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生死恋》 第39章

“我知道你今天休息,一个人呆在宿舍多无聊,所以带你出来散散心。”

“你才无聊!”艾冰为了不让司机知道她在愤怒,压低嗓音说:“你又搞小动作,又挑衅我的单纯与善良,和你在一起,我没有任何安全感。” 她说着眼睫毛又湿了。她不得她仰起脖子,使劲睁大眼睛,不让委屈的泪水溢出来。

章强没想到艾冰比婴儿还爱哭,连忙解释道:“我看你这两天情绪不好,郁郁寡欢,所以带你出来散散心。如果不这样做,就对不起你父母。”

“什么意思?”艾冰含泪望着章强。

“来阿拉沟之前,我去过你家,你父母说,每次你写信都报喜不报忧,他们更加不放心,委托我来阿拉沟多关心你,把你当妹妹一样(这句话是章强加的),但是你总不给我机会,好不容易带你出来散一次心,还整得你哭鼻子。”章强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方格子手帕递给艾冰。这块手帕就是艾冰在华清池用过的那一块,章强一直珍藏在身边。

艾冰接过章强的手帕,沾去眼角的泪珠,又将手帕还给他:“原来你是我父母派来的特务,来阿拉沟监视我的行动。”

“我可不是特务,我在扮演哥哥的角色。”章强见艾冰不再生气,又大胆开玩笑。

艾冰连忙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去二十三团做什么手术?”

“剖腹产手术。”章强说。

“什么?”艾冰有些失落,判断又失误了,不是去给罗平安做手术。

“产妇是当地的牧民,难产一天了,送到师医院怕路上出危险,所以叫我们过去手术。”章强解释说。

“妇产科手术你也会做?”艾冰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章强。在她的印象中,医院越大,分工越细,比如外科,能分为骨科、脑科、胸科、普外科、泌尿科、烧伤科……,但从没听说能跨界到妇产科。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普外科医生最擅长腹部手术,剖腹产也是腹部手术,难得倒我吗。”章强一脸小得意。

“剖腹探查手术你也会做吗?” 艾冰问。她记得罗平安做的就是这个手术。

“这是普外科最常见的手术,小菜一碟。”章强喜欢做手术,如同战士喜欢玩弄钢枪。

“哦,那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艾冰喜不自禁。

“啥事?”

“你先答应我,我才告诉你。”

“你说吧。”章强点点头。

“二十三团有一个老兵,怀疑上消化道出血,需要做剖腹探查手术,可是他害怕手术临阵逃脱了。这次去二十三团,我们一起去找他,动员他把手术做了,行吗?”艾冰恳求道。

“这个思想工作我做不了,你应该去找他们连队指导员。”章强说。

“你刚才已经答应我了,中国人说话算数。”艾冰强词夺理。

“我是外科医生,又不是心理医生。”

“我是临床护士,又不是手术室护士。”艾冰说着抬起半边屁股:“你不答应我,我就下车回去。”

“坐好!”章强摁住艾冰,一脸无奈说:“看情况吧,先做完产妇的手术再说。”

“不许看情况,我要你的明确表态。”艾冰生怕章强忽悠她。

“万一我说服不了那个老兵呢?”章强有些犹豫。他没见过病人,不能随便信口开河,这是医生的职业操守。

“你一定能说服他,你是四医大的医生,信誉度高,医疗水平高,那个老兵就是不听师长的,也不会不听你的。”艾冰有意恭维章强,这不符合她的性格,但为了罗平安,说什么话都不再顾忌了。

章强没吱声,扭头望向窗外,心里感到纳闷,艾冰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个老兵。

车窗外的视野比师医院要开阔很多,大片枯黄的草原,草原中裸露着大小不等的石头,结冰的河面上有几个顽童在玩耍。更令章强好奇的是,荒凉的群山脚下竟然排列着几栋整齐的红砖房,还有一个与荒山比肩的大烟囱,烟囱喷发着滚滚白烟,给偏僻的山沟增加了几分生气。章强立刻想起了二院附近的灞桥电厂,那里也有两个巨大的烟囱,冒出来的白烟半个西安城都能见到。

“这么荒凉的山沟里还有工厂?”章强问。

“好像是军工厂。”艾冰说。

“生产什么武器?”

“你又不是特务,打听这个干嘛。”艾冰推了章强一把:“说呀,快表态呀,去不去找那个老兵。”

“你这么关心那个老兵,跟他很熟吗?”章强盯着艾冰的眼睛问。爱一个女人,就会在乎她身边所有的男人。

“比你熟。”艾冰避开章强带问号的眼神。

“有多熟?”

“反正……,先认识他,……后认识你。”艾冰不再伶牙俐齿了,也不敢与章强的目光对接,生怕他发现心中藏的秘密。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去见那个老兵,他叫什么名字?”章强问。

“他叫罗平安,罗盛教的罗,一路平安的平安。”

“哦,这名字好记,我和罗盛教还是战友。”

“哧!”艾冰不满:“吹牛也不先打个草稿,罗盛教牺牲时,你还没出生。”罗盛教救朝鲜落水儿童牺牲的故事已写进小学语文课本,他的名字家喻户晓。

“没骗你,我在47军141师当过兵,罗盛教就是这个师培养出来的英雄。”

“但愿你不是狗熊。”艾冰调侃道。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这是艾冰第二次来二十三团卫生队。她觉得似乎地球转快了,比第一次来用的时间要短,或者是章强在她身边,所以时间过得飞快。

二十三团卫生队的医生们早已等得望眼欲穿,一见到章强,如同见到送子观音一拥而上,恨不得将他抬进手术室。

艾冰没有去手术室,她在门口等章强。二十三团卫生队不缺手术室护士,这里有十多名女兵,艾冰一看到她们,便想起了天山雪莲。世上还没有哪一种绿茎碧叶的花,敢亭亭独立于在三千米之上的冰达坂,除了高贵圣洁的天山雪莲,就是二十三团卫生队的女兵们。

天冷屎尿多,艾冰喝了一杯一位女兵专为她泡的热乎乎的白糖开水,没过半小时小肚子就膨胀了。

她走到室外去上厕所,发现不远处二十三团的墓地里,一些官兵正在那里挥臂刨坑,有的人甚至连棉衣都脱了,干得热火朝天。

艾冰卸掉身上的包袱后,朝墓地走去。上一次来她就打算到墓地看看,但是时间不允许。

“喂,你们是几营的?”艾冰走过去问。其实她心里有了答案,就在几天前,三营刚牺牲了六名战士。

“三营的。”一个穿着四个兜的干部说,他眼圈红红的,不知是哭的还是被大风吹的。

艾冰用目光数了数,雪地上已刨出六个长方形的墓穴,都不太深。由于冻土太硬,乱石又多,战士们挖得十分吃力,铁镐砸下去,又被弹起来。

这就是六位烈士的归宿?艾冰一阵伤感,脑海里又浮现出她亲手化过妆的烈士仪容,他们将长眠在荒山野岭中,他们的亲人会来看望他们吗?他们只穿着单薄的军装,躺在冰天雪地里冷吗?

艾冰的眼圈又湿润了,但她不敢眨眼睛,生怕泪珠挤出来。这几天流泪太多,脸上的泪痕被冷风一吹,生出了几个小冻疮,又红有肿又痒,就像红苹果烂了几个小洞眼。

王倩告诉艾冰,冻疮只要长一次,以后年年都会长,就像割过的韭菜生生不息。吓得艾冰再也不敢放肆流泪,生怕小冻疮在脸上生根发芽,以后留下小疤痕。爱美的她,就像爱护眼睛那样爱护脸蛋。

“什么时候下葬?”艾冰问那个干部。

“今天先在连队开追悼会,开完追悼会就运过来下葬。”干部说。

“太巧了。”艾冰心想,章强答应和她一起去找罗平安,她还担心找不到他。正巧三营今天开追悼会,一定不会出工,找罗平安不费吹灰之力。艾冰暗暗庆幸,这趟公差算来对了。

“我能去参加追悼会吗?我是师医院的,抢救过这些烈士,我想再送他们最后一程。”艾冰对那个干部说。

“当然可以。如果你想去,就坐我们的车去。”干部说。

“你们的车啥时走?”

“墓挖好了就走,大概半小时后吧。”干部看了看表。

“我先去卫生队有点事,你们一定要等我。”艾冰说着拔腿就朝卫生队跑去。

艾冰一路小跑回到团卫生队,正好章强从手术室出来,手术衣和手套也没来得及脱,上面血迹斑斑。好在艾冰见惯了血,不然会吓得尖叫。

“这么快就做完了?”艾冰看看表,一小时还不到。

“我担心你在外面久等,缝完伤口就出来了。这手术简单,就像切西瓜似的,好在劳动人民的体质好,没出多少血,母子都平安。”章强说。

“那我们该去完成下一个任务了。”艾冰喘着粗气说。她刚才跑得太快,忘了这里的海拔比师医院要高出两千多米。

“急什么,还没吃午饭呢。”章强摘下带血的手套说。刚才在手术台上,他获悉一个重要消息,只要师医院的人来,炊事班长都会撬一瓶猪肉罐头款待。

“三营今天开追悼会,连队不出工,我们正好可以去见那个老兵。”艾冰急着说。

“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是吃了午饭再走,我肚子饿了。”

“不行,现在就走,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那也要让司机吃饭吧,听说去三营要翻越冰达坂,总不能让司机饥寒交迫去开车,我俩的小命全在他手上。”章强还在惦记着猪肉罐头。来到阿拉沟后,油水太少了,因此他很怀念艾冰父亲做的淮扬菜——红烧狮子头。

“司机当然要吃午饭,但是我们吃就来不及了。”

“你什么意思?”章强被艾冰说糊涂了。

“我们不坐救护车去,坐三营的车去,他们的车就在那边等着,快走。”艾冰催道。

“怎么回来?”章强还是恋恋不舍猪头罐头。

“也坐三营的车,开完追悼会,他们要将烈士运过来安葬,你就别操心了,快走啊。”

章强再也找不出吃猪肉罐头的理由,一脸沮丧说:“我去换衣服。”

三营一共有五个连,都住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冰达坂上,营房是挖地三尺的地窝子,房门开在地下,房顶高不过地面1米,背风处的玻璃窗仅为了采光,永远不用推开,因为窗外四季飘雪,常年冰封。

施工地点离连队驻地大约有一公里路程。出工时,官兵们顺风走下坡路,收工时,则要迎风爬大坡,遇到刮风下雪的恶劣天气,短短一公里路程有时要走一个钟头。一些从未见过雪的广东兵,从零上三十度的南国来到零下三十度的天山,六十度的温差令这些老广极不适应,有的人在没膝的雪地里走着走着就情不自禁嚎啕大哭,哭够了还要继续爬大坡。

师宣传队也常来这里慰问演出,经常会发生一些小意外。要么快板冻在手上取不下来,要么演奏员冻得不会走路,要么演话剧的忘记了台词。

这里每个连队都建有篮球场,但也只能投投篮,在高寒缺氧的冰达坂,多跑几步就像打醉拳似的东摇西晃,。

艾冰与章强乘车赶到三营时,追悼会正在进行中。

如洗的碧空漂浮着大片白云,像是为烈士们铺一条通往天堂的路。六具涂着黑漆的榆木棺材摆放在操场一侧,每副棺材前都立着一个花圈,花圈上的纸花都是用画报或报纸扎制而成的。“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黑字竖幅悬挂在平时挂银幕的两根大柱子上。

官兵们身穿整齐的军装,列队站在操场上。尽管天气晴朗,但气温极低,呼啸的北风在耳旁呼啸,似深沉悲怆的哀乐震撼着心灵,给追悼会平添了几分哀恸。

艾冰围着队列转了两圈,都没有发现罗平安的身影。她向三营长(也就是?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绿色生死恋 倒序 正序

《绿色生死恋》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