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若桃花》 第35章

如果不是遇上田灵灵,他也许早就用刀子把手上的皮削掉了。他受够了,他实在不愿意再不由自主地重温那些气息了——那些气息,像神女吹出的仙气一样,哈在他的身上,推动着他男人的热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血管中奔涌,化作一股股胡搅蛮缠的欲望,折磨着他的身体,骚扰着他的生活,霸占着他的思想,侵犯着他的睡眠。

他曾经约上郝勇敢一起骑着单车,撒野似的围着这座城市转了一天。他们迎着海风,龇着牙,咧着嘴,好像两只不把汗流尽不把血流尽就无法安静下来的疯狗……

欲望啊欲望,后来,他终于把他的欲望倾泻到了极至,终于把他的狂野倾泻到了极至,他用沾满了年轻欲望的刀子给郝勇敢砍了个满脸花……之后,他总算可以恢复到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搓手了。

周小坡一次又一次地搓着他的双手,终于搓走了欲望,搓走了噩梦,搓来了爱情,搓来了安宁……可是,在这个夕阳明媚的夏日午后,想起了那个雨夜的周小坡再一次搓起他的双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在他和邪恶的欲望做斗争的同时,美好的青春也和欲望一起顺着他的指缝溜掉了。

他总算洗清了自己,可是,清白的他已经老了。

而小璇,周小坡在心里说:我的妹妹也老了,尽管她还是那么馨香,那么温软,那么纯粹……可是,转眼她已经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了。

(104)

周小坡和田灵灵一打开房门,就听见卧室中传来小璇的哭声。

他们俩对了一下眼光,然后争先恐后地向屋子里跑去。

小璇正拿着电话,一边对着话筒说话,一边哭泣。“……不,我绝不会这样做的……我绝不会答应……”

电话那端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小坡和田灵灵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简第九”,然后各自拿起一台电话分机听了起来。

“小璇,好像有人在拿分机,是不是你哥嫂回来了?”电话那端的简第九说,“咱们就说到这儿吧,你一定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小璇嘤嘤地哭着。

“你怎么还哭,不信任我是吗?绝不是戏言,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我的——我一定会和你复婚的!”说完,简第九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前提必须是这个孩子一定得是个男孩。”

小璇还是哭。

“别哭了,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我不能让老简家断子绝孙,我不想当家族的罪人啊!”

小璇正要放下电话,简第九着急地喊起来:“璇,璇,你一定要相信我啊,亲子鉴定的费用我是肯定会负担的!”

一忍再忍的田灵灵终于忍不住了,她尽量平静地对简第九说:“简第九,你以为你是封建王朝的皇帝吗?”

“是嫂子吧。”简第九连忙对灵灵说,“嫂子,我想你是会理解我的心情的。”

“你有心吗?你有情吗?没有心没有情的人何谈心情?——你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灵灵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狗一样,对着简第九开始了吼叫,“满肚子的墨水不过是乌贼用来攻击人类的烟雾弹!”

简第九失去了招架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句话:“嫂子,咱们是解决问题,不是搞人身攻击。”

“呸,你根本就不是人,谁稀罕攻击你!”灵灵说完,“啪”地摔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田灵灵和赵小璇一起哭了起来,她实在是让简第九气坏了。

周小坡低头抽了一会儿烟,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抬头问小璇:“妹妹呀,跟哥嫂说实话,还想跟他好不?”

“不!”小璇抹着眼泪说,“我怎么能跟这样的人生活呢?”

“也好,这样的人,的确不值得相依。”周小坡又说:“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可以把写匿名信的人告上法庭,看他简第九还敢不敢冤枉人。”

“不必了,哥。”小璇惨然一笑说,“如果我能给简第九生个儿子,就是有了一百封匿名信,他也不会跟我离婚的。”

周小坡看了看灵灵,说:“明天陪小璇去医院吧。”

灵灵茫然地看着丈夫。

周小坡说:“就这么定了,咱不能让咱妹妹给老简家做生孩子的机器。”

第五部分

(八)

(105)

疼痛可以让人忘记一切。

做完了流产手术的赵小璇就像经历了一次洗礼一样。那些因为疼痛而钻出皮肤的汗水,那些因为虚弱而钻出皮肤的汗水冲走了所有的往昔。

赵小璇安静地躺着,长时间地盯视着房间的某一处,脑子里一片纯净的空白。

手机连续地响起来,小璇默默地猜测着打电话的人会是谁,却像与已无关似的,碰也不碰一下。

这个廉价的手机是单位发的奖励,还曾经被简第九当作了一项罪名。简第九说:“除了比以往更加注意修饰,你还新买了手机,也许你是为了和男人们联系起来方便一些吧。”

“不是我买的,是单位发的。”小璇辩解。

简第九冷笑着看她,说:“还撒谎。”

手机还在响。

谢丽、仲水言、简第九、孙月君……一连串的名字唤醒了空白状态的赵小璇,她拿起手机——是谢丽。

小璇的心咚咚地跳了几下,她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没找到最爱的人,却拥有着最怕的人,这个人就是谢丽。小璇按下了接通键,心里想着谢丽会说什么。

谢丽说:“小璇啊,好些了吗?”

小璇松了一口气,说:“好些了。”

谢丽甩过来一大串出乎小璇意料的笑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你的骨折会不会和我的骨折一样,挂羊头卖狗肉啊?”

小璇语塞。

“你现在最怕的就是我去看你吧。”谢丽说,“都是过来人,我什么都明白,你放心,我只是问候你一下,不会去看你的。”

小璇的心开始疼痛了。

“我打电话主要是想告诉你,”谢丽说,“昨天晚上我们几个陪上级领导去万方了,吃完晚饭之后,领导们意犹未尽,主任当机立断,在星星索练歌房开了个包间,我还和仲水言合唱了一首《无言的结局》呢,效果好极了,大家的巴掌都拍红了。”

小璇力求自然地说了一句:“是吗。”

“是啊,只可惜你不在,你要是在,就轮不上我和他唱了,是不是?”

小璇把话头叉了过去,说:“我不在,你辛苦了。”

“哎呀,别这么说,我骨折那几天,你不也帮我了吗?哈哈哈哈……”谢丽又笑起来,像是刚听了一个高明的幽默似的。

放下电话,小璇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还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简第九的,一个是仲水言的。

小璇拿着手机把玩着,像一个健忘的人回想着“简第九”和“仲水言”到底是谁。还没等她想起来,仲水言就又一次把电话打进来了。

“小璇,”仲水言说,“你……听说你骨折了。”

“是。”小璇力求自然地说。

“真想去看看你……”仲水言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小璇又一次想起了仲水言曾经的责怪:为什么要做这种亲痛仇快的傻事呢?

亲者痛,仇者快。

可是,谁是“亲者”?谁又是“仇者”?“亲者痛”怎么样?“仇者快”又怎么样?谁的痛快有自己的痛快重要呢?

“心情好吗?”仲水言又问,小心翼翼的。

“不错啊。”小璇说,“你呢?”

“我还好,又有工程要做了,一天到晚瞎忙,。”仲水言说。

“什么时候结婚啊?”小璇问。

“结婚?结婚真的那么好吗?永远恋爱不是比一次性结婚要好吗?”仲水言说完,又觉得有些失言,连忙挽回,“不过,你的婚礼我可是一定要参加的,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哦。”

“听谢丽说,你和她唱《无言的结局》了?”小璇问,像要拆穿什么似的。

“哦。”仲水言似乎有些难堪,说,“谢丽的乐感太差了,以后有机会咱俩唱吧。”

小璇笑了,心想:你等着吧,即使到了下辈子,我也不会和你唱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不是同一种人,怎么能唱同一首歌呢?

“小璇,我……”仲水言忽然支支吾吾的,“那天我们在植物园……”

“什么?哦,我知道,为庆祝你女朋友的生日,你和季蓉儿特意到植物园拍了短片。”小璇轻快的,“怎么样,片子出来了吗?”

“小璇,你一定是误解我了,我是说……”没等仲水言说完,小璇就又一次打断了他。

“干吗总说我误解你呢?”小璇笑了,“难道你们没去过植物园吗?”

“小璇,你恨我,是吗?”仲水言说。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为什么要恨你呢?”小璇学着仲水言的口气,“你一定是误解我了。”

其实,无论是那个夜晚送小璇回家以示告别,还是打这个电话嘘寒问暖以示关爱,仲水言真正想说的无非只有这些:小璇,那几天,我正在生股癣,股癣很可怕,又疼又痒,抓心挠肝……

仲水言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一直对股癣的事情耿耿于怀。他总觉着他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给赵小璇,就像给别人讲故事必须要有头有尾一样。

可是,仲水言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沙鸥岛上的仲水言因为股癣而无法下水,植物园里的仲水言因为股癣而无法做爱……仲水言只能把滚瓜烂熟的“故事结尾”一次次地重新吞咽到肚子里。

他只能把这些话吞咽到肚子里,因为……仲水言不知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伤感,他发现——过去的赵小璇不见了。

听众都没了,自己还说个什么劲啊。

第六部分

(一)

(106)

赵小璇一出现在谢丽的眼前,就把谢丽吓了一跳——确切地说,是把谢丽气了一跳。

谢丽气坏了,气得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墙上。

整整一天,谢丽一言不发,那一浪高过一浪的笑声也风平浪静销声匿迹了。她惟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注视着赵小璇,然后任凭那一次次的注视点燃一簇簇的愤怒之火,烧得自己的周身钻心的疼。

仅仅几天不见,赵小璇就脱胎换骨了。

她的秀发被一个海蓝色的大发卡松松地别在脑后,露出那根雪白的修长的脖颈;她的腰身被一裘海蓝色的亚麻旗袍可钉可铆地包裹着,凸凹有致,完美得像画上的女妖;她的双脚伫立在一双小巧的海蓝色的平跟凉鞋中,十个脚趾像是十粒晶莹的白玉米……

几乎每一个人都认不出赵小璇了,连平日里牛里牛气的主任们也情不自禁地多看赵小璇一眼了。

几个女同事蜂拥在赵小璇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

“人靠衣马靠鞍啊,小璇现在是咱们单位最漂亮的了!”

“小璇把双眼皮拆了就对了,瞧这丹凤眼,多媚气啊!”

“该鼓的地方鼓,该瘪的地方瘪,人家小璇可真会长啊!”

坐在一旁的谢丽装作听不见似的,板着脸,噼里啪啦地在电脑前打着什么。

“写什么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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