膊幌胨祷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她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悄悄抬起头看过去,发现她竟已因太疲累而睡过去了!
想想也是,她的蛊毒未尽,身体本来就极度虚弱!
可是一起来就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心理承受力应该早就到达了极限!
可是她并无抱怨,总是那么淡淡地笑着,仿佛她经历的所有挫折在她看来都是那么的云淡风清!
她就如人世间传说中的仙子,根本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只是一味地想要将自己的善良感染到每一个人!
可是,她不知道,到最后,伤的最深的根本就是她自己!
真相(一)
想到她因担心,半夜三更地还要去找寻自己,再想到从前对她做的种种,他的心就痛得痉挛成了一团!
看着她那倦极的容颜,他怀着复杂地情绪对她轻轻地说道:“对不起!弯弯!”
而她在他怀里,沉睡如初,安静恬美。
翌日,乐弯弯醒来之时,看到他已不在身边,而室内已大亮,有太阳的光线暖暖地照了进来。
她起了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立时,那含着百花浓郁香味的湿湿的空气扑鼻而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突然感觉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外面一片像征着生命的绿意收入眼底,让她感觉到自己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到很惬意,很随性!有种自由的感觉!
自从从王府出来的那一夜之后,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那时的她充满了恨意,虽然不至于恨得要去伤害谁,不过眼中的世界早已变成了灰色一片!
到后来,处心积虑地遇上朱祁镇,与他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平和,但却没有多大的惊喜!
而今,重新与朱祁钰在一起之后,虽然心中有着强烈的愧疚感,但是却可以在他怀里安然入睡,甚至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但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想起关在异国为人质的朱祁镇,她又有些鄙视着自己,感觉自己很卑鄙,很自私!
她就这样的矛盾纠结着,想到那混乱的关系,她又有了些痛苦。
她闭上眼睛对着天空用心说道:“上天!就让我乐弯弯为了爱情可以自私一回吧!我真地爱着那个比我小的男子!”
接下来的日子,朱祁钰总是忙忙碌碌的,但是他再忙,午膳还是会回来陪她吃。
而且,两人总是笑笑闹闹的,就像时光并没有在他们之间留下痕迹。
但是她知道,他其实很烦!为着立她为后的事,他跟众大臣吵翻了天,即便是最支持他的于谦也对此事持反对的态度!
真相(二)
这些事,都是平儿姐俩在外边打探回来,跟她说的,对她大叹道:“主子!真没想到,原来这世上最爱主子的竟然是当今皇上啊!”
她淡笑,不置可否!
他对她的感情强烈到何种程度,她岂会不知道!
他那般地尽着全力,抗着压力,只想给她最好,最多,可他不知道,她要的仅仅是在有限的日子里,可以倾心地再与他爱一次!
但她当然不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想要她的一辈子呢!难道她跑着去跟他说给不起么?
所以,她就坐在窗前那软榻之上,斜支着下巴,听着平儿姐俩不停地吱吱喳喳说着有关于他的话题。
幸福甜蜜又微微有些心酸!
就在这时,张婶一脸笑意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乐弯弯有些苦恼地立起身笑道:“张婶!你倒很准时呢!”
张婶也笑着道:“娘娘怕是腻了奴婢了罢!不过,这药今天已经是最后剂了!喝下这碗之后,您身子里的蛊毒就完全清除干净了!”
“主子真是喝药喝怕了!只怕是您还没能进来,她就闻到了那药味了!”
平儿笑着上前,接过那碗药奉到了乐弯弯的面前。
而荷儿则体贴地转身去为她端来了蜜枣。
乐弯弯接过汤药,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水叹道:“总算挨到最后了一碗了!用过这以后,我再也不想闻到这药味了!”
张婶笑着看着她一口喝下,又含了蜜枣在嘴里去除苦味,这才说道:“娘娘您的心情奴婢很能理解!不过,为了您和皇上的孩子,只怕明天您还得继续服用一种药呢!”
“什么?!”
她听了大惊,差点被嘴里那蜜枣哽到了!
“张婶!您说什么呢?!”
平儿听了却有些惊喜地问道。
“奴婢应皇上的令,这些日子为娘娘您新调制了一种药方,对于您的不育之症应该会有效用!所以,接下来,您还得天天见到奴婢!”
真相(三)
“张婶!你是说我这个病可以治得好?!”
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因这消息来得突然,此时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娘娘此病是因为早先被人下了虎狼之药,伤了元气,这才引起不孕!不过,奴婢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研制,还有对娘娘身体上的调养,奴婢有信心为您治愈!”
张婶肯定地向她点着头。
“我的病是因为被人下过药所致?不是天生不孕?”
她吃惊地问道。
“当然不会是天生!您月事虽然有些不准,但并不影响您怀上孩子!”
“主子!
我想一定还是昭妃搞的鬼!”
荷儿嘴快,一不留神,话已脱口而出。
平儿急忙扯了扯荷儿,她这才觉得自己嘴太快了,一定又会惹得主子伤心了!
不管怎么样,那个坏女人到底还是主子的亲妹妹呢!这应该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痛罢!
乐弯弯苍白了脸色,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之上,半日无语!
平儿见了,急忙对着张婶及荷儿使了个眼色,拉着她们悄悄地退了出去!
而她一人坐在那里,看着窗外那生机盎然的景色一片心痛!
小秋!竟然在一开始到她的身边就存了狼子野心!
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竟让她三番五次地对自己下手!
一次一次地想要夺走她的爱人,夺走她做母亲的权利,到最后甚至于是她的生命!
这就是她纵容小秋留下的恶果么?!
可是她们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么?!
虽然她醒来之后,已得知小秋因对自己下蛊而自尽于井中之事,不过她只是想着小秋是为了保着她自己而犯下的滔天大错!但应该也是难过的罢!
可是当这件事情出来之后,她才知道小秋根本进宫的目的和对像就是她!
小秋要夺的,不仅仅是她的爱情,地位,孩子,更是性命!
这让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真相(四)
自己最看重的,最想维护的亲情竟然被小秋当作了利用工具,一次一次地将魔爪伸向她!
等等!还有什么不对劲!
她的脑子突然电光一闪,闪出了些微的想法!
但是只是一闪即过!快得她想抓都抓不住!
是什么?!
哪里不对?!
她眼睛漫无目地的看着窗外那盆开得极为灿烂的兰花,脑子却在急速运转,奋力地想要抓到那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弯弯!”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那般的温柔,那般的和眴,却将她的心震得整个都揪得痉挛起来!
茫茫然然地回过头,见到地仍然是他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还有那眼中深深的情感!
“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别是不舒服罢?!”
他走得近来,被她呆愣的眼神,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连忙伸手去触她的额头,她却把他当作洪水猛兽一般,急忙闪避地将头扭至一旁!
他的手落了一个空,严重的失落感立即涌上心头!
不明白她这又是怎么了?
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恢复到了从前在王府时般的甜蜜,可是为什么,现在的她又突然对他表现出了抗拒?!
“你怎么了?!是我惹你生气了?!还是真地身体不舒服?如果是由于我的缘故,我愿意跟你道歉!你若是不解气,就赏我几个耳光出出气罢!可若是身体不适,就传太医来看看好么?”
他并不着急,慢慢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细声软语地说。
她听了,转过头来,眼神空洞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摇了摇头!
不过,整个人却显得极为萎顿!
似乎有人无情地将她的精气神给抽走了,剩下了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让人看了心痛又心焦!
他越发地心慌了起来,站了起来说:“我让人去叫太医来看看!”说着就要往外走!
她却突然一把将他拦腰紧紧抱住,轻声说道:“不!不!别走!”
真相(五)
看到她突然有了反应,而且突然不但不回避他,反而又抱住了他,他那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慢慢地放了下来。
转身坐下,将她搂入怀里,轻声问道:“怎么了?到底因为什么不开心?”
她却含着泪笑着摇头:“没有!只是想起时光荏苒,从我们初相识到现在,眨眼就十多年就过去了,而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只有两三年而已!所以,略略有些感慨!”
“是啊!因为误会,我们浪费了不少的时光,可是仔细想想也没关系!因为以后我们还有大半辈子在一起呢!所以,不要为过去再感伤了,好好享受今后在一起的日子罢!”
他宠溺地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昵地轻吻着,显得温柔而又深情。
“我明明比你大个几岁,可是却这样宠着我,我真地舍不得离开你!”
她抱紧他,一再收紧双手,那感觉仿佛只要一松手,眨眼间他就要化成一团空气。
“宠你不是我份内的事么?不然,一不小心,你又生气跑了怎么办?!到时,我又到哪去找你去?!”听到她明确地对自己表示出依恋的情感,他感觉大大的窝心。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紧搂着他,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还有那好闻的味道!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将他身上所有的味道全部都好好记住,埋藏在心里,一辈子也不遗忘!
他们两人就这样紧紧地依偎着,一动不动。
这时,平儿在外边叫道:“皇上!高平说有事要禀报呢!”
他一听,大声回道:“把他喝下去!朕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想听!”
她急忙从他怀里起了身,松开了一直紧圈着他腰的双手,笑道:“去罢!我可不想被人称作媚颜惑主的妖后!”
他听了,也轻松地笑了,仔细地看了她两眼,温柔地说:“好!我去去就来!”
“嗯。”
她随意应了,眼睛已转向了窗外。
真相(六)
他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想来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而在他走后不到半个时辰,那孙太后却来了!
她一来,便禀退了所有的人。
乐弯弯亲自将她迎了坐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奉到她的手上。
“坐下罢!”
她慈和地笑着,伸手将乐弯弯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
她的眼光老道而毒辣,虽然是笑着看着乐弯弯,但是却让她感觉如芒刺在背。
“太后来此,一定是有话来说罢!”
见太后不吭声,只是一味地笑着看着她,她便先开了口。
“嗯。”
太后见她沉不住气了,这才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了。
端起桌上的茶水浅抿一口,这才又道:“皇上果真疼你呢!这茶是波斯国新上奉的呢!哀家那里也没有!”
乐弯弯急忙道:“太后若是喜欢,那回头儿臣令人全部送您那罢!”
她却笑着摇头:“那倒不必!哀家现在的眼里没有这些!只是心心念念地想着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正受着屈辱的祁鎮孙儿啊!”
她听了,彻底无语,情不自禁地就红了脸,低了头,宛如现代的一个出轨的媳妇被公婆知道了一般地尴尬难受!
“你知道皇上为了你不但在大殿之上跟群臣辩论,而且为了不失去你,竟然三番四次地拒绝接祁镇回来的事么?!”
太后声音柔软慈和,可是却字字似箭如刀,让她的心既难过又难堪!
不过,当她听到说朱祁镇回来有望时,不禁有些喜悦地抬起了头问:“锦鸾不明白太后的意思!难道说也先愿意将祈镇放回来了么?!”
太后站了起来,看着窗外语气有些沉重地道:“不错!经过我军将士的奋勇抗敌,也先见无便宜可占,已先后几次派人前来议和,说只要我朝给出一定数量的财帛,就可以将祈镇送回!但这些,都被祈钰给拒绝了!他说也先只能无条件臣服,断不会反给他钱财,叫也先死了这条心!”
离开皇宫(一)
她听了有些心惊肉跳,脸色就发了白,低声问道:“那太后的意思是什么?”
太后叹了一口气,重又拉了她的手,说道:“锦鸾!我只想说,祁镇这些年来,为了你付出太多!你昏睡的这些年里,他虽然为了延续祖宗的龙脉而不得不再次纳妃,可是,他每天都像完成任务一样,匆匆了事!每天夜里都回到你身边,抱着你入睡!这件事情,不是哀家夸张,这是大家有目共睹!你若是不信,随便逮着一个宫女或是太监问问就清楚了!”
她听了半晌无语,羞愧难当,最后咬了咬牙道:“太后别再说了!锦鸾心中愧疚万分!请太后放心回去罢,锦鸾不糊涂,会做到令所有人满意的!”
太后满意地点头,见目的已经达到,便笑着站了起来道:“很好!有了你这句话,哀家便放心了!既如此,那哀家便走了!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就不要送了!”
“是。多谢太后关心!”
她连忙起身应是。
太后走后,她慢慢地坐了下来。
心中的决定更加强烈起来!
再是不舍,再是贪恋,她也不得不放手了!
但是,只要一想到又将再次与他分手,她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就这样愁闷着到了晚上,他仍然没有回来,着了高平来说因政事繁忙,今儿个晚上就不回来睡了,让她自己好生休息。
可她心思重重,哪里睡得着觉?
呆呆地坐在窗前直到半夜,终于下定决心地站了起来!
不想惊动平儿姐俩,她没从正门出去,而是选择了从窗户跃出。
她的身手已恢复到从前的敏捷,所以很轻松。
一路在宫内疾走,不出一刻,便已至御书房。
那门口已无守卫,想来是他令他们下去了。
她悄声前行,捅破窗户纸往里望去,果然见他伏案疾书,显然是在批阅奏章。
只是也许上面所奏之事颇令人心烦,他的眉头紧蹙,时不时地还长叹一声。
离开皇宫(二)
她呆呆地看着他,心中的不舍也越来越强烈,泪水早已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渗进嘴角,蔓延开来,满是涩涩的苦味!
他们两个,一个在里面勤劳地操劳着政事,一个在外面看着他流泪伤心!
夜渐渐地越来越深了,不久,就传来了二更的敲击声。
他疲倦地站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随侍一旁的高平急忙上前轻问:“皇上!要回乾清宫就寝么?”
他苦笑摇头,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奏章说:“不要了!这里还有好多奏章未批阅完,就不回去了!你去帮朕倒杯参茶提提神罢!”
“是。”
高平急忙应了,转身向门口走来。
她见了,急忙闪至院前竹林黑暗处,看到高平远去了,她才又悄悄地走到原地去看他。
他已经重新坐了下来,仍是伏案疾书,看来,他其实真地就是一个有才能,有智慧又勤恳的明君!
只可惜,他生得晚了些,就被淹没了才华,做不成国君的人选,也受不到该有的礼遇!
就即便是现在当上了皇帝,可是大家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另外一个名正言顺地皇帝!
即便他临危受命,在国家危急关头,保住了大明王朝,可是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把他的功绩完全忽视抹杀了!
这一点,可以从,大臣日益吵着闹着要迎回太上皇的呼声高涨的情形可以看出!
他,朱祁钰,就算再有雄才大略,再多么费心为国事操劳,只怕日后仍得落下千古骂名!
朱祁镇回来之后,会如何处置他,她真地有些不敢想像!
现在,她远远地看着他,仿佛可以预见他的下场极其可悲!
这让她的心饱受煎熬!
痛苦绝望的情绪突然让她作出了另一个决定!
她要试着阻止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慢慢地走了出去,轻轻地推开了门。
“高平!回来了么?”
他应声抬头,却意外地看到了她一步步地向他走近。
离开皇宫(三)
眼里含着慈悲,脸上写着伤心,这种表情如此奇怪,让他一时竟愣住了!
直到她完全走到了他跟前,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柔声问道:“累了么?”他才醒悟过来。
他喜悦而又心疼地搂她入怀,温柔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想你。”她简短地说了两个字,紧紧依偎在他的胸膛。
她的回答让他听了心花怒放!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着她的感情,这多少让他有些激动。
他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笔,捧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一阵深情而又缠绵的深吻之后,他也轻声地说道:“我也想你!”
她笑了,笑得如夜晚盛开的昙花一般地绝美动人,让他看得有些呆了。
她温柔地紧盯着他的眼,问道:“现在如果让你作个选择,皇位和我,你选哪样?!”
他毫不犹豫地抱紧她,坚决地回答道:“这还用问么?自然是你了!你是我心中唯一的瑰宝,这世上什么东西都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她听了,大受感动,将脸贴在了他的脸上说道:“那既如此,就真地放下这个摊子,跟我走罢!”
他一愣,问:“去哪?”
“随便!只要不是这里!”她嚅嚅地说。
“你当真?”
“当然!我很认真地请求你放弃皇位跟我走!我不需要有佣人,也不需要住着多大的房子!我只要跟着你随意找一处偏僻地山谷,再自己搭两间茅舍,我们一起种种菜,养生鸡鸭,过着普普通通的农民的生活!那便是我想要的幸福,你会和我一样么?”她抬起头,看着外面美丽的月色,充满了对那种山野生活的憧憬!
他听了,稍稍有了迟疑,温柔的语气含了一丝恳求地对她说道:“我当然和你一样,盼望着和你一起过上甜甜蜜蜜的两人世界!可是,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些时间,让我处理好手上的一切?!”
离开皇宫(四)
她听了,半天无语,最后点了点头道:“好。”
边说就边起了身,说,“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我送你吧!”
他急忙起身。
“不要!你那还有许多政事要忙呢!国事为重!今天月色不错,我正好慢慢走回去。”
她笑着拒绝了。
“你真地可以么?”
“嗯。”
回到乾清宫寝殿,她走到睡在外室的平儿姐俩轻声唤道:“平儿!荷儿!快起来!”
平儿姐俩听得她的叫唤,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奇怪地问:“主子!您要什么?”
“快悄悄地起来,收拾些东西,我们马上出宫!”
“出宫?!”
平儿姐俩乍一听,吓了一跳。
“嗯!动作快点!别点灯!有什么问题留到出宫之后再问!”
她说着转身就进了入室。
黑暗之中,平儿姐俩虽看不清她的脸色,不过却从她沉重的语气中听出了紧迫。
当下不再细想,急忙起来收拾包裹。
“衣服都不用带了!带上银票首饰还有些散零银子就够了!”
她看到平儿忙着抱了一大堆的衣物出来,便急忙阻止。
“是。”
平儿应了,转身急忙去收拾首饰。
她的首饰很多,因为朱祁镇和朱祁钰每年总要不停地令工匠打造新的给她。
到现在,已经积累到竟然有十几盒之多!
平儿把所有的首饰都用一块大花布包了起来。
刚刚收拾妥当,荷儿从外边进来小声说道:“主子!马车已准备好!可以出发了么?”
她最后看了一眼四周,长叹一声:“走吧!”
说完之后,再无留恋,毅然地领头出去上了马车。
因着有皇后的令牌,所以出宫门时,一路畅通无阻!
出了宫门,又出了京城,她们一刻不停地疾驶,直到行到一个山崖处,她令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她站在悬崖边,看了看深不见底的下面,吩咐道:“把东西拿下来,把马车推下去吧!”
离开皇宫(五)
平儿等急忙应了,拿下东西之后,解开缰绳把马放跑了,然后三人合力一齐把马车推了下去。
当那马车坠落崖底的声音传了上来之后,她这才道:“走吧!”
平儿姐俩背着包裹跟在她后面,复往山脚走去。
这时,天已快朦朦亮了,虽然山间有晨雾盘绕,但是仍然依稀可以看到山脚下隐隐约约的村庄。
“主子!我们这是要到哪去?”平儿这时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去找家农户,拿些碎银换三套平常百姓穿的衣服换上吧!”
她淡淡地说。
“我们不再回宫了么?”
荷儿也问。
“不知道。”
她有些惘然地回答。
平儿和荷儿听了,半晌无语。
“皇上不定有多伤心呢!”
荷儿突然迸出一句话。
她听了,苦笑,不过却仍无话可说。
平儿拉了拉荷儿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烦主子了。
三人就这样沉默着走着。
虽然与山脚很有些距离,但因三人都是有武功在身的,所以不出一会,便到达了村口。
“平儿,你进去买衣服吧!我们就站这里等,省得太招人耳目了!还有切记,叮嘱他们不可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以免惹上不妄之灾!”
“是。”
平儿应了,拿了银子匆匆去了。
没过多久,她背着一个大包裹又回来了,手上还牵着一头骡子。
“你买骡子做什么?”
荷儿诧异地问。
“这附近没有马卖,可到下一个集镇的话,还有些距离,所以我便买了这个,好让主子骑啊!”
“可是你怎么知道主子要往哪走?”
荷儿很不服气。
“你动动脑子好了,我们这趟出来自然是往北走了!”
荷儿听了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主子出宫的目的!
不过明白之后,倒又添了担心!
“平儿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想得很周全!好了,天就快大亮,我们动作带快些!”
偶遇(一)
她们找了隐蔽的地方,打开包裹各自挑了衣服换好了。然后又将头发上的珠钗都取了下来放好。很快,三个普通的农家女就出现了!
大概七天之后,三匹疾速而驰的快马就驶入了北方边境城市大同。
大同虽曾经也先扫荡,但在明军的奋力抵抗下收回来之后又变得繁华依旧。
街上人来人往的,极其热闹,让人看不出战争的影子。
“主子!我们找个地方住下罢!”荷儿大声地对乐弯弯说道。
这一路,她们风雨兼程,从没停歇过,就算是累了,也只是伏在马背上打打盹。所以,这个时候,三个人的体力与精力其实都已达到了极限!
“好!前面好像有个来福客栈,我们就到那里住下罢!”乐弯弯看看身边这姐俩,发现她们整个人都瘦了整整的一圈,皮肤也因连夜的赶路,变得黑黑黄黄的,极为难看,显然她们都已疲倦之极,当下立即同意了。
到了客栈门口,下了马,早有伙计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问道:“三位客官,住店么?”
因为方便起见,她们三人皆是作男子打扮,所以,平儿粗着嗓子说道:“当然!把这三匹马牵去好好喂食草料!”
“好咧!客官您放心,一定侍候好你们的马儿!各位请进吧!”那伙计打了个唿哨,立即又来了几个小伙计牵了马往后院去了。
在那伙计的带领之下,她们进了客栈,发现这里大堂明亮整洁,里面的客人也都衣着华丽,谈吐有礼,不由心里很是满意。
“哟!客官,请问你们是住店么?”掌柜地看见她们气质高贵,便知是个大主顾,当下笑着问道。
“嗯!给我们两间清净雅致的上房罢!我家主子不爱受人打扰!”平儿上前应道。
“好咧!成子,快带贵客上三楼拐脚的两间上房去罢!”那掌柜连忙吩咐。
随后,平儿留下办手续,而乐弯弯和荷儿则背着包裹跟着伙计上了三楼。
偶遇(二)
她们住下之后,各自洗漱干净,换上了新买的衣服,这才感觉清爽不少。
平儿本想让伙计把饭菜送到厢房之内,但乐弯弯阻止了!
这趟出来,需要打探的事情太多,坐在大厅里用餐,可以听到不少消息。
因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嘴里都淡得很,处于荤食饥渴的状态。
所以她们在靠窗边的桌子落坐之后,便点了五香卤牛肉,香菇烧鸭,水煮鱼,尖椒童子鸡,小葱拌豆腐,清炒小白菜这几样以荤菜为主的菜肴。
“主子!点这么多,吃得完么?”
平儿笑嘻嘻地问道,其实心里早盼着菜能够上快点。
“你吃不完?那我和主子两个吃好了!”
荷儿也笑着逗着平儿。
“是啊!我真地很饿了,你若吃不了,我和荷儿帮你好了!”
她也好心情地笑,再没有了在宫中的烦忧,她的心竟难得地轻松起来。
有时候,爱情是种折磨,抛开了它,人反倒开阔快乐起来!
再者,离开了深宫,一路上见到不同的风景,让她的心也随着大自然的美妙而变得舒展多了!
虽然接下去的日子,可能并不是那么好过,不过现在,她想让自己放松一会,什么都不去想,谁也不去在乎!
不一会儿,菜就一样一样地上来了,她们欢呼一声,相视一笑,一起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乐弯弯还让伙计上了一壸酒,只是酒入喉之后,立即感觉喉咙火烧火燎的,才发觉这酒实在是烈得呛人!
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她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平儿连忙站起来,帮她轻拍背部,而荷儿则急忙帮她倒水。
而她们的窘态和慌乱的表情早已落在大堂里那些豪爽的北方男人眼里,都不由放声大笑!
平儿又羞又恼,气得直瞪眼,招过小二来没好气地问道:“你这里卖的是什么酒?喝得我家主子呛得这么厉害?!”
偶遇(三)
小二瞪着一双无辜的眼愧疚地说道:“客官,你们是南方人吧?我们这里只有这种烧刀子,其它的酒没有销路,所以。。。”
“那你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害我主子呛成这样?”
“呃?对不起!”
“没事了!你下去罢!”
乐弯弯稍稍好过些之后,急忙接过水一饮而尽,感觉舒服了,这才抬头示意小二退下,也让平儿姐俩坐下。
她笑着对她们说道:“早就听闻烧刀子的大名,可一直没机会见识,今天算是领教了它的厉害了!”
“主子您不难过了么?”
平儿还是有些担心。
她正想回答,突然觉得这原先人声嘈杂,热闹非凡的大厅突然变得哑雀无声,不由大感奇怪,抬头四下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屏气定神,眼睛齐唰唰地看着门口处。
她也顺着他们的眼光看过去,却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眼如鹰隼,鼻如悬勾,身着紫色锦袍的伟岸英挺的男子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客官!您来了?!”
早有掌柜笑嘻嘻地跟着上前招呼。
“嗯。我的酒菜可有准备好?”
他冷冷地道,语气里含着一种威严。
“早已为您准备妥当了!您拿好!”
掌柜的从伙计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毕恭毕敬地放到他手里。
“好!给你罢!余下的打赏你罢!”
他扔了一两银子到柜上,转身就走。
“多谢客官!您好走!”
掌柜的拿起银子喜笑颜开地追出去叫道。
只是他刚一进来,就引得众人的侧目。
其中一个身着青色袍子的男子就讥笑道:“掌柜的,他不过就是一野蛮人,也值得你这样卑躬屈膝?”
掌柜的哈着腰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做买卖的,谁上门都是客!更何况,他每次来都礼貌有加,买过酒菜就走,银子也半分不少!说明尽管他是蛮子,但他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偶遇(四)
“你啊,说到底,只不过是见钱眼开而已!”
又有一个男子鄙夷地说道,引起众人一阵讪笑。
“您说得对!我是个商人,不想太过介入国事!就像诸位一样,刚刚看到他时,并没有哪个说反对他进来不是?”
掌柜并不生气,只是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笑着说。
只是他的这一句话却绵里藏刀,顿时把那些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当下就有人端起嘴叫道:“说这些干什么?远没有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来得痛快!”
“是啊!喝酒!喝酒!这些国事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够管得了的!”
当下,各人都不再议论刚刚的话题,而是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其它的地方。
乐弯弯拍了拍身上,站了起来说道:“吃饱了,上楼休息会罢!”
“是。”
平儿和荷儿见她起了身,也急忙起来,随着她上了楼。
到了楼上,乐弯弯随即令她们把门关了,这才悄声说道:“明日那人可能还会来,你跟着去一趟,看清楚他住在哪里。”
“是。明日我一定小心跟着他!”
“可是,主子,荷儿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着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我瞧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一旁的荷儿不解地问。
乐弯弯轻声说道:“他衣着华贵,腰间还垂挂着只有皇室尊贵身份的人才可以佩带的玉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他一定是瓦剌的重要人物!”
“原来是这样,主子您的眼睛真厉害!”
荷儿由衷地赞道,可是随后又不解地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他既然是瓦剌重要的人,现在不是他们打了败战么,怎么还敢在这城里大摇大摆的晃悠呢?”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了,所以才着平儿先去打探他的住处,我们好夜访查明,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让他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时候还驻留在大同!”
她一边说,一边推开窗户,看着蔚蓝的天空暗自祈祷但愿这次打探有她想要找到的!
再见朱祁镇(一)
翌日夜晚三更刚刚响过,乐弯弯主仆三人就着了夜行衣悄悄地从窗户跃下。
她们行动疾速地游走在寂静的大街小巷。
不出一刻,就在一家普通的四合院门口停下了。
“是这里,没错罢?”
乐弯弯轻声问道。
“没错!”
“你们在这里候的,我一人进去查探虚实!”
“是!主子千万小心!”
“嗯。”
话音刚落,她人已轻松地跃入了院内。
进去的时候,这才发现里面极尽奢华,宽敞的前院竟然也设了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奇花异皅,一片江南水秀的景色,与外面的平凡极其的不相符。看来,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此间的主人一定是蒙古的皇室贵胄,显然爱极中原的文化,这才花了如此多的心思把院子整个一个小小江南的缩影。
四周静悄悄的,显然主人家已经进入了睡乡。
但因着回廊上的四盏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并没有熄灭烛火,所以她很轻易地就将这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院子极大,她正想往前靠近去随意查探一间房屋,却突然听见“吱呀”的开门声。
她闻声急忙闪身躲在一块大石的背后,探头出来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瞧去。
却见一个着了明朝太监衣服的人提着一个食盒走了出来,拿到院子中央的一个石桌前放下,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瓶酒,几碟小菜。
她见了,心里怦怦乱跳起来,心中认定的那个答案隐隐约约地似乎就要跳将出来。
那太监模样的人摆好之后,折身走到门口轻声道:“皇上!一切准备妥当,您请出来吧!”
话音刚落,却听到几声咳嗽声传来,紧接着一个着明黄龙袍的男子慢慢地出现在那微弱的烛火之下!
他仿佛身子极度虚弱,要靠那太监搀扶着走,而且走一步就要咳上一声,到院子那石桌旁其实只是十几步的距离,可是他足足走了几分钟!
再见朱祁鎮(二)
“皇上,您风寒未尽,要小酌为妙!”
那太监在扶他坐下之后说道。
“没事!朕自有分寸!”
他淡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月色微微仰起了头,喃喃地说道,“锦鸾!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端午佳节了,你还好么?”
避于石头后面的乐弯弯本来早就呆若木鸡,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再听得他叫得自己的名字,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眼前的那个看起来如此苍老羸弱的男子竟然真地是他!
朱祁镇!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无法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
算起来,他与她同岁,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
本应该是一个男子风华正荗的时候,可是他却看起来已人到中年!
他曾经傲然挺立的脊背佝偻着,曾经年轻英俊的脸上,那额头几道深深的皱纹让人看起来触目惊心!
还有他的鬓角也已泛起了花白!
此时的他,整个人就呈现出一种衰老的局势!
再也没有了曾经的俊朗,曾经的潇洒,曾经的阳光,还有曾经的温暖!
到底是怎样的磨难会将一个青年男子的青春夺去,健康夺去,快乐夺去?!
她浑身颤抖,不敢深想!
尽管听到他深情的呼唤,看到他深情的凝视,可是她就是不敢跨出去直面他!
她深深地感觉到愧疚!
她无法原谅自己!
他在这里过着受伤害的日子,而她却躺在朱祁钰的怀里!
她只有远远地看着他,泪流满面,接受着自己心灵的拷问控折磨!
一时之间,她无力地依靠在巨石之上,沉浸在自责、内疚、痛苦的情感漩涡里久久无法自拨!
突然,一把锋利冰冷在月色下泛着寒光的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之上。
“别动!否则命丧当场!”
一句低沉而冷酷的声音传来,让她熄灭了要反击的欲望。
再见朱祁镇(三)
而朱祁镇早已听得这边的动静,以为又是前来刺杀他的刺客,不由吓得脸色遽变,颤抖着声音问道:“袁彬,是你么?!”
“皇上,是我!伯颜贴木儿!”
那名男子朗声答道,并将她推出巨石之后。
朱祁镇一见到她,当下惊叫一声,巨大的惊喜险些让他昏厥了过去。
好在身旁的哈铭及时地扶住了他。
虽然此时的乐弯弯一身的黑衣,头发也用黑纱给包了起来,但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秀挺的鼻子,还有她那娇美如花的唇瓣,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整夜整夜的陪伴着他!
他便是死了,也不会忘记她!
“锦鸾!真是你!别是在梦中罢?!”
他稍稍立稳身形,立即站在那里颤声相问。
却不敢上前去触摸,怕那不过是一场梦,是他的臆想,只要他一伸手,眼前的她就会幻化成一缕轻烟远远飘散。。。
乐弯弯也?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