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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作品:白鹿原|作者:不言败|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21 22:49:48|下载:白鹿原TXT下载
  缓过气之后,他抓过自己的衣裤,准备告辞。她一把扯过扔到炕头,扑进他的怀里,

  把他掀倒在炕上,趴在他的身上,亲他的脸,咬他的脖颈,把他的舌头裹进嘴里咂

  得出声,用她的脸颊在他胸脯上大腿上蹭磨,她的嘴唇像蚯蚓翻耕土层一样吻遍他

  的身体,吻过他的肚脐就猛然直下……黑娃噢哟一声呻唤,浑身着了魔似的抽搐起

  来,扭动起来,止不住就叫起来:“娥儿姐!娥儿……”她爬上他的身,自己运动

  起来,直到他又一次感到爆裂和消融。她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

  “兄弟,我明日或是后日死了,也不记惦啥啥了!”

  此后黑娃就陷入无法摆脱的痛苦之中。他白天和李相王相一块去翻耕麦茬地,

  晚上同在马号里的大炕上睡觉,难得与小女人再次重温美梦,不能再二再三撒谎去

  找嘉道叔呀!早晨他去扫院绞水的当儿,郭举人踢腿舞臂在院庭里晨练功夫,无法

  与小女人接近。唯一可钻的空子,就是晚饭后他拎了泔水饮罢牛马送还空桶的时候,

  在厨房里和小女人急急慌慌摸捏一下就做贼似的匆匆离去。

  烦闷焦躁中,机会总是有的。麦茬地全部翻耕一遍,让三伏的毒日头曝晒,曝

  晒透了,如落透雨,再翻耕一遍,耙耱一遍,土地就像发酵的面团一样绵软,只等

  秋分开犁播种麦子了。包谷苗子陆续冒出地皮,间苗锄草施肥还得半个月以后。财

  东家就给长工们暂付了半年的薪俸或实物麦子,给他们三五天假期,让长工把钱或

  麦子送回家去安顿一下,会一会亲人,再来复工,此后一直到收罢秋种罢麦子甚至

  到腊月二十三祭灶君才算完结。然后讲定下年还雇不雇或干不干,主家原雇长工原

  干的就在过罢正月十五小年以后来,一年又开始了。郭举人在他们耕完最后一块麦

  茬地那天晚上来到马号,摇着扇子爽朗他说:“前一阵子又收又种还要犁地,诸位

  都辛苦了。明日个李相王相就可以起身,今年你俩一搭走,回去把老的小的安顿好

  再来。目下地里没啥紧活儿,鹿相只要抚弄好牲口就行了。等你二位来了,鹿相再

  回家。鹿相屋里有指靠,迟回去几天没啥。”黑娃巴不得如此安排。李相和王相当

  晚灌好麦子,一夜竟然高兴得难以成眠,鸡叫三遍就推着木轮小车装着粮食上路了。

  黑娃欢跃鼓舞,也无法人睡,俟到天色微明就去扫除绞水。吃早饭的时候,他大胆

  抓住小女人的手,跳起来亲了一口,小女人吓得脸都黄了:“你疯了?”黑娃坐下

  来说:“等着。金黑好机会。”他回到马号就喂马,连着喂过两槽草料把牛马和骡

  子牵出来拴到树荫下,用扫帚刷掉牲畜身上的上屑粪疤,回头又给圈里垫了干土,

  把水缸装满,吃罢午饭就躺下睡着了。后晌更加漫长,他素性背起大笼和草镰去割

  苜蓿。

  郭举人很赞赏他的勤快和主动性儿,也蹲下来往铡刀下放苜蓿。黑娃压着铡把

  儿瞅着眼皮底下郭举人银白头发的大脑袋,心里忽然懊悔起来:郭举人待他不错,

  早看得出他很喜欢他,让他陪他遛马,替他背上鸽子笼儿到这里那里去放鹁鸽,很

  放心地让他一个人侍喂骡马,他却偷偷地把人家的小女人睡了!他的漫荡着欢愉的

  胸腔开始冷寂,滋浮起一缕愧悔羞耻的灰败气氛……

  随着深夜的到来,黑娃在马号里第一次独自一人过夜,浑身又潮起那种催逼他

  翻墙跳院的欲望了。他脱光了衣服用葫芦瓢儿从头顶往身上浇水,冲洗得清清爽爽,

  就走出了马号的门。

  走同样的路,翻同一道围墙,爬同一棵椿树,轻捷似猫儿一样钻进虚掩着门的

  厢房。朦胧的月光下,炕上躺着玉雕冰琢似的肉体。两颗同样焦渴的嘴互相濡沫,

  两双都急欲捕捉对方的胳膊交缠在一起。黑娃已不再慌乱,也不陌生,小女人再不

  说“兄弟你瓜瓜娃”的话,痴迷地陶醉在黑娃越来越熟练的爱抚之中。他们现在跨

  越了羞怯慌乱和无知的障碍进入从容不迫的自由境界,接受对方的种种爱抚也把种

  种爱抚给予对方,愉悦地纵容对方做更进一步更大胆些的行动,第一次得到了同步

  销魂的最佳状态。他们已经从肉体感官越来越强烈的刺激需要进入感情抒发的需要,

  情切切意绵绵的呢喃自然流涌。”兄弟呀,姐疼你都要疼死了!”娥儿姐呀,兄弟

  想你都快想疯了!”“兄弟呀,姐真想把你那个牛儿割下来揣到怀里,啥时间想亲

  就亲。”“姐呀,兄弟真想把你这俩奶奶咬下来吃到肚里去,让我日日夜夜都香着

  饱着。”他们一次又一次走向峰顶,一次又一次从峰顶销魂般下落,没有满足,直

  到鸡啼三遍才难舍难离地分手。

  继来的一夜更加完满。他们从情意缠绵的胶着状态走进了轻松欢快的又一个新

  的境界,开始有兴致谈笑逗趣互相开心。黑娃把在马号里听到的长工头李相讲的酸

  故事复述给小女人,小女人乐得笑得几乎岔气,爱抚地拧着掐着捶着黑娃,嘴里嗅

  骂着:“黑娃你跟那些瞎熊长工学成瞎熊了!”黑娃得意地笑着问:“姐呀; 听说

  你给郭掌柜泡枣儿是不是真事?“小女人顺手抽了他一个嘴巴,抽得很重不像玩的。

  黑娃哑了口,后悔自己忘乎所以说错了活。小女人随之就坐起来,把那个尿盆拿到

  黑娃跟前。黑娃欠起身一瞅,黄蜡蜡的尿里头飘着三颗枣儿,已经浸泡得肥大起来。

  小女人憎恨他说,提到泡枣的事她就像挨了一锥子。大女人每天晚上来青着监视着

  她把三只干枣塞进下身才走掉,她后来就想出了报复的办法,把干枣儿再掏出来扔

  到尿盆里去。“他吃的是用我的尿泡下的枣儿!”小女人说着,又上了气,“等会

  儿我把你流下的song2给他抹到枣儿上 ,让他个老不死的吃去!”一提到郭举人,

  黑娃就有点怯。小女人气过之后就哭了:“兄弟呀,姐在这屋里连狗都不如!我看

  咱俩偷空跑了,跑到远远的地方,哪怕讨吃要喝我都不嫌,只要有你兄弟日夜跟我

  在一搭……”黑娃压根没有想过往后的事,支吾说:“姐呀,你甭急……我还没想

  过跑……咱明黑间再说。”小女人说:“兄弟你甭害怕,我也是瞎说。我能跟你相

  好这几回,死了也值当了。”

  黑娃有点沉重地回到马号,开始思谋怎么办?翻墙跳院偷偷摸摸的相会总不是

  长远之计呀!这时候,马号的门板响了,黑娃忙问:“谁?”一个沉稳平实的声音

  答:“我。”黑娃听出郭举人的声音就有点慌,瞬即侥幸地想:他要是发现了什么

  蛛丝马迹肯定到当场捉奸,不会等他回到马号的。他装出睡意惺忪的样子拉开门闩。

  郭举人走进来说:“点上灯。”黑娃怕自己脸色不好不想点灯,郭举人坚持要点灯,

  他就拼打火石点着了油灯。郭举人背抄着双手,站在对面说:“你刚才做啥去了?”

  黑娃慌了:“我肚子坏了上茅房……”郭举人冷冷他说:“茅房不在那边,再说也

  不用翻墙。”一切侥幸部被粉碎,事情完全败露了,黑娃眼前一黑,几乎跌坐下去:

  “掌柜的,你说咋样处治——”郭举人一摆头说:“要是想处治你,刚才我就当场

  把你捉住了,不会让你跑回马号来,处治你还不跟蹭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这事嘛,

  我不全怪你,只怪她肉臭甭怪旁人用十八两秤戥。她一个烂女人死了也就死了,你

  爸养你这么大可不容易。门面抹了黑,怕是你娃娃一辈子也难寻个女人了。”黑娃

  这时完全崩溃了,抬不起头也说不出话。郭举人说:“这样吧!我把你前半年的工

  钱给你,你另到别处找个主家去。记住,日后再甭做这号丢脸丧德的事了。”说着

  从腰里摸出几块银元搁到炕边。黑娃忙说:“你不处治我就够了我的了,钱我不敢

  拿。掌柜的你真是个好人,我……”黑娃腿一软就跪下了。郭举人不以为然他说:

  “这事全当没有发生过。再不提了都不说了。你把钱拿上走吧。现在就走。”黑娃

  不敢拿钱又不敢不拿,把钱拿了装进口袋,背起来时的褡裢,向郭举人深深鞠了躬

  就走出马号的门去。

  黑娃走到村巷的转弯处不由得回头瞧瞧,马号的窗户仍然亮着灯火,郭举人今

  晚得亲自侍守牲畜了。他心里很难过,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做下这种对不起主

  人的事,自己还算人吗?他出了村子就踏上往南去的路,忽然想到回去怎么给父亲

  交待?旋即又转折到往西的路上去了,走得愈远愈好,随便找一家缺人的主户熬活

  就行了。走到一条小河边,黑娃蹲下来脱鞋,听到后边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两个

  黑影朝他跑过来,边跑边喊着:“鹿相,等等有话说。”黑娃拎着鞋等着。星光下,

  黑娃辨出来人是郭举人的两个亲门侄儿,跑得气喘吁吁,一前一后把黑娃夹在中间。

  一个说:“你怎么松松泛泛就走呀?”黑娃说:“掌柜的叫我走的。”另一个插嘴

  说:“叫你走是叫你走远点,甭臭了一个村子!”黑娃什么已不再想,只觉得走投

  无路了。一个骂:“你个驴日下的六畜!”另一个骂:“今黑把你狗日的皮剥下来

  绷鼓!”骂着就拉开了架势。黑娃被打了一拳,背后又挨了一脚。他忍着躲着,终

  于瞅中机会,照一个的脸上迎面砸了一拳,手感告诉他击中了对方的鼻子,那个人

  趔趔趄趄退了几步被河滩上的石头绊倒了。他一扬腿就踢到另一个的裆里,那人哎

  哟一声蹲在沙滩上了。在他们重新扑上来之前,黑娃转身扑进水里,一蹿就顺水漂

  走了。

  黑娃爬上岸时,辨不清到了什么地方,肚子饿得咕咕叫,循着甜瓜的气味摸到

  沙滩岸上的一个瓜园里,摸了几个半生不熟的甜瓜,又顺着河岸上的小路往前走。

  他嚼着有一股草汁味儿的尚未熟透的甜瓜,皮儿瓤儿籽儿全都咽下去了。郭举人暗

  地里派两个侄儿来拾掇他,掐死勒死或者用石头砸死扔到水里就消除一切痕迹了。

  黑娃现在再不觉得对不住郭举人了,这两个蠢笨家伙的行动反倒使黑娃解除了负疚

  感,只是在心里叫苦:娥儿姐不知要受啥罪哩?

  他漫无目的地朝西走去,天明了仍不停步,走得愈远肯定愈安全。午饭时分,

  估摸已经走出百余里了,黑娃就在一个不大的村子里停下来,打听谁家需要雇长工,

  短工也可以。有人好心告诉他,前边一个叫黄家围墙的村子,有个叫黄老五的财东,

  刚刚辞退了一个长工正需要雇人,不过那主儿有点啬皮,年长人罢咧,年轻人怕受

  不下。黑娃已是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只要他是个人我就能受下。

  在黄家围墙黄老五家干了半个月活儿,黑娃就看出黄老五啬皮果然名不虚传。

  黄老五天不明就呼喊他下地,三伏天竟然不歇晌,而且理由充足:“难得这么硬的

  日头,锄下草一个也活不了,得抓住这好日头晒草。”如果不是大雨浇得人睁不开

  眼,黄老五仍然有说词儿?:“哈呀真好!下这种蒙丝儿雨才凉快了,干活才不热

  了。”黑娃不在乎,再说黄老五本人也不歇晌也不避雨陪着他一样干。黄老五吃饭

  也是一天三顿陪着他,除了晌午吃一顿稀汤面全部都是杂粮,包谷黑豆稻黍豌豆变

  换着蒸馍。包谷馍倒罢了,黑豆面儿无论蒸的馍馍或是烙下锅盔,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