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我来领,高兴是我的责任,谁叫她的腿,是我家梅梅搞断的。
我把长毛狗颁发给安莉娜:“鄙人谨代表西安交通台,把本年度最热心听众奖,授予安莉娜小姐。”安莉娜嘴都笑歪了,振颤得左腿又疼了起来:“哎哟,你瞎搞什么,领错了吧?把人家几等奖拿回来了,我是纪念奖,就一个小公仔,挂在包包上的那种。”
我听傻了,把小狐猴掏出来:“是不是这个?我建议他们以后发纪念奖,再附赠一把放大镜。”
安莉娜又笑了,把眼泪都笑了出来,然后赶忙掩饰,低头把狐猴拴在手机上,瞪大眼睛挂好了,两滴泪花也掉了下来,打在被子上。她抬头冲我笑笑,泪水充满眼眶四周,然后抚摸狐猴光滑的毛皮,举起来朝我舞动,企图遮住泪眼:“叫哥哥,叫哥哥。”
安妮娜提前出山,下午就赶了过来,晚上要陪堂妹睡觉,我寒暄了一下就走了,路上给梅梅打了个电话,让她今晚就别叫小徐过来了。李梅挺生气:“说好了的,咱们白天他们晚上,现在二十四小时都要咱们的人!”
“她男朋友不是出差了嘛。你那里那么多女孩儿,轮换一下不就得了,我还有两天就要给组委会交作品了,起码得给我个晚上的时间。”
“你别那么积极,到时间你走你的,她家里自然会有人去陪。”“我做不出这样的事儿,如果你不安排人,画展那边我就不管了。”
“她是你亲戚!”
“对,她就是我亲戚。”我俩在电话里沉默了很大一会儿,却没有挂电话,梅梅退了一步,让我不要管医院的事了,一切由她安排。
于是我就开始忙画展的事情,有时顺路就去医院看看。售楼小姐们白天轮番来医院陪护,安莉娜的朋友们负责晚上,夜班已经排到了程华东回来。想想我要是住院,估计倒没个朋友这样,就只有梅梅和爸妈来陪床了。人越成长彼此就越疏远,圈子在扩大知心在减少,到最后朋友就只剩下了老婆,亲人就只剩下了父母。陪护这几天,我几乎见遍了安家的亲朋好友,七大叔八大姨,三表哥二妗子,还有安莉娜的同学、同事、好姐妹,就连她在青年路小学时的同学也有来的,想想我斗鸡小学的同学,早十年前就扔到爪洼国去了,相比之下,我的处世方式似乎有些问题。
画展顺利开幕,恩师不但去了,还带去了他的很多名家朋友,这个人场站得很圆,主持人介绍我时大声鼓掌的都是他们。展览最怕冷场,特别和四个国画的比较,他们每个人师爷徒孙的来了一大帮子,有一群孩子还是莲湖公园书画班的小学员。我能从恩师眼中看到欣赏之色,不过搞油画的人围圈闲聊时,他还是提起了我给他当伙计的事情,不过没什么,他能来我已经很感激了。也林却没来,叫我非常遗憾,这小子怎么回事?不出所料,《回家》特别受欢迎,看门道和看热闹的都夸,表现政治热点的艺术总能受到欢迎,中国人向来喜欢政治,我想如果春节时候印上一部分,恐怕还有山民会拿它当年画,贴在墙上。《回家》的框子上贴着非卖品的标签,大家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认为被国家博物馆预定了,其他四幅画也很顺利,午饭前就被人号走了,价钱均在五千以上。
在西安的同学给我举行了一个小型庆祝,大吃一顿后,又找了个地方喝咖啡,开车来的人不少,顺便醒醒酒,肚子里也如同这次画展一样,弄了个中西结合。话题从我的圣诞节爽约,转到怕老婆上面,接着就议论梅梅,评价我这人运气贼好,天上掉馅饼不说,还是嚼好的,要少奋斗不知多少辈子。羡慕的嫉妒的戏谑的,各种隐义都有,只有也林一言不发。
回家时候我和也林顺路,同坐一辆出租车,历数身边的哥儿们朋友,也就他一个交心的,我们属于平时生分危难时两肋插刀那种的,如果他杀了人我会冒着坐牢的危险窝藏他,如果我嘎嘣死了他会照顾我父母一辈子,当然这些事情不会发生,所以就君子之交淡如水,反倒显得不那么亲近。走到半路他突然问我:“你真的打算画一辈子画吗?”我难以回答。“你觉得呢?”
“我看,西安恐怕又要多一个商业巨子,却要再少一位绘画大师了。”也林感叹了一声,“也好着呢,都行。不过从今往后,你所有的成功和失败,都不是你自己的了,都是李梅的,我了解你,你自己也清楚,你没有喜悦了。”
也林一句话道破天机。我和梅梅最近小矛盾不断,想原因想得人头皮发麻,一直在核心周围徘徊,却总找不到病根。可不是咋的,我和梅梅的矛盾不在当前,是在以后,我这人最害怕失去自我了,而和梅梅继续下去,我只能依附于她。爱一个人就要奉献全部,把爱情当做全部的人,我做不来。今年闰七月,阳历和阴历凑得越来越近,春节就在眼前,我和梅梅为了画展的成功也小庆祝了一下,找了个小馆子小撮一顿。吃到中间,我提出来一起去宝鸡过年的事情,见见我的父母。梅梅笑着答应:“行啊,咱们认识一年多了,我还没见过你父母,也该见见了,他们是不是还要挑我?”
“那当然了,我妈还不放心把儿子交给你呢。”
梅梅有些小兴奋:“那我可得穿朴素一点,免得他们说我扎眼。”“无所谓,他们看的是人。”
“趁着过年,咱们开商务车去,多拉点东西,贿赂贿赂他们。”
正说着李梅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接听:“贾宁你好……我正在吃饭……没有,一个人。”然后看看我吐了一下舌头,“真的?那太好了,我约了几次,人家避嫌,就是不出来……就是他,主管我们这个项目……你太厉害了,真是师兄出马,一个顶俩……好,我马上过去……”梅梅一边说着电话,一边拎起手包走了出去,又把我撂在了桌边,看着一桌子菜发呆。
妈的,又是贾宁。
回头我们把去宝鸡的事情给梅爸讲了,遭到了他的拒绝——你这不合道理,谈恋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我们两边的家长还没见面,梅梅不能过去,这不合规矩。事情没那么严重,我们也还没打算结婚,就是见见父母,有什么规矩不规矩。梅梅唯父亲马首是瞻,风头骤转,也不帮我说话。到了车上,我挺生气:“如今什么时代了,还这么封建,我给我爸妈都说好了,说你要去,那我到你家来是不是也不合规矩?”
“大象,你干吗,我爸说的有道理,我是女孩子呀。”
“哼,女孩子,要不是戴套子,早都孩子妈了。”“马文明你王八蛋!”梅梅捶了我两拳,第一拳重第二拳轻,试出我是真的生气了,“你凶个屁呀,听我把话说完了没有?你就凶!”梅梅又咬咬牙,“反正我已经下了决心了,跟你去宝鸡。”
我气焰全消:“那你不早说。”
“我来得及给你说吗?我都让司机小闫把商务车检查了一遍,油都加满了。”最后事情圆满解决,梅梅坚决站在我这一边,不顾父母的阻拦。今年没三十,腊月二十七公司放假那天,给开商务车的司机小闫列了个单子,小闫就到家世界超市去把商务车装满了。别看梅梅平时大大咧咧,可女人天生有种细致的生活能力,米面茶油,烟酒瓜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出发前梅梅和她父母也终于达成一致,腊月二十八去,腊月二十九回,不在我家过夜,住酒店。
第十五章 悠远
更新时间2011410 22:09:06 字数:4660
“过年嘛,还能不准备点东西,再说人家女子第一次来家里。”
“那就把卫生打扫一下。”
挂上手机我转头和梅梅开玩笑:“我妈诚惶诚恐的,搞得和元春省亲一样。”梅梅有些不高兴:“难道不应该吗?我可是第一次去你家。”
腊月二十八下午,我开车,载着梅梅从绕城高速进入西宝高速。一路上梅梅不停嘲笑我的驾驶技术。商务别克是不好开,但我也没有那么差劲儿。“好猫”香烟的巨幅广告牌迎面而来——心随好猫,意纵天高。我牵引话题:“我们宝鸡人开车不行,但造东西是一流的,电器就不说了,好猫烟西凤酒,你们西安人连抽带喝的,差点儿美死了。”我故意用宝鸡口音,把“人”读成“仍”。
“我还以为极品云烟一马当先五粮液呢。”梅梅撇完嘴,然后又非常感兴趣,“给我教几句宝鸡话,可有意思了。”“我给你教一段精华,学会这段,就能举一反三。”我成功地阻止了她的唠叨,“有锅宝鸡仍,扛迟头吃蒙,看见一桥啥,一迟咱哈起,鲜血喳喳流。”
“真土真土,不学。”
我反戈一击:“陕北话不土,你教我?”梅梅尴尬地看看车外:“我没听懂,那你解释一下嘛。”
“有个宝鸡人,扛锄头出门,看见一条蛇,一锄砍下去,鲜血唰唰流。”
梅梅笑得花枝乱颤,一路上都在反复咀嚼这段话,直到安莉娜打我手机,她才回过神来。安莉娜没别的事情,就说医生允许她过年回家几天,父母亲友安妮娜等人把她接回了家,医生护士出外诊,到家里打针换药,顺祝我新春愉快。梅梅一直把安莉娜当敌我矛盾,我经过战犯改造,思想认识提高到人民内部矛盾的层次,为了避免拌嘴,所以含糊其词:“哦……是吗……挺好……多注意……那就好……谢谢……也祝你快乐。”安莉娜不知所以:“你干吗呢?”
“我正开车着呢。”
“那我不影响你了,再见。”“那先这样,再见。”
梅梅洞悉一切地看着我:“通知宝鸡的老相好了?”
“哪里呀。”我故作平静,合上电话放在仪表台上。梅梅捏住鼻子模仿:“开会呢吧——对;说话不方便吧——啊;那我说你听——行;我想你了——噢;你想我吗——嗯;你昨天真坏——嗨;你亲我一下——我正开车着呢!”
我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哈哈大笑,却把脸都笑红了。
爸妈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用新地板革把客厅铺了。四个人坐在客厅里说话,梅梅略显拘谨,我看着她偷笑,她白了我两眼。爸爸话不多,似乎比梅梅还要拘谨。妈妈在居委会工作了几十年,练就了一副好口才,上能说天文地理和中央政策,下能说人情世故和家长里短,立刻打开了局面,先对没能去西安看望梅爸梅妈表示遗憾,再夸梅爸梅妈本领超群,后夸梅梅聪明懂事。“你妈妈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当着那么大的官,我们经常在电视里看呢,人的气质好极了,我还给文明他爸爸说,那就是咱的女亲家,我还和他爸爸说,电视上的那些女领导,也就吴仪,能和你妈妈不分上下。你爸也厉害,前几天我们邻居还说,叫文明回来给他带药,我一问药名儿,自己先笑个不停,人家问怎么了,我说你找文明带药算是找对了,那就是文明他岳父厂子里产的药。我一直给文明交代,找媳妇,一定要看家庭,不是说看有多少钱有多少势,而是看她父母是干什么的,正经人,家教好,女孩子,家教最重要了。今天一看你,哎呀,没问题。我们本来说年前去拜访你父母,听文明说特别忙,你妈还出差了,就没去成。等过完春节,我们再去看亲家。”
梅梅也很乖巧:“等天暖和了,你和叔叔来西安住一段,西安这几年变化很大,可以玩的地方很多。”
“一定去,一定去。”妈妈最后又郑重交代,“文明这孩子,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画画,你可要在这上面支持他,画画是他的命根子,当年我们不让他?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