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像之谜》 第2章

卟簧佟?br/>

正是年关,知青点的人都回家了。江松生病了,想等好一点后再回去。没想到,病却越来越重。

同舟共济2

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两个泥人在土路上;在暗夜里移动、挪动。

走几步,根生就问一句:“江松,你怎么样?”他觉得背上的江松越来越重,生怕他已经死掉了。听老乡说,死人比活人重多了。听到根生问话,江松很想回答他,可是,动动嘴巴竟是这么的累。而且,有几次,明明他已经回答根生了,可是根生还是没有听到一样。于是,他干脆不响了,以江松的聪明,他知道自己的能量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必须省着点用。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之火越来越微弱。

根生在又一次跌倒,再拼命地把死沉死沉的江松往背上弄的时候,想到一件可怕的事,那就是:江松现在还是活着的,但是,他正在慢慢地死去。人慢慢地昏睡、昏睡,就睡过去了。这样想着,他就把想到的话说出来了:“江松,你……;不要睡……着,你……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记……住,不能睡!”最后三个字是和哭声一起出来的。

背上的江松发出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哼声,在根生听来却是有如天籁。这是根生把江松背上以后所听到的第一声妙音,之前,哪怕两人滚在泥地里,江松也没发出声音。根生立时有了希望,劲也增加了。他一边艰难地移步,一边拼力讲话。呼哧呼哧,拉风箱一样。

尽管气喘如牛,但是,根生还是拼了全力和江松说话,生怕他一睡不醒。

“江松,记得吗?我们,刚来,的……时候,不会,烧土……灶,我看,怎……么,老也……不着,伸头……去看,结……果,眉毛,烧掉……了。哈……、哈……。”

根生的话;江松在背上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迷糊中;他也清楚地明白;根生是在用尽他的仅有的力气在为他鼓劲;为的是不让他死得这么年轻;死得这么冤枉;死得这么没有价值。所以;他也拼命地听;拼命地回忆;让自己不要睡着。

“江松,记得吗?我割……稻子时,落在……,最后,我……急了,猛一使力……,左脚,大拇趾,要……掉,下来了,是你,背我,回……去的,你怎……么,背得,动的……?我,那么……,胖。”

“江松,记……得吗?我们,躲在……,油……菜地,偷懒,我,睡死……了,是你,帮我,打死了……,一条蛇,要……不,我早,死了……,那么,今天,没……人,背你,你……也,死了……。”

江松断断续续听到根生老是在讲死啊死啊的;他想;等我好了;我要狠狠地骂你一通;我还没死呢;你却一叠连声死……死……。

“江……松,记……得吗?我……们,刚来,那……天,一群,女……孩,子,来……看;她……们;都……;江松;不……要;睡……着;哦……;她们……;都朝……你看;你开……心吗;江松;这……下;你不;会……睡着了……吧。”

是的,江松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三间东倒西歪的房子,本是生产队的仓库,散发着一股植物种子特殊的味道,还混和着灰尘和霉味,几张用白条板凳搭起的木板床,窄窄的。他们把背上的棉被往床上一放,扑起一股灰尘。

同舟共济3

看到来了知青,门前挤满了老乡,姑娘们还小声议论着。别的知青都不怎么说话,根生倒是自来熟,什么以后要靠乡亲们给我们再教育啊,我们互相帮助啊什么的一大堆,亏他还有空对江松说:“嘿,江松,姑娘们都朝你看呢。”江松朝他苦笑,这时候,这环境,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不过,江松就在那时对根生刮目相看。

“江松,如……果;我们;上……调;你想……;干什……么呢;我啊……;扫……厕……所也;干;我……知道;你想……考大;学……;你……最喜欢……读……书了;怎么……样;上次;我偷……偷到……大队……;办公……室;偷……出来的;书;叫……什么;三言两……语;哦……好象;不……对;是两;两……拍;好看……看吗?

对呀,那两本破书,江松还没有来得及看完,我藏哪儿啦,怎么记不清了,不妙,要是给人发现了,怎么办?我藏匿哪儿啦?越急,江松的头越痛,人倒好象清醒些了。

他想对根生说,让他一定帮他找到,藏好,等好了,一定要把它看完。他还想说,有可能的话,他希望根生能再找些书来,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书看,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是,他发现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江松……;你……一定……会没有……事的;医院……快到……;快……到了。”

根生现在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气,但是,他努力不让自己跌倒,他知道,以他现在的体力,如果跌倒了,他就再也爬不起来,更不用说背起江松了。

根生记得小时候听老师讲过红军过雪山草地的故事,红军哪怕累得走着路都能睡着的时候也不敢坐下来休息一下,因为,只要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风还在刮,呜呜的,可是,根生感到自己热得不得了,自己已是一头一背一身的汗水。可是还得拼死讲话,他得让江松活着,他不能想象如果这世上没了江松,他根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救不了江松,他根生一辈子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都想碰到一个人,哪怕是狐仙也行,只要能帮他救救江松。

“江……松;江……松;江……松;……。”

最后,根生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喊江松的名字,好象只要他不停地喊,江松就不会睡去,就不会死去。

终于,公社卫生院到了,根生一阵高兴,突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好象一只气球,突然被人戳了一个洞,一下子瘪掉了。他只得把江松放在卫生院大门外的泥地上。

公社卫生院的大门紧闭,门卫老先生喝了二两老酒,这时正睡得口水三尺长。

根生拍门,没有应。再喊,还是没人砰应。根生急了,找到一块石头,砸起门来。“砰,砰,砰,砰,砰……。”没人?根生骂开了,下乡几年,根生好的学了不少,坏的也兼收并蓄,他骂道:“里面的人都死了?你他妈的医院不救人,关门睡大觉!你妈的……。”

终于,门卫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来开了门。“是谁呀?半夜三更的,在这儿……骂人,还砸门,搞……破坏呀!”

“快……;快……救救他!……。”根生没有时间,顾不上跟他理论,急急地央求着。他的手指着门外的地下。

门里的人这才看见门外地下躺着一个人。

江松终于捡到一条命,医生讲,再晚一点,就神仙也难救了。江松得的是败血症。

往事如烟1

列车奔驰。在雨天的傍晚。

车厢里,一对情侣在低低地交谈,有人在看报纸,有人已进入梦乡。

靠窗的一个中年女人,侧坐的背影上写满了孤独。

列车员推着小车在车厢里窄窄的过道上前行,小车轮子发出轻微的“哐哐”的声响。小车上是盒饭。女人转过脸瞟了一眼,心想:哦,是晚饭时分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呢。奇怪的是肚子一点也不饿。

“不要动来动去的!专心听讲。老师也饿呀。动来动去不是更加饿吗?”

老师讲的是大实话。那年头,人们上街见熟人,朋友碰头聊聊,话题就是吃的。

那年大概上三年级吧,每当第三节课,同学们大多坐不住了,因为肚子在“咕咕”叫。

一个女同学挺了挺背,坐好了。后排有一根手指头戳戳她的背,跟着递过来一小块枣泥糕。

前排的是菊心,后排的是林兰。

林兰只比菊心大半岁,可是就象一个大姐姐一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想到菊心。

女人的脸映在车窗上,这是一张不再年轻的脸,但是还留有小时候的影子,特别是想到这里的她笑了,她微笑的眼睛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甜甜的。她是菊心。

“临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是说人性的弱点吗?“富贵不还乡,好比衣锦夜行”。是说人的虚荣心吗?这些都是有一定道理的吧,不然这种说法也不会流传下来。

但是当菊心决定不顾自己当初的誓言,硬着头皮回乡一行的时候,却和这些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既非不怕断肠;也谈不上衣锦还乡,她和富贵两字还隔山隔水,不沾边。

什么叫心血来潮,菊心的此行即是。

今天一早,在小区里散步,一个女人走在她的前面。对面过来一个女人。只听对面的问前面的:“你还认得我吗?”前面的愣了一下,然后大声说:“怎么会不认识!”两人相对大笑。

菊心心里一动,真想马上回乡。看到那些久违的老朋友,也问一声:“你还认得我吗?”然后舒心地大笑。已经多久没有大笑了?菊心记不清了。

故乡在她的心中,早已是一张受了潮的老照片。石街路,木板桥,小竹桥,两岸长着芦苇的小河,窄窄的长街上一间连着一间对面而立的不大的商店,还有一个一个模糊了五官的身影。

严格说来,那里是菊心五岁那年才和外婆搬去住的地方。但是,之后,一直住了二十多年。所以在她心中,那个水乡就是她的故乡。

她沿着河边的小路走到一座小亭,进去坐下。河里开过一只船,马达轰隆作响,水纹一波一波冲着两边的石驳岸。

菊心不由得想起了家乡的划浆小船,撑竹篙的大船,上课时在背后悄悄递东西给她的林兰,象哥哥一样的梅影,酷酷的江松,胖胖的根生,文气的林青……,她摇摇头,象是摇走一些不想记起的东西。她站起身,长呼一口气。心想,外婆该喊我吃早饭了。于是,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往事如烟2

一开门,就听到外婆惶急的喊声:“菊心,菊心!菊心!”

菊心一边问:“外婆,怎么啦?”一边扑进外婆房间。

一般女人最爱的同性是生她的人和她生的人,就是母亲和女儿。但菊心不一样,母亲只是照片上的漂亮女人。她偶而来看小菊心,有时给她带来件新衣服,有时是一盒动物饼干。而外婆则是和女儿小草一样重要的人。

她常对外婆说:“外婆你养我二十年,我要养你一百年。”外婆每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喘着气说:“那我不是成了老妖精了吗?”

外婆房里橱门大开,抽屉拉得老长,床上堆满了衣物,外婆一脸的汗。

菊心心疼了:“外婆,找什么呀,我来找。”

“那个金像,它不见了。”

“外婆,你大概换了地方了。”

“就这么多地方,我都翻过了。”

菊心拉外婆在小沙发上坐下,扯张纸巾帮老外婆擦擦汗,然后再问她:“怎么想起来找它呢?”

“我昨天听说可以在那里买房子报户口,叫什么蓝印户口。我想卖了金像,买个房子,这样我们小草的户口不就好了吗!”

唉!户口,又是户口!那个地方对于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来说,怎么就和圣徒心中的耶路撒冷一样呢?无论走多远,无论过了多少年,还是心向往之。

菊心有点心酸,她眨眨眼睛,声音有点哽,说:“外婆,我们不去了,这里不也挺好的。你不是说过,人生无处不青山吗?”

外婆有点急了,声音有点高:“我在哪里都无所谓,是小草!她喜欢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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