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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等一行人马不停蹄,在道非止一日,自灵州而至皋兰、秦州,东向汉中,经广元、剑阁而至蜀北。一路上迭接灵鹫宫玄天、朱天两部群女的传书,说道镇南王正向南行。有一个讯息说,镇南王携同女眷二人,两位夫人在梓潼恶斗了一场,似乎不分胜负。段誉心知这两位夫人一个是木婉清的母亲秦红棉,另一个则是阿朱、阿紫的母亲阮星竹;论武功是秦红棉较高,论智计则阮星竹占了上风,有爹爹调和其间,谅来不至有什么大事发生。果然隔不了两天,又有讯息传来,两位夫人已言归于好,和镇南王在一家酒楼中饮酒。玄天部向已镇南王示警,告知他有厉害的对头要在前途加害。
旅途之中,段誉和巴天石、朱丹臣等商议过几次,都觉镇南王的对头除了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外,更无别人。段延庆武功奇高,大理国除了保定帝本人外,无人能敌,如果他追上了镇南王,确是大有可虑。眼前唯有加紧赶路,与镇南王会齐,众人合力,才可与段延庆一斗。巴天石道:咱们一见到段延庆,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一拥而上,给他个倚多为胜,决不能再蹈小镜湖畔的覆辙,让他和王爷单打独斗。朱丹臣道:正是。咱们这里有段世子、木姑娘、钟姑娘、王姑娘、你我二人,再加上王爷和二位夫人,以及华司徒、范司马、古大哥他们这些人,又有灵鹫宫的姑娘们相助。人多势众,就算杀不死段延庆,总不能让他欺侮了咱们。段誉点头道:正是这个主意。
众人将到绵州时,只听得前面马蹄声响,两骑并驰而来。马上两个女子翻身下马,叫道:灵鹫宫属下玄天部参见大理段公子。段誉忙即下马,叫道:两位辛苦了,可见到了家父么右首那中年妇女道:启禀公子,镇南王接到我们示警后,已然改道东行,说要兜个大圈再回大理,以免遇上了对头。
段誉一听,登时便放了心,喜道:如此甚好,爹爹金玉之体,何必去和凶徒厮拚毒虫恶兽,避之则吉,却也不是怕了他。两位可知对头是谁这讯息最初从何处得知
那妇人道:最初是菊剑姑娘听到另一个姑娘说的。那们姑娘名字叫做阿碧王语嫣喜:原来是阿碧。我可好久没见到她了。段誉接口:啊,是阿碧姑娘,我认得她。她本来是慕容公子的侍婢。
那妇人道:这就是了。菊剑姑娘说,阿碧姑娘和她年纪差不我,相貌美丽,很讨人欢喜,就是一口江南口音,说话不大听得懂。阿碧姑娘是我们主人的师侄康广陵先生的弟子,说起来跟我们灵鹫宫都是一家人。菊剑姑娘说到主人陪公子到皇宫中去招亲,阿碧姑娘要赶去西夏,和慕容公子相会。她说在途中听到讯息,有个极厉害的人物要和镇南王爷为难。她说段公子待她很好,要我们设法传报讯息。
段誉想起在姑苏遇见阿碧时的情景,由于她和阿朱的牵引,这才得和王语嫣相见,这次又是她传讯,心下感激,问道:这位阿碧姑娘,这时在哪里
那中年妇人道:属下不知。段公子,听梅剑姑娘的口气,要和段王爷为难的那个对头着实厉害。因此梅剑姑娘不等主人下令,便命玄天、朱天两部出动,公子还须小心才好。
段誉道:多谢大嫂费心尽力,大嫂贵姓,日后在下见到二哥,也好提及。那女人甚喜,笑道:我们玄天、朱天两部大伙儿一般办事,公子不须提及贱名。公子爷有此好心,小妇人多谢了说着和另一个女人裣衽行礼,和旁人略一招呼,上马而去。
段誉问巴天石道:巴叔叔,你以为如何巴天石道:王爷既已绕道东行,咱们便迳自南下,想来在成都一带,便可遇上王爷。段誉点头道:甚是。
一行人南下过了绵州,来到成都。绵官城繁华富庶,甲于西南。段誉等在城中闲逛了几日,不见段正游到来,各人均想:镇南王有两位夫人相伴,一路上游山玩水,大享温柔艳福,自然是缓缓行而迟迟归。一回到大理,便没这么逍遥快乐了。
一行人再向南行,众人每行一步便近大理一步,心中也宽了一分。一路上繁花似锦,段誉与王语嫣按辔除行,生怕木婉清、钟灵着恼,也不敢太冷落了两位妹子。木婉清途中已告知钟灵,段誉其实是自己兄长,又说钟灵亦是段正淳所生,二女改口以姊姊相称,虽见段誉和王语嫣言笑晏晏,神态亲密,却也无可奈何,亦只黯然惆怅而已。
这一日傍晚,将到杨柳场时,天色陡变,黄豆大的雨点猛洒下来,众人忙催马疾行,要找地方避雨。转过一排柳树,但见小河边白墙黑瓦,耸立着七八间屋宇,众人大喜,拍马奔近。只见屋檐下站着一个老汉,背负着手,正在观看天边越来越浓的乌云。
朱丹臣翻身下马,上前拱手说道:老丈请了,在下一行行旅之人,途中遇雨,求在宝庄暂避,还请行个方便。那老汉:好说,好说,却又有谁带着屋子出来赶路了列位官人、姑娘请进。朱丹臣听他说话语音清亮,不是川南土音,双目炯炯有神,不禁心中一凛,拱手:如此多谢了。
众人进得门内,朱丹臣指着段誉道:这位是敝上余公子,刚到成都探亲回来。这位是石老哥,在下姓陈。不敢请问老丈贵姓。那老流嘿嘿一笑,:老配姓贾。余公子,石大哥,陈大哥,几位姑娘,请到内堂喝杯清茶,瞧这雨势。只怕还有得下呢。段誉等听朱丹臣报了假姓,便知事有蹊跷,当下各人都留下了心。
贾老者引着众人来到一间厢房之中。但见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陈设颇为雅洁,不为乡人之居,朱丹臣和巴天石相似以目,更加留神。段誉见所挂字画均系出于欲手,不敢再看。那贾老者:我去命人冲茶。朱丹臣道:不敢麻烦老丈。贾老者笑道:只怕待慢了贵人。说着转身出去,掩上了门。
房门一掩上,门后便露出一幅画来,画的是几株极大的山茶花,一株银红,娇艳欲滴,一株全白,干已半枯,苍劲可喜。
段誉一见,登时心生喜悦,但见书旁题了一行字道:茶花最甲海内,种类七十有一,大于牡丹,一望若火〓云〓,烁日蒸〓。其中空了几个字。这一行字,乃是录自滇中茶花记,段誉本就熟记于胸,茶花种类明明七十有二,题词却写七十有一,一瞥眼,见桌上陈列着文房四宝,忍不住提笔蘸墨,在那一字上添了一横,改为二字,又在火字下加一齐字,云字后加一锦字,蒸字下加一霞字。
一回之后,便变成了:大理茶花最甲海内,种类七十有二,大于牡丹,一望若火齐云锦,烁日蒸霞。原来题字写的是褚遂良体,段誉也依这字体书写,竟是了无增改痕迹。
钟灵拍手笑道:你这么一题,一幅画就完完全全,更无亏缺了。
段誉放下笔不久,贾老者推门进来,又顺手掩上了门,见到画中缺字已然补上,当即鼓脸堆欢,笑道:贵客,贵客,小老儿这可失敬了。这幅画是我一个老朋友画的,他记性不好,题字时忘了几个字,说要回家查书,正次来时补上,唉不料他回家之后,一病不起,从此不能再补。想不到余公子博古通今,叫老朽与我亡友完了一件心愿,摆酒,快摆酒一路叫嚷着出去。
过不多时,贾老者换了件崭新的茧绸长袍,来请段誉等到厅上饮酒。众人向窗外瞧去,但见大雨如倾,满地千百条小溪流东西冲泻,一时确也难以行走,又见贾老者意诚,推辞不得,便来到厅上,只见席上鲜鱼、腊肉、鸡鸭、蔬菜,摆了十余碗。段誉等道谢入座。
贾老者斟酒入杯,笑道:乡下土酿,倒也不怎么呛口,余公子,小老儿本是江南人,年轻时也学得一点儿粗浅武功,和人争斗,失手杀了两个仇家,在故乡容身不得,这才逃来四川。唉,一住数十年,却总记着家乡,小老儿本乡的酒比这大曲醇些,可没这么厉害。一面说,一面给众人斟酒。
各人听他述说身世,虽不尽信,但听他自称身有武功,却也大释心中疑窦,又见他替各人斟酒后,说道:先干为敬。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了,更是放心,便尽情吃喝起来。巴天石和朱丹臣饮酒既少,吃菜时也等贾老者先行下箸,这才挟菜。
酒饭罢,眼见大雨不止,贾老者又诚恳留客,段誉等当晚便在庄中借宿。
临睡之时,巴天石悄悄跟木婉清道:木姑娘,今晚警醒着些儿,这瞧这地方总是有些儿邪门。木婉清点了点头,当晚和衣躺在床上,袖中扣了毒箭,耳听得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半睡半醒的直到天明,竟然毫无异状。
众人盥洗罢,见大雨已止,当即向贾老者告别。贾老者直送出门外数十丈,礼数甚是恭谨。众人远行之后,都是啧啧称奇。巴天石道:这贾老者到底是什么来历,实在古怪,这次我可猜不透啦。朱丹臣道:巴兄,我猜这贾老儿本怀不良之意,待见到公子填好了画中的缺字,突然间神态有变。公子,你想这幅画和几行题字,却又有什么干系段誉摇头:这两株山茶吗,那也平常得紧。一株粉侯,一株雪塔,虽说是名种,却也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众人猜不出来,也就不再理会。
钟灵笑道:最好一路之上,多遇到几幅缺了字画的画图,咱们段公子一一填将起来,大笑一挥,便骗得两餐酒饭,一晚住宿,却不花半分钱。众人都笑了起来。
说也奇怪,钟灵说的是一句玩笑言语,不料旅途之中,当真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图画。图中所绘的必是山茶花,有的题字有缺,有的写错了字,更有的是画上有枝无花,或是有花无悠地道:也不止两个
王夫人惊怒愈甚,:什么他在旅途之中,还是这般拈花惹草,一个已不足,还携带了两个、三个
慕容复摇摇头,:眼下一共有四个女人陪伴着他。舅妈,你又何必生气日后他做了皇帝,三宫六院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大理是小国,不能和大宋、大辽相比,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三百总是有的。
王夫人骂道:呸,呸我就因此不许他做皇帝。你说,那四个贱女人是谁
段誉也觉奇怪,他只知秦红绵、阮星竹两人陪着父亲,怎地又多了两个女子出来
只听慕容复道:一个姓秦,一个姓阮王夫人道:哼,秦红棉和阮星竹,这两只孤狸精又跟他缠在一起了。慕容复道:还有一个却是有夫之妇,我听得他们叫他钟夫人,好像是出来寻找女儿的。这位钟夫人倒是规规矩矩的,对镇南王始终不假丝毫词色,镇南王对她也是以礼相待,不过老是眉开眼笑的叫她:宝宝,宝宝叫得好不亲热。王夫人怒道:是甘宝宝这贱人,什么以礼相待假撇清,做戏罢啦,要是真的规规矩矩,该当离得远远的才是,怎么又混在一块儿第四个贱女子是谁
慕容复道:这第四个却不是贱女子,她是镇南王的元配正室,镇南王妃。
段誉和王夫人都是大吃一惊。段誉心道:怎么妈妈也来了王夫人啊的一声,显是大出意料之外。
慕容复笑道:舅妈觉得奇怪么其实你再想一起,一点也不奇怪了。镇南王离大理后年余不归,中原艳女如花,既有你舅妈这般美人儿,更有秦红棉、阮星竹那些骚狐狸,镇南王妃岂能放得了心
王夫人呸了一声,:你拿我去跟那些骚狐狸相提并论这四个女人,现在仍是跟他在一起
慕容复笑道:舅妈放心,双凤驿边红沙滩上一场恶斗,镇南王全军覆灭,给段延庆一网打尽,男男女女,都教他给点中了xue道,尽数擒获。段延庆只顾对付镇南王一行,却未留神到我躲在一旁,瞧了个清清楚楚。甥儿快马加鞭,赶在他们头上一百余里。舅妈,事不宜迟,咱们一面去布置醉人蜂和,一面派人去引段延庆
这庆字刚说出口,突然远处有个极尖锐、极难听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早就来啦,引我倒也不必,醉人蜂和却须好好布置才是。
第四十七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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