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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阅读

作品:弟弟|作者:924145154|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12:39:05|下载:弟弟TXT下载
  他捂着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站起来向浴室奔去。

  门“哐当”一声被摔上,铁插销被撞得从门上断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许平骂了一声娘,然后转过头把身上的衣服愤怒地扒下来。

  睡衣睡裤和内裤散落一地,他赤裸裸地跨进浴缸,帘子也不拉就打开冷水。

  冰凉的水激打在他的皮肤上,然后溅落在白色的浴池底。

  许平冷得打了一个哆嗦,浑身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手撑在白瓷的墙上,任冷水打湿自己的头发。

  他心里乱纷纷的,嘈杂地响起很多声音,却没有一个能进入他的心底。

  他想把自己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在那里没有声音,没有烦恼,他不用问自己为什么,不用考虑明天会怎样。

  他闭上眼睛,把水调得更大一些。

  体表的热度很快被水流带走,那些灼热的汗水,黏腻的体’液,所有肮脏的证据都被水冲去。

  身体越是冰冷,他越是觉得自己重新变回了一个干净的人。

  “哥哥。”

  许平猛地睁开眼睛。

  许正只穿一条内裤站在浴室门口。

  “干什么?!”许平语气恶劣地叱问。

  许正呆呆地看着许平。

  许平怒冲冲地拉上帘子:“没看见我在洗澡吗?!出去!”

  许正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悄悄地退了出去。

  许平刚平静下来的心又乱起来,这一次冲凉水也没用了。

  他捞起一条浴巾裹住下身,抱着脏衣服出了浴室。

  许正低着头在客厅的饭桌前坐着,看到哥哥出来,立刻站了起来。

  许平看也不看一眼地从他身边走过。

  “哥哥,我想上厕所。”许正在他身后说。

  许平停下脚步,偏过一点儿头去,冷冷地道:“问我干什么?!要我给你把尿吗?!想做什么就去做!”

  整个早上,家里的气氛都怪怪的。

  许平给弟弟穿衬衫的时候用力太大把一颗纽扣绷断了,白色的塑料扣子“叮当”一声掉在卧室的地上,弹了两下,滚进了大衣柜底。

  “干!”许平恶狠狠地咒骂一声,把衬衫从弟弟身上用力剥下来。

  许正看着哥哥一会儿,轻轻问:“干是什么意思?”

  许平抬起眼瞪着弟弟,好半天说不出话。换个智力正常的问他这个问题,他早就把对方打得牙都掉了。

  他忍了又忍,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新的灰色衬衫,道:“手伸出来。”

  许正乖乖地照做了。他看着哥哥在他胸前低头帮他系纽扣,哥哥的身上传来清爽好闻的气味。

  他一向是不懂看人脸色的。

  “哥哥,干是什么意思?”

  许平看了许正几眼,终于被气得笑了。他歪着头抿嘴想了想,道:“等一下我示范给你看。”

  六点半他准时带弟弟出了门,只要不下雨,兄弟俩每个周末都到附近的小学操场遛弯。

  许平打开自行车的锁,弟弟刚想跳上后座,许平拉住了他。

  “今天不坐车。”

  许正睁大眼睛傻傻看他。

  “我骑车,你跑步,目标小学操场。”

  他说着一脚踩上车踏板,骑出去几米,转回头来不耐烦地催道:“你跑不跑?!快点儿!”

  头也不回地骑走了。

  许正愣了一下,急忙跑起来跟上。

  周六清晨的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晨光暖暖的洒在许平的身上,路边的小店都还没有开门,只有清早摸黑进城卖菜的农民在道旁守着菜框子吆喝。

  许平看到马路的另一边有一位中年大妈在遛狗,金色的巡回犬摇着尾巴在树下走走嗅嗅。

  许平转回头看了弟弟一眼,抽抽嘴角,默默加快了踩踏的速度。

  传达室的老大爷不在,许平直接骑进了学校操场。

  花坛里的金雀花开得正好,金灿灿的爬了满枝;茉莉也一丛一丛地结了白色的花苞,再过不久,整个校园都可以闻到它们的清香。

  许平在400米的操场跑道旁停下车子,太阳才刚刚升起。

  他听见弟弟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把车子慢慢推到看台下。

  “别停。平时跑五圈,今天要翻一番,跑十圈,我在这里一边背单词一边给你数着。”

  许平翻到看台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单词本来。

  许正微微喘着气站在哥哥面前。

  “怎么,不愿意?”许平从书本里抬起头。

  许正摇摇头,朝着铺了黑砂石的跑道默默跑去。

  许平手里捧着单词本心不在焉地背着。

  “athletic 运动的,运动员的,身强体壮的;”

  清晨的空气还有些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红的鼻子。

  太阳从操场的东面升了起来,绿色的草坪被白色的石灰粉画了格子,两边装了足球的球门。看台的正中的台子上竖着一支碗口粗的旗杆,五星红旗在蓝天上随风高高地飘扬着。

  许平看着弟弟奔跑的身姿,他的腿很长,肌肉发育得很匀称,不管是柔韧性还是耐力都很好,跑起来像一只矫健的狮子,远远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许正仿佛察觉了哥哥的视线,在操场另一端的跑道上用力地挥了挥手。

  许平假装没看见地把头低下去。

  “tight (捆、绑、贴)紧的,难解开的,紧密的;”

  把上百个单词来回复习了两遍,许正才气喘吁吁地走回看台,他前胸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得湿透。

  “跑完了?”

  许正两手撑着膝盖,吃力地点点头。

  许平上下打量着弟弟,把单词本卷起来敲在大腿上道:“好!现在做四十个伏地挺身!”

  许正抬起头哀怨地看着哥哥。

  “哥——”

  “你做不做?”

  许正低着头,汗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水泥看台上。他吐出口气,俯下身,两手撑在地上。

  “姿势不对,重来。”

  “要用手臂的力量,谁让你动腰了,重来。”

  “屁股翘那么高干什么?我之前怎么教你的?!重来。”

  许正的汗水在身下滴了一小滩,短短的头发就像是被水洗过,每一根都湿漉漉的。

  许平毫不留情地指点着他的姿势,稍有不对就重新来过。

  好不容易数到40下,许正浑身脱力躺倒在地。

  “起来!”

  许正看一眼哥哥,轻轻摇了摇头。

  “哥哥,我好累。”

  许平轻轻在弟弟身边蹲下。

  “想知道什么叫干吗?”

  许正点点头。

  许平揪着弟弟的领子跨坐在弟弟身上。他直直地看进许正的眼睛,然后重重地给了他一拳。

  “打回来。”许平面无表情地说。

  许正摇了摇头。

  许平又揍了弟弟一拳,这一次把许正的脸都打歪了过去。

  “打回来!”

  许正捂着脸道:“我不打哥哥。”

  许平仰头看了看天,然后拳头像雨点儿般落在弟弟的身上。

  许正两只胳膊挡不住,许平掰开他的手一边揍一边骂:“打回来!你为什么不打回来?!对象是我就下不了手吗?!没用的东西,我教了你多少遍,不准白白挨打,你为什么做不到?!打呀!还手呀!我每天带你跑步打拳是让你当窝囊废的?!打回来!自保懂不懂!动物都知道反抗,你傻到连反抗都不会了么?!”

  许正挡着脸左右闪避:“我不打!我就是傻!大家都说我是白痴!我知道的。我是个傻子。”

  许平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抓着弟弟的领子问:“谁是大家?谁说你是傻子?!”

  许正歪着头没说话。

  许平看着弟弟许久,然后把弟弟重重掼回地上。

  “你根本不是我弟弟。我没有你这种没出息的弟弟。”

  话音还未落,许正就重重一拳打得他跌在一旁。

  许平摸着破裂流血的嘴角,扭头看向许正。

  许正扶着一边的台阶喘着气慢慢坐起来。

  许平对弟弟微笑一下:“打得好。”

  许正呆呆地看着他没说话。

  许平扶着栏杆站起来,吐掉嘴里的血。

  “小正,哥哥现在告诉你什么叫干。干是一个我们永远都不能用在对方身上的词。如果有一天,有人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或者有男人像刚才那样坐在你的身上,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你有多么累,你也要用拳头打得他满地求饶。”

  “还有,”许平慢慢道,“别让任何人说你是傻子,别让任何人说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每个人都不聪明,每个人都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许正就是许正,你跟其他人一样是人,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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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 17 章

  十七。

  权威对世界说道:“我是我的。”

  世界便把权威囚禁在她的宝座下面。

  爱情对世界说道:“我是你的。”

  世界便给予爱情以在她屋内来往的自由。

  ——飞鸟集

  “嗤”的一声电车启动,蓝白色的车体从七八辆等待红灯的自行车旁驶过,卷起不小的尘灰。

  旁边站台等车的一位中年人凑过来问路:“小同志,请问市委党校怎么走?”

  许平想了想,回答对方:“坐15路公共汽车往西三站路就是。”

  “谢谢啊。”

  “不客气。”

  绿灯转黄,黄灯转红。

  许平左脚在地上用力一蹬,踩上自行车随着车流驶过十字路口。

  弟弟在后座紧紧搂着他的腰,腿太长,只能缩起来坐,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时间久了,腿也会酸,许正刚把脚放下去就听见哥哥在前面说:“抬起来,别把鞋在地上蹭坏了。”

  许正乖乖地“哦”了一声。

  弟弟这一年长得很快,许平骑车带着他已经开始感到吃力。他松一松手指,又咬牙卖力地踩起脚踏来。

  “早饭吃包子好不好?”

  许正扯着哥哥的衣角玩弄,想了想,点头说:“好。”

  路边的早餐摊子已经开门了,卖豆浆油条的,卖豆腐脑红枣糕的,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许平在路边停下车,走到架着七八层被熏得微黑的竹制蒸笼的小店门口,对老板说:“来一打猪肉白菜包子。”

  许家父子是包子铺的老客户了,老板娘还是许爸的死忠影迷,十平米不到的店铺墙上并排地挂着毛主席像和许川的电影签名海报。

  身材微胖的老板娘听到声音从屋后掀帘子出来,惊喜道:“哟,许平来啦。”

  许平微笑:“老板娘好。”

  “你爸爸让你出来买包子?”

  “我爸拍戏去了,还没回来,就我和我弟,早上馋,想吃你们家的包子。”

  老板娘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你说说,孩子都要高考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一边转头对精瘦矮小的丈夫说:“快,小许的包子呢?多给孩子装两个。”

  许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老板娘中气十足地撇嘴道:“哎!什么不用!”转头对丈夫吼:“你拿上面的干什么?!都没热气儿了!拿下面刚蒸好的!”

  热腾腾的包子装在纸袋里,比一打还多出四个,老板娘还要顺手塞两根油条,许平急忙推拒了。

  这样热心的好意让许平也感动不已,连忙拉着弟弟一起道谢。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许正一番,感叹道:“好久没见,许正都长这么高啦?瞧这体格,比哥哥还壮实。跟你爸爸越长越像了,过两年又是一帅大小伙儿!”

  许正低着头没说话。

  许平抚着弟弟的背道:“他一向不爱跟人说话,您别介意。”

  老板娘也是知道许正的,越发觉得哥俩儿不容易,带出一点怜悯在脸上,硬是要多塞给两根油条。

  许平看在眼里,笑一笑,大方地收下来,拉着弟弟道谢告辞。

  旁边店里的顾客随口问:“这是你侄子啊,老板娘?”

  “什么侄子!我干儿子!”

  许平拿钥匙打开家门,把一袋包子放在饭桌上。

  “先洗手再过来吃早饭。”他一边这样对弟弟吩咐着,一边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准备烧开水。

  煤气该换了。他这样想着,擦亮火柴点燃炉子。

  掀开短短的蓝色布帘走进客厅,弟弟已经在饭桌上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许平把调好的酱油醋放在弟弟面前,道:“手拿出来我看看。”

  许正把两只手掌平摊在哥哥面前,许平翻了翻,检查了一下指缝,道:“行了,吃吧。”

  运动过后的许正总是特别饥饿,一大袋包子转眼就下去一半。许平自己只吃了两个就没了胃口。

  他把袋子往弟弟面前推了推:“都是你的,全吃光。”

  他把手上的油污擦干净,起身拉开了客厅的窗帘。明亮的光线瞬间洒满了整间屋子。

  “吃完了早饭去洗澡。从今天起你要学着自己洗澡,哥哥不帮你了。”

  许正低着头默默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鼓着腮帮子慢慢嚼了嚼,很艰难地咽下去,剩下的半个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口了。

  “哥哥,我不吃了。”

  许平拨了拨纸袋:“才吃了七个,没吃饱吧?”

  许正低着头把半个包子放回碟子。

  许平把手放在弟弟的脑袋上,半晌抿了抿嘴道:“不吃算了,去洗澡吧,浑身臭汗。”

  他把弟弟剩下的半个包子拿起来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

  “知道怎么洗吗?蓝色罐子里的是洗头膏,棕色方块是香皂,左边的水龙头是热水,右边的水龙头是凉水,等一下我帮你调好水温,你先洗头再洗身子,浴巾在架子上搭着,洗澡的时候别忘了拉帘子。”

  许正垂着脑袋没说话。

  许平把手里的包子慢慢吃完,厨房的热水也烧好了。蒸汽从壶口噗噗地外喷,从壶盖的小孔上发出了类似鸣哨一样尖锐的叫声。

  许平关上煤气,把水壶从炉子上提下来,将热水灌进案台上绿色塑胶皮的热水瓶里。

  他背对着弟弟假作轻快地问:“下午大志找我打球,你要不要跟哥哥一块儿去?”

  浴室里的水声传出来的时候,许平正趴在桌上写数学卷子。

  他提着笔好半天一个字也没有写。卷面上的每个问题都似曾相识,但是许平的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数着马蹄闹钟上的分针走了一格又一格,一直过了十五分钟许正还没有出来。

  他把圆珠笔往桌上一丢,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就往浴室跑。

  浴室门的插销今天早上被他弄坏了,用力一推就“哐当”一声撞在墙上。

  “小正!”

  弟弟正低着头坐在浴缸边沿,身后急流的热水弥漫着氤氲的蒸汽。在一片雾蒙蒙中,他呆呆地抬起头,叫了一声:“哥哥。”

  许平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恼火。

  他走上前去关掉水,冲着弟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叫你洗澡你坐着干什么?!有什么不懂不会叫我?!水不要钱啊?!白白放着流了十五分钟!”

  许正被打了反而是一副开心的样子,乖乖地“哦”了一声,伸手去解衣服。

  许平站在浴室的瓷砖上看着弟弟笨拙地脱掉了衬衫、内衣、长裤、内裤,他看到弟弟宽厚的肩膀,强健的手臂,瘦削的腰,饱满的臀,修长健壮的腿,还有躺在腿中间草丛中软塌塌却体积可观的性器。

  他呆了呆,转身就走。

  他听到许正在背后叫他“哥哥”,他想,这次不能再被骗了。

  “好好洗澡!别找揍!”

  在即将踏出门的瞬间,他听到了开水声,和弟弟的一声轻呼。

  虽然大脑一直在对他说:“别傻了,许正不会有事儿的。”许平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弟弟打开了热水龙头,滚烫的水溅在他的左手臂上,泛起一片红。

  冲过去拉开弟弟的时候已经迟了,许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好像不能理解冒出来的一溜水泡是什么。他伸出右手想要碰一碰。

  许平又气又痛,抓住弟弟的右手大骂:“谁让你先开热水的?!说了多少次开冷水!开冷水!你他妈为什么记不住?!”

  他拧住热水龙头,急开冷水,抓着弟弟的手臂急急冲洗。

  许正颤抖一下,紧紧抓住了哥哥的手。

  许平咬牙切齿骂不停口:“白痴!笨蛋!傻死了!你还能更傻点儿吗?!”心里却在想,怪我,都怪我。

  他连拉带扯地把弟弟拽出浴室,到爸爸的卧室找出绿药膏,厚厚地糊了一层,却还是觉得手足无措,好像心都放在热油上煎烤似的。

  弟弟侧着头看着哥哥有点神经质地翻来覆去地检查自己的左臂。

  “哥哥。”

  “干什么?!”许平语气恶劣地吼。

  “我一点儿也不疼。”

  许平抬起头看着弟弟,两只眼睛里像粼粼地蒙了一层水光。

  “傻瓜,”他有点难过地笑着说,“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

  许正对于自己的伤一点也不在乎,他高兴的是温柔的哥哥又回来了。

  他像小时候一样站在厨房的水池前等待哥哥给他洗头,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如今已经长得太高,不仅不能站上小板凳,还要把腰弯得低些再低些。

  哥哥的手指又长又凉,抚按着头皮的时候像是有小小的雪融化在脖颈间。

  水池对面的窗户打开着,太阳已经爬得老高,许平可以看到对面的人家窗台上种的一盆盆青葱和太阳花。他听到楼上邻居在跟着收音机依依呀呀地唱着京剧《穆桂英》。

  “ 猛听的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他把一盆温水从弟弟的脑袋上轻轻地倒下去。

  阳光斜斜地切过桌案,窗棂的影子落在地上。

  许平把毛巾在水里投了几遍,抹掉弟弟脸上的残水。

  许正对哥哥展露一个大大的笑。

  许平觉得有点儿脸红,默默地移开头。

  许正只在下身穿了一条四角内裤。他赤裸着上身坐在板凳上,等待哥哥给他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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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 18 章

  十八。

  “xx日报,胡说八道!欺骗人民,良心何在!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人民必报!”

  许平骑着自行车载着弟弟从人民广场经过的时候,那里聚集了上万的人群,连交通都堵得水泄不通。一个身穿灰外套手执红色扩音机的短发女性站在一人高的白底红体大字的条幅前,对着台下的黑压压的人群情绪激昂地喊着如上的口号。

  广场的正西面是市委办公大楼,旁边就是当地的主要报纸——x城日报的报社。广场的正中央立着高大的解放纪念碑,平时纪念碑的四周都摆放着鲜花,而这一天,广场被黑压压的人海淹没。

  许平被夹在自行车流里进退不得。他像身边其他人一样从自行车上下来,拉着弟弟的手道:“这里人多,你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短发女性从台上下来,一个瘦高的男生站了上去。

  “昨天在这里谈到了民主。什么是民主?就我个人的理解,‘民’就是人民大众,‘主’就是当家做主。我们要当家做主!”

  台下瞬间爆发出如雷般的叫好声和掌声。

  许平愣了一下,好像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正在身后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许平回头看,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广场聚集,许多人骑着自行车,后背插着红旗,上书“xx大学!”

  许正紧紧地握着他的小臂,手指几乎陷进肉里。

  “没关系的,我们这就走。”

  他推着自行车,拼命在人群里挤出一条路。

  “让让,麻烦让一让!”

  他一只手推着自行车,一只手牢牢牵着弟弟。

  路边有年轻的大学生头绑白色布条在派发传单,布条上用浓黑的墨汁书写着“绝食”两个字。

  “请支持我们的行动!”

  有一位学生堵在许平的面前,把传单递到了他的眼下。

  “国家是我们的国家,人民是我们的人们。这位同学,你难道能够无动于衷吗?!”

  许平接过传单,看到上面写着“jueshi宣言”四个大字。

  他把对方推开一点儿:“麻烦你让让,我们有急事儿。”

  他转回头去找弟弟,许正在汹涌的人潮中显得格外忐忑不安。

  许平抓着弟弟的手,五指相扣:“不管发生什么事,抓紧我别松手!”

  许平载着弟弟赶到球场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钟头。许平把车子锁好,看到何志正光着膀子追着球满场跑。他找到树荫下的一个石凳,让许正去坐。

  何志看到许平,跟队友招呼一声,从场上退下来。

  许平对他笑笑,道:“对不住啊,大志,来的路上堵人民广场了。”

  何志一拍大腿:“忘了跟你说,最近这一个星期那边很多学生静坐,这两天路都不通。”

  许平皱着眉,没说话。

  何志比许平高一个头,五官平常,却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黑黝黝的,黑里又透着红,像用炭火烤出来。

  他看到许平身后的许正,侧过头打了个招呼:“小正,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大志哥哥,以前我还去你们家玩儿过的。”

  许正恍若不闻。

  许平踢他一脚:“去你妈的,什么大志哥哥!”

  何志摸着理着平头的脑袋哈哈笑起来。

  “你弟弟还这么不爱搭理人?这么多年我以为能好点儿了。”

  许平停下手里脱衣服的动作,轻轻道:“他一直是这样,好不了的。”

  何志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许平脱掉上衣,只留一条白色背心,拍拍何志的背道:“行了,打球吧。”

  许平的皮肤比何志白许多,人也瘦,肩胛上可以看到微微凸起的骨头。个头虽然不高,但是体型匀称,肌肉紧包着骨头,显得人像风中的一根竹子。

  何志皱了皱眉,问许平:“你怎么比上次见面瘦了这么多?复习太辛苦了?”

  许平从何志手里拿过球,在地上随意拍了两下道:“高考不都这样儿,最近天天熬夜,等考完就没事儿了。”他把球丢回给何志,扬扬头问:“打不打?”

  篮球场的场地是x市钢铁研究所的,周六的下午有不少附近的年轻人过来打球。水泥铺成的地面用白色油漆画了场地分界,一边沿着小路种了许多葱郁的杨柳,枝条在微风中轻摆。

  许平活动一下手脚和脖子,原地跳了跳。五月的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凉,他的皮肤上密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金色的太阳光从球场西边的大楼背后射过来,许平眯起眼睛,朝弟弟挥了挥手。

  “哐”一声,篮球砸在篮板上,在篮筐边缘转了几个圈,还是落在了外面。

  许平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两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大口吐气。

  对方的队员朝何志打了个手势,远远地喊:“我们还有事儿,今天先到这儿。”

  何志点点头,到场外捡起篮球。

  他拉着许平到一边石椅上坐下,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水壶,自己喝了一口,把水壶递给许平。

  许平流了许多汗,脸色都有些发白,接过水壶猛地喝了几口,把剩下的一点儿水倒在自己的脑袋上,用手指抓了抓短短的头发。

  他把水壶还给何志,道:“谢了,每次都喝你带的水。”

  何志笑笑:“这有什么,咱们多久没见了,上了高中你就忙得要命,找你打球都不容易。”

  许平弯着腰双手交握,微笑着看着前方:“别的人就算了,你找我,我怎么也得出来。”

  何志哈哈笑了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许平转头去看了一眼弟弟,许正两手放在大腿上低端正地像个小学生一样地低头坐着。许平放下心,把头转了回来。

  “你们月底就要交志愿单了吧,你打算报哪里?”

  许平看着眼前球场上奔跑的青年,慢慢道:“还没想好。”

  何志想了想,道:“我不担心你,你成绩好,报什么学校都能上。咱们初中考高中那会儿,省中那么难进都让你考上了,我妈回家骂了我整整三天,说我怎么不跟你学学。”

  许平扭头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何志折下头顶一根柳枝拿在手里甩着玩。

  “这次全市模拟,你考了多少分?”

  许平报了一个数字。

  何志骂了一声:“操!”

  他有点儿难堪地低下头,道:“你这成绩报一类线绰绰有余了,发挥好点儿,清华北大也能上,你以后去了北京,咱们见面可就难了。”

  许平慢慢道:“说他妈什么屁话。”

  何志笑了笑,仰头叹口气道:“真让我爸说对了,我他妈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实话跟你说,我这次只考了你一半的分数多一点儿,大学的门槛恐怕够不着了,我姐夫在市局当刑警给走的关系,让我毕业以后去念警校,出来直接当警察。”

  许平一本正经地道:“当警察有什么不好?人民警察多光荣,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而且你块头大,身手好,从小学就爱乱管闲事儿,屁股在椅子上就坐不住,天生是当警察的料。你要是不干这一行,简直就是公安部的巨大损失,人民群众也不答应!”

  何志哈哈大笑。他用力拍了拍许平的肩膀,问:“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许平把他的手从肩头甩开:“跟你说正经的,谁耐心哄你开心!”

  何志叹道:“反正这事儿你迟早得知道,我早点儿说,早点儿放下担子。”

  许平看他一眼:“怎么,你还有心理负担?”

  何志笑而不答。

  “哎,对了,平子你猜我那天在街上看到谁?”

  “谁?”

  “咱俩的小学同学,你的老仇人卢嘉!”

  许平抬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那小子变得可真不少,我一开始根本没有认出他来。不过他那个方脸浓眉的轮廓倒还在,感觉上彪悍了不止一点儿,根本不像是跟咱们同年纪的。”

  许平被勾起好奇心,问道:“他现在在干嘛?”

  “他爸爸前两年严打被拉下马,他妈妈就跟他爸离了婚,带着弟弟搬出去了。他成绩不行,连高中都没考上,初中毕业就去跟着家里一个亲戚搞施工队,现在正到处收购农民房。”

  许平挑了挑眉毛。

  “你别说,他现在感觉可牛逼了,脖子上挂了条金链子,手里拿着大哥大。我爸和我姐夫那天请警校领导吃饭,找的是市里最贵的饭店,他就坐我们旁边一桌,讲他妈一口广东话,你说逗不逗?”

  许平也跟着笑起来。

  “卢嘉讲广东话?”

  “你还真别不信!当时我根本没认出他来,是他先过来向我打招呼的,还跟着敬了一圈儿酒。那小子酒量厉害,喝白酒跟喝白开水似的,一杯一杯下去连脸都不带红。他还给了我一张名片,操,骚包死了,带香气还洒金的,头衔是个什么什么房地产公司的副总。”

  “什么房地产公司?”

  “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不过厉害的好像不是他,是他的那个什么叔叔,听我姐夫说,他叔叔好像包下了市里的标,准备明年修环城高速。”

  许平点点头。

  “对了,他还问起你了,说是要找你出来吃饭,问我有没有你的电话。”

  “啊?“许平惊讶地问,“卢嘉找我吃饭?!”

  “嗯,我也吓一跳。他以前看你最不顺眼,成天找你麻烦,还欺负过你弟弟,现在又表现得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骗谁呢!”

  “你把我们家电话给他了?”

  “没给!我说我不记得了,把他给推了。你要是想跟他吃饭,我再跟他联系。”

  许平皱着鼻子想了想,问:“你觉得卢嘉找我能有啥事儿?”

  何志皱着眉道:“不好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他可不是我们小学时的那个卢嘉了,你得小心点儿,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许平拂开落在他头上的杨柳枝,轻轻道:“我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12岁就清楚了。”

  他扭头又看了弟弟一眼。

  “我不想见他。他要是再找你,你帮我推了吧。”

  何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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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第 19 章

  十九。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许平想起了什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之前的传单默默念了起来。

  “国家是我们的国家,人民是我们的人民。我们不喊,谁喊?我们不干,谁干?”

  “民主是人生最崇高的生存感情,自由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人权,但这就需要我们用这些年轻的生命去换取,这难道是中华民族的自豪吗?”

  “中国母亲,请认真看一眼你的儿女吧!虽然饥饿无情地摧残着他们的青春,而死亡正向他们逼近,您难道能够无动于衷吗?”

  “这是什么?”何志问。

  许平把传单递了过去。

  “路过广场的时候别人给我的。”

  “你参不参加?”

  许平摇摇头。

  “说出来你都不信。今天我经过人民广场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人在纪念碑台阶上冲着台下几万人喊口号,那个人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我认识。”

  “啊?是谁?”

  “姓黄,叫黄帆,比我高一届。我高一的时候是学生会干事,他是文体部部长,后来做了主席。学生会办什么演讲比赛,歌唱比赛,都是他带着我一起张罗的。今天他在台子上讲话,声音太熟了,我一听就认出来了。他去年考进x大,我还找他借过资料,几个月没见,没想到在广场中间看到了。”

  “你没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我还带着许正呢,走丢了怎么办?而且人山人海的,黑压压的把广场都挤满了。”

  “有这么多人?”

  “嗯,还不停有人加入进去,我觉得搞不好得有上万。”

  何志点点头:“这两天夜里我醒来上厕所都能看到有大学生举着火把去游行,不光是学生,我姐厂子的许多工人也一起去抗议官僚腐败,物价飞涨什么的。我姐夫忙得连家也不能回。这么多人游行示威,警察维持秩序的人手都不够,办案子的刑警工作都停了,全都得听上面统一调遣。”

  他低下头去看传单。

  “绝食要求:第一,要求政府迅速与高校对话代表团进行实质性的具体的真诚平等对话。第二,要求政府为这次学生运动正名,并给予公正的评价,肯定这是一场爱国民主的学生运动。”

  “他们绝食有六七天了吧?”

  许平“嗯”了一声:“好多大学课都停了。这几天新闻联播上放的都是这些消息。”

  “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倒是想去,可是我爸和我姐夫说什么都不让,我姐知道了还揍了我一顿,说我忘恩负义要拖累我姐夫,我想想还是他妈算了。”

  “你姐夫对你够好的了,尽心尽力帮你跑关系,你确实不该去给人添堵。”

  “那你呢?你不是还认识学生里边儿的领导人?”

  “我去,然后把许正成天一个人扔家里?!”许平语带挖苦地问。

  “我老早就想说你了,平子,你别太紧着你弟弟了,什么都先想着他。你自己的人生呢?你想过没有?你弟弟都十五六了,个子比你都高,出去人还以为你是弟弟,他是哥哥呢!他是智力有问题,可是你做得够多了,总不能为了他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上吧?”

  许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从地上捞起篮球,对弟弟招了招手。

  “小正,过来。哥哥教你打球。”

  “五指张开,不用太用力,很自然的,像网子一样。对,就是这样。”

  “现在握住篮球,用拇指、食指和中指,球不要紧贴手心,感觉上不是你在握篮球,而是篮球被你的手指吸住。”

  “现在用右手把球举起来,你的肩膀到上臂到小臂要成一个直角,像这样。”

  “很好。现在可以投球了,投球的时候右手手腕用力,球投出去的角度靠食指和中指来控制,左手轻轻地扶住球不要干预右手的动作……”

  何志弯腰坐在长凳上看许平在篮球场中手把手耐心地教弟弟投篮。

  许正长得很高很帅,垂下眼睫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头脑有问题的样子,只是在同他说话的时候迟缓的反应才让人觉得原来这是个不正常的孩子。

  “旁”一声,篮球重重砸上篮板,直接反弹跳到地上。

  “姿势很好,但是力气太大了。记得要用手腕的力量,不是手臂,像这样。”许平握着弟弟的右手慢慢拂动手腕,“感觉到了吗?手腕用力把球弹出去。”

  许正点点头。

  许平笑了笑,走到场外捡起篮球放回弟弟的手中。

  “再试一次?”

  球一次次地砸在篮板上又一次次地落空,何志看着许平不厌其烦地捡球的身影,默默地转开脸。

  他不知道许平这么多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每天照顾着智能不足的弟弟,教他吃饭,教他穿衣,带他上学,陪他游戏。这样沉重的负担,他光是看着都觉得难过。

  “哐”。

  球在篮筐边沿转了一圈,第一次落进筐里。

  许平大声鼓掌,为弟弟叫好。

  他拍着许正的肩膀,转过头笑着问何志:“怎么样,我弟弟是不是很聪明?”

  何志连忙点头。

  许正完全没有看向他的方向。他微微地偏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哥哥,目光又专注又温柔,下午的阳光洒在他年轻的身体上,好像整个人都在发着光。许平揽着他的肩膀,不知道在说什么,兄弟俩仿佛被一团看不见的气包裹着,同整个世界远远隔开。

  这样甜蜜的气氛让何志觉得又和谐又古怪,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他却看不见。他仔细地盯着两人很久,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一向挺敬佩这个朋友,觉得许平虽然身体瘦弱,骨头里却是真爷们儿,有胆气有担当,妈妈死了,弟弟是弱智,放到别的孩子身上早就被压垮了,他却从没听过许平抱怨一声。他照顾弟弟的爱心和忍耐,何志有时候扪心自问,觉得自己连十分之一都做不到。

  他摇了摇头,把那种古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许平捡起球,踮起脚尖,姿态优美地把球投进篮筐里。他的体力虽然不够,手感和技巧却挺好。

  何志想起初中时两人第一次打篮球被路过的高年级嘲笑的事。

  这么快,大家都长大了,不久就要各奔东西,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何志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他把手里的传单团成一团,拍拍屁股站起来。

  “喂,平子,再打一场。一对二,你跟你弟一组,来不来?”

  “怕你啊?!放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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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第 20 章

  二十。

  我旅行的时间很长,旅途也是很长的。

  ——吉檀迦利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

  许平被教室里的歌声吵醒,从课桌上抬起头。

  班上几个男生正围在角落的一个座位旁,不知道是谁带来了录音机,正放着齐秦的《狼》。

  正是课间休息时分,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满了不同的参考书和卷子,从讲台上望下去,就如同用纸建筑的堡垒,高三课业辛苦,不少人正抓紧时间扑在书本的围城中补眠。

  “许平,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

  许平答应一声,揉揉僵硬的脸站起来。

  推开教师办公室的木门,李老师正在角落的书桌上批昨天的模拟卷子。

  “李老师,您找我?”

  李秀云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笔下不停地道:“对,我找你。”

  她把卷子来回翻了翻,数着上面的扣分标记,在卷首用红笔写下一个“76”,并在分数下面画了两条横线。

  她搁下钢笔,从一旁已批阅的卷子里找出许平的考卷,抽出来在桌子上重重地拿手指点了点。

  “你怎么搞的?这么基本的错误都会犯?!”

  许平拿起考卷,看到上面被红笔圈起来的地方。

  “后面的大题你做出来了,前面这么简单套公式的填空你都能做错?!”

  许平放下卷子笑笑:“不小心算错了。”

  李老师戳着考卷道:“不小心!高考容不得你不小心!你知道全省有多少学生要挤这个独木桥?你少一分那就是差人家几十几百名!许平你是个聪明人,不要为了这一点小毛病把你的前途给断送了!”

  许平点头称是。

  李秀云摘下眼镜挂在脖子上道:“卷子就不说了。今天已经星期五了,班上大部分学生的志愿卡已经交了,我没有看到你的。”

  许平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商量,我知道你们家情况比较特殊。但是填志愿这个事情非常重要,一定要谨慎对待。我上次跟你爸爸通过电话,你的成绩可以报很好的大学,上北大清华也是有希望的,但是我觉得你本人好像完全没有这种野心。别的人巴不得削尖脑袋往大学里挤,你一只脚已经踩上门槛了却不知道在那里犹豫什么。”

  许平低头摸摸鼻子。

  “你爸爸那天跟我说了你们家的情况,说你从小就照顾弟弟,老师听了都挺感动的。我今年五十了,教了一辈子书,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我自己也有孩子,有些话,我不是以老师的身份,而是以一个长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