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赫还没等老就已经变的唠叨,我笑着催促他早去早回,他这才关门离开。
看着关上的大门,我心里一片惆怅。这次出行不像是游玩或者是蜜月旅行,没有期待也不奢望未来。走了,这辈子怕是很难回来。我倒是还好,无牵无挂,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但是黄家赫还有爸妈……我回想起过年时黄继龙和我说的“失独”,内心里一片酸楚。
我踢着地上的杂物,心情不太好的跌坐在衣服堆上。偏头看黄家赫满满登登的书籍卷宗,我真的很舍不得。黄家赫努力奋斗了好多年的事业,要是因为和我“私奔”而毁于一旦的话,真是十分让人惋惜。
如果黄家赫以后都离开法庭,只能和我一起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如果黄家赫那双手不在用来指点江山,而是用犁耕地让我俩不会饿肚子。
这些如果都成真的话,那我……
屋外猝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我头皮发麻,自打被北镇的人再次抓过后,我对敲门声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我的心突突的跳着,问话的嗓音都变的有些尖利:“谁啊!”
“是我。”隔了能有几秒钟,门外的人声伴随着雨滴吵闹的音响回我:“我是卢生。”
从放弃报仇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我和卢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卢生叫过我几声“妈”,我让他难堪过,他三拜九叩一路跪着给我妈妈道过谦……这些,我算他是还我了。
在我最初想要报仇时,我曾经和黄家赫探讨过一个问题。如果法律不能惩治坏人的话,是不是应该让人以暴制暴。
这个问题让我纠结了很久,但是和黄家赫在一起后我却彻底想明白了。主持正义这种事儿,不是我能做的了的。
天理报应,谁都逃不掉。
所以卢生前来,我没有怨恨也没有欣喜,可以说完全做到了心如止水。隔着厚厚的门板,我说:“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了,你走吧!”
卢生却没有走,他再接再厉的敲着门:“诺诺,你放我进去,我和你说几句话!”
我的话说的清楚,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想和他说的了。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我才得来了黄家赫,我已经失去不起任何了。卢生想敲门,他就敲吧!总之,我是不会见他的。
和卢生生命中的很多事情一样,他一直缺少一定的诚意。卢生看我没有理他,他敲了一会儿也就走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卢生竟然从阳台上跳了进来。
黄家赫的房子是商改住的,虽然商水商电,但好在不限购。买下之后,黄家赫将高举架的一层改造成了英伦风的loft。阳台的位置黄家赫修了栏杆,也因为这样多了把手,从一楼直接能翻过来。
外面大雨磅礴,水雾四溢。卢生唇抿的极紧,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一动不懂。落地窗都被他敲的“砰砰”响,玻璃上留下一串散乱的泥掌印。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恐怕是世间最残忍的词语。要是早些年卢生来找我,别说让他淋雨了,他哪怕是吹风了我都心疼。可现在,卢生就算死在我家的阳台上我都懒得看一眼。
没有恨,也不是赌气,真的是懒得而已。
我没有看他,自顾自的在屋子里归置着行李。雨有转大的趋势,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十分响亮。穿着黑西装的卢生站在外面,显得瘦弱而又可怜。
卢生也不再敲了,他站在阳台上伤感的盯着我看。这样的场景,我很难不感到心酸。以前我和卢生结婚时,他从来都不会看到我为他做了什么。我给他熨衣服洗袜子,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我抱着衣裤准备上楼,阳台上的卢生突然扯下栏杆的一根铁条,狠狠的去砸落地窗的玻璃。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情绪激动的卢生,冷淡的看着他在落地窗上留下一道道的白痕。
在卢生拆掉黄家赫的loft前,我拉开了落地窗。卢生丢下手里的铁条,静静的站在雨中看我。
“进来吧!”
我语气平静的说完,继续抱着衣服上楼。卢生看了眼衣服堆最上面黄家赫的内裤,眼神黯淡的问:“你和黄家赫……你们要走?”
“不是。”我不想说太多:“雨天柜子潮,拿出来晾晾。”
卢生周围地上留下一圈阴湿的水痕,他点点头,水珠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你以前……”卢生的语气听不出好坏,他嘟囔着说:“你以前也喜欢做这些,下雨阴天,总是会把衣服拿出来晒。”
我没有理会卢生,继续收拾我的。卢生孤零零的自己站在地中间,处境极为的尴尬。衣服渐渐的被我清理出来,时间一长我甚至都忘了卢生的存在。
可就在我打包好最后一箱衣服时,一旁湿哒哒的卢生却突然抱住了我。
091 想你
身上的雪纺衬衫很薄,卢生身上未干的水渍瞬间将我的上衣阴湿。
手被他掐的生疼,卢生眷恋的在我脸颊上蹭了蹭:“诺诺,你不要和黄家赫一起走……你别丢下我。”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大了,哗啦啦的水声吵的人心烦:“卢生,你松开我,我新洗的衣服都要被你弄脏了。”
卢生的语气变的柔和:“诺诺,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也是身上淋湿了,我没脱衣服躺在床上,你也是这么说的我。”
“卢生,你是吃错药了吗?”我冷笑着:“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过这么温情的回忆,你知道我的以前都是怎么告诉我的吗?我的以前告诉我,我最爱你时你婚内出轨了一年。我的以前告诉我,你在我住进北镇时不管不问了三年……你的以前?你记错人了吧?”
我真是想不明白,卢生怎么好意思舔着脸和我谈以前?以前我要是稍微说点家里的事情,卢生都会极不耐烦的对我吼:“你知不知道我一天很累很烦?我没有心情听你讲这些家庭妇女的琐碎事儿!”
卢生不珍惜的不仅仅是我的劳动,更多的,他忽略的是我对他的爱。现在他拿着我的伤痛来想要让我感动眷恋……他凭什么?
我就算会,感动眷恋的也是那时候的我自己,和卢生,没有一点关系。
卢生抱着我的手一点点松开,我不客气的将他推远:“卢生,滚吧!”
刚一转身,卢生又不甘心的上前拉住我的手腕。这一次他用的力气有点大,甚至打散了我怀里的衣服。
“和我在一起吧,好吗?”卢生的声音里浸了雨,听起来朦朦胧胧的:“以前的错儿,我都不会再犯了。黄家赫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的。诺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黄家赫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这一定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卢生根本不知道黄家赫为我做了些什么,他不在意的态度让我大为恼火:“我们还是说以前好了,先不提我爸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死的。在我收押的日子,你在哪儿?卢生,作为我丈夫的你,有去为我想办法吗?有帮我找证据证清白吗?”
“没有,你什么都没做。”卢生的胸膛微微一震,一声轻微的叹息传了过来。我不理会卢生愧疚的情绪,继续说:“不,你比什么都没做还要残忍。你不但袖手旁观,你还和你的情妇一起等着我死。你心安理得的花着我爸妈的钱,不知廉耻的寻欢作乐。”
“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丑嘛,觉得我除了有钱以外完全配不上你嘛。卢生,你自己都说过,你说我像你多出来的手指,完全破坏了你身体和谐的美感……我恭喜你,我这个六指已经彻底的从你手上消失了。”
我挣了挣,但是卢生却并没有松手。他定定的看着我,只是满怀执念的说:“诺诺,我不会再犯了……我以前确实是挺混蛋的,这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你刚去北镇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开心挺自由。没有你爸妈的唠叨,也没有你没完没了的电话,我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一直对钱的渴望很大。小时候我爸妈总把我丢在家里,他们只有取钱才会回来……我和你在一起,确实是为了钱。你刚到北镇时,我也确实松了口气。”
卢生闭上眼睛,碎碎念的絮叨起来:“不过你到北镇后的第三个月,我出去应酬喝多了酒,进屋后还吐了血。我胃出血的厉害,也醉的厉害。我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就叫你,屋里的倪菲听了生气,我俩因为这事儿还大吵了一架。我醉醺醺的拿车钥匙从倪菲那走了,可一开门我却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想你,我心里明白,如果是你的话,无论你受多大的委屈你都不会让我醉酒开车出门的。”卢生的眼里的雾气氤氲:“自从那次以后,我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想你。虽然我不喜欢你咋咋呼呼的性格,但我也知道你是最掏心掏肺对我好的。你在北镇的时候,我不是不想去见你,而是我实在不敢去见你……”
我听的有些犯困,无所谓的说:“卢生,你要是想要自己心里舒服点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真的不恨你了。”
“诺诺!你听我说完!”卢生的情绪激动,他脸涨的通红:“你出院之后,我其实不想和你离婚的。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只能还和过去那样对你凶。过去每次我一对你凶,你都会过来哄我……可元旦碰到程万里后,我知道了你在北镇发生了什么,我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
“你和黄家赫住在咱家以前的房子里,我每天都会开车过去看。”卢生拉着我和他靠近了些:“我看你和黄家赫在一起,我心里难受的要命。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每天晚上下班我不自觉的又会开车过去了。”
“我很不是人的说过你像多出来的六指一样难看……但我现在知道了,六指割掉也是会疼会不适应的啊!”卢生对着我是难得的煽情:“诺诺,倪菲的事儿我会帮着你解决的。黄家赫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我不爱钱了,我想爱你,好不好?你别走,你别不要我!”
一番长篇大论说完之后,卢生居然哭了。
从卢生开始说的时候我就面无表情,等他说完我依旧是面无表情。卢生想让我听到的是他有多后悔多内疚多爱我……但我听到的,却是一个自私鬼得了便宜卖了乖有了一切还想要继续有人无私爱他的屁话。
人都是犯贱的,我是,黄家赫是,卢生,也依旧是。
“卢生,我就问你一句话。”我看了看表,黄家赫差不多也快回来了。我寻思着赶紧让卢生走,不然的话来不及去菜场买菜:“你说黄家赫能做到的你也都能做到是吧?那我告诉你,我有艾滋病。”
“黄家赫能和我在一起,卢生,你能吗?”
092
卢生白净的脸被雨水冲洗过,此时此刻看起来更加是纤尘不染。他的脸色变了好几变,一会儿灰一会儿白,最终变成黑锵锵的一片。潮湿的衣料被体温蒸干,黏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我再次尝试远离卢生,却依旧被他攥着没能动弹。
“卢生,我在北镇这三年明白一个道理。”既然挣脱不开,索性我就任由他抓着也不再挣扎:“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良心是天生的,有些人天生就有,有些人天生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怎么也不会突然长出来……尤其是你,更不会。”
卢生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
我嗤笑:“有时候我都纳闷,我自己当初是怎么爱上你这种寡廉鲜耻的混蛋的?为了钱,你真是什么都能放弃,什么都能不要。对我是,对倪菲是,对李清河也是。先不说其他的,就凭你这点,我也不会回头了。我和钱放在一起,我依然是会输的。我又何必呢?”
“我不会了。”卢生咬着唇,说话声音近似呢喃:“我有钱了,我不用在你和钱之间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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