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比我的惊叫更快速,茉莉长袖一挥,便卷飞了佩刀。
“呦,不过就是被人家小压了一下,至于寻死觅活的么?体会下不同的欢爱不是很好?有了这次经验,以后你会越来越喜欢的~呵呵呵呵呵~~”
“住口!你实在太过分了!给我到内室中反省去!!”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强斥茉莉退下。命左右扶疾风下去养伤,派两个伶俐人去劝慰他受伤的心灵,赏金银钱帛等希望能起到安抚的作用。又令今日相关人等务必保守秘密,不要把丑闻传出府去。
晚些时候,等我空下来愤慨的质问茉莉为什么要这么做时,懒懒的靠在软榻上的邪恶断袖歪着头,翻覆的看了看修理精致的艳丽蔻丹,阴阳怪气的冷哼道:
“只是很不高兴……他看你的眼神。明明我比你漂亮的多,他却一眼也不看我,哼,所以我要他看清楚我的美丽,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
我肝火上升,气的直发抖。他就是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理由而去侵犯一个本来有着光明前途的有为青年?!!
对这种精神不正常的妖人浪费口舌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于是我也不再废话,把他撵出房间外后,怀着愤愤的心情不住的责骂自己是个引狼入室的笨蛋。
第二天清晨,我睁开眼,见他不知何时又钻了进来,背对着端坐在梳妆台前打扮。
“你在做什么呢?”我支起半个身子,哑着嗓子问道。
“要你管。”
毫不友善的断袖妖男回头斜了我眼,手中举着一柄小剃刀,没化妆的脸上还残有半边的胡须青茬没有完全剃干净。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他这样子十分的滑稽可笑。起身披了件衣服,踱到他的身后站定。镜子中茉莉的素颜虽然依旧美艳,但却比平时多了一份男性的棱角。
“你真的很漂亮呢,茉莉。无论衣着的品味还是雍容的气质都不是一般女子能比。”我真心的赞叹道。
“承蒙夸奖,我本来就很有气质。”他在腮旁掐起一朵兰花指,看样子很是受用。
我想了一夜后,终于想通了,和茉莉这种思想诡秘的人沟通,也不能用对正常人的方法。于是我以商量的语气这样笑道:
“你看这样好不好,茉莉:如果在保护我的这几个月里你能规规矩矩的,不去招惹是非,我就把你宫中嫔妃用来保养肌肤的秘方和补品送给你,脂砚斋的胭脂水粉你喜欢多少就尽量去拿好了,我的首饰环佩等也可以随你喜欢的随取随用,你看这个交易如何?”
他从镜子里倨傲的冷睨了我片刻,哼道:“我说过我是不会接受贿赂的。不过,看在你这么诚心,又低三下四求我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好了。我要皇后用的那种保养品哦~”
“好。”我哑然失笑,意外容易满足的人呢。
“唉~你为什么会和尚走在一起呢?”我不禁很是奇怪。这两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连丝毫的共同点都是没有的啊。
得到我的许诺的茉莉显然心情不错,他难得露出笑容,低首认真的调和着眉黛汁的颜色,随口说道:“因为小尚啊,是第一个打败我的人哦。”
“?尚不是说你的武功比他还厉害么?”
“哦,那个啊,”他对镜画了个上挑的蝴蝶眉,左右对比看了看,漫不经心的道:“只是有时啦,有时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经历了那样一次战败,我才不想经历第二次,真是太恐怖了……啧,还是尽量不去惹毛他,顺着他点比较好……”他意欲未明的低低自语着。
画好了眉,他侧身瞥了我眼,似笑非笑的道:“所以说啊,你最好也不要惹我哦,因为不小心没有忍住的话,说不定我会被小尚杀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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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夏侯尚休假回府了。
相对平静而甜蜜的日子再一次的来临。我们白天极尽男女间恶俗的情事:对诗,扑蝶,赏花,荡舟,同饮,鬓花;晚上则是没有悬念的欢爱缠绵。
只是有一件是令我十分在意,每当我和夫君滚在床上坦诚相待的时候,我总是担心那个白日里想尽一切手段亲近和非礼我家夫君的断袖茉莉会突然从某个角落冒出来,或者会躲在房顶或窗外偷听偷看。
某夜夏侯尚扳过我神经兮兮盯着房顶的小脸,无奈的再次保证道:“放心,茉莉不会偷听也不会偷看,他不敢的。”
“为什么?”我十分不解。我倒觉得没有什么是那个变态的人做不出的,不敢做的。
“不告诉你。”夏侯尚神秘的一笑,然后俯身堵住我的嘴,又一夜的无限春光旖旎……
…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我们便又要分开。父亲的寿辰将至,宿哥哥召我入宫,与后宫的嫔妃和公主们一起筹划些节目,打点相关事宜。而尚同时也接到圣谕,因为今年皇帝的寿辰要大办,宴请四方,大赦天下,所以特令威武侯上将军夏侯尚同三皇女彗姬共同负责寿庆期间帝都的安全保卫工作。
依依惜别后,我同尚恋恋不舍的分道扬镳。
宫里规矩不比平常人家,所以进宫前我三令五申告诫茉莉要克制克制再克制。茉莉没什么耐心听我念,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着帕子转身走了。
后宫中其实没有什么麻烦的任务需要我去完成,不过琐碎倒是真的,我整天忙忙碌碌的穿梭于各个殿轩之间,一刻不得闲。
第五天的午后,因为早已和十一皇妹望凝约好了下午帮她装裱礼物,于是用过饭后,我带着茉莉便朝她的寝宫走去。
行至殿前的曲水通庭石拱桥前时,只听身后不远处有个深沉冰冷的声音低低唤道:“瑞凰。”
已经踏上石阶的左脚顿了下,我撤回脚,转身向那人颔首嘻嘻的甜笑道:“宿哥哥……”
一排修长高耸的葱郁墨竹下,宿哥哥独自一人立于婆娑斑驳的荫影里,看不清晰。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向我招了招手。
“过来。”
我犹豫了下,然后提裙走去。
正午的阳光分外的炙热,我也躲进竹荫里,离宿哥哥两步远站定,抬首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拿帕子扇着风,笑道:
“什么事呀?宿哥哥。”
低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冰眸里细碎的凌光淡淡的扫过我的眼睛,答非所问。
“很忙?”
“呃,一点点啦,琐碎的事情不断,跑东跑西的不得闲,可能是我太受母妃们欢迎的缘故~嘿嘿。”我气虚的哈哈道。
“所以比我还忙?”
我手一抖,忙狗腿不迭的谄媚道:“怎会?!和日理万机的哥哥比起来,瑞凰的那些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嘿嘿嘿嘿嘿~~”
“哦?我还以为我们的九公主殿下天天忙的都是定国安邦的大事呢,忙的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冰冻三尺的讽刺语调吓的我冷汗直滴,僵笑道:“哥哥笑话了。瑞凰那都是在瞎忙……不不不,其实瑞凰一点也不忙,其实我很闲,很闲的啊!”
我都要哭了,真是的,宿哥哥你的那双眼睛不要老是没完没了的对我飞冰刀啊。我冷。
“既然如此,那么我倒奇怪了,为什么我们天天无所事事的‘闲’公主回宫这五日来,一次都没有来拜见我这个‘日理万机’的哥哥呢?嗯?”
哥哥,拜托沉默寡言的你不要一次性说出那么多的字啊!!那是我即将要倒霉的预兆啊啊,尤其不要擅自挑高尾音,我怕。
我哭丧着脸,用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理由弱弱的解释道:
“因为哥哥‘日理万机’太过劳神劳形,我怕打扰到哥哥的工作和休息,所以才不忍去叨扰的啊……”
“喔,原来是这样。瑞凰真是个贴心的好妹妹呢。呵呵……”
宿哥哥居然低低的笑了,我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又吓的差点站不稳的小小倒退了一步。我分明看见有两股鬼气森森的黑烟正从他微笑的唇角逸出……
“宿哥、哥哥,你还是不笑时比较英俊……”我冷汗直流的孟盯着自己的脚尖,期期艾艾的建议道。
说完我立刻就后悔了,因为铺天盖地的杀气顿时就朝我射杀过来,把如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无辜的我死死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仿佛是宿哥哥的杀气过于凌厉,站在桥边的茉莉警觉的朝我们望来。几步走近后,见我没什么事,便慵懒而旖丽的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不耐烦的催促道:“公主,什么时候走?和十一公主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哦。”
真是个看不清形势的催命鬼!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要我对望凝妹妹失约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我见宿哥哥的注意力被茉莉引过去,冰眸上上下下淡淡的扫视了遍茉莉,虽然依旧是冷冷淡淡的面无表情,我却悚然一惊的忙令茉莉先行一步去望凝妹妹那里通报一声,我随后就到。
“麻烦。”茉莉咕哝着,昂首向宿哥哥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后,扭着腰肢走了。
宿哥哥望着茉莉的背影,垂眸睨着我,从鼻子里阴沉的哼了声,“男人?”
“哎??哥哥怎么知道?”我万分惊诧的张大了嘴。
“看就知道了。”
“哈?看就知道了?不会吧……哥哥真厉害。”不知他是从哪个地方看出来茉莉是个男人,因为无论是举止行为还是五官姿态,茉莉甚至比女人还女人。宿哥哥阅历之深让我不景仰都不成啊。
“夏侯尚给你的找的?”
“嗯,是我向夫君讨的。”
“那他应该是个断袖吧。”宿哥哥语气笃定又轻蔑的冷哼道。
“哎?哥哥连这也能看出来?!!”这也太神奇了吧。
“不,是猜的。”
宿哥哥冷笑着沉默了下,眉头又猛地蹙成了浅浅的川字形,抬步向我一步步压来,月前那次被虐待后残留下的阴影令我反射性的向后退去。结果我这无心举动惹得他眉间的川字纹更深,大踏步的逼进,直逼迫我颤抖的靠在那排墨竹上退无可退才罢休,俯身把我小小的身躯全数笼罩在他高大的身影里,支起我的下巴,不冷不热的开始审问。
“为什么跟夏侯尚要人?”
“身边正好缺啊……”我颤声道。
“…”他有些无力的狠剜了我眼,“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同我要?”
“哎?呵呵呵呵,因为比较方便。”
“难道我就不方便?”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忙摆手,想了想才笑道:“……尚是我的夫君,而我早已经嫁人了不是?”
“……哼,嫁人?你想说什么?你想证明什么?表忠贞么?”
“宿哥哥……”
“别忘了你也是皇室的公主!没人……没人值得你低下头。”他有些激动的冷哼。
我淡淡的望向宿哥哥笑了笑,过了许久才轻声嗳道:“总是不好。毕竟不是从前了……”
“…”
宿哥哥冷冷的别过头去,竹风拂起他垂在肩上的冠带,隐约了他的脸庞。阳光黯淡了方格石路,几片青悠然的品起手中的酒来。
“…”
什么呀,都过去十几天了,还在生气?!气量狭小的家伙!
我懊恼的眯起眼,那日与宿哥哥不欢而散后,直至今日我们再没有说话半句。有好多次我们两个不期而遇,面面相觑,他却一脸冰冷的掉头便走,徒留下满脸堆笑的我如傻子般尴尬的杵在原地。
真是好笑。只因我没有问他要保镖,也不像以前那般事事都倚重于他,他就开始不高兴了。真是的,他怎么从来就不会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想呢?夏侯尚那边我亦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又将好不容易缝合的差不多的裂缝再次扯开。为人妻,尤其为大将军之妻,岂是每日笑笑闹闹那么简单?
还有,在彗姬姐姐光明府的那个傍晚,随风飘来的龙涎香味,熟悉的令人心惊;那个站在月下的男人……我不敢看,不敢猜……或许是我看错了多想了,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多想了,更加希望制衡的力量能牵制住一丝理智。但是,我也明白,理智的枷锁之于饥饿的野兽来说,只会令它更疯狂。
我,很害怕。害怕到晚上不敢独睡,因为只要是合上眼睛,噩梦就会接踵而至。扼我鼻息,焚我心神,我张口欲呼,却无人来救,我寝食难安,又恐被人见去,如此几番折磨的我身心俱疲。我好几次,好几次都要抑制不住的想扑进宿哥哥的怀里,向他寻求保护,向他倾述我的心思,展露我的胆怯,毫无顾忌的痛哭一场。
但是,不行。不行。
不仅仅是因为在身后持剑而立的尚,张开臂膀等待我的尚,笑如光华的尚。还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宿哥哥的冷酷无情,决绝狠辣。
我一开始就怀疑宿哥哥是用“真实的死亡”来换取的我这些日子的宁静,但是意料之中的意外是我没想到宿哥哥居然用了那样激烈而残忍的“真实”。是啊,不激烈,不残忍,不真实的话又怎么会使他们彻底相信,从而没有追来,或者应该说是“无力”追来呢。但是,不完美的纰漏早早就在计划之前所触摸不到的角落里埋下了种子。蒙蔽的怀疑在冷静后洞悉了假象,然后疯狂。所需要的,只是时间的灌溉而已。
我怕那两只任性偏执的蛮狼,但是我更怕宿哥哥的手段。如果斩断头颅便能解决事情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挥剑。
至于卧龙和青阳而言,我是个叛逃者,承诺了一生一世的叛逃者。对于那个诺言,我此生不会有机会再去兑现它。于是我躲着藏着,把它高高的挂在尘埃满布的阁楼顶,永远的悬挂着,亏欠着。
所以,宿哥哥不行。因为我不要他再次的挥剑!亏欠够满了,不能再多了。
而尚却可以。一方面是因为他能够隐忍,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明晰我的心意,明明白白的把夫妻间的那种羁绊归属感确定给他。茉莉,保护我的人,亦是监视我的人,是我自己找给尚的监视人。
没错,我是在躲避宿哥哥,也是有个小秘密瞒着他,卧龙和青阳,我不想再一次的去伤害他们了,是自私也好是还债也罢,我希望自己起码能守护住一点点东西。
茉莉也好,避而不见也好,藏着掖着也好,这不能都怪我,要怪,只能怪他太冷情,怪他太会不择手段。让我没有勇气去完全相信他,依赖他。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在我眼里只不过是兄妹之间因为某些观点不同,小小的闹了一次别扭而已。即使那日三言两语上我们有什么分歧,睡过一觉后,就都该统统忘记了。就象以前一般。
但是,竹下一别直至今日,这个小气的哥哥居然还在生气?!!还在纠结夏侯尚的茉莉和那个莫须有的秘密?!!而且生气又不直说!只兀自闷闷的制造压抑气氛要人同他一起抑郁。方才居然还变本加厉的讽刺我?!真是够了!
——他看看闻祥姐姐又看看我的肚子,分明就是在暗示我生不出孩子:因为闻祥姐姐身子惜弱,结婚十载而无所出……
“哼!哼!”
你会“哼”,我也会“哼”。你生气你不高兴,我才是更生气更不高兴的好吧!
我有些气恼的端起一盅酒,寻衅般的对空朝他扬了下,仰头一饮而尽。
垂眸斜坐的宿哥哥没拿正眼瞧我,只是眉头轻蹙了一下,似乎在不爽,捏起平盏蕉叶杯,袖袍一横,又一盏酒下肚。
“哼。”
了不起啊?!不就是喝酒!我双眼微眯,发狠的捞起一盅海碗,仰脖咚咚咚的全数灌了下去!一滴不剩。我放下海碗,抽出帕子在唇上试了试,令宫娥将酒满上,趁她倒酒的时候又从帕子后斜睨了宿哥哥一眼。
与他的冷光狭路相逢的凌空又厮杀了几轮,他冷笑一声,扬指间,又一盏见了底。
“…哼!!”
好,妹妹我奉陪到底!我还就和你较上劲了!我亦不甘示弱的追上。
如此几个来回,我们两个莫名置气的兄妹遥遥相对,默默的一杯接着一杯的拼起酒来。也不知拼了几杯,忽见一个小太监小步跑到他身旁,俯身与他低语了几句。他听罢放下掌中的酒盏,然后扶着那个小太监的手臂站起了身子,随他去了。
只是在临行前偏首回眸的一瞬间,我似乎从他竖起的明黄纹靛礼服的立领后,瞥见一弯淡淡勾起的唇角……
我心情蓦地大好。
快至子时了,宿哥哥此刻应该是前去监督礼花燃放了吧。
“呦,小瑞凰,你笑什么呢?小虎牙都露出来了哦~”身侧的名哥哥忍俊不禁的笑道。
“哎??我有笑么?”我摸了摸脸,果然肌肉的弧线都傻乎乎的向上扩张呢。
咳。我清咳一声,拿帕子优雅的遮住半张脸,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恕瑞凰暂时告席。”
语毕,我转出席位。彼时,微醉的父亲已被人扶入銮厦内休息去了。
退出灯火通明的宴会范围后,等在火树下的茉莉立刻懒洋洋的跟了上来。
方才意气用事多喝了几杯,此刻被这冷风一吹,不觉眼角粘涩,头脑昏眩,身子软绵,酒劲反冲了脑子,我身子微晃,只想找处地方躺躺,休息一番。正好在方圆曲折的亭榭回廊后,有几处用以休息的雅致舍居。
三折四折的绕过庭廊假山林苑,渐渐远离了热闹喧哗的夜宴。夜风清爽,香花袭人,扑面而来的湿润夜露沁人心脾,舒服异常。我晕晕乎乎的步伐有些踉跄,手臂扶撑在一尊镂空盘螭的石灯旁,歇了一歇。
当空金月如盘,光华如水,明亮的光晕映耀着周围黑色的天空一片的靛蓝,连带着那烁烁的星子也愈发的明亮可爱。
“嗯~~~~”
我仰望星月,心情舒畅的懒懒吁了一声绵长的叹息,合眸陷入了与自然神交的遐想之中。可是偏偏有人看不得我放松片刻,身侧的茉莉嘲讽的哼了一声,斥道:
“嗯什么嗯啊!叫的那么狐媚,又想勾搭谁?!可惜这里可是半个人都没有哦,你叫也是白叫。”
“……”我乜眼扫向他,掩唇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我对月发嗲可以么?只不过是由景抒情,你不必这么啰嗦的吧?只是小小的保镖而已,却动不动就诽谤主人,真不是个乖孩子……”
他侧身睥睨着我,掐着兰花指理了理簪花的鬓,做了个厌恶的表情,“我看啰嗦的是你吧!啧,荷露酿的味道……你喝多了。”
“哪有~”我嘁嘁笑道,“只是微醺,微醺而已啦~”
“微醺个屁!”茉莉擒住我乱挥的手,细致的蝴蝶眉几乎拧成了蜗牛漩。他粗鲁的扣住我的腰身,几乎是用夹的将我拎进他的胸膛上,“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他烦躁的咕哝道,夹着我几大步开出去,我便脚不沾地随着他飘出了好远。
“喂喂~你要做什么呀?我头好晕。”我迷迷糊糊的跟着他的动作摇摆不定,眼前的景物竟如走马灯一般,快速而模糊。
“废话,找地儿醒酒去!”他不耐的道,顿了顿,低首朝我又歪嘴扯出个邪恶的狞笑来,“呐,前面有个小池塘,正好把你扔进去清醒清醒,顺便淹死你!嘿嘿嘿嘿嘿。”
“…”什么人~不是今天要吊死我就是明天要毒死我,刀子嘴的家伙。
眼见小池塘已在眼前,我打个了小嗝,趁着酒劲嚷道:“来!!淹死我吧,反正我死了某人也难逃干系,死也拉个垫背的,我不怕哦~我不怕~我不怕~~”
“…”某人身子一僵,猛地刹住了脚步,耸肩一震把我从他的怀里震了出来,一双喷火的美眸死瞪着我,恶狠狠的叫起来:“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我最讨厌喝醉酒的啰嗦女人了!烦死了!!”
“嘻嘻~,茉莉生气了,好吓人哦~不过,我不怕我不怕哦~嘻嘻……”我不怕死的扯起他曳地宽长的水袖,蹭近他的面庞前笑道。
“他娘的!!!!死女人!!你以为我不敢打你么?!!”已经被气的表情狰狞的某人忽地揪起我的胸领,涂着艳红色胭脂的红唇呲的老大,恨不得一口就把我给咬死的样子。
“嘻嘻~你不敢。”
“你!!”
泛着铁青的判官脸在即将爆发成阎王脸的瞬间,突然表情一怔,猛然抬头望向远处水泽中央的亭子,满目肃然。
“一肆……”他似在自语。
我只觉鼻端发痒,才低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再抬头时,却不见了茉莉的踪影。
“人呢?”我懵懵懂懂的左顾右盼了一番,但四周除了婆娑的树影外,寂静的近乎诡异。
我不胜酒力的扶着一株垂柳,唤了几声“茉莉”。须臾,但听身后有人踏步而来。我道是茉莉,于是笑道:
“这园子里静静的倒怪可怕的,想必舍居那边也没什么人伺候,我们还是回宴上去吧,热热闹闹的也好玩,是吧?茉莉。”
我边说着边转过身去,但茉莉却没有回应我。园子里灯火昏暗,他还是逆着月光而来,当空圆月挂在他的身后,明黄的月光将他深色的轮廓渲染的孤绝但同时每一丝光华也都被他挡在了背后。我费力的眯起眼,却怎么也分辨不清什么是影什么是人。待他一步步的走近了,我突然感觉不对的心下一悚:来人分明是做一身的男装打扮!
“茉……莉??”
我挪着碎步一步步倒退,身上的凉意越来越重,几乎要把我冻僵般。心头突突突的乱跳,问出口的话甚至微微的带着颤音:
“是、是谁?哪个宫里的?”
“嘻……”
那人低低的笑了,终于走出了荫密的树影,又大又圆的金色月亮仿佛就要从天空中掉下来般的接近人间,异常明亮的光辉随之笼罩在他的身上,将那人的样貌巨细无遗的照看个透彻。
一身真乾国使服的年轻男子,高高瘦瘦的身材,平凡无奇的五官上一双如山泉般清澈的晶亮眼眸……
我后脑一凉,酒醒了一半,似乎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扼在我的脖子上,越收越紧,我想转身逃开,但手足却被钉住般僵硬的无法控制。
脸颊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温柔的捧起,比月华还闪烁的双眸含笑如春,直望进我惊慌失措的眼底,他启唇缓缓的吐出话语,天籁般清清雅雅的嗓音仿佛怕吓到什么似的耳语般的轻柔:
“小妖……”他低喃道,“调皮的小东西,让我好找……”
狂月之疯火冰骨
脚下一滑,我趔趄着跌靠在柳树上,骤然狂躁的心仿佛就要从我惊愕的口中跳出。
我怔怔的瞪视着俯身渐渐接近的如泉明眸,石化了般动作不得。任由那人的弯下身缓缓的咬住了我的唇。覆盖在唇上的温度冰冷的不可思议,如冰火般将我一寸寸的灼伤凝冻。
手足僵硬的脱离了控制,双拳微颤抵在他的胸前,怯懦又无力。
“小妖,我可怜的小妖,等了好久了吧。”他舒臂将我小小的身子密密的圈围在树与他的胸怀之间,一径笑的亲密无害:“让你等了这么久是我的罪过,辛苦你了。不过,我和哥哥会做出补偿的,听我这么说,是不是很期待?嘻嘻……”
“…”不只是彻骨的冷,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
软软抵在他胸前的双拳不知哪里涌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搡开,我趁此空隙挣脱他的钳制,挺直腰脊,蕴足底气,双眸凌厉圆瞪,面无表情的冷笑道:
“贵使谬言诧异,本宫乃是九公主瑞凰,不是什么小妖。想是贵使贪杯,头脑发昏,认错人了。”
我一字一顿,字字清脆,掷地有声。于这静谧的夜里更是助我几分傲慢的冷漠。他闻言但笑不语,只歪着头瞅着一脸认真表情的我。
过了好一会儿,双腿就要不受控制的被他这诡谲的笑盯到发抖时,他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嘻,你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是活脱的小妖呢,藏也藏不住,连说谎时的表情也是,同以前一模一样呢。真有趣……你是在害怕么?呵,当然是在害怕。脸上都明明白白都写着呢。不过,你怕什么呢?只有做错事的人才会害怕,我的小妖又怎么会有这种表情?难道小妖你,是做了什么会心虚的坏事吗?嗯?说出来给我听听……”
“住口!!本宫不是小妖!!你认错人了!!”
我断然打断嘻嘻笑讲个不停的他,激动的厉声喝道。言罢,笼起袖转身便走。
谁知刚刚迈出一步,小腹上蓦地一麻,接着一股被硬生生抽离躯体般的疼痛骤然从那里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我倏地张大了口,喉间却窒息的发不出一丝声音。膝盖一软,瞬间瘫软的身子颓然朝地上俯滑下去。
一条手臂不慌不忙的横伸过来,擎住了我,没有让我跌倒。我软软的挂在他的臂弯里,神智散乱的呆望着身下的地面,近在咫尺的墨绿色土地散发着酸草和青苔味道,在失焦的视野里狂乱而恍惚的鬼魅跳动。
“哈……”终于一口气从喉咙里挤出,我呻吟一声,从死亡般的窒息中活了过来,紧接着体内刀割般的感觉随着空气的进入而疼痛的更盛。
他象托着一片羽毛般架扶着我,附耳和雅的笑道:“嘻嘻,虽然小妖主动的‘投怀送抱’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呢~”
垂眸淡淡睥睨着我浅笑的男子,一脸的恬静优雅,温和安宁。仿佛刚刚对我的暴力挥拳只是我的幻觉。
说着,他打横将我抱起,动作无比的轻柔小心。我浑身冷汗直流,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指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死死的扣进他的臂膀,却再也做不出任何实质的对抗。
“放开我……拜过……”我忍痛咬牙祈求道。“想、想必国使大人、也、也知道对皇室公主不敬的罪名可大、也可小!”
他闻言愈加笑的灿烂,“嘻,小妖这话真奇怪,怎么就是不敬了呢?说的好生分,丈夫和自己的妻子玩玩闹闹亲亲热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呢,难道不对?——我的王妃~”
“我不是小妖!也不是你的王妃!!!”不知是惊惧还是羞恼的狡辩余音未落,腹部上又受了他重重的一拳,我“啊”的大叫一声,便觉胸口一股热气涌上,喉头一阵甜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不乖哦~怎么又说谎。要是说成了习惯就不好了,因为无论是我还是哥哥,都很不喜欢被人骗哦。”
他嘁嘁笑着,拿袖子温柔的为我拭去唇角的血渍。细细的擦干净后,又重新抱起我,便朝不远处树墙影壁后的舍居踏步而去。
我如一滩死水般不再敢再做出任何言语或行动上的反抗,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被拆分肢解的疼痛让我想晕厥,但又不敢,因为猜不中这个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男人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所以惊惧异常。
相较于我的缄默不语,他却谈兴正浓的侃侃笑道:“啊,说到哥哥,小妖应该知道昨天是十五吧,哥哥他啊,每到十五那天就分外的想念你哦。他还让我代问你好,说,后宫的主位依然为你留着呢,只等你回来母仪天下。为了迎接我们的皇后,哥哥还令百万将士重装以待,示以隆重之意~嘻嘻,小妖,你发抖做什么?是被哥哥的诚意打动了?哥哥如果知道你如此感动的话,一定会高兴的~嘻嘻嘻嘻~~”
我死死的咬紧下唇,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惧已经凌驾于躯体的痛苦。
他说百万大军?!虽然感觉只是虚张声势的威胁,但如果是卧龙和青阳二人这两个偏执的兄弟一起发疯的话,我信。他们联手是没有什么不敢做出的!!而真乾国由帝君直隶的百万雄师堪称无敌铁骑,所向披靡,为众国之慑!若他们不惜打破国约,罔顾和平,撕破脸皮的话,哪怕只是在边境大造声势,其震慑效果也是惊天动地……
正惊魂不定的乱想着,他已抱着我步入一排静息舍居的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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