由他亲手设计,一心要送给他心目中的公主。
可是,他终究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让此生的相遇,当来生我为遇见你伏笔
更新时间:2012910 0:57:56 本章字数:3355
一朵被狂风暴雨打落的雏菊,飘飘悠悠坠落在他面前,小小洁白的花瓣只剩了不到一半,黄色的花蕊却艳然。
颤抖的手终于抬起,捡起这朵已残败的花—深藏在心底的爱)懒
爱使得他眼中的液体汇流成河。
他仰起脸,破碎的雨珠和着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呜咽的风中,终于咆哮出他的伤痛——
浅浅——
浅浅伫立在窗前,外面雷电交加,大雨如注,远处的青山碧海,一切的轮廓,在急骤的飘着烟雾的雨中,氤氲成了一幅模糊的画。
突然一阵难以言述的感觉,她整个身心为之震颤,那感觉是如此之强烈。她凝神听着,那不是她的幻觉,她听见了,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是呼呼的风声,不是密集的雨声,更不是轰鸣的雷声,她实实在在地听到有人在呼唤——
浅浅——浅浅——
渺远的,模糊的……在电闪雷鸣中,在狂风暴雨中,却是那么真切地传来。
一声又一声,她知道这是谁的声音,这个时刻萦绕在她心中的,魂牵梦绕的声音,这声音痛苦而悲切,一声一声,像是震撼在她的灵魂上,使她无比悸动,麻木的身心像是受到召唤。
她飞快地转身,跑出门外,冲进花园,扬起手臂,对着遥远的那个方向大喊:“若尘——”虫
用尽我平生的力气,喊出心底的那个名字,让萧瑟的风,让猛烈的雨,跨越你我万水千山的距离,捎去我的爱意和思念。
“若尘——”
你听见没有?
一声一声尖锐高亢的呼唤,像突响的雷声,回荡在凄风苦雨中,好久好久……
厨房中的张妈惊异地望着她,一愣之后急忙拿了把伞,冲到雨里,拉着她就要往屋里跑,“你这孩子怎么啦?下这么大雨,在那里喊什么……”
她急切地甩掉张妈的手,“张妈,有人在叫我,我要出去……”
张妈愣愣地看着她,她一脸焦躁激动,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滴落。她不由分说强拉着她的手往回走,“你这孩子,谁在叫你?张妈怎么没听见?这么大雨,你要到哪里……”
“你没听见?你怎么会没听见?他叫得好大声呢!”她再次挣脱张妈的手,惊诧的神色难以形容。
张妈摇摇头,忧心忡忡地摸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急切地摇头,“我没有。真的张妈,我听见了,我真的听见他在叫我。”
“浅浅啊,哪有什么人在叫你?张妈耳朵又没聋!”张妈叹气,这孩子,真怪!“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问问张叔,再问问阿兰,看张妈有没有骗你?”
浅浅呆住了,天边再次传来沉闷的雷声。
张妈拉住她的手臂,走到廊下。
浅浅转过脸来,注视着那倾盆的大雨,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张妈放下伞,又拽着她上楼,“你看看你,手冰凉,淋得像只落汤鸡,快上去洗个澡,要不然真要生病了怎么办?没几天就要结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张妈一路走,一路唠叨。
浅浅不做声,任她拉着,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卧室门口,她冷不防又问一句:“你真的没听见吗?”
张妈看着她,再次叹气,“孩子,你是不是中邪了?”
浅浅进了浴室,静静地站着,然后像做梦一样,慢慢脱掉湿透的衣服,拧开花洒。
她站在大雨般的水中,静静地阖起眼,紧紧地咬住唇。
我一定是疯了。她哀痛地想。
劳斯莱斯在如流的车阵中前行,收音机里,正播放着jay的《青花瓷》,“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歌声柔情婉转,洗尽铅华,宛如是一幅烟雨江南的水墨画,甚至可以感觉到水云萌动间伊人的裙角飘飞。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等到自己的伊人。
天青色,雨朦胧,望离人,陡悲凉。
jay唱得悠然,原来满腹的离愁别恨也可以慢慢细淡,求不得,爱别离,原来等待也是一种美丽的心情,就让此生的相遇,当来生我为遇见你伏笔。
尹若尘注视着窗外,太阳大得耀眼,将一切照得明晃晃的,炫目的光线透过玻璃斜射进来,刺得他的眼睛也跟着明晃晃起来。
毛茸茸的小东西从副驾驶座位跳到他腿上,蜷伏在他怀里。他摸摸它柔软的毛,轻声说:“乖,一会儿你就见到她了。”
终于,他把车停在了她宿舍的楼下,她那辆红色跑车的旁边。
四周静悄悄的,只闻蝉儿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唤。他下了车,daisy也跳了下来,兴奋地东张西望,跑来跑去,显然,它还记得这儿。火辣辣的太阳照射在皮肤上,有轻微的灼痛。他走到一棵紫薇树下。七月的紫薇树开满了清秀雅致的花儿,风吹来,把白色芬芳的花瓣吹落在他身上。
他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等待,他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静静地站在这儿等待。
他如垂死挣扎的兽,明明知道已不可能,明明知道是绝望,却拼命地想要拽住一点什么,哪怕是一点点,那怕是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仿佛是等了很久,因为他看见火辣辣的太阳在渐渐西沉。就在这时,忽然听见daisy欢叫一声,他猝然转过脸去。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身子仿佛微微一颤,似乎想要逃离,可脚步终究无法移动。
她定在那儿,daisy在她脚下叫唤,毛茸茸的身子蹭着她。而她充耳未闻,只是呆在那儿,像个傻子一般,呆望着树下的那个人。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夕阳的余辉从他身后射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茸茸的金色光圈,而眉眼清晰分明,美好虚幻得像是从欧洲古画中溜出来的男子。
他终于走到她面前,“你好。”他的声音暗哑而低沉,仿佛压抑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她看着他的眼睛,极黑极深,像是一泓深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一阵刺心的痛,她垂下眼睫,艰涩开口:“你好。”
“去哪里?”
她蹲下,抱起daisy,“我回家。”
他静默一刻,道:“我来把daisy送给你。”轻轻停了停,“陪我去吃顿饭好吗?”
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他默默走在她旁边,然后上了她的车。她把车开得很稳,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出奇地沉默。空气是死寂的,凝滞得近乎没有流动。她觉得心口又闷又痛,难受极了。在等红灯的间隙,她打开了收音机,此刻正播着一档谈话的节目。有女孩打进热线电话,诉说自己爱上一有妇之夫,言语之间颇为烦恼和无助,于是女主播温柔地娓娓开导。
他关掉了收音机。
她把车开到了餐厅——他第一次请她吃饭的地方。
餐厅不让带宠物,她把daisy藏进了一只背包里,偷偷带进去。包间内,她低头锯牛排,喂给daisy,等喂饱了它,她才把食物往自己口中送,很努力、很用心地一点一点吞咽下去。而他,只是一口一口啜饮杯中的红酒。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银质的刀叉“当”一声掉在盘子上,可是她不敢抬头。
他低沉地,梦幻一样的声音响起,“浅浅,你抬头看着我。”
她慢慢抬脸,他的眼睛,仿佛细碎星空下墨色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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