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警察罢了。”刘义回答说。
“没人敢小看警察。”路方说完这话,离开了。
杨琪想起她的采访还不能算是完成,刘义也想起他还没来得及问莫小渝的手术情况。
路方走后,刘义跟杨琪闲聊,杨琪说起陈若兮走后,没有音讯,刘义说沈流舒的妻子莫小渝住院了,要动手术,路方是主治医生。
“世界真小。”杨琪感慨。
“也不能这么说,除了巧合之外,还有故意。”
“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你刚才打量路医生的样子,象嫌疑犯。”杨琪开着玩笑。
“这人有些奇怪。”刘义直言不讳。
“既然你也这么说,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路医生说做完下个星期的手术就回美国了,我正为难呢,电视台一年一度的十佳青年评选,多大的事,好多人打破脑袋,甚至花钱买的都有,为的就是这个名,他倒好,好容易评上了,说走就走。”
“他跟你很熟吗?怎么跟你说这些私事?”刘义好奇。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杨琪说。
杨琪和刘义,都想不通。但杨琪烦恼怎么跟台里交待,刘义烦恼怎么说服沈流舒好歹来医院探望探望莫小渝。
沈流舒对莫小渝病情的关心程度,以刘义说到只要手术就没有生命危险为界限。他吩咐财务经理,让他这两天无论如何去一趟医院,把莫小渝该付的医药费都预付了。
财务经理出去之后,刘义说,“嫂子只怕不会接受?”
沈流舒笑道,“她会的,我那个岳父岳母会闹得她接受为止。”
刘义大体有些明白,沈流舒跟莫小渝的夫妻情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叶蓝秋,不过是不小心路过,陷进了冰窟窿里。
刘义提起莫小渝的主治医生路方。
“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太靠得住,沈哥,要不要劝劝嫂子换家医院,虽然医院方面打包票说没有生命危险,但一上了手术台,整条命都交到医生手里,还是稳妥些比较好。”
“路方?”沈流舒笑着说,“叶蓝秋大学时代的男朋友,正好也叫路方,真巧。”
刘义大吃一惊,“沈哥,你……”
“你是不是怪我心狠手辣,见死不救,只不过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叶蓝秋尸骨无存的情景,就什么也懒得管了。”
“嫂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刘义战战兢兢。
“我懒得想,你是警察,出了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要不要我现在去阻止他?”刘义问。
“我说了,你是警察,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沈流舒说。
路方
在手术室,莫小渝躺在手术台上,全身麻醉,没有感觉,也没有,丝毫抵抗能力,他可以,为所欲为。
护士在一旁奇怪,路医生汗如雨下,神色也远非平日的胸有成竹可比。子宫全切,对路医生而言,并不是什么大手术。
“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护士提醒路医生。
路方拿起手术刀,又试了一次,最后,他放下了,冲出手术室,全然不顾护士在后面不停喊他。
路方在自己的办公室,碰到沈流舒。他坐在那里,应该是等了很久了。
“手术做了没有?”沈流舒问。
“你是谁?”路方问。
“沈流舒。”
路方停住脚步,“你是沈流舒?”
“你是路方。”
“你认得我?”
“我一直都认得你。”路方回答。
“你知道我今天跟莫小渝动手术?”
“我知道你今天跟我前妻,害死叶蓝秋的人之一,莫小渝动手术,而且我知道,从头到尾,莫小渝根本就没病。”沈流舒说。
“为什么不阻止我?”路方问。
“我比你想象的要心狠手辣。”沈流舒说。
“我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但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了手……”路方捂住脸,象个孩子一样哭了。
沈流舒坐在那里,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有些庆幸,这种复杂,他说不清,也不想细究,现在,他能做的事是等着路方发泄完毕,他羡慕路方,还能痛痛快快哭这么一场。
过了很久,沈流舒说,“我找人帮忙,把叶蓝秋的手机详单打出来了,她死前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你的,还有,那些天,她每天给你发短信,为什么?”
路方失控的情绪,已然平息下来。
“人都死了,你问这些有什么用,我是医生,她是病人,我们之间发发短信相互联络很平常。”
“叶蓝秋给你发短信的地方名叫白马乡,那里四面临山,手机在那里,只有山顶才有讯号,叶蓝秋住在山脚。为了给你发那些短信,她每天早晨爬到山顶。你是医生,治疗过不少癌症病人,癌症病人疼起来是什么感受,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最后两天,她没有力气爬到山顶,就让一位叫杨守诚的男人把她背上山,就为了给你发短信。你认为这种联络很平常?”沈流舒问。
路方无言以对。
“我结婚了,一年前。”路方回答。
“我知道,叶蓝秋捧着你的照片哭了很久,我就象现在这样,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哭,那是她第二次被人抛弃。”
“第一次是被你。”路方苦笑。
“我们其实最没资格指责别人。”沈流舒说。
路方对此,用沉默表示赞同。
“打算什么时候走?”沈流舒问。
“本来定了下个星期,但我妻子,她开了家花店,转让方面出了点问题,可能要推迟些时候。”路方说。
“出了什么问题?”
“买的人临时变卦。”
“就当我好奇吧,你这次离开得这么忽然,你妻子有没有问你什么?”
“叶蓝秋的事,她都知道。她有个很有意思的女人,她总说服男人买红玫瑰,告诉男人们红玫瑰代表爱情。回家后,她告诉我实话,真实的原因是,红玫瑰虽然最廉价,利润却是最高的,而且真心想买的人从来不会只买一朵,仔细算起来,她还是赚得最多,这就是她的生意经。”
如果不是此刻的气氛太过凝重,沈流舒很想开怀一笑。
“这就是叶蓝秋跟我妻子最大的区别,知道蓝秋放弃治疗的原因吗?”路方忽然问道。
这一直是沈流舒心中最大的疑团。
“叶蓝秋没钱。”路方回答。
沈流舒愕然,“怎么可能?”
工资待遇方面,沈流舒自认从来没有薄待过叶蓝秋。
沈流舒
“叶蓝秋的钱,全部拿去还帐了。”路方这样说。
“还什么帐?”
“叶伯父因病去世的时候,叶家欠下一大笔钱,叶蓝秋还了近十年,去年才全部还清。”路方说。
沈流舒的叹息,不过数秒,转而想到了另一个不解之谜的答案。
“路方,当年不是叶蓝秋跟你分手,而是你象甩包袱一样甩掉了叶蓝秋,你要出国留学,你要前途,你不能被叶蓝秋拖累,是不是!”
路方沉默不答。
沈流舒得到了答案,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生活,对叶蓝秋而言,是一出彻彻底底的悲剧,而他,从头到尾,也不过是这出悲剧的旁观者罢了。
有人敲门,是护士,说莫小渝的家属在责问为什么没有做手术。
沈流舒回答说,“我就是病人家属。”
护士愣在那里。
路方补充说,“他是病人的丈夫。”
护士小姐是位年轻的女子,更是位流言的热衷者,病患莫小渝正在办离婚的事她也曾热烈讨论过多次,投入大量的口水与少量的感情。此时此刻,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丈夫关键时刻到此,不禁终而长出一口气,感叹这世人的良心,还是有那么一点剩余,回头的浪子,虽然缺货的时候是多数,但也不至于是断货。
护士小姐欢欢喜喜地去了。
沈流舒说,“路方,这事没完。”言下之意,他会以追究莫小渝的所谓误诊为由,为叶蓝秋讨回公道。
“沈流舒,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积极为叶蓝秋讨回所谓公道。”路方说。
沈流舒停下来,等着路方的下文。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因为叶蓝秋不爱你,从头到尾,一丝一毫,都不爱你。她顺从你,甚至奉承你,是因为你提供给她最优厚的工作,能够解决她最基本的生活问题。但她不爱你,叶蓝秋但凡有一丝一毫地爱你,她会她的困难告诉你,债务也好,病情也好,她都瞒得密不透风,因为她知道,她一旦告诉你了,你势必会强迫她接受你的帮助,甚至你这个人。从头到尾,真正出轨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沈流舒!叶蓝秋宁愿死,也不愿跟你在一起!”
“你胡说!”沈流舒踢倒了椅子,把桌上的全部东西扫落在地。
“你告我吧,使出一切手段对付我吧,不过,你别忘了,只要你这样做了,你这一生,势必要跟莫小渝绑在一起了。我很好奇,你要扮演什么样的丈夫呢,是浪子回头,还是情深似海。”
沈流舒不答,摔门打算离开,莫小渝站在门口。
“路医生说的,是不是事实!”
“你应该庆幸,保住了你的子宫。”
“我问你,路医生说的,是不是事实!”莫小渝叫嚷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不是都做了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沈流舒冷笑。
“原来我一直冤枉了叶蓝秋!”莫小渝喃喃自语。
“你不过是为你自己的错误找到了叶蓝秋这样一个最方便不过的借口罢了。”
“你呢,你又能好到哪去,沈流舒,你这个伪君子!”莫小渝扬起手。
沈流舒抓住她的手,“所以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适合百年好和,白头偕老!”
杨守诚
路方的不合作,让杨琪在台里备受批评。她年轻,她是女人,她升得太快,还有,她取代了陈若兮的位置,却没能象陈若兮一样拿出具有说服力的成绩,这一切,让批评来得越发猛烈。
杨琪不忿,她试图跟主任,台长解释,路方的采访泡汤,不是她的错,是路方当选十佳本身是一个错误,是路方的错误让她的采访无法进行下去。
台长说,“你为什么不把这个错误报道出来。”
杨琪顿时语塞。
杨琪顿时明白,她的错误不在于路方的错误,而在于没有报道路方的错误,这本来,是一条比路方的正确更轰动的新闻。
她试图弥补。
路方已经离开国内,理由是学术交流,归期不定,也许三年,也许五年。
杨琪却是明白,路方是等待有关莫小渝手术的谣言消散殆尽之后,才风风光光回来。
杨琪忽然想到,如果在那个当时,她有陈若兮的敏锐,把路方的隐密报道出来,路方的风光,是不是应该会在前面再加上另外两个字:不再。又或者,归来的时间,会变成,也许三十年,也许,五十年。
人类,毕竟是健忘的。
就象叶蓝秋,那样美丽的错误,被轰轰烈烈诅咒之后,再被轰轰烈烈惋惜之后,包括那个纪念的网页,也因该用户付费原因,而被网络服务商收回了纪念空间。
也许,这就是网络的价值,诅咒一个人,是免费的,惋惜一个人,也是免费的,而纪念的空间,却是收费的。
杨琪惟一庆幸的是,她所犯的错,使她丧失了立稳脚跟之后的乘胜追击的事业新高峰,也得以,使她成为一个平庸的小记者,平凡的小女人,她回过头,继续之前的追求,她留出所有的空闲时间,去找杨守诚。
杨守诚拿着同事的设计图,帮着去申报一项全国性的设计大赛。
杨琪拿过看了一眼。
“这不是你的构思吗?”
杨守诚不语。
杨琪愤怒了,“这是剽窃,你应该去告他,而不是帮他去申报。”
杨守诚拿过设计图,小心地装好。
“杨琪,这跟你没关系。”
杨琪失神,好半天才问出来,“杨大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杨守诚闭嘴不答。
杨琪再问,“为什么?”
杨守诚准备离开。
杨琪一把抓住他,“是不是因为陈若兮!”
“陈若兮死了。”杨守诚说。
杨琪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采访非法小煤窑的时候出了交通事故,你要不要继续她未尽的事业?”杨守诚问。
杨琪退后一步,她知道陈若兮的死,肯定有内情,但她不敢,她害怕。
“你是不是在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陈若兮不会离开电视台,不会为了翻身,拼死拼活做这篇报道,也不会出事。”
“跟你没关系,陈若兮即便不离开电视台,也会做这篇报道,这是她的工作,她从不回避,从不用所谓光彩的一面来迷惑自己,她选择的角度,是把最丑陋的自己和世人,一起以新闻的形象展现出来。或许她的方法有问题,但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只能接受正面的自身,对于不能避免的自身丑陋,不仅不承认,反而用一个接一个的伤害来掩饰。沈流舒为什么会不惜设局陷害也要把陈若兮拉下来,是因为他要向叶蓝秋证明,他的爱,是真的。还有,你有没有做过统计,那些骂陈若兮骂得最凶的,都是哪些人。是那些当初骂叶蓝秋骂得最凶的人,他们不过是通过诅咒陈若兮来抚平自身的罪恶感罢了。”
“可是,如果不是陈若兮,叶蓝秋也不会……”
“叶蓝秋的死是悲剧,但网民的丑陋居然能如此轻易地被利用来杀人,到现在仍不自知,难道不是更大的悲剧。”
“杨大哥,这些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为自己,为叶蓝秋,也为陈若兮辩解,你才是那个最有资格为辩解的人。”
“不,我不会,因为我跟叶蓝秋一样,是懦夫。叶蓝秋选择死,是因为她放弃抗争。如果发生在叶蓝秋身上的一切,发生在陈若兮身上,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陈若兮跟你,跟我,跟叶蓝秋,最大的不同,在于正确也好,错误也好,她从不回避,甚至操纵,达到她想要的目的,这就是她跟我在一起的原因。她做的一切,是我从来想做而做不到的。就象这个设计,我明明知道是我的设计被剽窃了,但我不敢抗争,因为剽窃的这个人,是我的顶头上司。”杨守诚说。
杨琪站在那里看着杨守诚离开,她知道,她不会再缠着这个男人了,因为,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在陈若兮身上看到的,是自身所羡慕的优势,在她杨琪身上所看到的,则是自身所厌恶,却又无力改变的软弱。
其实,真正清楚每一个人优势和弱点,只有每一个人自己,但最不能承认的,也是这个自己,所以,用优势发起攻击,保护自己,用弱点换取同情,安慰自己,再用优势自我挣扎,再用弱点自我检讨,就这样,一起,完成进化过程。
全文完……
第一章
001。杨守诚之手机被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杨守诚原本不信,现在却是不得不信。
杨守诚大学毕业后,为求稳定在一家大型的建筑公司做了一个小设计员,简称,小职员。十年如一日地过去了,当他仍然是小职员,而同事同学朋友们升官发财的消息满天飞,不管是真是假都一个光鲜亮丽的时候,杨守诚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的确不够精明。
上星期陪客户吃饭,多喝了几杯,微微有些醉意,出门后被人撞了一下,等到反映过来,前一秒钟还拿着的手机已经不翼而飞。
杨守诚看过电视电影,那里面的女人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尖叫:有小偷,有抢匪之类的话。
杨守诚不是女人,是坚强的男人,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客户。
所以,他很有风度地叹息说,现在的抢匪真是猖狂。
客户之一说,这些害群之马,就应该抓到一个枪毙一个,最好是当场枪毙。
客户之二说,这点事够不上枪毙,警察要真掏了枪毙了人,坐牢的反而是警察。
客户之三是位娇小玲珑的女士,没加入讨论,而是在第一时间给男友打电话:你快点过来接我……刚才差点被人抢了……不是,我没被抢,我是说差点,被抢的是杨守诚,出门的时候,他走在最前面,帮我们开门的时候被抢了……
杨守诚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走在最前面,再也不帮女人开门了。
男人两只手,女人同样两只手,凭什么男人要帮女人开门。
客户之四说,杨先生,你去忙你的事,我们先走了。
杨守诚为女士打开车门,说,“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送你们回去了。”
002。杨守诚之电信详单
杨守诚打电话给女友,告知手机被抢一事。
女友陈若兮是记者,正忙着采访,回答说,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人没事就行,就当破财挡灾。然后提醒他去电信局挂失。
杨守诚来到电信局,进门第一感受,还是这里的空调效果好,冷气足。
在电信客服小姐的提示下,杨守诚出示身份证,开始庆幸抢匪只抢去了手机,还给他留下了钱包和钱包里的身份证。
客服小姐报出他这个月的话费金额,很体谅,安慰他说,其实他的手机因为欠费一块钱,已经处于半停机状态,抢匪这一次没占到便宜。
杨守诚不是多疑的人,至少,出生到现在没怀疑父母不是亲生,看见垃圾堆福利院从来没有产生过联想;考试的时候没有查过分数,老师说多少分就多少分;工作后没有查过工资表,会计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但是现在,他对电话费产生了怀疑。
杨守诚表示,他前天才刚刚交付一百块话费。
客服小姐查过电脑之后告知:他的手机费用里除了打进打出的通话费之外,还应包括,月租费,来电显示费,彩玲,小秘书,语音信箱等功能费林林总总每月共计36块,另外,还订制了三款手机短信包月服务,每款每月20块,共计60块,合计86块。
前面的部分,尽管抱怨,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所有人都一样交,杨守诚也认账,但后面的内容,杨守诚表示抗议。
客服小姐脸上的微笑在告诉他,订了就承认吧。
客服小姐微笑里的嘲讽在告诉他;我知道你都订了些什么;那些私下的;见不得人的服务;你都订阅了;享受了;现在被人发现了;不认账已经迟了。
杨守诚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他手机里时不时蹦出来的无聊笑话,以及被女朋友陈若兮疑云重重的所谓下流无耻;每月侵吞着他六十块大洋。
杨守诚肯定地告诉客服小姐,他没有订制这些包月的短信。
客服小姐说,不是她说他订了,是电脑说他订了。
电脑取代人脑的记忆功能之后,人脑成了错误的代名字,而电脑的名字,改成了真理。
杨守诚现在只想死得明白点,他问,这些短信到底是怎么订制的?
客服小姐很有耐心地一一指点,三款短信的共同点都是首先会发一条确认短信,但操作方法各不相同,第一款,回复视为订制,不回复视为拒绝;第二款,不回复视为默认订制,回复视为拒绝;至于第三款,客服小姐左看右看,想了半天,说了一句,反正电脑显示您订制了。
杨守诚大为惊讶,问道,“难道你也不明白是怎么订制的?”
客服小姐说,“我们电信跟短信运营商不是一家。”
杨守诚问,“那你们为什么代他们收钱?”
客服小姐说,“这是业务人员做的事。”
杨守诚气得脸色铁青,眼看就要发作。
客服小姐也是见过世面的,马上说,“这样吧,有什么事你去找我们领导,万一不行,您去找媒体反映反映也行,我也是按上面的规定办事,每月的工资还不及那些领导们的零头。”
这倒提醒了杨守诚,堂堂男子汉,欺负一小姑娘,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退一步海阔天空。
杨守诚说,“过去的我不追究,现在马上替我取消这些短信订制。”
客服小姐说,“这个简单,本机号发送五个x到0000就可以全部取消。”
杨守诚说,“我的手机刚刚被抢,没法拨打本机号。”
客服小姐说,“这个我真没办法帮你。”
事情眼看陷入僵局,聪明且经验丰富的电信小姐想到了解决办法,“反正你手机已经没有了,干脆重新上个号,把这个号码废了。”
杨守诚一想也是,“那就报停吧。”
客服小姐说,“您把欠的那一块话费给缴了,行不?”
杨守诚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的钢绷扔给客服小姐。
客服小姐处理完这一块钱的债务之后,拿出厚厚一沓宣传单,“我们最近推出多款优惠服务,您可以选择一款适合您的。”
杨守诚保持最后的清醒说,“下次吧,我要赶着去警察局报案。”
003。杨守诚之警局报案
警察局很好找,白的底,黑的字,称得上黑白分明,门也开得很大,车也好,人也好,进出都很方便。
除了,有门卫守着。
杨守诚被门卫拦下,提醒他,“先登记。”
杨守诚再一次掏出身份证,再一次庆幸随身携带身份证是一件多么方便的事。
守门人问,“做什么?”
杨守诚看着这守门人,没穿警服,没带警帽,也没出示警官证,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报案。”
守门人说,“报案走左边。”
杨守诚出于好奇,往右边看了看,那里有一幢很气派的高楼。
“右边是做什么的?”杨守诚纯粹是问问。
“办公的。”守门人回答。
杨守诚进入左边的旧楼,排除等候了很久,终于有个穿警服的过来问他,“做什么?”
杨守诚看办公桌前的工作铭牌,两个字:刘义,应该是这个警员的名字了。
“手机被抢。”杨守诚看过不少警匪片,记得这种情况下的警察,应该是拿出笔还有纸,做些记录些什么的。
刘义的手里,既没有笔,也没有纸,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根烟。杨守诚眼尖,认得烟的牌子,很普通的牌子,还不及他抽的。
刘义问,“有没有其它损失?”
杨守诚摇头。
刘义问,“人有没有受伤?”
杨守诚再次摇头。
刘义问,“记不记得犯罪嫌疑人的长相?”
杨守诚说,“具体说不上来,不过,如果你把那人带来,我应该认得出。还有,我听酒店的服务人员说,这帮人几乎天天在那里抢劫,你们派人去守着,不出一个星期肯定可以抓到人。”
刘义说,“手机丢了,几千块的事,我们这里就这么几个人,几十上千万的事都处理不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再买一部算了。”
杨守诚说,“我照章纳税……”
话没说完,刘义截住了他,“看见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没有,偷税还殴打税务人员,这不,被我们关起来了,没个三五年出不去,最大的好处是关在这里用不上手机;可以省点力气做点别的手指运动。”
杨守诚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朝脑门涌去,他很想一拳打掉眼前这位叫刘义的小警察脸上的笑,把他夹在手指里的香烟塞进他的嘴里,让这个没有同情心,没有责任心的警察,小男人,知道什么叫男人的血性。
杨守诚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是松开的,还陪着笑,掏出口袋里的烟,递到刘义跟前。
刘义摆摆手,说,“抽惯了糙烟,抽不惯你们这种高级烟,还是留着自己抽吧。你既然坚持,我就帮你做个笔录,当是立个案。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你这抢劫案,发生得早了点,要是在下个月,正好赶上我们的严打,那帮小子,肯定没好下场。还有,看在你这人还实在的份上,你也别带钱去赎了,现在抢劫不象以前单枪匹马,都是团伙作战,弄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抢劫案弄成伤人案,甚至杀人案,你不划算,我们也有得忙。”
杨守诚绝对相信,那帮抢匪今天出门抢他之前,看过黄历。
刘义写了一页纸,让杨守诚签名。
杨守诚一眼就看完了,“这么少?”
刘义说,“事情经过写清楚就行了,你真以为是看电影,一个案子又是证据又是目击证人。你上网吧,上网去看看,比你这严重多的事,哪天不是十条八条的新闻首页上挂着。回去等着吧。”
004。叶蓝秋之病历报告
叶蓝秋在医院,坐在肿瘤科主治医生路天明的办公室。
叶蓝秋问,“特地打电话找我来什么事?”
路天明说,“上个星期,你在我们医院做了体检。”
叶蓝秋说,“常规检查,公司要为我们办医保。”
路天明说,“原来是这样。”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叶蓝秋说,“我的体检报告,是不是出了问题?”
路天明把病历递给叶蓝秋。
叶蓝秋打开,只看了一眼,立马合上,“你的天书鬼画符我看不懂。”
路天明说,“医生都这样写字。”
叶蓝秋说,“那倒是,要不然病人们都拿了病历到外面买药,你们医生只能喝西北风了。”
路天明说,“多年的老同学了,你就放过我吧。”
叶蓝秋说,“你比读书的时候,发福了不少。”
路天明说,“还行。”
叶蓝秋说,“早知道现在医生这么好混,当年我也读医科了。”
路天明说,“当医生其实也不好混。”
叶蓝秋说,“怎么不好混,我倒是听说你们年薪几十万,还有什么回扣,红包之类。”
路天明说,“昨天我们医院一个医生,就被病人家属打成骨折。”
叶蓝秋说,“这应该算工伤吧?”
路天明说,“那是当然,做医生就这点不用担心。对了,你的医疗保险办了没有?”
叶蓝秋说,“这次的体检报告出来就办。”
路天明很久不出声。
叶蓝秋看着路天明,一眼不眨地看着。
路天明说,“别这样看着我。”
叶蓝秋说,“老同学了,你就告诉我一句实话得了。”
路天明说,“我们不仅是老同学。”
叶蓝秋说,“我知道,医药费方面,你会帮我打折。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跟我父亲一样的癌症。”
路天明不说话,也就是默认。
叶蓝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她没有烟瘾,但此刻,她需要抽一支来放松心情。
路天明接过打火机,帮她把香烟点上。
路天明身后的墙壁上,写着四个大字:禁止吸烟。
叶蓝秋的香烟,只吸了两口,就被放下了。
叶蓝秋问,“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路天明说,“还没到那一步。”
叶蓝秋说,“你哄别人还行,我就算了,我父亲得这个病,从检查结果出来到去世,前后不过两年的时间。”
路天明说,“我帮你把住院手续办了。”
叶蓝秋说,“忘了说一句,当年我家卖房子卖地,弄得家徒四壁,也不过让父亲多活了一年。我现在既没房子也没地,母亲也乐得轻松,跟着父亲走了。你帮我算算,还剩下多少时间?”
路天明说,“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叶蓝秋说,“你来想办法?老同学?”
路天明说,“我们不止是老同学。”
叶蓝秋说,“是啊,我们还是老情人,现在这样算什么,奸夫淫妇?第三者?还是狐狸精?红颜祸水?”
路天明说,“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说话别这么难听。”
叶蓝秋说,“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别人骂过之后,我记下来的。”
005。叶蓝秋之公车让座
叶蓝秋从医院出来,搭上了回家的公车。
公共交通的领导们永远都是说亏损的,永远都是有困难的,所以公车永远都是拥挤的,座位永远都是不够用的,罚站也就成了自然的。
站了两站地之后,叶蓝秋终于轮到一个座位,她筋疲力尽,所以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把身后那位年轻力壮男士的忿忿不平的目光无视。
坐过一站地之后,上来一位老大爷,直接站在叶蓝秋身边,开始咳嗽。
叶蓝秋明白,按照尊老爱幼的传统,她应该给老大爷让座。
老大爷说,“如今的年轻人越来越不象话,年纪轻轻的,就坐下来不动了,哪象我们年轻的时候。”
叶蓝秋忽然有些伤感,为她这辈子不会有年老的机会,不会有发表这番感慨的机会而伤感。这样的伤感让她做出一个有别于平常的举动。
她端坐不动。
旁观的售票员出于职责也好,习惯也好,开始说话了,“麻烦车上的年轻人给老人和小孩让个座。麻烦那位穿白裙子的小姐给老人家让个座。”
叶蓝秋身上正穿着白裙子。
叶蓝秋看着窗外,装作没听见。
老大爷说,“也不知这些人的父母怎么教的,怎么这么没家教。”
这一句,叶蓝秋听清了,她说,“我的家教不烦您老操心。”
老大爷气得满脸通红,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叶蓝秋的鼻子大骂,“太不象话了,太不象话了……”
老大爷想是气糊涂了,除了这句,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售票员出来打抱不平,“小姐,你年轻力壮的,就让个座算了,再说,你也希望你老的时候有人给你让座是不是。”
售票员这话说得在理,但这理,却同时是叶蓝秋的痛处,不由自嘲。
叶蓝秋说,“我没福气活到老,也没福气希望别人给我让座,你们什么也别说了,今天这座位,我坐定了,谁也不让。”
无计可施的售票员和老大爷最后同时说,“媒体就应该把这种不道德的人好好暴光,出她们的丑!”
006。陈若兮之现场报道
陈若兮是记者,记者的工作原本是记录生活中的真实,但这已是她当记者之前的想法了。
现在的陈若兮,对真实二字的理解,可以说更全面,也可以说,更圆滑。
她手下的实习记者杨佳琪问她,何为真实。
陈若兮说,事实之部分。
杨佳琪不解,继续问,何为谎言。
陈若兮说,事实之部分。
杨佳琪糊涂了,所以,她对于时下流行的所谓记者即妓者称呼,愤怒且绞尽脑汁据理力争,恨不能赤膊上阵,摆出扭转乾坤的架式。
陈若兮,不过,一笑了之。
陈若兮认为,愤怒并非所谓进攻的武器,不过是人类与身俱来,无法克服的弱点罢了。
她拒绝愤怒,但从来不拒绝还击。
陈若兮认为自己人生最值得纪念的时刻,是25岁那一年,她意识到,与其等待有可能出现在身边的好男人,还不如停靠自己的力量,创造一个好男人,也就在这一年,她遇到了杨守诚,因为采访杨守诚的所在公司总裁的缘故。
杨守诚是这家公司旗下,一位小得不能小的,但也还可以称为“师”的建筑设计师,贝聿铭于他,是不知人间积苦时的梦想而不是现实目标。陈若兮的记忆里,杨守诚最得意的设计作品之一是母校的大门,当然,最大的失误也在于此,门卫的屋子设计在左边,用校长的猜疑说,这杨守诚,是不是在英国呆得太久了。
陈若兮坐在返回电视台的公车上,叶蓝秋刚一上车,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陈若兮看叶蓝秋的目光是羡慕且妒嫉的。
在陈若兮看来,叶蓝秋细长的丹凤眼,眼神过于纤弱,唇形也过于丰厚,唇角略略上翘显得有些神经质,略带心形的脸庞,过于苍白的肤色,鸦翼般浓黑长发,就女人挑剔的眼光看来,无一不是缺点。但陈若兮是成熟的女人,成熟到知道男人会喜欢怎样的女子,会在怎样的女子面前充满好奇心,会被怎样的女子迷惑,甚至,失去理智。
陈若兮少女时期最大的遗憾,是她这一生都不可能成为叶蓝秋那样吸引男人眼光,被男人呵护的女子。她的眼神过于犀利,她的薄唇也使得她显得寡情薄义,甚至,她的短发,某些时候,甚至成了男人婆的代名词。
陈若兮看着叶蓝秋上车,看着她和老大爷发生争执。老实说,她看着老大爷在叶蓝秋身边停下,要求叶蓝秋让座,而不是隔着两个座位的她,她有那么一点,自得的窃喜。
她原以为,有着叶蓝秋这样外貌和气质的女子,是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座位与人起争执的,她应是属于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等着骑士男人保护的柔弱女子。
陈若兮甚至会很不道德的猜想,叶蓝秋这样的女子,最适合扮演电视电影中被男人强暴,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做,除了美丽一无所有的女主角。
作为为生活挣扎的平凡女人,陈若兮对这种女人嗤之以鼻的同时,却又同时羡慕男人们对这种女人过于轻易,过于泛滥的情感。
叶蓝秋不让座的固执,激发了陈若兮作为新闻记者的本能,她悄悄打开手机上的摄像头,把这一幕拍下来,并且尾随那位老大爷下了车,并且从他那里获得她想要的总结陈词。
果然,老大爷忿忿不平地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象话,我那个年代,见到长辈,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别就大大咧咧坐下,就是站在一边也要把腰弯下。”
陈若兮在当天的晚间新闻里播出了这则新闻,同时,出于台里创收的需要,让观众发手机短信参与讨论。节目获得了广泛好评,观众反响强烈,有年长者谴责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漠视传统美德,有年轻者辩护说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容易,上班已经够瞧累了,公车已经够挤了,占个座位也不容易,老年人应该多体谅……
参与讨论,信息费每条一元,国家有规定,必须明码实价,电视屏幕下方的标注得清清楚楚。
一元钱,再小不过的数目,就能获得一个发言的机会,天下最便宜的事也不过如此。再细想,那些有资格,有权利发言的人──领导、老师、明星、主持人,再不济,也是学生、员工等等中间的代表。平日里被代表惯了,今日花一元钱就能代表一次,也算得上是一种补偿了。
陈若兮得到来自消息灵通人士的内幕,这一次的新闻,短信收入超过20万。
007。路天明之家庭风波
路天明回家,妻子沈惠琳已经准备好晚餐,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
路天明盛赞餐桌上每一道菜色香味俱全,妻子新做的发型如何十全十美,一年前买的衣服到了今天仍然落落大方,端庄雅致。
沈惠琳说,“少灌迷汤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路天明说,“还是你了解我。”
沈惠琳说,“我们是夫妻。”
路天明说,“咱们那套复式楼,能不能暂时别买了。”
沈惠琳说,“为什么不买,你不是很喜欢吗?而且你们医院哪个医生不是几套房,我们才买第二套,已经很落后了。”
路天明说,“那些钱,我有用。”
沈惠琳说,“做什么用?”
路天明说,“我有个朋友住院等钱用。”
沈惠琳问,“什么病?要多少钱?”
路天明说,“癌症,估计最少也得20万。”
沈惠琳说,“能不能治好。”
路天明说,“有希望。”
夫妻二人都沉默了。
饭后,路天明要帮沈惠琳收碗,沈惠琳拦着不让,路天明打开电视机,按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频道。
叶蓝秋的图像出现在电视画面里。
路天明愣住了,迸住呼吸看完新闻,再回头,沈惠琳坐在身边。
沈惠琳问,“那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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