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生死恋》 第11章

艾冰被罗平安的善解人意小感动,连忙将带回家的苹果、葡萄干、杏脯等新疆特产拿出来,摊在小方桌上:“吃,吃,多吃点水果,这比抽烟有利于健康。”

大个子兵将香烟揣回裤兜里,不客气吃起葡萄干,边吃边对罗平安说:“你要是不上车,你媳妇非跳下去不可,嘿嘿,公不离婆,称不离砣。”

艾冰穿着肥大的没有领章的冬装,脸蛋俊俏得似春天里的桃花,还真像到部队探亲的家属。看得大个子兵眼神里充满羡慕与嫉妒。

“别瞎说。”艾冰脸红了。不知是害羞,还是车厢太闷热。

“还没过门吧,那就算对象喽。你要是不想他,也不会跑到新疆来看他。”大个子兵冲艾冰笑着说。

艾冰不满瞥了大个子兵一眼。该怎么解释呢?说是罗平安的战友,他俩相信我是军人吗?讨厌的大风,给我制造这么多麻烦。

“她是我妹妹。”还没等艾冰编好美丽的谎言,罗平安替她解围了。

大个子兵看看艾冰,又看看罗平安,一脸狐疑:“你俩的口音好像不是一个地方的,她的普通话比你标准得多。”

“我是他表妹,我俩不在一个地方长大,当然口音不一样。”艾冰又在替罗平安解围了。

“表妹?你家的表叔也数不清吧。”大个子兵又在调侃。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罗平安马上把话题岔开了。他发现大个子兵的目光就像草原上的狼,一直盯着漂亮的艾冰不放,伺机扑过去咬一口,这使他很不舒服。

“我们是红旗拉普哨所的,回甘肃探亲。”大个子兵说。

艾冰这才发现,这两个军人的脸颊上都有两坨红肉,就像是拔过火罐,又硬又红,红得发紫,这两坨高原红,正是高原边防军人的青春烙印。

“红旗拉普哨所在哪里?”艾冰好奇问,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

大个子兵说:“靠近中巴边境,海拔五千多米,从来没有女人去过,飞过的鸟也只有公的。”

“吃个苹果。”罗平安抓起一个苹果,塞进大个子兵嘴里,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对象是铁道兵吧?”小个子兵见高个子在吃苹果,自己的机会来了,主动与艾冰聊天。

“他是我表哥,不是对象。你怎么知道我表哥是铁道兵?”艾冰对“对象”一词很敏感,纠正道。

“这趟列车我坐过两回,每次经过大河沿,都是冷冷清清的。自从铁道兵进疆修铁路,大河沿一下子热闹起来,在这里上下车的军人几乎都是铁道兵,连老百姓都知道,那些该字车是铁道兵的车。”小个子兵说。

“那个字念亥,不念该。”艾冰又纠正道。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读错这个字,只有铁道兵的人才不会读错。

“铁道兵什么时候修通南疆铁路?现在回一趟家太辛苦了。”小个子兵没话找话,想掩盖刚才念错字的尴尬。

“你去问表哥吧,我不知道。”艾冰指着罗平安说。罗平安已经对她使过好几次眼色,她心想,嫌我说话说多了,那就让你去说。

小个子兵站起来,主动给罗平安让座:“铁道兵同志,你辛苦了,请坐。”

罗平安心里一阵感动,却推让着:“我不累,还是你坐。”

艾冰使劲拉扯罗平安的衣角:“让你坐,你就坐呗,大家轮流坐。”她是心痛罗平安,在她眼里,他还是一个病号。

盛情难却,罗平安只好坐下,与艾冰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艾冰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头一歪,靠在罗平安肩上。

艾冰感到罗平安的肩膀震动了一下,那是紧张的。

“我又不是母老虎,会咬你一口。”艾冰心存不满。她又累又饿又困,疲惫到了极限,另外她也不再顾忌什么了,表妹向表哥撒小娇是正常的,那就假戏真做吧,如果两人都正襟危坐,那才不正常。

艾冰将头靠在罗平安厚实的肩上,如同下了夜班躺在床上,舒坦极了。她甚至能听见他突突突的心跳声,就像是床头的小闹钟,陪伴她度过寂寞难耐的夜晚。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列车在荒凉无际的戈壁滩走了一天一夜,到达甘肃武威。两个甘肃兵在这里下了车,再转乘回家乡的长途汽车。

两个当兵的一走,罗平安和艾冰终于可以并肩坐在一起了,但是反而更加不自在,就好像观众都离场了,演员也没必要再演戏,因为没人看。

罗平安将身子往外挪了挪,从裤兜里掏出一小包黄色的东西,问艾冰:“能抽支烟吗?”

“这是烟?我看像小米。”艾冰拿过黄色的东西看了看。

罗平安又从裤兜里掏出小半张报纸,撕下一小条,说:“这是莫合烟,只有新疆人才会抽,我刚学会,要不要示范一下?”

艾冰没吱声。她讨厌有人在身边吸烟,但看到罗平安一脸疲倦,只好委曲求全。

罗平安用三根手指头抓起一小撮烟粒,放在报纸条上,卷成香烟状,又放在舌头上舔了舔,一支莫合烟就大功告成了。他点着火,使劲吸了几口,烟头燃烧起来。他刚吸了几口烟,便咳嗽起来:“咳咳……”

“别抽了。”艾冰抢过罗平安的烟,扔出窗外。她对呛人的莫合烟已忍无可忍。

“这烟真……真够刺激的。”罗平安咳得满脸通红。

“不会抽就别示范,也不嫌丢人。”艾冰揶揄他。

“我抽着玩。莫合烟便宜,穷当兵的,只能抽这个。”罗平安说。

“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抽烟。”艾冰说。

“我们连长都没有你管得宽。”罗平安摸着头说。

“我问你,听说你几次昏倒在隧道里,为什么不来住院?”艾冰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健康。

“那点小毛病,住什么院。”罗平安不屑。

“你是害怕,不,是讨厌赵医生吧。告诉你,我已经替你申冤平反了。”艾冰沾沾自喜说。

“申什么冤?平什么反?”罗平安不解。

于是艾冰娓娓道来,从罗平安给她送生姜红糖的事说起,一直说到她找赵医生替罗平安打抱不平反为止,一字不漏述说一遍。

“这些鸡毛蒜皮,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没有怪罪赵医生,本来我就没打算住院,都是刘所长逼的。”罗平安说。

“汽车都需要保养,人有病了,也需要住院治疗。”艾冰说。

“我们连长腰部受伤,每天穿着钢背心到工地施工。还有个小战士,只有一条腿,每天拄着拐杖到工地找活干,我四肢健全,能吃能喝,和他们相比,哪好意思住院。”

“那个小战士姓李吗?”艾冰问。她想起了伤员小李,他也只有一条腿。

“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反正带病带伤坚持施工的人很多,都憋着一股劲,想早点打通奎先隧道。”

听罗平安这么一说,艾冰再也不敢提住院二字。她想起了什么,打开自己的行李,拿出一瓶猪肉罐头说:“上次吃了你送的生姜红糖,我退烧了。知恩图报,这瓶罐头送给你,一定要收下。”

罗平安推让:“你还是带回家孝敬父母吧。”

艾冰装出生气的样子:“我带的东西够多了,就当帮我减轻一点负担。”说着打开罗平安的旅行袋,要把猪肉罐头塞进去。

她的手停住了。旅行袋里放着一套绿色的确良军装,崭新得刺眼。

一旦看到新军装,对铁道兵来说意味着一种不祥之兆。每当宿舍的床头摆放一套新军装,就意味着昨天还睡在身边的战友,今后再也见不着了。因此官兵们宁愿天天看破衣烂衫,也不愿意看到新军装。

铁道兵也很少有人能够保存新军装。战士们施工时都喜欢光着身子穿工作服,腰间扎一根草绳或者报废的导火索,就是舍不得穿新军装。即使这样,由于长年累月在艰苦环境中生活和施工,军装损耗相当严重,一年只发两套军装,根本就不够穿,个个都像叫花子一般。

罗平安见艾冰盯着新军装发愣,忙解释说:“这套新军装,是一位牺牲战友的,他是我老乡,不久前死于隧道塌方。还有300元抚恤金和烈士证,我要一起送给他父母,他家住在深山老林里,只有我找得到,所以领导安排我去,顺便探亲。”

艾冰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想起了牺牲的哥哥。

一九七0年最后一天,艾冰和父母正在家里吃晚饭。一位陌生军人在厂领导和居委会主任的陪同下敲开她家的门。

当陌生军人将一套新军装和300元抚恤金交给艾冰父母时,只见母亲双脚一软,昏倒在地上。

后来母亲在医院里抢救了三天,才能下地行走。

“你怎么了?”罗平安望着艾冰的红眼圈问。

艾冰一时难以平静,晶亮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罗平安这一问,她更加难受,泪珠子噼里啪啦掉下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收下就是了。”罗平安以为自己把艾冰气哭了,主动从她手上接过猪肉罐头,塞进旅行袋里:“我们家乡有句俗话,不打笑脸人,我是不敢得罪哭脸人。”

“以后不许气我了。”艾冰见罗平安终于收下她的礼物,又破涕为笑。

罗平安勾起右手食指在艾冰鼻尖上刮了一下:“以后不许掉金豆豆了,别人以为军人欺负老百姓。”

“那你对我好一些嘛。”艾冰的声音变嗲了。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列车驶过陇西车站,车窗外的群山明显多起来,但都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坡,吸引不了艾冰的眼球。

艾冰只专注罗平安。

罗平安正趴在小方桌上打盹,身子随呼吸均匀起伏着,军帽垫在头下,头发乱蓬蓬地似一堆荒草,还夹杂着不少银丝。

“这么年轻就有白头发了,肯定是贫血引起的。太不珍惜身体,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动员他住院,但他不会听我的,哎——!”艾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罗平安抬头问。他两眼通红,目光迷蒙,一看便知道缺少睡眠。

“没事,你安心睡吧。”艾冰莞尔一笑。

艾冰离开座位,朝车厢一头的厕所走去。

在过道上,被一个人挡住去路。

这人是个中年男子,一脸黑乎乎的络腮胡,好像头发长错了地方。他手里握着半瓶子酒,横躺在过道上,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酒气。

艾冰走到他身边,客气说:“同志,请让一下。”

酒鬼举起酒瓶呷了一口酒,然后抬起一只胳膊挥舞着。

艾冰以为酒鬼要打她,吓得后退一步。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走过来,用脚踢酒鬼:“喂,让道。”

酒鬼一声不吭,也不让道,同样挥挥胳膊。

“那我跨过去了。”男人抬起一条腿,从酒鬼身上跨了过去,一只脚还踢到酒鬼的酒瓶,酒鬼也无动于衷,好像很享受胯下之辱。

“喂,让道。”艾冰的声音不再客气。她憋着一泡尿,脸都憋红了。

酒鬼身边坐着几个大男人,其中一个说:“别跟酒鬼啰嗦,跨过去就是了。”

“跨过去!跨过去!”另外几个男人跟着起哄。

艾冰本想壮胆跨过去,但看到酒鬼脸上荡起几丝淫笑,又怯步了。鬼知道他

安的什么心。起哄的男人也不是好东西,只想看我的笑话。

有一个人走过来,一把揪住酒鬼的衣领:“让她过去!别欺负女人。”他的

劲真大,酒鬼像头死猪似的被拽到一边。

艾冰甚喜,那人是罗平安。但她顾不得跟他说话,连忙朝厕所奔去。

刚才起哄的几个男子顿时鸦雀无声。突然,又有人咋呼:“解放军打人!”

“当兵的不要欺负老百姓!”

“打他怕脏了我的手,我是给他找个座位。”罗平安拖着酒鬼朝自己的座位

走去。

当艾冰返回到座位时,发现酒鬼笔挺挺躺在座椅上,将两个座位都占了,罗平安无奈地站在一旁。

罗平安见艾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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