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劫老人得意道:“已经开始有人有了悔意了。”
众人惊觉,霍元雄叫道:“从现在起,大家定要心无杂念,将心静下来。”说完此话,他先坐在了地上,闭上双眼,暗运内力相抗。
众人依法而行。孤一鸣和霍飞虽无武功,也盘膝而坐,闭目入定。十劫老人亦坐于地上,口诵“无量”二字,声若游丝,却无赖般地钻入了每个人的耳孔,大家顿时感觉像有无数小虫慢慢爬进了内心,它们开始无情的咬噬着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心中翻腾,内心产生一丝恐惧,仿佛一股无名悔意和悲哀弥漫开来,挠痒了全身。原以为合上双眼会静下心来,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大于一声,仿佛要爆炸了,而眼前像过电影一般出现了无数清晰的画面,那些不愿触及的往事像碎片一样开始拼凑起来。越是有意的去模糊淡化,内心越是挣扎着向相反的方向将一切深刻起来。众人大吃一惊,仿佛梦中呓语,猛挣开双眼,极力缓解心中的不释。而眼睛仿佛已经没有用了,四周俱是黑暗,清晰的幻觉浮动于眼前。慈祥的老母、啼哭的婴儿、纺纱的女子、孤灯下的女人,渔火酒家、千里孤坟、残垣断壁、饿殍遍野……或多或少的触动了人们的神经。无计可施,众人唯有继续闭上双眼,运力相抗。
孤一鸣因为废去武功,更由于常常自伤自责,早已开始招架不住,巨大的悔意扼住了喉咙,全身冰冷,身体开始抖得厉害。一旁的霍飞突然惊觉,扶住他问道:“孤大侠,你没事吧?”
孤一鸣身上抖个不停,勉强支撑道:“我还好!”说完这话,身体抖得更剧烈了。
“看来杀了那么多的人,实在是罪过呀。”十劫老人轻轻说道。这话却让孤一鸣听到耳中,像个炸雷,那些死人的名字更加清晰起来,身体一时控制不住,大喝了一声,听得其余的人万分焦急。大家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孤兄坚持住!”
听了此言,孤一鸣奋力相抗,面色越来越难看。
霍飞无所适从,只有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希望能够减轻他的痛苦。
十劫老人突然喊道:“咦?别人都已招架不住,你为什么会没事?”这话是冲着霍飞说的。众人有意无意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霍飞身上。
霍飞冷冷道:“也许因为我没有后悔的事情!”
“不可能!一个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没有后悔的事情?纵然没有做过错事,难道你就没有做过不称心、不满意的事情?”
“没有。我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下人,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怎么可能!”
“确实可能!我的生活很简单,我是被霍家抱大的孩子,十四岁跟随主人走南闯北,为其驱驾马车、拜会刀客,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不问、不做。”
“你难道就甘心做个下人?”
“主人是个仁义的人,待我如兄弟,我很快乐,自然很甘心。”
十劫老人叹道:“天下间,傻子也该有后悔的事情,没想到会遇到你这么个怪人。一个将心思不用在自己身上的人,一个知足常乐的人,看来确实会比常人少做后悔事,而你竟然做到不后悔,想必令在座的每一个人惭愧!”
这话又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软肋,众人仿佛问心有愧一样,心头的气浪更汹涌了。霍飞突然知道自己反而被十劫老人利用了,赶紧闭上了嘴巴。然而,十劫老人这话却是无心之语,没想到歪打正着罢了。在霍飞面前,他竟然也产生了一丝羞愧之色,杀时间,感觉心头升起一股悔意,暗叫不妙,运力相抗而下,不禁勃然大怒,想自己一世英名,差点作茧自缚,就差一点悔在一个无名小子的手里。这小子站在那里实在是个祸害,一挥手,霍飞受了十劫老人一掌,委顿于地。因十劫老人心中暗自佩服霍飞的人格,没有要了他的命。
十劫老人哈哈笑道:“这样一来,在坐的每个人都是做过悔事的人,让老夫一点点把你们打回原型!”
众人这才知霍飞已经被十劫老人击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当下破口大骂。气力一泄,更感招架不住,于是不敢再有所懈怠。孤一鸣却终于熬受不住了,见霍飞已“死”,想起此人的仁义,终是因为自己又多害了一条人命,再想起今天之事,兄弟们因为自己命在旦夕,不禁悔意涌遍全身,大叫一声“罢了”,开始细数着自己的过失。崆峒、武当、少林、丐帮……一桩桩血案从孤一鸣的口中蹦出,他声嘶力竭的呼喊,揪着自己的头发喊叫。
十劫老人哈哈笑道:“这一桩桩血案都是他干的,此人死一百次也够了,今天老夫让他能够如此忏悔而死,想必他下了地狱之后必会感谢老夫的。看看!他后悔的都快死了,什么叫后悔死了,各位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吧。”
众人明知道是激将法,还是忍耐不住。程玉奇暴吼一声,奋力扑向孤一鸣的身边,其余几人也不顾自己的安危,向那边涌来。程玉奇摸住孤一鸣大叫道:“孤大哥,清醒过来!”孤一鸣哪里肯听,兀自大喊挣扎。程玉奇顾念兄长之下,感觉自己的胸口要爆炸了,心头无限悔意弥漫,想要运力相抗,见孤一鸣无法控制,又不能不管,心中大叫一声“罢了”,索性随他而去,突然仰天大哭,大叫道:“哥哥!你在天上可好?弟弟对不住你啊。爹爹、嫂嫂我一个也没有照顾到,他们全死了,全死了啊。”声音惨烈凄厉。
其余三人惊骇。霍元雄抢先一步欺到孤一鸣身旁,输送内力想要稳住孤一鸣,孤一鸣却仿佛中魔太甚,无法控制。霍元雄情急之下,一掌劈去,将孤一鸣击晕。如此一来,心中产生一股对孤一鸣的抱愧之意,霎时间悔意催生,一些往事瞬间袭上心头,吐出一口血来。赶来的萧玉一惊,迅速运功抵住霍元雄的背心。此时,楚云雷与程玉奇四掌相对,程玉奇也终于平复下情绪。
霍元雄道:“玉弟停手吧,我无大碍。”萧玉会意,将双掌放于自己腰间。突然他叹道:“兄弟们,我要放手一博了。”说完之时,身体迅速弹了出去,向十劫老人的方向挥掌劈来。霍元雄大叫道:“不要!”萧玉已经被打出一丈开外。
十劫老人冷笑道:“不自量力。”
萧玉受此一掌,五脏如百蚁钻心,早已乱了方寸,口吐鲜血地呼喊道:“素问!是素问么?玉哥我对不起你,玉哥我不配爱你。我,我是畜牲啊。”每一个字清楚地钻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楚云雷与程玉奇四掌相对,有心要去救程玉奇,却无暇分身,霍元雄本待起身拼死前去,却听到“素问”二字,正是自己妻子的名字,一时间乱了方寸,差一点也控制不住。众人只能听着萧玉大喊。此时,众人俱是万念俱灰。
霍元雄心中暗叹:“玉弟爱素问如是,我真是两边作了孽了。”一时间想放弃挣扎。
楚云雷听到“素问”二字,也不禁起疑:这不是元雄的妻子?这一分心,与程玉奇险些走火入魔,两人均感不适。
众人明白他们只有听之任之了。这时,却听萧玉继续道:“这是我永久的耻辱与痛,任我做再多的善事,我也是个恶人,我也是头披着人皮的狼!十六岁那年,我奸淫了一个女子。她长得很像你,她长得真好看。她总是从我的视线里走过,让我对她产生了朦朦胧胧的感觉,所以我就想偷看她。我偷看洗澡,那白花花的胸膛、滑溜溜的肌肤、肥圆圆的屁股,所以我忍不住,我控制不了心中的恶魔,我已经顾不上什么伦理道德了,我把她拖在草丛里,摸着她的玉脚,划过她的双腿,看着她挣扎、挣扎,我一点点、一点点……”
“够了!”十劫老人突然仰天长啸,喷出一口鲜血有三丈高,霎时间,天空的灰土、碎叶掉降下来,埋住了众人。众人各吐一口鲜血,暗叫一声“侥幸”,顿感心中无限空明,有说不出的舒坦。
谁也不会想到在萧玉的一番话下,这“顿悔功”就这样破了!众人就这样死里逃生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小说吧
3 意外的胜利
程瞎子道:“那一场恶战想必没有人能想象出它的凶险,只有你身处在其中才知道什么叫做‘不如立马死了才好’,只是人求生的欲望又迫使你坚持下去,再坚持下去。哎,谁又会想到,这场恶战的结束竟然会如此不光彩,弄得大家做不成兄弟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从来就没有庆幸过我还活着,倒希望,就在那时,我们几兄弟倘若慷慨赴死,我们这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霍知命沉吟半天,终是说不出话来。许久,叹息一声道:“真没想到当年的萧玉如此仁义,原本想要孤注一掷,舍生取义,没想到泄漏了自己的隐私出来,反而难做人!”
“呵呵,那你现在如何看他?”程瞎子问道。
“不知道,我好像觉得他很可怜。想必我是疯了,我怎么会同情他?”
程瞎子叹息了一声,默默地想着心事。那时候,他们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复杂?究竟萧玉是个恶人还是个好人,按理说,他是个衣冠禽兽,然而他却不惜性命地要救兄弟们的命。如果没有这场恶战,他永远是个清白的好人,而现在,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摘下萧玉的“面具”。
霍知命问道:“你们破了顿悔功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瞎子听到“你们”二字,脸上露出羞愧之色,苦笑道:“之后,十劫老人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
“也许是自断经脉而死吧。”
“如此的话,那么家父日后可破过十劫阵。”
“他没有这个时间和机会。”
“那你的书里……”
“瞎子杜撰的本事你已经见识过了。呵呵。瞎子和孤大哥这一辈子算是欠霍兄的,只能为霍兄说书、编书,就当是赎罪吧。”华人小说吧 m.hrsxb
4 十劫老人的情仇
萧玉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忏悔的一切。
他躺在地上,仿佛要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霍元雄等人艰难地从土里爬了出来,抖落头上的灰尘、草屑,打了一个响亮地喷嚏,大喊着萧玉的名字。
萧玉听到兄弟们的呼喊羞愧难当。
每个人心中都是惴惴,这场战斗他们终究是输了,虽然他们还活着,他们知道许多事情也许再也会不到从前。是啊,人们总是会留恋从前的,人们总会对失去抱有强烈的恐惧和无所适从。这样活着是哀是幸?
萧玉还活着么?突然在每个人的心理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他死了,这一切就会像没有发生过。人们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排挤着什么,一股强大的说不出的痛苦笼罩着他们,那奇怪的令人讨厌的东西在心里做祟,正与每个人的道德观作斗争。
霍元雄站了起来,想要去拉萧玉,发现他的胸口起伏,而整个人仿佛瘫痪了一般,不禁落下了泪水。
萧玉看着流泪的霍元雄笑了,看着兄弟苍白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虚脱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心早已碎了。他霍然站了起来,吞咽了一下唾液,仿佛吞下巨大的羞辱,猛一抬头,转身大步离开了。他急急地奔去,寻到一匹马来,骑上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目送着他远去,想现在的情形,萧玉冷静一下终是好的,而他们想必还要和十劫老人恶战一场,想必没有生还的机会。最好都死得干净,那么谁也不会知道萧兄弟不光彩的事情。众人当下寻得孤一鸣、霍飞,见两人平安无事,心中释然。
十劫老人望着萧玉远去的背影,叹息道:“老话说‘做好人难’,一点不假,看来他是一辈子无法面对自己了。”
众人闻听此言,俱是悲哀,程玉奇骂道:“老匹夫,都是你的破功夫给害的,偏偏要抠挖别人的隐私!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十劫老人却并不着脑,勉强笑道:“心中坦荡,还怕别人探窥么?”
霍元雄叹道:“我现在才知道一个好人心中也存在着恶,一个恶人也会是个好人。”
众人自然想到了萧玉,心头漫涌着悲哀。
“哼!人常说‘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一点不假。老夫自恃此武功人皆难敌,没想到最后难以抵挡的竟是老夫自己。顿悔既生,万念俱灰,终是你们赢了。咳咳!”
十劫老人终于罢手了,却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心头俱充满了灰色。孤一鸣心中暗叹:想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连累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孤一鸣,你可知道我和段云一的关系?”十劫老人望向孤一鸣,缓缓问道。
“听家师说,你们是师兄弟,我应该尊称您为师叔。”
“师叔这称谓倒免了吧。我和段云一恩断义决,哪里还承受得起。”
“前,前辈所言差异,家师像晚辈提起您,总是说你们关系很好,只不过一些误会罢了,所以情谊自然还在的。”
“误会!哈哈!这误会却让老夫耿耿于怀了几十年,就像你一样,到处杀了不少人。”
后面的话触到孤一鸣的痛处,孤一鸣默不作声。
十劫老人颓然的半躺在地上,道:“当年我和段云一,还有师傅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的师妹,三人关系甚笃。我和段云一同时爱上了师妹。师妹也对我们两个人非常有好感,曾扬言日后必会嫁给我们其中一个,这让我们是兄弟大喜,简直把她奉若我们的神明,每日形影不离。待到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要让师妹选一个,她却委决不下,无奈之下,我们师兄弟只有请师傅主持公道,我们在武功上见高低,谁胜出谁娶得师妹,另一个人不得反悔。”
十劫老人又坐了起来,仿佛在那里喘息,孤一鸣遂接口道:“这倒是听家师说过,说前辈和家师三战两胜论输赢,结果前辈赢了第一场,您们的师妹约前辈一叙,家师误解为你们私定终身,不比也罢,甘愿输下第二场,成全了你们,谁曾想,却是大错特错,她喜欢的人竟然是家师。待前辈已成亲,家师见前辈时常欺负妻子,一时气不过,跟您打了起来,结果破坏了师兄弟的情谊。”
十劫老人笑道:“原来段云一是这么对你说的。有些不假,那日师妹寻我出来,告诉我他喜欢段云一多一点,令我心如刀绞。她央求我成全他们,这场比武要么不比了,要么故意输给段云一。我当时出于对师妹的爱,虽然心中无限醋意,还是答应第二天输给我们的师兄。然后,回到住处一夜无眠,想起当初我们师兄弟二人一同追求师妹,为何师妹就看上了师兄,我当时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赢了第一场,反而让师妹同情了弱者,遂下了决定。再想起,一同追求师妹那么多年,曾经很多次,我师兄弟二人要她在我们之间早作决断,另一个人也好解脱出来,谁曾想她总是左右为难,支支吾吾,弄得我们兄弟两人割舍不下,只好落个比武较量的境地。谁又会想,当我们两人满怀希望地来争取自己的幸福,师妹却硬生生将我的希望掐灭了,让我如何能够甘心。想我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与热情,花大把的时间在她的身上,最后却在我最不想得到答复的时候告诉我她喜欢的不是我。于是觉得师妹从来没喜欢过我,只是舍不得放手罢了,所以,老夫我怒了。当下,越想越气,憋出了一肚子火,心中暗作了打算。我对自己说,我会全力以赴这场比试的,能够和师兄公平的打一场才算大丈夫,倘若我输了,我就不再比下去,那是天意要成全一对佳偶,倘若我赢了,这是老天对我的公平,是在惩罚师妹脚踩两只船的下场。所以,第二天,我全力以赴迎战,终于赢了这一场。当初还以为师兄技不如人才败给了我。后来才知道确实是场误会。”
“既然前辈已经知道是场误会,还何苦要怪罪家师他老人家。”
“哼!奸妻之恨我又如何放得下!”
“不许你污蔑家师!”孤一命愤怒的喊,然而心里却有些开始相信。
“哼!你又不是你师傅,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十劫老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道:“在我打败师妹的一刹那,我看到师妹失望至极,眼中掠过一丝幽怨。所以,我那些报复的快感转瞬即逝了。洞房花烛夜,她哭红了双眼,而我喝得大醉。后来,她开始接受这个现实,开始视自己为我的妻子,我自然很高兴。然而这时,我却发现了一个夫妻之间最感到要命的事情,每次我想与她亲热,我会想起她对我说过她喜欢段云一,会想起她幽怨的眼神,我竟然完全没有兴趣,任她如何迎合,也不能够进入她。于是,老夫开始强烈怀疑自己的能力,开始到处逛妓馆、青楼,谁曾想什么问题也没有,甚至有种刺激的快感。从此以后,我像着了魔似的,夜夜去这些烟花之地鬼混,将娇妻弃之一旁。”
“段云一多次来看贱内,贱内每见到他必流泪,好像有很多委屈。于是段云一总是要问他受了什么委屈,是否我欺负了他。他多次跟我谈过,我也生气,左右而言他。这样一来,弄得段云一安心不下,总是找借口来看我们。这就让我起了很大的醋意。老夫曾遇一江湖散人,我们一见如故,言谈间无意谈及到男女之事,他告诉老夫他有秘方包治男人不行的问题,我听了大喜。有意无意地透露给他我的情况,那人听了说,我这是心理作祟,吃了这药,增加了自信心,以后都不用再吃了。想这药与春药相似,练武之人还是有些忌讳的,所以我虽然要了几包,一直也没有用。”
“那一日,段云一又来到老夫家中,老夫心头来了恶作剧的念头,心想,要是段云一吃了这药,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丑态。那时候要是让贱内和我在场捉见,一,他再也没脸过来了;二,师妹也不会再搭理他了。于是,偷偷地在师兄的茶里放了一包,后来怕这药搁的时间过长,药效太弱,又放了一包进去。心想,饶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然后,让家里的一个丫环给送过去。俗话说‘害人害己’,贱内见丫鬟给段云一送茶,自己自告奋勇了去。而下人告诉我,有人找我,哪里想到是个寻仇的人,他二话不说,见面就打。我已是分身不得。想当初,我和贱内纵然不和,像这样的场合,她都要出来观战,今日却不见她,自然让我心中起疑。殊不知,打斗最忌心浮气躁,如此一来,久战不下。待我终于将来人打败,急奔向师兄客房。这两个贱人竟……”十劫老人长吐了一口血。
那是处子的血!两具赤条条的躯体纠缠在一体,衣服已经撕成了碎片。娇妻明晃晃的身体如今压在别人的身下,眼眶里流下的眼泪盖满娇喘的脸仿佛暴雨袭击后的梨花——一份羞涩,几分满足。十劫老人歇斯底里的愤怒了,他怒吼着,一脚踢开了段云一,不顾一切地托起妻子,用手掌雨点般的抽打着。那个本来想寻死的段云一突然也歇斯底里的愤怒,他开始出手了……
段云一直到这时看到了那滩处子的血,他愣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师妹还是个处女!他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继而瞪着血红的眼睛,缓缓道:“这就是鸣天剑真正的威力。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故意输给你。”
十劫老人一怔,突然扭转身而去。
良久,所有人才回过神。
“师妹!”段云一低唤着。
“他走了?”一个麻木的声音说。
“是。”
“他可真小气,就这样走了。他逛窑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感受。哈哈,我终于背叛了他。”
“师妹!”
“你走吧。”
“师妹,我——”
“你,滚!”
5 误会加深
十劫老人的妻子一直在等,她对段云一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段云一怅然道:“我去找他,只要你们夫妻言归于好,哪怕让我去死……”
一年后,十劫老人回来了,段云一依然在云游四海的路上。
十劫老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回来,赢来的妻子是别人“送”的,为何会如此牵肠挂肚?他终是不甘心的,他叹息了一声,心头的业火又开始熊熊燃烧。段云一,你凭什么说是你送给得我,纵然你赢得了第二场,还有一场较量,孰胜孰负并未可知!不!我并没有输!段云一,你玷污了我的妻子,我与你不共戴天!可是——这能怪谁?我一时的恶念啊,为何老天要我付出如此的代价?老天,请告诉我,她是无辜的还是我是无辜的?
那些纷至沓来的想法每时每刻折磨着他,仅在一年里,他的头发花白了许多。
他看到了,妻子依然是年轻的,仿佛比迎娶时更加丰满而丰韵了。十劫老人默默地躲在暗处,看着妻子坐在一方庭院的石桌前发呆,心中暗自揣测:她在想什么?是想我么?
“夫人,又在想老爷了么?”
“嗯……”女人看到树上一对雀儿打架,过了一会儿又互相点头,不停地叽叽喳喳,不禁触景生情道:“你看那对鸟儿多好,互相吵了几句嘴,还是那么恩爱。”这句话说的人心碎,听的人心也碎。十劫老人仿佛下定了决心,要现出身形去见妻子。
“小云吃饱了么?”女人幽幽地问。
小云?十劫老人停止了挪动身体,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小云有些问题。
“吃饱了。这孩子的饭量又见涨了,吃了一大碗稀饭。”女人笑了,苦闷地脸上露出了慈母一般灿烂而幸福地微笑,好像“那孩子”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孽种!那是个孽种!十劫老人颤抖着,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跟着那走开的丫环。他果然看到了那个孩子——一个胖嘟嘟的女婴!好一个贱人!她竟然生下了与段云一的孽种!十劫老人恶狠狠地瞪着那婴孩,他伸出自己厚实的手掌想要一掌把她劈死,而那个女婴竟然笑了,瞪着明亮的眼睛冲着他微笑……
“于是那一天,我抱走了那个婴孩。我想,既然贱内生下了这个孩子,竟然还那么幸福,简直是无耻之极,我一定要将那婴孩抱走,让她彻底失去快乐。看着那孩子号啕大哭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快乐。呵呵,咳咳。”十劫老人的话令每一个人有几分震惊,他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十劫老人道:“不错!这个女婴日后的名字叫欧阳云妆,是我起的名字。我训练她,虐待她,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让她成为对付段云一的工具!段云一不是不跟我较量了么?那么我就设计一个十劫阵出来,把她的女儿作为筹码——她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我要逼着段云一来破阵,让他得到他的女儿。俗话说,美女爱英雄,那时候,要是欧阳云妆爱上了他的爹爹,那会是什么一种局面,哈哈!想想何其快意!然而,我没有想到,任我如何挑衅,段云一始终不肯破阵,最后逼得我只好说,要是他能打败我,我就听他的话回家去。哪里想到,段云一却发了一通酸腐的话,总之是不跟我比试了。当时我一怒之下,就告诉他,他们的好女儿小云在我的手里。”
十劫老人告诉段云一“小云是被他抢去”的时候,段云一沉默了。十劫老人仿佛看到段云一被击中了软肋,于是得意地笑了。他笑道:“可惜了这孩子,生就的真是水灵灵的,那真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女,可惜却受尽了我的侮辱、打骂,过着非人的生活。”他看到段云一的表情苍白如纸,心中更加痛快了。
段云一仰天长啸道:“没有想到竟然你偷了那孩子,害得你妻子……妄你妻子日夜思念你……没想到,我们的恩怨竟然累及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全都是孽!全都是孽!”
十劫老人怒道:“这孩子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段云一面色苍白,看着十劫老人冒火的眼睛,终于避开了。他仰望苍天,缓缓道:“错了,师弟!放过那孩子吧。一切罪责由我承担!”瞬间,他拔出了自己的剑,刎向了自己的脖子。
6 苦命的欧阳云妆
“哎——”欧阳云妆将所有的痛苦只化作了一声幽怨的叹息。
孤一鸣听到这揪心的一声,不禁泪如雨下,而在场的每一个人从来没有感觉心情如此之痛。
欧阳云妆挑开了帘子,站在马车的边缘摇摇欲坠。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被她的美貌所震慑。清风轻摆她的衣裙,使她恍若一朵出尘的莲花,而她的眉宇之间那笼罩的哀愁更令每一个人我见尤怜。
人们心中暗叹:红颜多薄命!
欧阳云妆冷笑道:“这世道,每一个女子生来都是不幸的。”
众人俱被此话所惊,霍元雄仿佛被触动什么心事,不禁将头别向了一边,偷拭了一下泪水。
孤一鸣小声唤道:“云妆……”
十劫老人死了!在临死前,他凌空解开了欧阳云妆的穴道,狂笑道:“老夫这一生的罪孽终于结束了!”他仿佛心安理得的去了,而每一个人还沉浸在他适才的悲呼里:“段云一你为何要死,难道要老夫愧疚不安么?为何你不能心平气和的告诉老夫:小云不是你们的孽种,而是贱内捡来的!我的爱妻呀,我悔呀!”
多像一场梦?欧阳云妆努力地望向太阳,希望它能够驱赶走所有的阴霾。然而一切都真实的发生了。
孤一鸣慢慢地挨近她,想要扶她下来。他继续呼唤着:“云妆,我是孤一鸣。”他不知道他该说什么好,他还能说什么,谁会想到这般美若仙子的女子这一生会如此不幸!在那一瞬间,他悲悯地想到:老天,我这一生要好好地对待云妆,让她从此不再痛苦。这一瞬间袭到心头的时候,他镇住了——原来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欧阳云妆听到孤一鸣地呼唤,身体仿佛要跌倒下去,她茫然地循声望去,想要看清孤一鸣的脸,然而只看到模糊一片。她的泪水已经如河水泛滥。她凄声道:“我生下来就注定是个错误!”
程玉奇终于开口说话了:“欧阳姑娘,不要这样说!”
孤一鸣努力地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轻轻唤道:“云妆,下来吧。”
欧阳云妆仿佛没有听见,轻吟道:“秋波媚玉盘……”
孤一鸣停下了手,呼吸仿佛被按压在胸口,瞬间停止住了心跳,他呆呆地望着欧阳云妆,双手不自觉地全部伸了出去。
欧阳云妆跌下来了,倒在了她曾经多次梦想过的怀抱——一个踏实的怀抱,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怀抱。她跌下的刹那,心中暗叹:是了!这个男人,我终于委身于他了。
这一次是否就是永别?欧阳云妆失去意识的时候这样想。她只听到孤一鸣大声的呼喊:“云妆,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可以死哪?你不能死!”一切仿佛幻觉,身体仿佛很轻,意识仿佛丢失掉了……
欧阳云妆确实不想活下去了!她是个不祥的人,生下来就被抛弃,终于被一个好心人收养,她却间接拆散了一个家庭,最后连累死了段云一,熬死了苦苦等待夫君的养母,更加害得自己所钟爱的人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而像刚才打马而去的那个人难道不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么?所以,她早已经作了打算,还不如死了好。就在被解开穴道的时候,她拔下了一只头簪,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胸口。
鲜血染透了前胸,孤一鸣抱着欧阳云妆的尸身大叫道:“老天啊!奈何不能长相厮守!”口中鲜血飞溅。
7 明天的路
“欧阳云妆就这样死了!”霍知命惊呼道。
程瞎子莞尔道:“呵!没有!多亏那把簪子是锡做的,簪子也不粗,所以虽然簪子比较尖,终究有些软,当它插入胸膛,隔着衣服反而弯曲了,只不过扎进了皮肉里,却没有刺到心脏。”
“这就奇了!那她当时岂不是故意诈死?”
“这倒没有!她当时以为自己死了,所以出现了假死的现象。”
“噢?”
“这个不难理解。像她当时一心寻死,所以狠下了重手,那时候意识已经涣散了,自然很相信自己死掉了。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就比如有人用手指很用力的戳了你的眼睛,一刹那你睁不开眼睛,当时什么也看不见了,你会以为自己的眼睛瞎了,甚至有些人遇到这种情况,还会感觉这双眼睛确实被戳破了,正有东西流了下来,待过了许久,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还在,才相信眼睛并没有瞎。欧阳云妆当时的心理也是一样的,她没有想到簪子已经弯了,还以为簪子已经扎透了心脏,于是会感觉心脏在萎缩、流血,断然活不了了。所以说,有时候,心里错觉可以害死一个人。”
霍知命点了点头。
那时,霍元雄摸向欧阳云妆的脉门,大喜道:“欧阳姑娘没死,孤兄请放心!”
孤一鸣顿时来了精神,探查欧阳云妆的鼻息,欧阳云妆果然还活着。他不禁大笑三声,众人俱是开怀大笑。
霍元雄和楚云雷埋葬了十劫老人,默默地站在石碑前许久。孤一鸣守着还在沉睡中的欧阳云妆,心中无限感慨。程玉奇守在旁边,心中久久不平,他叹息着:这一对眷侣经历了如此的风雨终于走到了一起,而他们明天的路会是什么样子呢?霍飞收拾着马车,紧了紧马鞍和车辕。
霍元雄望着天空,说道:“走吧。”
楚云雷下意识地问道:“去哪里?”
“回家?去我的家。实不相瞒,突然想家了。”
听了这话,每一个人心中畅快起来,纷纷赞成起来。
霍元雄突然笑道:“该来的祸事它自然会找上门来,咱们兄弟干吗要送上门去!”说完,打马向前,径直向家乡的方向奔去,楚云雷紧随其后。程玉奇坐在一辆马车里,孤一鸣抱着欧阳云状进入了另一辆马车。霍飞站在两辆马车之间,左右脚踏在车辕之上,魁梧的身躯威风凛凛,他猛拉动缰绳,大喊一声“驾”,马车随着前面的两人绝尘而去。
1 新的篇章
在某些人的记忆里,那是个不久的将来,林素问生下了一个男婴。据说,那孩子生下来时哭得哇哇直响,有人笑着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不凡。在场的每一个人均感到欣慰……
当瞎子讲到那个孩子的时候,霍知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胸中的一腔热血冲灌到了头顶。他反复的询问自己,这一生,我将怎样来过?
2 平静的日子
霍元雄他们却没有人会像霍知命这样去询问自己。
他们清楚自己的打算。每个人开始掰着指头计算着日子,也许就是明天,明天就是生离死别!
程玉奇住在霍家的深宅大院里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他虽然看不见,眼前却仿佛有着无数温柔的场景:孤一鸣和欧阳云妆花前月下,把酒共酌;霍知命携着妻子,轻柔细语、鞍前马后地呵护着;那远处池塘的鱼儿蹦跶出水面,泛起水响,是否最喜小子无赖,低头弄莲蓬呢?
美!程玉奇心中惬意的叹息着。
霍飞说,主人向来对夫人都是一副敬畏的模样,从来没见过主人对夫人这么亲近过……
程玉奇叹息一声,当你知道时间有限的时候,你终于会有条理的安排自己的感情,甚至每一个生活细节,会让最枯燥、最琐碎的事情也变得浪漫起来,也许每一个人都在尽情演绎自己的灿烂吧。
楚云雷抱着酒坛子道:“是的,应该是这样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他沽了一口烈酒,随意地扔给了程玉奇。程玉奇一把捞了住,楚云雷拍着门道:“我想玉弟了。”
程玉奇面无表情,他平静地说道:“萧兄走了也罢。这里的平静虽然美好,却也可怕。萧兄算是跳出去了。”
楚云雷却不言语。
萧玉真的与这件事情再无瓜葛了么?而那场羞辱之战,死里逃生的萧玉能否战胜心中的障碍?
“我害怕他寻了短见!”楚云雷望向门外,看向远方。
每个人俱是担心萧玉寻了短见,而在他们的内心里,却隐约希望萧玉会有这样的举动,这才是大丈夫!——但是,萧玉不能死!他们心中矛盾着,又希冀萧玉能够归来。
“人生苦短!”欧阳云妆低语喃喃,将头埋在孤一鸣的胸口,“所以我们应该珍惜这样的日子。”
孤一鸣紧紧地抱紧她,生怕她会飞掉。是的,我会珍惜的。
平静!这是多年梦寐以求的平静!没有了一丝的纷争,只是平静的超乎想象,孤一鸣终究是难以接受的。他尽力地演绎着这一生中最灿烂的微笑、慈爱以及关怀,他演绎着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词汇,而心中的隐忧开始泛滥,对于平静充满了占有的贪婪。
他默默地注视着每一个人——每一个享受平静的人,他终于在每个人的脸上读出了“无辜”。他摸着欧阳云妆刘海的刹那,心中暗叹:是时候了,该有个交待了。
“我只能选择在众目睽睽下死!”当孤一鸣悄悄溜走,终于被人们追上,他惆怅道,“只有我死,你们才能换来永远的平静。”在众人插口之前,他继续道:“所以,你们不要阻止我。能在那么多成名人物面前死去,这也是一种荣耀,对于孤一鸣来说,这一生也值当了!”
“让我陪你一起。”欧阳云妆坚定地说。
“不!你的路还长,我希望你的路还长。我希望你能改变命运,你要用活着证明,你生下来不是一个错误,你会幸福的。”孤一鸣忍受着强大的悲痛,微笑着道:“能在这一生中遇见你,是我的幸,亦是你的幸。我相信,遇到我,你是幸福的,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的路走到头了,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是的,我是幸福的。”欧阳云妆的脸滞留着无限惆怅,人早已哭得溃不成军。她声嘶力竭地想要重复着“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请让我陪你赴死。”
孤一鸣按住了她的嘴唇,他几近哀求,略显疲惫:“我求你活下去。这是我的心愿。否则我死了将下十八层地狱,原本我的罪恶,我就该不得好死!我的灵魂也不得安宁。”
“不要这样说,我求你不要这样说。我听你的,你要是死了,我为你日日念经,替你超度。”
孤一鸣将欧阳云妆搂在怀中,哽咽道:“我不要你吃斋念佛,我是要你快乐的活着。”
欧阳云妆茫然地点点头,她心中暗道,一切都不可能的。“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陪你去少林。我保证,我活着。”
程玉奇喊道:“我也是要去的。”
“我们大家都要去。”霍元雄道。“孤兄,就让大家陪你一块去吧。也许大家感念你和欧阳姑娘的遭遇就放过了你。”众人闻听此言,心中多了希望。
孤一鸣狂笑道:“我罪孽累累,为何还要奢望被人饶恕?孤某早已是该死之人,现如今又累及了兄弟们,却贪恋了这么多时日,窃欢了这么久的儿女情长,难道我孤某还不满足么?还要奢望活在世上么?现在我倒希望立即来个痛快,再世为人!”
众人心中默然。
“所以,我死意已决。只求我孤孤单单上路,了无牵挂!”
霍元雄沉吟道:“你不能一个人去。恐这路上不太平,有多少人想杀了孤兄而后快。还是咱们一起上路安全,既然要在众人面前做个交待,路上还是有个照应的好。”
楚云雷焦躁道:“元雄说的极是!大家不去,这一辈子不会得安宁!”
程玉奇叫道:“做兄弟,就是要不离不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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