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骇得连呼吸都忘记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昨夜梦境中的情景在眼前一幕幕闪过,她压抑住心头的激动,颤巍巍地从洞口钻了进去。
这个通道的洞开比较宽敞,不似梦中那般窄小黝黑,楼梯上钉着宽厚的木板,两旁还有一个个铁做扶手。看得出挖这个地道的人颇费了一番心思。
约莫往下走了□阶台阶,楼梯就到了尽头,她在黑暗中惴然地伸出手四处摸索,刚走了一两步,就重重地撞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她疼得直咧嘴,伸手摸一下,这似乎是个桌子,她在桌面上摸了摸,居然摸到了个火折子。
她哆嗦着手试了好几次,终于点燃了火折子。
火光中,她看清楚了四周的景物。
原来,这是一间狭小的密室。
她举着火折子四下查看,刚才她撞到的其实是个大铁皮箱子,她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一箱子发黄的旧书,她随手翻看了两本,俱都是一些医书。
她把书放回箱子,心中狐疑,难道这些旧书暗藏了什么玄机,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藏在如此隐蔽的地窖中,箱子旁边有一个皮质的水囊,一个生锈的指南针,她动手翻看了一下,觉得这两件东西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却又想不起来。
铁皮箱子旁有个小竹篮,里面放了两件男人的旧衣服。除了这些东西,这里就只有四面黑不溜秋的墙壁了。
她心中有些失落,一屁股坐在铁皮箱子上,努力地回忆着昨夜令人惊心动魄的梦境。为什么她会做那个离奇的梦,她从来也没有来过这里,竟然跟随着梦境的指引发现了这个藏得十分隐蔽的地下密室。她梦见了故事的开头,却发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尾。
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嘎吱”一声的响声,她低头一看,好像是个长条形的纸盒子,她捡起纸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副卷着的画。
她好奇地取出画轴,就着火光一点点地把画打开来看。
她觉得后背上似乎刮过一阵寒风,冷飕飕的,
她看清楚了手上的这幅画,居然是她母亲房中的那幅“烟水寒”!
三十八。西天的云彩(小修)
她吓了一跳,又借着火光仔细查看了一番,没错;正是她父亲留下来的那幅画,画的背面上有淡如胭脂的红痕,那是母亲房中墙壁上的朱砂漆留下的。
不免心中狐疑,为什么这副画会出现在这里?
她想起了那一晚袭击她们母女的蒙面人,这幅画应该就是他们拿走的,难道他们来客店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找这幅画?
这画中,难道隐藏了什么秘密吗?
她把画正着,倒过来研究了几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父亲匆匆离世,也没有留下一句半字的遗言,这幅画一直挂着母亲房中,是父亲的众多遗物中的一件,虽然母亲对它十分珍视,但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到底是谁派那些蒙面人来盗画的?盗画的人跟这个密室的主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慕容府会有这么个密室?
一时间千头万绪齐涌上心头,如同缠绕纠结的一团团乱麻,她撑着额角费力地想了半天,觉得头有点痛。
她不敢在这里逗留太久,忙把密室里的东西按照原样整理好,拿着那幅画掂量一番,又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把它装进了盒子,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转身吹灭了火折子,又抹干净地上的灰烬,一路摸索着找到楼梯,手脚并行地往上爬。
她的身子将将探出地道,一道明亮的阳光蓦然照过来,顿时刺得她睁不开眼来。
昨夜的梦境,方才密室中的意外发现,始终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地重放,她心惊肉跳地爬出密室的地道,颤巍巍地搬过一旁地上的木板盖住密室的入口,又整理了一下周围的杂草,直到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她往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这才急急地离开了院子。
竹林中十分幽静,风吹过竹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几只翠鸟飞过,停歇在竹枝上,“咕咕”地鸣叫着。
她有些心神不宁。
快步绕过湖边的假山,一口气跑到花园中,这才停下脚步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
“那边的丫头,站着干嘛?过来帮我推一推……”一声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带着绵软的笑意。
她回了神过来,定睛看了看,只见前方一块空旷的草坪上,穿着胭脂色滚边阔袖短衫的女子正坐在秋千上,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向她招手。
她留着时新的短发,肌肤白净,眉目柔和清丽,鹅黄色百褶丝裙下露出半截绣花鞋,正有一搭无一搭地踢着脚下碧绿的青草。
沐紫思忖片刻,忙低着头快步走过去,稳了稳心神,轻声道:“小姐坐稳了,奴婢要推了。”
女子莞尔一笑,道:“好了,你推吧!”
她手上用力,秋千架带着窈窕的身影骤然荡向了水碧色的天空,鹅黄色的丝裙在风中翻飞如蝴蝶的翅膀。
秋千摆至高处,女子顽皮地伸出手去抓头顶的木槿花,花瓣顿如急雨般纷纷落下,点点轻盈的花瓣落了站在树下沐紫一身,女子低头查看,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秋千渐稳渐停,那女子轻盈地从上面跳了下来,拍拍手,歪着头打量正在整理身上花瓣的沐紫,脆生生地问道:“你是哪一房的丫头,看着好面生啊。”
沐紫屈膝见了个礼,“奴婢夕颜见过三小姐,奴婢是太太房中的丫头。”
慕容静眼中来了兴致,问道:“你并未见过我,怎知我是三小姐呢?”
沐紫低头回道:“府中并无别的年轻女眷,小姐的穿着谈吐不凡,故而奴婢妄自揣测为三小姐。”
慕容静抱着手笑道:“或许我是姚璟芝,姚小姐也不定啊。”
沐紫心中一滞,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姚小姐是客人,在府中不会如三小姐这般自如随意的。”
慕容静乐道:“好一个心思缜密的丫头,听说娘房中新来个有学问的丫头,莫非就是你不成?”
沐紫仍旧保持着垂着头的姿势,答道:”奴婢并不曾有什么学问,只是略懂几分医理,太太不嫌鄙陋才收入房内当差。”
慕容静见她应答如流,言语合宜,淡淡叹道:“这等才貌,做个丫头,可惜了。”
沐紫微低着头,佯作未闻。
慕容静坐回秋千上,脚撑着地一晃一晃地问道:“听你口音,像是南方人氏,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沐紫恭敬答道:“奴婢祖籍宣城,曾在望郡的清平镇住过。”
“宣城……望郡……”慕容静转着眼珠,问道:“都是奉军的属地是吗?”
沐紫点点头,“的确是奉军管辖。”
慕容静眼中有不经意的亮光一闪而过,挑眉问道:“你既从奉军辖地过来,那我问你,奉军的少督军陆洵你可曾见过?”
“见过……”沐紫话乍一出口,心中不由一缓,遂从容答道:“少督军曾在长街纵马,奴婢有幸一睹英姿。”
慕容静眼中绽放出光芒,“他长的是什么模样,果真如传说中那样气宇轩昂、英俊无匹吗?”她急切地问道。
沐紫怔了怔,慕容静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不自觉地泛出淡淡的胭脂色泽,两手玩弄着衣角,低着头嗫喏道:“我也是听同学说的,随便瞎问问罢了……”
沐紫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陆少督军才貌出众,奉军辖地人所共知,不过他本人……”见慕容静紧张地抬起头来,她笑着缓缓道:“确然人如其名。”
慕容静的脸上神情似喜又似愁,似迷离又似忧伤,等了一会,又问:“他的模样比我大哥如何?”
沐紫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想了想,淡淡道:“大少爷人才风流,岂是旁人可以比拟的。更何况,奴婢怎敢妄自评判主子。”
慕容静跳下秋千,拉住她的一片袖子左右摇晃着:“你不要瞒我,你是怕得罪我大哥才不敢说的,是吗?我不跟他说就是,你快说,快说嘛!”她凑近沐紫耳边道:“你告诉我,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看看。”
沐紫被她纠缠不过,只得道:“若论相貌,大少爷略胜一筹,若论气概英姿,陆少督军自小从戎,自然比常人挺拔一些。”
慕容静见她回答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心中对她更是刮目,只点头自语道:“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我大哥的相貌确实出众,不过陆洵也绝非凡夫俗子。”
沐紫见她对陆洵盛赞不已,只抿嘴微笑不语。
慕容静从沉思中抬头,笑容甜美清澈,“我刚才答应说带你去个好地方玩,现在就走吧。”
她不由分说拉起沐紫的手就跑。
“哎……”沐紫被她拖着边跑边道:“三小姐,奴婢要回去了,太太不定要招呼奴婢。”
慕容静不以为然,头也不回道:“不怕不怕,有我帮你挡着,太太不会为难你的。”
她牵着沐紫的手一口气跑出了花园,穿过几重院落,从后院的角门偷偷溜出了府外。
出了府;慕容静更像一只放飞的蝴蝶,一边跑一边还有说有笑的,她手舞足蹈地跟沐紫说着学堂里的趣事,白胡子的洋教授如何滑稽,她们如何捉弄迂腐的学长,一桩桩趣事逗得沐紫捧腹不已。
看着她一派天真的模样,沐紫不由回想起自己读女校的时光,那个时候,她和珏莹两人,也是这般明媚,这般的无忧无虑,很小的一件趣事都会被她们笑上半天,可惜,时光难以流转,那些回不去的美好时光,早已随风远去了。
两人携手跑了约大半盏茶的功夫,穿过院后的小树林来到了一片高地上。
慕容静忽然停下脚步,捂着肚子,半弯着腰,手指着前面大口大口喘着气:“就是这里……”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林子,盛夏草木葱郁,满眼尽是浓翠欲滴,空气中隐约有郁郁青青的水气和花草的清香。
沐紫不解地回头问:“这里有什么?”
慕容静站起来,脸上的神情既神秘又舒缓,“你往林子里面走两步看看。”沐紫困惑地看了她一眼,迟疑地往林子深处走去,慕容静拎着裙子跟在她后面。
前方的的地势忽如碗口般向下倾斜开去,一个小小的山谷赫然出现于眼前。
远远望去,山谷的中央有一个小湖泊,湖水一碧如洗,是极为纯净的翡翠色,湖旁有一小片林子十分显眼,林子中灼灼盛开着一大片的粉紫色花朵,远远望去,仿佛青翠的山谷中悬浮着一片淡紫色的祥云。
沐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只脚似乎不听使唤一般直直地往前走去。
她站在树下,怔怔地抬起头来,只见数不清的紫薇花正灼灼盛开着,如云如霞,亭亭如盖,绮霞流光般的花朵开得密密匝匝,挨挨挤挤地簇拥出半天的粉色,她仰着头,透过繁密的花朵只看得见一星碧蓝的天色。
熏暖的和风自不远处的湖边吹来,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拂过一树树坠满枝头的紫薇花,花朵随风摇曳,一时间,花瓣如急风暴雨般簌簌而下,轻薄如娋的花瓣点点飞舞在空中,如梦如幻。
她屏息凝神,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美得不似人间的景致。
原来,紫薇树开花是这个样子……
眼前的场景,她曾在梦境中描摹过千百次,原来,竟比她想象中美上千百倍……
“你见过它开花的样子吗?非常美,仿佛天边的漫天紫霞,让人一眼难忘”
“小时候,父亲带我在花园里种过一株,当时并不觉得它有多好看,父亲去世后它便不再开花了,看不到反而有些想念,便在家中后山种了一片,第二年开花了,这时我才发现,它竟然如此美丽。”
“我答应你,明年,我们一起在这里赏花,还有后年……”
熟悉的嗓音自耳边响起,低沉轻缓,透人心脾……
她恍恍惚惚地站立在紫薇树下,脸上泛起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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