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贵把手缩回去,不敢贸然接枪,往日里那种傲视一切的掌柜气派全无,此刻有一种被人暗算的恐慌,他吃惊地问道:“你究竟是干啥的”
“这还用问”!邢小蛮回答得霸气:“生意人只讲利益不谈义气,表哥你也不要日上装睡,你早都跟我是一路子人。还记得豺狗子不我跟豺狗子是一路人”。
张德贵惊出了一身冷汗,感觉中他已经越陷越深。
还是在几个月前,他家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自称他是豺狗子,声言要跟张德贵合伙做一笔生意。张德贵听说过豺狗子这个人,可是从未见面,也许原来见过面,那时豺狗子一文不名,张德贵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可是这一次豺狗子亲自找上门来,还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跟二大爷差不多。张德贵平日里最恨那些吊死鬼涂粉死不要脸的赖皮,一见豺狗子那作派就感觉恶心,他想把豺狗子撵走,可那豺狗子也许灌了几杯猫尿(酒),说话有点伤人:“江山轮流座,明年到咱家,张德贵你也不要狗眼看人低,我来你家是看得起你,往后这瓦沟镇就是咱豺狗子的天下”。
张德贵忍无可忍,当下就叫了几个伙计把那豺狗子赶了出去。当天夜里豺狗子就气断身亡,张德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专门跑去给钱营长汇报豺狗子遭人暗算。
过了没有几天,家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一进门就自我介绍:“我是河东日本人派过来的。张掌柜你如果想领赏就立刻把我用绳子捆起来到钱营长的大营里去邀功,但是我可实话对你说,日本人的飞机就会即刻把瓦沟镇炸平”!
张德贵头大如斗,知道又来了一位讨债的阎王。他连忙抱拳作揖,口内念念有词:“岂敢岂敢,幸会幸会。张某的大哥就是让国军迫害致死,张某跟郭麻子杨九娃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只要能为大哥报仇,从今后你指向哪里张某就打到哪里”。
那人嘿嘿一声冷笑:“你们中国人我见多了,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别给我说好听的,我的化名也叫豺狗子,你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从今后我把你这里做为一个据点,也会给你布置一些任务让你来干,日本人迟早都会打过来,到那时我推举你当凤栖县的县长”。
张德贵明显地感觉到来人可能就是日本人,张德贵不是憨憨,日本人几句承诺就跟上日本人跑,但是张德贵也不想得罪这个不速之客,时局的变化谁也无法预料,中队节节败退,说不定那一天日本人打到瓦沟镇,不指望当什么“县长”,最起码可以明哲保身。
当下张德贵设宴,款待这个洋“豺狗子”,那“豺狗子”也就成了张德贵家的常客,说不定什么时候来,来了以后说几句话就走,并不久留。那一日,“豺狗子”突然拿出一封信,要张德贵亲自把信送往凤栖街,交给济世堂中医祁先生。张德贵思虑再三,感觉中这豺狗子已经把他套牢,想要挣脱并不容易。他假装给娘看病,把信送到祁先生手中。
送信回来后,张德贵惶惶不可终日,有时晚上睡觉被噩梦惊醒。突然听说豺狗子在撇撇沟被打死了,张德贵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愿从今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再不受人制约。
岂料想又来了一个什么“表弟”,看样子这个表弟也是个赝品,可是他不敢得罪,因为他有把柄攥在邢小蛮手里。
第二百四十子六章张德贵把绳索套在自己脖子上
张德贵想了想,最终还是那那支驳壳枪接了过来。感觉中这个邢小蛮又给他的脖子上套了一条绳索,而绳索的另外一头就由邢小蛮拽着,他不敢不听邢小蛮摆布,稍有差池邢小蛮就会要了他的命。
张德贵指挥伙计们把那几驮子银元抬进一处暗室,然后给这个表弟安排住宿。
邢小蛮说:“今夜天不早了,我就在你这里暂住一晚,以后我也不常到你家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明天一大早你就到各村走走转转,首先把底子摸清再说”。
张德贵明知故问:“闹了半天我还不知道咱们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邢小蛮嘿嘿一声冷笑:“你出去到外边走走看看,什么生意最赚钱咱们就做什么生意”。
张德贵一夜没睡,思前想后,这些日本人瞅着他的什么为什么总跟他过意不去好像他这里比较隐蔽,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还有一条原因就是,他的大哥死于非命,张家跟那些国军有仇恨……这条道儿虽然充满风险,但是也非常刺激,他娘的xue,怎么活法都叫活人!日本人已经占领了上海,南京危在旦夕,这万里江山迟早是人家日本人的!这个社会就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丈夫男子汉就在风口浪尖上活人,何不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第二天早晨张德贵起了个大早,他知道郭宇村种植罂粟最多,打算先去一趟郭宇村。伙计为他牵出了那匹经常出门骑的走骡,给骡子脊背搭上牛皮鞍鞯,黄橙橙的串铃戴在骡子脖子上,骡镫也是黄铜做成,骡子耳朵上系着红缨子,屁股上也佩戴着铜铃,一走浑身响,前边的伙计拉着骡子,后边的伙计背着褡裢,张德贵头戴礼帽身穿黑斜纹布长袍,骑着骡子出了瓦沟镇,一路直奔郭宇村。
郭宇村有张德贵的同父异母妹妹张凤(蜇驴蜂),妹妹的两个女儿出嫁时张德贵曾经来过妹妹家,所以不用打听。骡子的串铃一路响着从郭宇村中间的土路上走过,郭宇村的女人们都抱着孩子出来看个究竟,张德贵这个人她们也都认识,在瓦沟镇赫赫有名。只见张德贵的坐骑在蜇驴蜂家门前停下,蜇驴蜂听见串铃响下了炕,站到门口一看,原来是二哥来了。
由于是异母所生,蜇驴蜂跟几个哥哥并不经常走动,特别是老爹爹张鱼儿仙逝以后,蜇驴蜂的妈妈又被人拐走,大哥张蝎子在世时蜇驴蜂跟娘家基本上断绝了往来,大女儿结婚时蜇驴蜂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娘家哥哥下书(相当于送请柬),想不到二哥张德贵竟然来了,为蜇驴蜂争足了脸面。
张德贵亲自来探望妹妹,使得蜇驴蜂喜出望外,她急忙上前挽住哥哥的胳膊,把哥哥搀扶回家,文英、文爱两个小姑娘一人拿一把笤帚,为舅舅打扫身上的尘土,文秀为舅舅端来洗脸水,蜇驴蜂打开柜子,为哥哥取出一只新毛巾。两个伙计把骡子拴好以后也洗脸上炕,姐妹三个忙着为舅舅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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