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还没挂满,你就回来了,老天爷果然听到我的心声了。”
沐紫心弦一颤,艰难地转过头去,望着夜色中那一树随风飘荡的红色丝带,仿佛一树烟霞弥漫的红云,又似簇簇跳跃的火焰。
然而,这样炽热、坦荡的深情,却是她不想要,也要不起的。
见她只是沉默着,陆洵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幽深,他酝酿了一下,心情如同要将深藏多年的珍宝示于人前,他的声音有些激动:“沐紫,你还记得十多年前那个曾经寄居于此的少年吗?”
沐紫抬眸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心中翻滚着热浪,“那个和母亲一起逃亡,被你们救下来的少年就是我!”他停顿了一下,淡淡的忧伤自脸上浮现,他望着远方,把自己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个时候,我夜夜都在这梅树下听你抚琴,可是直到离开这里,我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了深埋心底多年的那个秘密,顿时觉得一阵轻松。
他转过头,直视她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沐紫心神一震,下意识地去回避他的目光,仍然一言不发。
他突然转过身来,一下子用力抱住她。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胳膊,用力地挣脱了他。
他惊讶地望着她,而她只是不安地看着她。
他又伸出手来拉她的手臂,这次她控制着身体没有明显的躲闪,只是身体在他的手下微微地颤抖。
他惊疑地看了她半天,突然松开了手,怔怔地道:“原来…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沐紫的心在沉默中更加忐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来一会,她才说:“那些红丝带,真的很美…。”
他的眼中俱是失望,又或许是难堪,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去,扶着树干望着蓝紫色的天际,留给她一个受伤的背影。
原来她早就认出他来了,难怪她方才进院子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吃惊,原来即使时光倒流,一切重新开始,结局也不会改变。
“这么说,当年即使当年那个男孩向你告白,你也不会接受是吗?”他暗哑着嗓子问。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时过境迁,她又怎能假设那时的心境呢,她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静了静,坦然道:“少帅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四处逃亡的少年了,如今天下都在你的俯仰之间,你拥有那么多,完全不必把当年那段回忆放在心上。”
“得到了天下又如何?”他笑容微凉,转过身来,脸上有说不出的无奈,不爱就是不爱,即使权倾天下,又怎么能左右人心的喜恶呢?
很快,他的脸上恢复了从容的神色,自嘲地说道:“你已经拒绝了我两次,我不能再被拒绝第三次了,这对一个督军来说,太不人道了!”
她望着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兰彦的回来让沐紫的心情开朗了很多,她也成了梅园的常客,她常常在梅树下坐着坐着就发起呆来,兰彦也不道破,就安静地坐在一旁陪伴着她。
陆洵自从那次见面之后,时不时会光临她的小院,一片品着香茗一边听她在月下抚琴,两人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在琴音中交换着默契的眼神。
只是李袀变得有些怪,他常常借故不回家,有一次回来身上还带着伤,沐紫问他,他推说出去跑生意遇到了劫匪,让沐紫有些放心不下。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生活如同一条平静的河流,缓缓地流向未知的远方。
沐恩堂自从改换店名后,生意也蒸蒸日上,虽然与当年的鼎盛不可比拟,却足以让沐紫感到欣喜。
这日,一封朱红色的请柬放上了她的办公桌,那是一年一度的国内药界共荣会的请柬。
她把请柬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据说这个药界共荣会国内凡数得上名号的大药铺都会派人前来参加,今年的会议定在宣城召开。
她把请柬放回桌上,有些心神不宁,心中莫名地忐忑起来。
白总管昨日已将会议的内容向她逐一介绍过了,他说与会的都是各药铺的主事当家,他会陪同她一起前去参加。
这样的盛会,在江北药界占有举足轻重席位的济慈堂一定会派人参加,她想起慕容珩因身体状况原因一年多就不再当家主事了,将铺子里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弟弟慕容禛打理,既然如此,来宣城开会也只会是慕容禛。
想到这里,她才略微定了定心,坦然地想,她不会怕见到任何人,因为她心中早已经放下了。
望着窗外的多多浮云,又轻叹了一口气。
三日后,宣城艳阳高照,春色暖人。
沐紫薄施粉黛,在镜前细细地整理着身上的衣裳,月光白的锻面旗袍外披了一件深蓝的薄外套,发式也选用了简洁大方的款式,镜中的人儿显得素雅庄重而不张扬。
白总管在外堂等着她,含笑的目光写满对她的打扮的赞赏,沐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会议的地点设在本城一位药铺当家的别墅里,这是一幢有着悠久年代的老式建筑。
侍者引着他们去二楼的客堂,脚下的木楼梯发出“依依呀呀”的响声,宽大的雕花红木门后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看来已经有人先到了。
沐紫正准备推门进去,屋内人的说话声却变得清晰起来。
她的心突然毫无征兆地狂跳起来,搭在门上的手骤然停止了动作;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白总管见她脸色突变,忙关切地问道:“当家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回过神来,白着脸勉强一笑:“没事。”
心中早已乱成了碎片,她思量着是该转身离去,还是该带着合宜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最终心一横,推开了眼前的门。
“宣城沐恩堂当家沐紫到!”伙计高亢拉长的唱诺声中,屋内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望着她,她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聚光灯的强光之下,一颗心脆弱如冰一碰就要粉碎,却竭力站直了身体,脸上绽出了一个略带恍惚的微笑。
济济一堂的人群中,那人转过脸来,他只穿着普通的青衫,在一室的人中却很是打眼,眉间略带沧桑却依旧英俊。
正是她有生之年躲不掉,逃不开,终将狭路相逢的爱情。
一百二十六。一滴眼泪
济济一堂的人群中;那人转过脸来;他只穿着普通的青衫,在一室的人中却很是打眼;眉间略带沧桑却依旧英俊。
正是她有生之年躲不掉;逃不开;终将狭路相逢的爱情。
尽管以为这一世不会再见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曾想过再次见到他的情形;是否会白雪飘飘;是否会落花满天,是否会言笑如常;是否相顾无言;或许那时他们早已被时光染白了双鬓;淡去了一切恩怨情仇。
她没有想到重逢来得这么突然;以一种众目睽睽的方式。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坐下,如何含笑回应别人的招呼。
会场上很吵,有人在高谈阔论,有人振振有词,有人低声窃语,她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是静静地坐着。
白总管一次又一次在旁边拉她的衣角,可是她除了机械地微笑点头外,把早就烂熟于心的发言给忘了个精光;只能由白总管越俎代庖来发言。
有人开始低声地讥笑,沐恩堂的女当家原来是个摆设。
她沮丧地想,如果这会场是个舞台,人人都期待着在上面粉墨登场,而她,一定是那个最最蹩脚的演员。
一抬头,正对上慕容珩的双目。
隔着一屋子高谈阔论的人,他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清澈而温柔,一如数年前在青山绿水间对视的熟悉感觉。
她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忙别过头去,看着其它地方,她知道那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不觉如坐针毡。
共荣会上各药铺当家争相发言,形式上多姿多彩,内容却寡淡如水。
各位药铺的当家讲得无非是标榜自己如何为药界发展做出贡献,而对涉及切身利益的平抑药价这些敏感问题都避而不谈,沐紫全程由白总管代言,慕容珩也不热衷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敷衍着其它人的问话。
会场沉闷的气氛一直到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而发生了扭转。
“江北原回春堂颜澜颜当家到!”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望着门口出现的男子,慕容珩神色一震,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愕。
兰彦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从容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沐紫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沐紫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兰彦故作神秘地一笑,“我来替你讨还公道。”
沐紫不解地望着他,心中隐隐地不安,抬头看见慕容珩正望着他们,眼中似有欣慰之意。
身旁的人低声议论着:“回春堂不是都倒了吗?听说他们当家的被吴昌龄派人给杀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兰彦忽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朗声道:“颜某人虽然已经不再是药行中人,但作为曾经的一员,实在不忍心看到药行之中有道德沦丧的害群之马存在,所以,今天我要在这里揭露他的真面目!”
沐紫心中一震,已经预料道他要做什么了,抬眼向对面看去,只见慕容珩略不动声色地抬了抬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兰彦。
厅内已是一片唏嘘声,众人都来了兴致,纷纷竖起耳朵要听一听这个谁是他口中的败类。
兰彦的唇边含着一抹淡薄的微笑,斜斜地看了慕容珩一眼,挑眉道:“在座列位可知道,有一家在药界举足轻重的药铺,靠谋财害命起家,以巧取豪夺兴业,道貌岸然地谋取了药协会主席的位置,暗地里干的却是鸡鸣狗盗的勾当!”
在众人怔然的间隙,他伸手指向慕容珩,高声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济慈堂!”
沐紫心内一悸,她知道兰彦绝不会手下留情的,他会好好抓住这个打击慕容珩的机会的。
慕容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
厅内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兰彦扫视了一下厅内,抬高了嗓音,“当年沐恩堂的当家沐展鹏就是被慕容珩的父亲慕容澜设计害死的,济慈堂就是慕容澜侵占了沐家的产业后创办的!!”
一句话如同投进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波浪,人人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都转头看向慕容珩。
兰彦冷笑一声,犹未尽兴地说了下去,在他激烈的言辞中,慕容珩被描述成一个跟他父亲一样贪婪而不择手段的人,曾经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变成了作秀和对对手的倾轧,犀利而无情的指控如同锋利的箭一样射向慕容珩,沐紫咬着下唇,望着不远处的地面,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只知道此刻心里除了难过没有别的感觉。
慕容珩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应。
他素有辩才,从不畏惧挑衅,沐紫见识过他在药铺处事时的杀伐决断,对待对手他向来冷酷,毫不手软,但此刻,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兰彦言过其实的指控和责难,除了脸色微微发白之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与生俱来的强势与从容,使他即使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在气势上也不曾落了下风。
“住口!”两鬓斑白的王大可按奈不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济慈堂岂容你红口白牙地诬陷!!你说这些话,有什么证据吗?”
兰彦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 “证据”他指了指身旁的沐紫; “沐当家唯一的女儿;如今沐恩堂的掌门人沐小姐;就是最好的人证。”
沐紫猝然抬头,茫然地望着他,兰彦目光中透着鼓励,低声道:“站起来指证他!他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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