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的鑑定……?」
「请放心,不是国立大学的专业教授出具的,就是公立相关单位的正式报告。既然来了,我带您绕一圈吧!眼见为凭。」
「我先上个洗手间。」
在一旁开箱检视零件的他默默往浴室的方向一指。
採购课长去上厕所的同时,他对那个优雅掏出烟盒取了一根加长型的香烟、又拿出精巧的名牌银质打火机点着的男人轻轻哼了一声:「室内禁烟你不知道吗?」
吞佛勾唇一笑:「禁止吸烟没禁止点烟,我会出去才抽。」
他白去一眼:「我早料到你另有所图。」
「这是增加附加价值。」
「那何者是附加的呢?嗯?」
吞佛笑笑,指指脚边的簇新旅行袋:「你要的衣服。」
他看了看那袋子,用拇指比比门外,问:「那两个人是?」
「帮忙把尊驾英勇救回的落难者搬上船去。这样你还说我没心帮你?」
他闷了一秒钟,低声说:「那个人……已经能够自己走路了。」从头到尾,他唯一回报过的明确状况就是救回的人在昏迷中,所以别人当然不知道目前状况。
吞佛瞥了他一眼,琥珀色的冷静双眸里有种很奇妙很犀利的表情。
「我连担架都借来了。也罢,等会儿走的时候看有没有东西要让那两个人帮你搬吧!工钱反正是要付的。」
这会儿课长从浴室出来了,被吞佛请到外面去绕塔一周,他则开始进行替换工作。
换装雷达控制模组时,他不由自主想到,一点声音也没有的阿苍不知道吃完饭没?
第7章
单是换装模组其实很快,掐不准时间的是后续的测试,他当然也希望一次搞定,能够早点离开这鸟不生蛋的地方。
他正重新启动系统,阿苍从小房间出来,站到他身后,没有开口说话。
「怎样?」
「我吃完了。」
「钢杯拿去浴室洗手台泡着,我待会儿洗。」
阿苍安静顺从地拿着钢杯与汤匙去浴室泡水。然后又回到他身后,两手揹在背后看他检测系统。
他没有回头,可是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一种说不上来非常微妙的感觉。
仪表台上的复杂灯号快速流动,萤幕上刷过一大片一大片的文字数字,完成进度直方条显示进行到百分之三十左右,还有得等。
他回头,与阿苍的视线对上,然后往下看了看还穿着他的蓝白拖的一双赤脚。他走去背包找出一双干净袜子,连同吞佛带来的一套新的米白运动装还有紫色羽绒外套拿给阿苍:「去换上,我那件外套给我。」
阿苍把他的外套给他,抱着那堆衣服进去小房间,花了点时间才穿好出来。
正当此时,吞佛与那位课长回到塔里,课长手里还拿着数位相机,大概是拍了些当作「证据」的照片。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位课长既然肯不辞劳苦跟着来到这里,心底肯定早就接纳了吞佛的主意,只是需要增加一些巩固信心与决心的材料而已。
「这位是?」课长见到多了一个人,有些疑惑。
吞佛对他使了个询问的眼色,他点点头。
吞佛于是代为解释:「课长应该有听说,咱们袭灭大工程师在岛上救回一个落难者。」
「哦,就是这位嘛?我听说不是在昏迷中?」
「如您所见,现在人已经清醒。」
「哦,醒了也好,醒了大家省事。」课长对拯救落难者没有兴趣,大概觉得反正不关自己的事,转向他问:「怎么样?可以了吗?」
「系统正在跑,跑完就知道结果了。」
课长拿着相机在塔里四处拍,又去到仪表台前检视,他退开,吞佛朝他勾了勾手指。
「干嘛?」他走过去低声问。
「你捡到的人,状况看起来好像不错。」
「……至少身体状况似乎如此。」
「你有问出什么吗?」
「没。」
「没?」
「他好像撞到头了。」
吞佛睨他一眼:「你不是在说他失忆了吧?」
其实是比失忆还更糟一点。
「他目前的心智状态是个小孩子,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他坦白招了。
吞佛看了看他,淡淡说:「这下麻烦了。」
「怎样麻烦?」
吞佛摇摇头,没多作说明。
「有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分的东西?」
「没。不是说有道境的船跟海盗船相撞?也许是道境的人。」
「说不定是被海盗绑架的人,那模样在人口贩卖市场上应该能卖到好价钱。」
「人口买卖?他?」他真觉得吞佛这傢伙有时候挺邪恶的。
吞佛笑了一下,走去课长旁边继续打强心针。
总算是否极泰来,系统很顺利跑完,结果显示正常,气象雷达开始正常运作,电脑传出那种大量资料流动的声音让人感觉很动听。于此同时,天空开始飘太阳雨,应该是受到新诞生的暴风影响。
众人准备离开气象塔。
吞佛陪同课长先下去。
阿苍没有鞋子,穿着他那双旧拖鞋肯定很难走,他本来想,仪器工具他自己搬就好,反正来的时候也是他一个人,而既然吞佛连担架与抬担架的人手都带来了,那干脆让阿苍躺担架让人抬下去,可是阿苍很固执地摇头,不肯上去担架。
最后,他只好拜託其中一个工人下去回船上借双鞋子来,另一个工人则帮他先搬一些东西下去。工人借来一双雨靴,阿苍穿了雨靴,随他一起走下去。阿苍走得慢,没多久,他们两人就远远落后。
当终于望见停在海边的船时,让人忍不住心底要犯嘀咕,因为那艘远比他来搭的那艘大而且新多了。为啥他就没有这等待遇?哼。
阿苍突然停下脚步。
「干嘛不走?」
阿苍没开口,紧闭着嘴直直望着他。
「快点上船,要起风了。」
阿苍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坐船。」
「你不坐船,那就一个人留在这里。」
阿苍紧紧抿着嘴。
他想着,说不定是船难留下的心理阴影导致的本能抗拒。
「走吧!我也在,不用怕。」他说出这话的同时,自己都觉得别扭。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的话发挥了效果,阿苍点点头,跟着他上了船。
等候多时的船很快启航,船龄很轻的船艇速度很够,不一会儿那座岛就成为视线中小小的一点。
吞佛与那位课长在甲板上抽菸,持续谈论之后的合作,阿苍坐在他旁边低垂眼帘,一句话不吭,脸色很白。他玻e叛劬ν蛟斗降奶旒剩康脑撇愀媸居钟蟹缬暌戳倭税桑∷槐e潘郾昭凼宰判∷幌隆?br/>
半梦非梦的意识中,他感到肩上多了一点重量,他想到那是阿苍把头靠着他,也许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摇了摇,清醒过来。睁开眼,见是吞佛。
「到了?」
「还没,不过快了。」吞佛说:「原本的想法是,把你捡到的人送进医院,后续交给社会局处理就好。不过,现在恐怕事情会变得比较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
「他现在人看起来没怎么样,没有紧急处置的必要,我们未必能成功把他往医院一塞就了事。最麻烦的是他身分不明,我在想,那些单位有可能会大踢皮球。」
「所以?」
「不确定,但说不定你没那么容易就置身事外。当然,真要的话,想办法把他往哪家医院的急诊室一丢就不管了也不是办不到。」
「怎么到最后好像是我做了亏心事一样?」
吞佛勾一下嘴角:「要不我替你找个买主,开个好价钱把他卖了吧!你我二一添作五。你觉得怎样?」
他睨去一眼,说:「够了你。」
吞佛笑了笑,说:「反正你先有心理准备就是。」说完,到哪里都穿得一身白的男人悠然走开。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见阿苍似乎已经醒了。
他正要站起来走动一下,发觉外套好像勾住了什么,他转头一看,见阿苍一隻手拽住他外套的一角,捏得死紧。
「……」
他坐下来,转头看阿苍,阿苍垂着视线,手还是揪着他的外套。
「干嘛抓我衣服?」
阿苍仍然微微低着头,一声不吭也不放手。
他忽然有点想通,阿苍也许是以为自己会被卖掉?年仅五岁的孩子,到底对这一切会有怎样的感触与想法?虽然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年纪,可是谁会记得自己五岁时到底是怎么思考的。而且,每个人的童年都不一样。童年……他讨厌去回忆。
「你怕我卖掉你?」
阿苍没有吭气,只是紧紧抿着嘴。
「你又不是我的东西。」他说。不过这世上,确实也有一些人把别人当作货品买卖,跟自己有关系的,跟自己没关系的。而到底哪一种更无耻更让人作呕?
「跟我去走走?」他淡淡问。
阿苍看看他,点点头,轻轻放开了他的外套衣角。
他站起身来,阿苍也站起来,伸手牵上他的手。
他微微一愣,然后马上又想起这傢伙才五岁。也许把他当作大哥哥甚至是大叔了吧!视觉上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形体很容易让人忘记这一点。
他带阿苍到船侧,这会儿没有雨,风有点大。虽然阿苍曾经差点淹死,不过似乎并没有对海洋产生什么恐惧感。
「我们家也有海。」阿苍忽然开口说。
「你们家?」
阿苍点点头。
他想,那意思也许是说他们家靠海。
「地球上到处都是海,能看到海的地方太多了,这样子还是猜不出来你家到底在哪里。」
阿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瞭望不断涌动的大海。
借助顺风之力,全速前进的船舶在入夜之前抵达港口。吞佛先将气象局郭课长送上计程车,再与船长结清费用,还算是特别优待地帮他把带来的仪器工具先请人托运寄回公司省得他一直要带着。
吞佛接着与社会局的人取得连繫,社会局只派了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女子在港口等待。
在得知整个状况后,这位小姐一整个当机,陷入完全的不知所措。
「没办法知道他的身分?失去记忆?那怎么办?!这样我没办法通知他的家人!如果他是外国人,那就不归我们管,要移交外交部,还要连络该国大使馆,可是现在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外国人,这到底要找谁?!」
女派员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打电话,但是政府机关都已经下班,联络了几家医院也都表示为了因应甫从外海登陆的暴风,现在人力吃紧,既然没有紧急状况,请她先另找地方安置。
几小时前他经歷过的那场暴风雨,不久前从南部登陆苦境大陆,从港口设置的萤幕所播放的即时新闻看来,某些地方已经产生灾情。
也考虑过带去警局,但女派员对警察的印象似乎不太好,马上又自己否决了这主意,认为一定会被刁难。
吞佛冷眼看着不断拨电话讲电话的社会局女派员,平淡地低声问他:「你决定如何?」
「什么如何?」
「看你要不要就把人丢给她。」
「丢给她?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不好。」
「那是社会局的事,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当然,如果你嫌麻烦不够,我也有另种处理方式。」
阿苍从头到尾都跟在他旁边很安静,也没显出任何不合作的举动,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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