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秦浩没有动。

他就这样沉默的停在了路边，低着头，默然不语。只有车头的灯在黑夜中照射出了明亮的光。

渐渐的，空气中传来了温柔的喃呢声。

如同爱人轻柔的呼唤，在凉风之中轻轻响起。并不大，但却能够让人听得很清楚。

“起源。地空虚无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行走在水面之上。”

“火焰烧山，有人听到了黑暗中的声音。于是他聚合黑暗为水，收拢天空的厚云为行宫。”

“蝗虫遮蔽大地。天因风云而黑暗，降下大雨。”

“黑暗和死荫索取那日。密云停在其上，日蚀恐吓着它。黎明的白昼遇见黑暗。午间的摸索如在夜间。”

“他在黑暗中转回，却被刀剑等候。”

“于是他漂流在外求食，却被黑暗蒙蔽，并有冰冷的洪水淹没。”

“他被从光明中撵到黑暗，又被黑暗赶出世界。”

“他丢失了自己的所有财宝，人所吹不灭的火要将他烧灭，要把他的灵魂烧毁。”

“那时她的灯照在他的头上，他借着她的光在黑暗中航行。”

温柔的喃呢声，似曾相识。

然而念诵到这里的时候，言灵的声音却是顿了顿，然后发生了变化。

“他眷念着她的一切，他珍惜着她的一切，他渴求着她的一切。”

“但是黑暗的风，自无情的深渊下吹来。”

“刀与剑的声音，交响出冰冷的战歌。”

“锁链摇动，亡灵哭嚎，他将加冕为王，他将永世孤独。”

“分别，让他痛苦。”

“死亡，让他恐惧。”

“黑暗，让他厌恶。”

“永世的孤寂，让他畏惧。”

“无穷无尽的痛苦，让他难以忍受。”

“于是他奋力举起手中的剑，劈碎了黑暗，逃离了现世，创造了虚幻的世界。”

“他蜷缩于虚幻的角落，努力的汲取生命中最后的温暖。”

“但是这微弱的温暖，他注定没有资格拥有。”

“他是黑暗的代行者，被诅咒的执行人，被亡者敬仰的君王。”

“黑暗必须破碎，迎来的却不是光明，而是更加黑暗的未来。”

新的言灵，铭刻了新的人生轨迹。

哗啦啦——

缓缓掉落的神圣白色羽毛之中，有翅膀摩擦展开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温柔的喃呢声消失的同时，有白色的羽翼在天穹上展开。

前方，背负白色天使羽翼的少女缓缓的出现了。

悲伤的张开双臂，艾琳轻轻的从搂住了秦浩僵硬的身体。

“主人……我们回家吧……”

于是，虚幻的世界破碎。

第279章 趁虚而入的正确姿势

泪水，缓缓的从秦浩的眼角滑落。

他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阿诺雅那冷漠的脸庞。

躺在对方膝头的他，只能看到头顶的天花板，以及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黑暗气息。

沉默着，他与阿诺雅对视了许久，双方都没有说话。

然后，他缓缓的坐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被黑暗的气息封锁的空间，沉默着低下了头。

风之幻想斜插在地面之上，剑柄处的骸骨骷髅眼窝中闪烁着诡异的蓝色光芒，如同在沉默的注视着他。

他摸了摸脖子，可以摸到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环绕了他的脖子一圈。

同样的伤疤，也在他的肩头出现，那是手臂与头颅都被切掉后留下的伤痕，哪怕强行拼凑回来，也无法修复的创伤。

至少，短时间内无法修复。

“希芙蒂娅被我打入黑暗深渊中了，你暂时……或者永远都不用担心她回来了。”

沉默了许久，阿诺雅那冷淡的声音，打破了空间内的死寂。

秦浩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这个地下神殿的最深处一眼。

在那里，有一个黑暗的深渊，冰冷邪恶的风从下面刮上来，彻骨凄寒。

甚至连空间中这些可怕的黑色气息，也仅仅只是从下面逸散出来的些许。那个黑暗深渊下方的世界，仅仅只是看一眼，都让人感到无边的恐惧。

秦浩不清楚那下面有什么，但是他知道。哪怕是神魔掉进那个黑暗的深渊，都会瞬间被冰冷的风刀撕裂。

“她……没有死……”

喃喃的念诵着谁也不清楚意义的话，秦浩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显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

“谁没有死？”阿诺雅冷冷的问道。

“希芙蒂娅……”秦浩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抱着头，让人看不起他的表情。但是那种绝望的嘶哑，却是无法掩饰的，“我能感觉到，她还没有死……”

“痛苦……苦难……仇恨……燃烧的灵魂……割裂的……她……在承受难以忍受的折磨。对，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因为我与她有真名契约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为什么我当时防备着她？为什么不肯冷静下来想一想？连真名誓约都发下了，这样的诚意。我还能够要求她做什么？”

“但是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反应过来？”

抱着头，痛苦的悲鸣着秦浩的身上，逸散出了冰冷的剑风，似乎由于情绪过于悲痛。导致力量失控了。

锵——

宛若刀剑出鞘一般。空气中响起了冰冷的摩擦声。

一旁的风之幻想猛地一震，那巨大的剑身，竟然在这冰冷的剑风中浮现了一丝裂缝。

“这是……”

阿诺雅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亡灵界的最强神器，统御生死的风之幻想，竟然被区区一缕剑风震裂了？

然而当她再看时，那一丝裂缝竟然消失了，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古怪的景象。让人困惑。阿诺雅下意识的看向秦浩，冷漠的目光中充满了探寻。

“秦浩？”

“无弦之月……超越亡灵古剑的剑道。连世界都可以崩碎的强大……”

不需要她发问，双目无神的秦浩已经低着头，喃喃的说出了答案，“我并没有接受神殿的传承，所以神殿回廊上的剑之印记被风之幻想吞噬了。我可以借由风之幻想使出同等的剑道，但是次数有限制，使用完了就没有了。”

阿诺雅沉默了数秒，冷冷的开口了。

“你创造那个虚幻世界的力量，就是来源于这些剑道吗？”

冰冷的声音，无情漠然。

秦浩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手臂，在轻微的颤抖，因愧疚而低下的头，不敢抬起。

但是阿诺雅没有放过他，她冷淡的看着秦浩的身影，一字一句、冷漠无情的撕裂了秦浩的内心，“你如此怀念过去，如此眷念那个女人。你憎恨十渊狱，憎恨这一切，憎恨你身为恶魔的身份，甚至……憎恨作为你同伴的我们。”

“不！”

秦浩抱着头，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嘶吼着，“唯独这个没有！”

但是阿诺雅没有理会他那撕心裂肺的吼叫，依旧冷漠如冰的继续说道。

一字一句，每一句话，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在秦浩的心头割下狠狠的一刀，带来直达灵魂骨髓的痛苦。

“你怀念那一切，所以你宁愿自己创造一个虚幻的世界，自己躲在虚幻的世界内苟延残喘。如同一只可悲的蛆虫，自欺欺人的想要享受你梦寐以求的安宁生活……哪怕你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你依旧甘之如饴。”

“你那恶心的自私，令你封闭了一切，选择性的遗忘了我们的存在。你不再理会我们是否会被希芙蒂娅杀死，你不再理会失去了你照顾的魅儿是不是会成为其他恶魔的口粮，你也不再理会你曾经发下的所有誓言。”

“你只知道躲在虚幻的角落里舔舐伤口，面对现实的责任你选择逃避，远远躲开。你背弃了誓言，背弃了同伴，背弃了良知，背弃了一切，你罪无可恕。”

“你是个懦夫，秦浩。”

“你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你不敢直视自己的罪恶。你的鲁莽害死了你喜爱的（希希），你的愚蠢让她尸骨无存……不，或许比尸骨无存还要凄惨。你说的，她还没有死，但却在承受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折磨。”

“但是你不敢面对这一切，你害怕良心受到拷打。害怕脆弱的内心被摧残。你努力的逃避着痛苦，逃避着黑暗，逃避着责任。”

“当我们被困在这里难以动弹。还要面对希芙蒂娅的杀戮时，你却心安理得的躲在虚幻的世界里安然度日，不思进取。”

“你的行为，让我感到恶心。”

一字一句，没有丝毫的留情，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冰冷的言语，残忍的剥开了秦浩内心的那一丝脆弱。血淋淋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把抓起秦浩，阿诺雅冷冷的和他对视着，“你看。现在你甚至不敢直视我的双眼，不敢直视魅儿，不敢直视艾琳，不敢直视我们这些被你抛弃的同伴……你。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家伙。”

秦浩痛苦的抱着头。低下头想要避开阿诺雅那冷冰冰的目光。

然而阿诺雅却是死死的捏着他的脖子，强迫他与她对视着。冰冷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剑，无情的刺入了秦浩的内心。

“我……我……对不起……”

秦浩痛苦的闭上双眼，全身无力的瘫软在了阿诺雅的手中，放弃了一切抵抗。

“仅仅只是说对不起就足够了吗？”

猛地的把秦浩扔到身前，阿诺雅俯下身，冷冷的直视着秦浩的双眼。“别忘了，你曾经发下的誓言……还有你那背信弃义的行为到底有多恶心。”

“我……我毫无怨言……任你处置……”

万念俱灰的闭上眼睛。秦浩握紧的双手，因悔恨而青筋暴跳。

阿诺雅冷冷的看着放弃了一切抵抗的秦浩，冷淡无比的说道，“很好，至少你还没有恶心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至少你还懂得赎罪……好，既然你想赎罪，你想道歉，那么发下誓言吧。”

“用你的真名起誓，誓言此生只属于我，永不背叛，永不离弃，永不逃离。我既是你的一切，我既是你的全部，我既是你的未来……用你那残存的恶心生命，来为我效忠一世。用你的鲜血，来洗刷你的罪恶吧！”

冰冷的宣言中，秦浩僵硬的目光抬起，沉默了数秒。在阿诺雅那冷漠的目光之中，他却似乎得到了什么启示，喃喃的念诵道。

“我，潘德拉贡。艾尔萨斯。弗雷德。兰斯洛特。加拉汉。鲍斯。拉莫洛克。加赫雷斯。加雷斯。贝迪维尔。高文。珀西瓦里。特里斯坦。杰兰特。凯。莫德雷德。十渊狱的利齿恶魔，亡灵界的君王，生与死的操控者，杀戮与死亡的播撒者，以吾之真名起誓，赌上我所有的荣誉，献上我所有的生命，在此誓言……”

“我是罪恶的赎罪者，懦弱的卑鄙者，立志以此残余之生命，向眼前之魔神献上吾之血、吾之力、吾之忠诚。誓言此身、此心，从今日起，皆归属于她。”

“永不背叛，永不离弃，永不逃离。”

“除非天与地日月轮转，群星与众神同时背离大地，不然，此誓约将永世生效。”

“我……”

誓约的言灵，聚集了规则的秩序之力，化作了缭绕两人的锁链，哗啦啦的抖动着。

阿诺雅伸出右手，握住了这规则的秩序之锁。只等秦浩念诵出最后一句言灵，就将彻底缔结双方的契约。

然而就在这时——

“主人！不要上当！”

惊慌失措的叫声，猛地响起，唤醒了目光呆滞的秦浩。

秦浩回过神来的瞬间，那缭绕在他与阿诺雅周围的秩序锁链咔嚓一声……崩断了。

“呃……这是……怎么回事？”

看了看周围的情景，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阿诺雅，以及不远处惊慌失措的艾琳，还有她旁边刚刚苏醒过来的魅儿，秦浩抓了抓头，一脸困惑。

“发生什么了？”

他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