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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猪们的嚎叫声中过去了。花开花落,季节更替,周而复始,不知不觉无名在屠宰店已经呆了一年多。时间长了之后,无名就更加感到有些无聊起来。这一段时间里,无名开始想念自己的母亲。遇到有人来买肉,他手里动着刀子剁肉,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寻找母亲的事情。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因为大家都知道刀子不长眼睛,一不留神就会剁在自己手上,一下就会把自己的手指废掉了。
无名经常就一边动着刀子剁肉,一边向客人打听自己母亲的下落。只是无名对自己母亲其实没有任何印象,他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模样。她在他的心底里一片空白。所以他向别人描述起自己母亲的时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叫别人怎么帮他呢。没有人可以帮助他,无名没有办法,说不清楚的时候就会冷不丁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残缺的玉佩来。他把玉佩抓在自己油腻腻的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别人看。客人一般会抓过来,东看看,西看看,照例会把那东西还给他,然后就一律摇摇头,说:“什么东西?没见过,走了!”然后抓过割好的肉掉头就走开了。
这样的情景重复地在二千多年前的屠宰店里发生,甚至成了他屠肆生活的一部分,只有一次稍显得有些意外,这一次无名面对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是屠宰店斜对面粮店刁二鼎鼎有名的小女儿刁小倩。刁小倩在街市之中也是一个名人,容貌艳丽,活脱一个狐狸精,据说街市上就有许多男人都在谈论她,津津乐道,当然那些话题大都与她的身体或者说私生活有关。
前面说到这一天美艳无比的刁小倩来买肉。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夏天的午后,阳光明晃晃地从天空中照下来,落在街市上和屋顶上,黄灿灿的,散发出金子般的光芒。这一天,刁小倩从外面走进来,她身上就散发着金子般的光芒。进到屠宰店里的时候金子般的光就突然不见了,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雪白雪白的光来。刁小倩肌肤似雪,柳叶眉,水蛇腰,活脱脱一个狐狸精。
刁小倩小姐来买肉,无名手里一边动着刀子剁肉,一边照例把自己那个残缺的玉佩掏出来递给她看。那一天她向无名妩媚地笑了笑,伸出玉笋般的细手干净利落地从无名手中抓过那玉器,装模作样看了好一会儿,却并不着急把玉佩还给他,只对着他吃吃地笑。无名见了她的笑心里就暗暗吃惊,手中的屠刀转眼就走了位,一刀剁下来差点把自己的一只手指废掉了。刁小倩见状又大笑起来,抓过剁好的肉转身就跑掉了。
无名看着她风一般地跑出去,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自己的玉佩仍抓在她手上的,暗叫一声不妙,立马就放下屠刀追了过去。这一天刁小倩跑得极快,像风一样快,从街道上跑过去,风吹起她的衣裳,裙裾飞扬,极是好看,眼看着她一眨眼的功夫就钻进了她自家的粮店里。
无名也几乎是踏着她的脚跟跑进了粮店里,进去后却发现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刁二和他的婆娘那天都不在家,店里面静悄悄的,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店门外虽然阳光仍很强烈,店里面光线却极暗,看不清楚。看到这情景无名心里就有些发慌。这时候从里屋里又传出来吃吃的笑声,一声一声,听声音应该是刁小倩发出的。无名惦记着自己的玉器,就硬着头皮往里屋走去。里面光线仍很暗淡,无名刚从日头下走进来的,眼睛一下子还没有适应过来,只隐约看见好像有一团白花花的影子立在屋子中央,待他走进去的时候,那吃吃的笑声就突然停止了。
就这样又过了些时间,他的眼睛才适应了屋子里暗淡的光线,这时候他就看见了刁小倩几乎是光着身子,披头散发地立在屋子中央,肌肤雪白,发出雪白雪白的光,眼睛却直直地朝着他看,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此时她脸上仍是红艳艳的,在黑暗里像花儿一样开放着,显得更加娇艳无比。无名见状,心里就更加有些慌了,眼睛不敢朝着她久看,拔腿就打算往外面跑,但是他转过身来一想,自己的玉器却仍在她身上的,她抢趟就没有了,就有些舍不得。他只好硬着头皮立住了。
他说:“你把我的玉佩还给我罢?”
刁小倩没有回答他的话,甚至连身子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眼睛直直地瞪着他看,把他看得心里发毛。此时刁小倩穿着一件轻薄透明的白色长裙,身体的曲线毕露,乳白乳白的乳房在衣物之下若隐若现。
无名又说:“你,把我的玉佩还给我罢?”
刁小倩仍没说话,这时候她慢慢地转过身去,用自己的背朝着他。她又吃吃笑了几下。过了一会,她出人意料地说:“你把这玉佩从我手中抢过去,我就把它还给你罢!”
无名听了她的话就上前走了一步,刁小倩转过身来,她的乳房在他眼前跳动着,像两只可爱的小白鸽。这时候他发现自己口渴得厉害,身体里就像脱水了一样,而自己的那半个玉佩此时就在她的手上。刁小倩把那玉佩拿在手上,甚至朝他扬了扬。
她挑衅说:“你不敢抢,是不是?”
无名说:“这是我的玉佩,我凭什么要抢呢?”
刁小倩说:“那好,这是我的房间,你为何要进来呢?”
无名听了脸红了一下,心想要不是你抢走了我的玉佩,我才不进来呢。他有点恼怒起来了。他想她凭什么要抢自己的玉佩呢。
刁小倩又挑衅说:“你不敢来抢,是因为你害怕,是不是?”
无名被她的话激怒了。他瞅准时机就向她手中的玉佩扑过去。刁小倩早有防备,一个转身无名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在地上。刁小倩又笑起来了,在黑暗里吃吃地笑,像狐狸精一样地笑。无名站稳脚跟,又向刁小倩扑过去。这一次刁小倩刚想躲避,脚下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转眼就摔在地上。无名见她摔在地上大吃了一惊,想收住自己的脚跟,但是却已经迟了,他生生压倒在她身上。刁小倩惊叫了一声,无名感觉就像是跌倒在一堆白花花软绵绵的棉花团上。无名突然压在她身体上,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不知往什么地方放,好像到处都是棉花团似的。两个人四目相对,瞬间都红了脸。
无名赶紧从她身上爬起来,慌忙中只说:“刁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刁小倩眼睛瞪着她,似怒非怒的样子。她说:“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那么究竟谁是故意的呢?”
到底谁是故意的?这是个问题。刁小倩从地上站了起来,鬓发和衣服微微有些凌乱。她低着头先是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她那天穿的衣服本来就很宽大,一拉一扯之间白白嫩嫩的胳膊和大半个精致的奶子就露了出来,充满着无尽的诱惑。此时她脸上和嘴唇仍是红红的,眼帘低垂,像微微喝醉了酒一样,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比刚才更是楚楚动人了。无名看着她,心里像兔子一样怦怦地乱跳个不停。他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股火在暗暗地涌动。但是他并没有过多的反应。他只是看着她,暂时被她的身体迷惑了。刁小倩见无名没什么反应,就红着脸慢慢靠了上来。她的美妙的身体靠了上来,无名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就往旁边闪。
刁小倩见了就低声笑笑说:“你闪什么呢?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无名听了她的话,只有红着脸不作声。刁小倩见状半个身子就靠了上来。刁小倩依偎了上来,甚至已经靠在了他身上。他瞬间感觉到了她身体的热量,已经透过薄薄的衣物传了过来。这时候无名又感觉心里那股火直往上涌,自己好像要燃烧了一样。刁小倩慢慢转过身,背对着他,他就禁不住一把抱住了她。刁小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美丽的头颅慢慢仰起来。无名双手抱住她的腰,用口吻着她洁白的脖子。刁小倩把脖子仰起来,嘴唇微微张开着。无名就从她脖子吻过去。刁小倩也极力响应着他,以一种挺拔的姿态脖子往后面仰。此时刁小倩胸部挺拔着,一副很张扬的样子。无名的手自下而上,慢慢地向上滑行,向着她山峰般的双乳而去。而她的衣服瞬间轻轻飘飘地抖落下来,露出雪白雪白的身体来。她的两只乳头很小,像两只含苞未放的花蕾,鲜红鲜红的,很好看。
他的双手抚摸在她精致的乳房上。抓捏着她的奶子,甚至用劲地拨弄着她的乳头,动作显得有点粗暴。刁小倩转过身来,全部的身体面对着他。此时他看着她的身体,突然停止了动作。
无名看着她的身体,瞬间发了呆。刁小倩见他傻傻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很快就红了脸。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停止下来。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她盯着他,此时他的样子很是沮丧,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她娇羞地问:“你看什么呢?”
无名沮丧地说:“没什么?”
无名感觉自己沮丧透顶了。因为他在一个女人面前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女人。他觉得另一个女人好像就站在自己身边,死死盯着自己的脊梁骨一样。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对跟前的女人说:“我要走了。”
刁小倩盯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不喜欢自己。她静静等了一会,见他没有了举动,就慢慢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她感到失望极了。她轻轻地说:“好吧,我把玉佩还给你吧。”说过她把那个玉佩掏出来,轻轻地放在他手上,此时她的神情和刚才不太一样,显得有点无奈和落寞。无名接过玉佩,转过身就要走开。这时候她又说话了,她幽幽地说:“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
无名不知说什么好。他有点不安地说:“我不了解你,无所谓喜欢不喜欢的。”
她似乎没有听到无名的话一样,又只顾自己说下去,她说:“是因为我的名声不好吗?”
无名说:“不,我只是不了解你!”
她大声地说:“他们都说我是个名声不好的人,但是我的身体是清白的!”
她大笑起来。在她的笑声中,无名心烦意乱地走了出去。
从此之后,无名就再地不敢把自己玉器交给年轻的女人看。遇到刁小倩的时候,他也远远地避开,而刁小倩却再也没有到他的屠宰店里买过肉。这样一个美丽而妖异的女人,转眼就和无名擦肩而过了。
无名在专甲的屠宰店里干杀猪的营生,干的时间长了,他就真感到烦了。他时不时会从床低下抽出自己的那把乌黑发亮的长剑来,或者手里捏着那半枚残缺的玉佩发好一阵子呆。有时候他口里会嘀咕些什么,有时候就什么屁话都没有,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有一天专甲跑到他跟前来,研究了他好半天,就恍然大悟似的明白过来。他快乐地问无名是不是想睡女人了,如果是想睡女人,他可以叫自己的婆娘帮他说一个姑娘去,对面粮店刁二的女儿水色就好着呢,虽说她名声不太好,但是女人水色好得很,这却是实实在在的,谁也瞒不了谁。
无名听了专甲的话,他就摇了摇头。对面粮店刁二的女儿刁小倩无名那天是见过的,水色确实好,自己差点就和她入戏了。那天她对自己很有意思,只是自己辜负了她,他心里仍感到隐隐有些过意不去。
无名说:“大哥,咱们别提女人吧。”
专甲说:“为啥呢,兄弟?”
无名说:“不为啥!”
说过这话之后,无名就不说话了。无名开始想自己的心思了。无名想心思的时候沉默不语,不声不响像一个沉默的石头。专甲以为无名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二是他就又说:“兄弟,你不信我的话?刁二的女儿水色确实好着呢。隔壁杀猪的猪三和西街杀狗的狗二,一度为了刁二的女儿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两个人见面了就打架,今天你打破了我的头,明天我打断你的腿,谁都不肯让谁,你有这样的手艺,相貌也比猪三狗二他们好多了,男人能够得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无名听了专甲的话就笑了,他真诚地说:“大哥,我不要女人。”
专甲看了看无名,就不解地问:“兄弟,你不要女人,那么你要什么呢?”
无名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觉得郁闷。咱心里老不舒服,老是感觉心里像着了火一样。”
专甲听了一拍脑袋,惚然大悟似的说:“哦,我知道了,兄弟,你是想去杀人,你觉得杀猪他妈的不过瘾,你说是不是?”
无名听了专甲的话也笑了,说:“大哥,不瞒你说,我有一天做梦,觉得自己怎么突然地就变成了一把剑呢。”
无名诚恳地说:“大哥,你说我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就变成了一把剑呢?”
专甲听了大笑,就说:“我知道了,你认为自己是一把剑,所以你不想杀一辈子猪。你和我们这整个屠肆里的人不一样,你和狗二猪三他们也不一样,你不要女人,你要做他妈的大事业!”
无名听了专甲的话,半天没说话。至于杀猪和杀人的区别,他一时想不明白。他一辈子也未必想得明白。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老觉得郁闷。他也不知道自己梦里为何会变成一把剑。他只是朦胧中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应该有一些变化。
【这和刘二同志某个时期的思想动态是如何的相似呀,那时候刘二同志在一张有点肮脏的大床上和女朋友打滚做爱,更多的时候他无所事事,感到很是郁闷,就躺在这张大床上胡思乱想,希望生活会有所改变。他想来想去,结果就开始写字,准备让自己做一个自由作家。】
专甲看无名不说话,自己又说:“兄弟,你有想法也是好事情呀,人一辈子就怕没想法,日子过着过着就成了他妈的猪的生活。咱们城里淹王的公子属,现在正在城里大招天下英雄,如果你想成就事业,尽可以去找他。只是到时候你做了大事业,不要忘了你还有个杀猪的大哥啊。”
专甲提到公子属,无名心里就动了一下。无名想起自己刚刚进入城市的那天晚上在妓院里红花就曾经告诉过自己,如果自己无处可去,就可以去找公子属。当时无名从妓院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不想去找公子属。他从心底里不想成为别人的食客。他想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现在他再次从专甲口中听到了公子属的名字,心里禁不住又动了一下。
他想,公子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在一个傍晚,夕阳染红了西天的时候,无名终于从床底下抽出了自己的那把乌黑发亮的长剑。这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和其他的青铜剑看起来很不一样。这是他在战场上得到的战利品,当然除了这把剑,还有敌人的十颗人头。十颗人头腐烂了,被他咚地一声丢进河里了,现在他身上只剩下了这把黑不溜秋的剑。这一天在天黑暗之前,他到屋子里洗了洗手,把手上油腻都洗干净,再用水好好的擦了把脸,把脸上的肉渣渣都洗了下来。他从里屋里走出来,然后和专甲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无名和专甲打招呼的时候,专甲手里正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剔骨刀,正在悄无声息的剔着骨头上的肉。他听了无名的话,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无名向他挥了挥手,他就咕噜了一句什么话。这话说得很拉巧,以至于无名根本就没有听清。
其实他说的是“都想要做大事业,那么谁来杀猪呢?”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当时没有人帮专甲解答这问题。咕噜完这一句话之后,专甲就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他了。无名看着专甲进到屋子里后,转过身来就快步往外面走去。无名行走的速度极快,一会儿光景就走出好远。这时候专有却兔子一般从屋子里跑出来,像一把黑色的箭一样向无名的背后射过去。
他一边跑跑,一边喊:“无名大哥,你干什么去?你等等我呀!”
无名听见专有的喊声就停住了脚步。转眼之间专有就跑到了无名的跟前。
专有说:“大哥,你干什么去,我爸说你不想杀猪了,你想杀人了是不是?!”
无名听了就笑起来,他拍了拍专有的脑袋瓜子,说:“你才多大呢,知道什么啊?”
专有听了无名的话就急了,说:“你要能杀人,我也准行。”
无名听了,就说:“好,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干大事业杀敌人去!”
说过之后,无名迈开步子,就快步离去了。专有静静地看着无名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悻悻离去了。
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必须提到一个叫江石的人了,不然故事就进不下去了。对于史官江石的描述,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们他曾经的身份是淹国的一个史官。
江石的父亲是楚国人,原来是楚国的官员。楚,在当时是一个伟大的国家,疆土辽阔,国力强盛,影响深远。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楚王要杀他们,就逃了出来。按照现在的标准来判断,江石他们显然是属于外来人口,是“三无人员”,好歹那时候城市刚刚出现不久,管理者还没有来得及对城市人口和非城市人口进行准确划分,因此他们逃奔到淹国的时候也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
几十年前他们从楚国逃出来的时候,江石还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当时他歪着脑袋问父亲:“父亲,咱们为什么要逃呢?”父亲当时没有说什么话,只说小孩子不要多问,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父亲的神色很是凝重,听到父亲的话小孩子江石就不敢再问了。
对于几十年前的那一场大逃亡,江石记忆中就会突然涌现想出那场漫无边际的雨。那一天他们坐在马车里,雨就一直下,白花花的水从天上掉下来,就像天已经塌下来了一样。当时和他们一起逃出来的,还有他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史楚楚一家人。楚楚是他青梅竹马的朋友,她的父亲史无物和他的父亲江大成也是好朋友。他们在楚的时候都得罪了楚王,楚王要杀了他们,为了活命他们就决定逃跑。当时他们两家人从都城里慌里慌张逃出来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来不及带,只带了一些轻便的衣物什么的。两家人准备了几辆马车,大半夜里从都城里悄悄出发,一路上马不停蹄,一直向南狂奔。
逃亡的日子一点都不好玩呀,那时候正遇上江南的大雨天气,一路上大雨下个不停。大人们也整天愁眉苦脸的阴沉着脸,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像鸟儿一样叫个不停。马车向不知名的地方一路向南狂奔,积雨的云层黑沉沉的,以极低的姿态飘浮着,就像在他们头顶上飘浮着一样,触手可及。
江石和史楚楚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看着车窗外的山峦景物向后面快速地掠过去。雨点不时从车窗外打进来,打在衣服上,打在脸上,湿漉漉的。他们两上小孩打闹着,争先恐后地想在彼此的脸上抹一把,把水抹干净,结果把脸抹得更加湿漉漉的。他们先是感到有趣极了,时间长了之后也没劲了,他们就问大人们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这样没日没夜地狂奔算什么事儿呢。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们的问话,马车只是没日没夜地向南一路狂奔,然后越过几条大江大河,最终到达了一个叫淹的国家之后,他们认为安全了才停止下来。
他们就在这个叫淹的国家里落脚下来。
淹国不是自己的国家,这是江石很久之前就知道的。长大之后,江石就明白了当时父亲他们为什么要逃。因为别人要杀他们的头,如果不逃的话,自己的人头就会落地。还有什么比人头落地更可怕的事情呢?所以他们——要逃。他们到达淹国之后,就停止不前了。江石和史楚楚两个人的父亲在楚的时候都是在朝里做官的,学识极其渊博,理所当然地得到了老淹王的重用。那时候淹国地处东南沿海,山林茂密,河道纵横,经济很不发达,在外人看来仍是蛮荒之地,现在有从文明国家的人逃到他们国家避难,他们正求之不得。
到了淹国之后,老淹王先是让江石的父亲江大成教太子读书。太子当时年纪尚小,不甚懂事,这太子长大后就是后来的小淹王了。那时候江石的父亲教太子读书认字,学习文化和做人的道理。有时候也把自己的儿子江石带进宫里去,陪太子一起读书,见见世面什么的,这是有点以权谋私的行为,好歹这小太子从小关在宫里面也无聊得很,现在有人与他相伴读书和玩耍,他正求之不得。因此,实事求是地讲,江石和现在的淹王是同窗关系,这一点不言自明。太子长大了做了国君之后,江大成年纪大了,眼睛花了不再教太子读书识字了,小淹王就让他做了一个太史令的官,也就是写写历史的官。
官是小官,并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但是很清闲,生活好歹也有个着落。父亲死了之后,江石子承父业,理所当然地继承了父亲的工作。淹国史官江石的工作基本上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是负责管理宫里书简的制作。那些竹简、木简什么的制作好了之后,就存放在宫里专门的库房里,宫里什么时候要使用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取出来用。那时候竹简木简还是一种贵重的物品,一般人家里根本买不起。比如说江石他就买不起。他要使用的时候,就到宫里的库房里去领,因为是工作所需,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问题,他领用了多少,就专门有人造册登记。比如拿一捆画一个圆圈圈,拿两捆画两个圆圈圈。也不知道江石到底领用了多少,总之到了最后帐簿上都画满了圆圈圈,就像一个个眼睛,或者说像一个个鸡蛋一样。而更多的时候,是他自己经常要写一些杂七杂八的文章,比如记述一些私事,或者一些奇思妙想什么的。这些无疑都是些私活,这个时候他再到宫里的库房里去领,显然就不太合适。遇到这种情况他就到竹简制作的场所里去,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就从堆得老高老高的一堆堆尚未完工的竹简木简中抽出几捆来,然后夹在自己腋下偷偷拿出来。按照宫里财产管理制度的规定,这显然是以权谋私的行为。但是这档子事归根到底也是由他负责的,所以即使别人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只当没看见。况且后来有一个先生说窃书不能算偷,以此推论洒石他偷偷拿几捆竹简出来就更不能算偷了。
江石工作的另一个方面,是把整个国家里发生的重要事情按时间顺序记录下来。他自己认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人家未必这样看,这从国家给他享受的待遇中大体可以看出来。例如当时大一点的官,他们享受的待遇就是出入有车坐,天天有肉吃,还有国家专门分配的男女奴婢供享用,风光得很呀。而江石所有的俸禄是每个月到指定的地方去领取一石大米,五斤牛肉,外加一个帮他磨墨听他使唤的小斯。这就是他作为一个史官可以享受的所有的待遇了。
江石经常这样想,这是什么鸟待遇呢!
但是想归想,他并没有更多的举动。他还是写他的书。给他使唤的小斯是个不明事理的少年,刚满十五岁。小斯就是小斯呀,腿脚和脑瓜儿都比他机灵了许多,江石根本管不着他。因此早上等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早就兔子一样跑得没有影子了,只剩下书桌上一汪小斯早已磨好的墨水往外渗透出一股股墨香,映照着他脸黄肌瘦日渐苍老的面容。
小斯跑掉了之后,待他白天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陪同他,他就只好一个人在城里的大街上转来转去,走到哪算哪,野狗一般四处乱窜。看到有意思的事情,他就会从裆下掏出一根狼毫大毛笔来。这是有点生猛的动作。这个动作的姿势是从裆下自下而上,看起来颇不雅观,如果不注意看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会误认为他冷不防从裆下掏出来一根毛茸茸的大阳物来一样。
这大狼毫其实就是他的阳物。
江石的阳物此时其实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裆下光秃秃的,只有这一根大狼毫。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他的阳物很久以前被淹王割掉了,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正是整天想着要放炮的时候。他正整天想放炮的时候,淹王就阉割了他的阳物,因此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也说明想放炮和能不能随心所欲地放炮并不是一回事,应该得到大家的重视。淹王阉割他阳物的原因极其简单,就是有一天他勾引了他极其宠爱的一个妃子,因此,他要割掉江石的阳物。按照淹王的说法是一个换一个,他割掉他的阳物并没有占他便宜的意思。问题是淹王有很多女人,而江石的阳物却只有一条,割掉就没有了,因此说到底还是很不划算。但是因为他是大王,他硬要割掉他的阳物他也没有办法。江石只是淹王手下的一个小小的史官呀,即使有一天大王心血来潮想要砍掉他的脑袋也会是如此简单,就像砍掉一个蚂蚁的脑袋那样简单。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想到这一档子事情的时候,江石就有点伤感。他会想起许多事情。比如想起多年之前逃忙时的情景,比如自己青梅竹马的朋友楚楚。还有阉割掉他阳物的小淹王。但是想到最后他就不再想了,丢他妈了。
前面说过在江石很年轻的时候,他和淹王曾经是无话不说的哥们。他们在他父亲江大成的指导下一起读书识字做游戏什么的,他割掉江石的阳物之后,江石就逐渐疏远了他。当然,这是指精神上的疏远。淹王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还得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去,一笔一划地记录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然后再用绳子串起来,存放在专门的房间里保存起来。
当然淹王割掉他阳物的时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江石再犯不着生气什么的。家伙都已经没有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前面已经说到,遇到让江石激动的事情的时候,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把他的大狼毫从裆下自下而上地掏出来,这是很有趣的事情。这个时候他的样子有点像是上了岁数的老流氓,经常把一些小姑娘吓得妈呀妈呀地叫起来,然后落荒而逃。看到小姑娘们从自己身边跑开去,在洋洋得意中他就把那枝大狼毫尽力往口里伸,先在舌头上沾一些口水,弄湿,再顺时针翻转几下,逆时针翻转几下,然后再从口里抽将出来,就在烘干的竹片上涂画起来。
这个动作总的来说江石做起来极其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很成功。
那时候专门用来写字的竹片木片称为简。因为制作材料的不同分为竹简和木简。竹简的制作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一些,首先得先把竹子削成一片一片的,然后在火上烘烤。烘烤的时候火不能太旺,太旺了容易过火。在火上烘烤的时候,竹子里面的水份就会慢慢渗出来,附着在竹片的表面上,就像人身上的汗珠珠一样。擦去竹片上的那些水珠珠,再用火慢慢烘干,就可以用来写字了。那时候竹片的长短也是不一样的,大都因材而异,但竹简的长度也并非都各不一样,一般说来有几种比较统一的尺寸,有一定的标准,例如长的一般是二尺八寸,短的通常就是八寸,再短的就很少见了。长的竹简一般用来记录正儿八经的历史,短的竹简一般用来记录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这一般说来也是有规定的。
作为一个不受别人重视的史官,注定了江石的工作不会太忙。那时候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史实的重要性。因此,只有江石认为重要的事情他就记录下来,他认为不重要的事情一般可以就此略过,很少有人会因为这类问题和他纠缠不清什么的。有时候江石也进到宫殿里去,去见证一些大事。这时候他的工具仍然是那支大狼毫和那些长度几乎千遍一律的竹简,不同的是他面对的那些人,都是些有权有势有身份的人。
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一般很少说话。他让他们在说话,他只伸长自己的耳朵注意听,捕风捉影,不漏过一丝信息。他们说过之后他就把他们说的话都原封不动地记下来。有的时候他们也会说错话,人都会说错话,不管是故意的,还是非故意的,总之等他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他们就会朝江石使眼色,或者干脆就张开嘴露出一口大金牙对着他说:“这一句不要记,略过!”但是他还是会不声不响地如实记录下来。他知道有些人因此对自己很有意见,但是江石还是不怕。他怕什么呢?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这样做,在他们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之前。春秋时期掉脑袋的史官真不少呀,他们坚持真理不畏强权的精神鼓舞了江石,越发坚定了他要做一个好史官的决心。
但是,不管怎么说江石的工作还是太自由了,每个月他只需把自己记录下来的竹简用绳子串起来,这个时候这些竹简的称呼发生了改变,不再称“简”,改称成“策”了。把竹简串好之后,他就会叫人把这些“策”抬到淹王跟前,交给淹王看一看。这时候淹王会花上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对他最近记录下来的东西看一看,然后再把那些竹简一古脑地丢给他。
他通常会说:“啊哈,江石,快点把这些东西给我装起来!”听到这句话,他就会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竹简木简都一古怪地装进一个特制的大箱子里,然后叫人抬走,抬到一个专门用来存放史书的房间里,分门别类的进行保存,以期永远不朽。
对于江石记载的东西淹王很少发表意见,原因之一是他曾明确要求江石要如实记录社会生活中的大事件,不得随心所欲地增删史实,篡改是非。这是金口之言,江石一激动就相信了。虽然江石对淹王一度很有意见,有一肚子的意见,但是这句话却让他很受用,突然打动了他的心。这也是为什么淹王阉割了他的阳物之后他仍然为他做事的原因。他知道自己记下来的东西,就是后人所说的历史。而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这是他的工作,所以对他很重要。
二千多年前的一个傍晚,在太阳落山之前,史官江石从自己的房子里走出来,裆下吊着一根毛茸茸的大狼毫朝外面走去。这时候火红的太阳寂寞地挂在西边的城头上,点燃了天边的云彩。
前面说到史官江石在太阳落山之前就从自己的房子里走了出去,他是准备向淹国的二公子属进言的。这一天公子属的寓所门前刚好发生了一件事情,结果被他碰了个正着。他发现有人在公子属门前闹事。
事情还得从淹王的两个公子说起。前面已经提到过淹王有一个公子名叫属,按年龄排下来属是淹王的二公子。淹王还有一个公子名叫田,人们都称他公子田。公子田比属大三
岁,按照当时世袭制度的规定,理所当然地他就是淹国的太子了。
公子属自小喜欢安安静静地读书,除了读书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从小到大他到底读了多少书没有人知道,总之,走在大街上,人们经常看见公差抬着几只大箱子。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书简,大箱子的后面就跟着公子属一行人。公子属好像非常乐意让大家知道他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一个读书人,除此之外其他事情他都不喜欢张扬,很低调,长大之后倒是多了个喜欢广交朋友的爱好。这几年来他广交朋友的结果就是他在自己的寓所里养了许多客人。
公子田做事却不太一样,他个性张扬,喜欢很多东西。只要是有趣的东西,比如华美艳的服饰,漂亮的女人和陈酿的美酒等等,他都喜欢。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喜欢穿着艳丽的服饰在城里四处走动,只要他走到哪里,人们都跟着他,像苍蝇一样追逐着他,就像现在的歌迷影迷们疯狂地追逐那些亮丽的影视明星一样。他的言行举止非同一般,一度领导着城里的流行时尚。与属不同的是他不养客人,他在城里开了几家妓院——妓院里养了很多女人。
前面说到这一天江石跑到公子属的府上去,就是要向公子属进言的,他要向他说明作为淹国的公子大肆招纳客人的利和弊,在这之前他已经向公子田说过了在城里大开妓院的利和弊。
那天他到公子田府上去的时候,他刚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公子田就笑着对他说:“江石先生,你自己放不成炮也不让别人放放炮吗?”
这是什么话呢?听了公子田的话,老头子江石先是感到有点郁闷,没有来由的郁闷,后来他脑门一亮,就像脑门上霍然洞开了一个天窗一样,有光线突然照进来把他全身透了个亮。他意识到公子田的话很有意思,有很多哲学的意味在里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一激动就从裆下掏出自己的大狼毫来,准备把公子田的话语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看见江石掏出自己的大狼毫,公子田就有些慌了——这说明他心里可能真有鬼呀。这时候公子田就赶紧对他说:“这一句你不要记录,略过!”
江石听了他的话,就仰起脑袋来哈哈大笑,他说:“否,我偏要记录!”
公子田听见江石这样说,知道他这是来真的了,就立马放下了太子的架子,跑到他跟前去,用手拉住他的衣服,先是苦丧着脸叫他不要记录,说自己好呆还是太子呀,胡说八道的话记录下来后来的人看到了不是胡扯蛋吗?说过之后就要动手抢他的大狼毫。这是死缠烂打的下三滥招数。江石见得多了,所以丝毫不为所动,他一个转身就跑到了公子田的背后,然后极快地伸出手拉住了公子田的衣服。公子田被江石拉住了后背的衣服心里着急但一时转不过身来,江石乘机就从裆下掏出自己的大狼毫,在他大白大白的衣服后背上画了一个墨黑的大王八。
公子田见状很是生气,江石画他的大王八让他生气啦,他一生气也叫人赶快去拿一根大狼毫来,也要来画江石的大王八,江石见状三十六计走为上,就跳起来大笑几声,兔子一般放开两条腿跑开了。
前面说到江石在太阳落山之前跑到公子属的寓所里去,前面还说到他跑到公子属的寓所跟前去是要向公子属进言的,他只是想对公子属说说关于养客人的看法,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那天公子属的差人王八拦住了他。
王八是公子身边当差的,平时不离公子左右。这天他警惕地注意着江石的动向,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提防他会不会做出很突然的事情来。江石想,我才不会做出什么突然的事情来呢。但是想归想,由于王八的阻挡,毫无疑问使江石想向公子进言的意图落空了。
差人王八不让他进去,他就惆怅地在公子的寓所外面走了几个来回。在走到第五个来回的时候,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吵闹之声。吵闹的声音很大,屋子里面的公子属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吵闹之声,因为不时有几个特别高亢的音节跳跃着翻滚着在风里飘荡进来,进入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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