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写好的东西给石韵看,并叮嘱他不许盗版。石韵惊讶地说:“你写这个东西干嘛?”
我正色说:“不谈拯救中国文坛吧,可总得为它尽一份绵薄之力。”
石韵鄙夷地说:“得得得,你不妨碍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就算好了。”
我说:“你怎么能从门缝里看人,你难道翻阅本书后就没有一点点惊艳之感,连精神病院的二百五都生猛得要动《红楼梦》了,还不许我写个先锋小说。”
石韵哈哈大笑说:“就你,别以为踢了一天前锋就成先锋了,你那水平,后卫都不成。”
我说:“谁和你说足球了,正经的,我得靠这书挽回宁萌,要说这事你得负主要责任。”
石韵一听这话,连忙表态:“我看我看,我看还不成吗!”
三天后石韵把书稿送回来,一拍桌子说:“兄弟,成!我都看硬了!就算出版后别人不买,那阳痿的每人来一本也可观呀,你想想中国十几亿人民,有多少个阳痿啊!壮观呐!”
我说:“那要是出版了我无论如何得先给您送一本。”
102
那几天宁萌看到我形同陌路,每次我都想追过去解释,可就是迈不开脚步。姜妮从石韵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后,打电话跟我说要自己去找宁萌解释,也同样被我一口回绝。
电视里这种情况还看得少了?哪个不是越解释越一塌糊涂。
我想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等宁萌回过神来再说。时间是块橡皮擦,过完这个暑假,该擦掉的应该全擦掉了,一切都会从头开始。何况我还有这本书,这可是特别为她写的,我自己看着都感动落泪,就不信她是铁石心肠。
这世界上用心良苦的男人不多,怎么着也得算我一个。
宁萌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在车站对面的红茶坊坐着,看着广场上身材弱小的她吃力地拖着行李箱,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个长而孤独的阴影,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喃喃自言自语:“宁萌,我爱你。”
我身后一个服务员大声向吧台吆喝:“给五号桌的客人加片柠檬!”
103
因为要补考,那个暑假我索性留在了学校。我找到一份不错的假期兼职,帮人家看租书铺子。铺子老板因为假期生意比较清淡,便回老家抱老婆去了。
他将铺子托付给我,申明不付工钱,这期间租书所得就是我的收入。我当时很奇怪地问他:“那你不会干脆锁上门回家?”
他说:“我还没和你谈条件呢,你要为我做的事就是保持铺子整洁干净,决不能让书刊蒙上灰尘。”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找了个免费清洁工啊。”
这间租书铺羞答答躲在后门一溜儿水果摊中间,灰仆仆一个小门面,不留神发现不了。里面用木板搭了个休息睡觉的小阁楼,木栏杆木楼梯木扶手,看起来古色古香,但就是和这铺子里出租的书刊一样,有点潮湿阴暗,因此一点也不辜负“子夜书吧”这个店名。
租书的人比起买水果的人来要少得多,这其中还有办过月租卡不租白不租、租了我还无法收钱的,因此我每天的收入只够到对面叫两顿盒饭,还是炒一个素菜的那种,等于勉强混个饱。要想提高生活质量,偶尔加加餐,在饭后再来个水果什么的,不偷偷把这里的书卖给收废品的只怕办不到。
从租书的人群中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读小说的多半是民工,大学生来租的基本上是漫画,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深深感叹自己落后于潮流。
我基本上每天都整日价耗在这个书铺中,边打理店铺边写我的小说。从五万字朝后小说写得举步维坚,我既找不出峰回路转,也寻不到节奏高潮,就好比明白了套路,知道了拳谱,自己却打不出这套拳法来。
那几日我日日苦闷,憋小说憋得起了一脸青春痘。隔壁卖水果的外地大妈每次看见我就说:“娃呀,你看看你,皮下脂肪过剩,堆积堵塞毛孔,你得补维生素c呀,维生素c是好东西,你不是塞毛孔了吗,娃呀,这毛孔好有一比,那就是脸上的下水道,下水道不通,那哪成呢,这维生素c呀,就是掏下水道的,来,买两斤桔子吧。”
做生意真难!
这更坚定了我写书的决心,就算憋得脚底板上都爆发青春痘,我也得把这本书完成。
104
那个暑假,我几乎将子夜书吧里的书读了个遍,热衷于把别的小说中的精华借鉴到我的小说中,连漫画也不放过。结果我慢慢发现,自己小说中的宁萌已经渐渐和现实脱离,拉远,变得再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宁萌。更糟糕的是,我和书中自己创造出来的宁萌越来越心心相印,为她欢喜为她愁,而关于下半身的描写则越来越隐晦,甚至秘而不宣。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的小说也接近收尾完工,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书稿,心中半点成就感也没有,原来意义上的先锋,在我的描述中荒废流失,使它看起来更像一个浮躁的幻想故事,而不是我原本想要的情色大作。
鸭里夹毒
105
那个暑假,除了小说以外我只能记得一根冰棍,那根冰棍历久不衰,在我记忆里永不融化,闪闪发光,让我怀疑自己对待女朋友的感情还比不上喜欢一根冰棍。
那是个热得很反动的天,我跑出书吧到斜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根最便宜的绿豆冰棍。撕开包装袋的时候,发觉那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印着一行字“来自意大利风格”,当时就把我吓了一跳,立刻对那冰棍肃然起敬,将之提起来反复端详,推敲研究揣摩,眼拙!觉得它就一根平常冰棍,不过面对这耸人听闻的新口味倒有点不知如何下口,生怕方式不对委屈了味道,于是问老板:“没听说过绿豆冰棍有这个品种呀,这玩意居然还能玩出个意味?”
小卖部老板拿白眼翻了我一下,没听明白我说的意味是意式风味的意思,辩解说:“今儿刚拿回来的怎么会有异味!”
我指着那行字戳到老板面前,老板吓得向后一缩,这回翻了两下白眼,看我仿佛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他已有捡个破碗来接我嘴角的啐沫以防止滴落在他冰箱上的冲动了。不过见我双眼贼亮,眨巴眨巴地不象二百五,他接过包装看了一眼对我说:“屁,你管他!你吃冰棍呢还是冰棍吃你!”
等于没说!想想这厂家也真够负责的,做根冰棍也远赴意大利取经。照这么严谨的作风发展下去,以后我们多半会看到这种广告词:大婶水饺,来自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风味;蓝星二锅头,让你想起约旦哈希姆王国的阳光;宝宝牌蚊帐,爱斯基摩人的选择……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不过我还是挺满足的,这么热的天吃到了一根来自意大利风格的绿豆冰棍。
106
开学前两天的一个晚上,我结束子夜书吧的营业,感觉饿得不行,准备到对面吃点儿夜宵。对面饭铺里有一大桌人正吃到兴头上,大喊大叫,酒瓶子滚了一地,每逢上菜他们就一齐大喊:“鸭里夹毒。”
弄得听不懂日语的老板一迭连声对这帮汉奸说:“放心放心,刚杀的,没毒。”
我在角落里坐下来要了个扬州炒饭,老板说:“你等会儿,我炒完俩菜再给你炒。”
我说:“好。”低头构思小说的结尾。
我坐下不到三分种,听到那帮人说了四次“老板再加个菜”,我的那碗炒饭像浩月球队的冠军梦一样遥不可及,我站起来说:“老板,炒饭不要了。”
老板说:“对不住呀对不住,今天太忙了,你明天来我给你炒双份的。”
我正欲反驳“双份的给我也吃不了不如来份精致的”,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热气蔼蔼的桌子上一个人腾云驾雾似地冒起来,我一看,想躲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说:“姜姐,原来是你们啊。”
姜妮说:“这是我们日语班毕业聚会,东子来来来,一块吃。”然后她对其他人说,“娃打死娃,这是我干弟弟。”
众汉奸招魂似地热情招手,都说:“快来快来,姜妮的干弟弟就是我们大家的干弟弟。”
我看几个中年男子目光迷离,眼神里都快流淌着精子的味道,差一点说成姜妮的干弟弟就是我的干舅子,实在叫人不太放心,被迫暂时变节,打入他们内部。
107
那桌酒喝到后来形成两极分化,女的嗓门像男的,男的嗓门像女的。除了我这个外来人员,醉了的都是好汉,没醉的全是色狼。
几个色狼头脑清醒,眼睛发亮,物色着各自的猎物,虚情假意美其名曰要送对方回家,好像那几个瘫在桌腿下的男人和两个比男人还男人的英雌根本没有家一样。
一个眼镜片比脸皮还厚的家伙照着姜妮的胸脯冲过来搀扶,姜妮还算清醒,拦住他说:“不劳赵经理,我和我干弟弟一起。”
那姓赵的冷笑说:“干弟弟……嘿嘿。”目光在我和姜妮身上瞄来瞄去。我猜想这家伙肯定躲在眼镜片后作龌龊的分析想象,这念头让我自己也禁不住浑身发烫。
和姜妮走出店外,我问姜姐:“咱们去哪儿?”
姜妮不答话,“噢”地一声呈放射状扇形呕吐起来,她这不宣而战带来两个后果,她湿身了,和我也湿身了。我将身上粘稠的块状物体抖落,心中为那个赵经理少跑一次干洗店庆幸。
我死命扶住姜妮,发现她吐出的仿佛不是污秽而是钢筋,吐了几下后,全身失去支撑,像被抽去了骨头,被子一般盖在我肩膀上。
无奈之下,我只得将这堆分量十足的棉花扛到子夜书吧,书吧里有毛巾热水,我脱掉馊臭的衣裤擦干净自己,又倒水替姜妮擦了把脸,看她那身衣裙同样惨不忍睹,只好帮她解除掉。令我惊奇的是,她的短袖套衫里穿的居然不是抹胸,而是一幅粉色的肚兜,这可是个新奇的搭配,她的皮肤异常白皙,乳房小巧圆润,两点非常明显的突起托起的宽松肚兜和身下那条紧裹着肉体的黑色蕾丝形成传统与现代强烈鲜明的对比,磁场一样吸引着我的目光,吸引着我的手,还吸引着我那个地方。
就在我控制不住差一点意乱情迷的时候,我踩翻了装水的脸盆,倾出来的水浇熄了我的欲火后流向搁在地上的图书,妄图顺便浇灭一部分知识。我岂容洪水肆虐,只好舍美女而取拖把,四下里围追堵截。
等到水患一除,我也没了那旖旎的心思,便脱了姜妮的尖跟皮鞋,将她扛上阁楼休息,自己下来打扫战场,清洗衣物,甩干晾起,做完后勤工作已经深夜三点,工作一个暑假,总算有此一次对得起子夜书吧的店名。
那晚我没敢再上阁楼,点起蚊香在桌子上趴了一夜。每次被冻醒过来,睁眼看到姜妮的鞋子,就想到那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脚,我从来也没想过,一个人的脚居然会长到那么晶莹诱人的程度,脚底平妍红润,脚背雪白丰腴,隐隐现着青筋,脚趾甲个个粉光致致,像桃花瓣一样,叫人忍不住想把它当发面馒头,扑上去咬一口充饥。
想着想着,脑子里陡然冒出一个词,恋足癖。据说有此癖好之人,拿着女人的皮鞋也有性快感。我不由朝皮鞋多看两眼,身体果然有些骚动,大吃一惊,莫非我已有变态的倾向。
那晚我的梦做得光怪陆离,难以启口,小脚大脚香脚臭脚湿气脚纷至沓来,梦里最后出现了一个貌似灰狼的先知,他教导我说所有的病态都是因为完美引起的,因为有了完美的脚,所以有恋足,因为有了完美的身体,所以爱恋和这身体亲密接触的衣物,是为恋物,因为有了完美的情意,这世界上才有一种病态叫做恋爱。
意淫无数遍的小脚
108
早上一开门就有个家伙过来还书,我惊叹说:“这么早啊。”
他说:“不早不早,月卡快到期了,不多看几本不划算。”说着抢进门争分夺秒地选书。
两个书架之间撑了个竹竿,晾着姜妮的衣裙还未收起。这小子凑上去嗅嗅,甩甩耳朵淫亵地说:“老板,书上没粘什么露水吧?”
我说:“该粘的全粘了,你爱借不借。”
这小子候我收衣服,跑到桌子跟前翻我的手稿,翻了几张发表感慨,说:“哎呀呀想不到你是个作家。”见我没搭理他,摇头晃脑说,“怪不得我平常就觉得你特深沉,敢情境界高啊。”
我说:“高啥高,写着玩的。”
他正色说:“玩能玩出这么厚一沓?您这是谦虚,如今作家都自谦是玩文学的,我知道,你们不光玩文学,还玩文学女青年。”不怀好意地朝阁楼上看,继续说:“我憋着攒着都想向你们靠拢,想入伙啊,要不你带带我?”
我说:“你是不是对文学特有追求?”
他说:“我简直追求得一塌糊涂,你要不收我,那中国文坛将来的损失可就大了。”
我说:“我知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么着吧,你每天中午给我送一份叉烧鸡腿饭,晚上给我来一份鸡腿叉烧饭外带一瓶啤酒,到我毕业那天,我保准你能出部长篇。”
这小子说:“给出版不?”
我说:“不知道,那得看你给出版社的编辑送不送饭。”
这小子说:“那算了,我看你还是多给我介绍几个文学女青年吧,大家也好切磋切磋。”
我说:“我没这能耐。”
这小子一指门外说:“甭骗我,说话这就来了俩!”
一个穿着条纹衣服看起来像胖斑马的女人站在门口,这女的我认识,吃过我的鸡腿。我对那小子说:“哪有两个?不过这位大姐倒确实是个文学女青年,你们好好切磋去吧。”
那小子说:“还有一个被挡住了,看不见。”
胖斑马擦着门框挤进来,惊讶感叹:“怎么换老板了?”
我说:“小心那门,你不认识我了?”
她端视片刻说:“你谁啊?”
我说:“我请你吃过鸡腿。”
她说:“哦,是哪个鸡腿?”
我郁闷极了,这对白都他妈快成经典了,这只猪头还是只记鸡腿不记人。
一个柔和的声音特意冒出来吓我一跳:“东子。”
我说:“怪事,我听到有人说话,你们俩听到没有。”
胖斑马和租书的小子不解地看我,斑马后面移出来一个人,我揉揉眼睛,没花,再揉揉,的确是宁萌。
我一看到宁萌,舌头马上跟牙齿反目成仇,磕磕碰碰,互不善罢甘休,我说:“你怎怎怎么来了?什什什什么时候来的。”
宁萌说:“我昨天就到学校了,去你们宿舍没找到你的人,还以为你没到呢,怎么跑这里做老板来了。”
我说:“哪里哪里,我暑假没没没回,帮人家看铺子,你你你找我干什什什么?”
那租书的小子凑上来说:“这是文学女青年吧?瞅着就很文学,给咱介绍介绍。”
胖斑马拦到宁萌前面,一把揪住他衣领,找到组织似地喊:“你喜欢文学?!太好了,我喜欢陀斯妥耶夫斯基,你呢?”
租书的家伙说:“喜欢司机找开卡车的去!老子还要上课。”夺门而走还不忘扬着手中的书对我打招呼,“借的是《论文学的修养和文化的行而上学》。”
宁萌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都过了一个暑假了,你还和我赌气呀。”
我一听此话,堆积了两个多月的委屈立刻被蒸发掉,劫后余生般欣慰地笑,说:“没赌气没赌气。”
宁萌说:“你这人别的还行,就是不会哄女孩子,别人误会你了你也不解释,我要不是问石韵我还……”
我伸着脖子痉挛着说:“你还问他,事儿就是他起的头。”
宁萌说:“才给你撂根绳子你就爬直升飞机的螺旋桨上去了,知道你冤枉,要不你说,怎么补偿你?”
按着往日的惯例,宁萌既然说出补偿两个字,接下来就该论到我厚颜无耻地上场,说出种种肉麻到浑身掉鸡皮疙瘩的惩罚措施。但今天宁萌这句话像一堵铁栅栏,将我所有的恶心封在口中,自行消化,我和宁萌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屏障,生出了隔阂,陌生得开不出玩笑。
胖斑马没耐心看我们俩眼对眼不说话梁朝伟式的深沉表演,跑里面去看书,跨一步,惊讶地说:“这谁的鞋啊?真漂亮在哪买的?”
我马上从梁朝伟变成周星驰,双手合十,啊哈哈一笑旋即严肃地说:“不知道,这得问我们老板娘。”
宁萌说:“这双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暗恨姜妮怎么不多买几双鞋天天换着穿,神情由周星驰转冯巩,说:“这双鞋,哪家店都有卖,款式都经典得臭大街了!”
胖斑马说:“不可能,这可是达芙妮的。”
我心道:操你妈的,你说错了,老子可不认识姓达的,这是姜妮的。
宁萌冷着脸意味深长地说:“行啊东子。”
我说:“我不行我不行,你可别误会,我既没偷女人的胆儿也没搞女人的手腕还阳萎,就是一双鞋子,人家忘这儿了,你别误会。”心中祈祷,姜妮你行行好,千万别出动静,你就睡死在阁楼上吧!又祈祷阁楼顶行行好,掉块横粱下来将姜妮暂时砸晕,回头给你吃鱼吃肉吃美女。
宁萌神色放松,说:“那倒是,你的胆子我清楚,主动调戏妇女谅你还不敢。”
我说:“可不是,以前人家胜利给大庆开瓢,我还吓得躲你怀里来着。”
宁萌回想起往事,脸上浮起笑容。我看她防线尽除,预备一举收复失地,指着桌子上那叠书稿说:“宁萌,你来看。”
结果宁萌没有看稿子,而是仰起了脑袋,阁楼簌簌响动,那双被我晚上意淫了无数遍的小脚缓缓在楼梯上出现,姜妮肚兜内裤,头发蓬松在我们头顶闪亮登场,揉着眼睛很婉约派地说:“东子,这是哪呀?”
109
那天我从宁萌扭曲的背影和奔跑的速率里看出,我们之间已经挖出了一个东非大裂谷,事情终于发展到难以弥合的地步。任何理由也无法解释姜妮这种打扮和我共处一室的事实,就像飞机已经失事,即便是找到那个黑盒子也只能解释为什么失事,而不能挽回整个事故。
那个早上我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裤裆里发呆,偶有两个租书的也被我骂出门去。姜妮找到自己的衣裙套上,急匆匆地出门。我说:“你去哪?”
姜妮愧疚地说:“我去找她说说清楚。”
我一把将拉进屋顺手关上门吼:“说个屁,哪也不许去!”
姜妮说:“东子,咱们晚上没有真的什么什么吧?”
我脸红脖子粗地嚷:“有,该有的都他妈有了!”
姜妮说:“东子你冷静下。”
我说:“我冷静得了吗,一二三,回回有你参合在里面,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了。”
姜妮尴尬不已,说:“我得回去了,要不我老公找来可不大好。”
我忽然恶向胆边生,手从姜妮的套裙里直撩上去,说:“怕个球!都说我们有一腿,那就来一腿吧。”
姜妮挣扎说:“东子你别这样,我知道我们是清白的。”
我说:“谁清白了?谁爱清白清白去,宁萌丫的处女给了谁?谁知道那段时间被父母召回去干啥了!操!他妈的敢说自己清白。”
姜妮说:“你先放开我,你听姐的,事情总有解决的余地。”
我烦躁疯狂地堵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一手顺着大腿掳上去,把握住那堆坟起的肥丘,撕欠条般一把扯掉她的单薄脆弱蕾丝内裤,姜妮由下体的凉意惊觉危险的来临,神情从腼腆害羞变得惊恐万分,不住扭动身子,如交配前嬉戏翻滚的野兽,分不清是求欢还是躲避。
姜妮乘我解除武装,挣脱我说:“东子你别这么混蛋!”
我追上去将她按在楼梯上,狞笑说:“我就混蛋,就混蛋,都是混蛋还不兴我混蛋一回!”手滑到肚兜里面,控制住她扭动的腰肢,从后面长驱直入。
姜妮呜咽一声,放弃挣扎,里面紧服热烈,比我预料的润滑得多。我将楼梯顶得吱吱作响说:“你这个骚货,你就是瞄准那个时候出来,你就见不得我顺心一次!你不就是为了展现你的脚多美吗!你不就是想让我咬一口,舔一下吗!你屁股多丰满多有弹性啊,我不就摸了一下吗?怎么拉!怎么拉!老子怎么拉!还有嘴,我……唔唔恩恩……怎么拉,就啃了,怎么拉!你不就是想这么着吗?你为什么不明说,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你跟法海有什么两样……”
姜妮发出一种类似于拉不出大便的呻吟,痛苦地说:“东子,我……不怪……你。”
我忽然泄了脾气,桌子上的书稿撒了一地,我脱离姜妮的身体,焉不拉叽倒在一堆稿纸上。
蒙谁不是蒙
110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既不好意思看姜妮,也不好意思看自己。
姜妮若无其事地起身,整理好衣裙,打水洗脸,化妆,期间从我身上跨来跨去,视我如无物,如空气,又或者视我如一堆废品,一堆垃圾。我不甘心自己就此作废,拉住她绵软的脚说:“姜姐,你,不是,不怪我吗?”
姜妮脸色像新闻联播播音员,用标准普通话播音说:“我没怪你。”
我沮丧地说:“你就是怪我了。”
姜妮说:“你还想干什么?”
我说:“我没想干什么,那你想干什么?”
姜妮说:“我上班。”
我说:“哦,上班。”
姜妮抖抖腿说:“你还让不让我穿鞋?”两条白光闪动,隐约见到中间一团正气凛然带着露珠的黑色绒毛,我连忙放开她的脚。
姜妮出门的时候对我说:“谢谢你帮我洗衣服,过两天我就外派去日本,再也不会骚扰你了。”
然后,门被重重地关上,一缕晨光从门缝里穿进来,准确地射在我亮晶晶的生殖器上。
111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一直担心警察会在某个时间冲进这间书吧,将我五花大绑地带走。然后插上强奸犯的牌子,放在一辆很有年代很有气质的板车上,由一个戴赵本山那种帽子的板爷推着,倍儿型!两边警察骑着哗啦啦响的自行车开道,偶尔有个别警察下车郁闷地上链条,后面跟着被害者家属,呼着“打倒东子打倒东子连板车也不让他坐让丫坐奔驰颠死”等等严厉口号,沿着学校的每一条林荫小道地毯式游行。
我甚至真的希望出现这种场面,希望这个场面被宁萌看到,以便令她幡然悔悟:原来以前真的错怪东子了,他和那女人真的没什么,现在反被我宁萌逼出点什么,那女人还把他告了。
然后宁萌哭哭啼啼给我端上送行酒菜外带一份大娘水饺什么的,跪在我脚边抱住我一只脚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为非作歹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虽说十恶不赦胡作非为罄竹难书,但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做人难,做女人更难,以后看上哪家姑娘你只管支吾,我非但不再吃醋还要配合你千方百计把她搞到手。”
然后我说:“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再然后宁萌说:“夫君啊,我知道了我明理了我再次被你荼毒了,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最后我们手拉手慷慨吟颂:“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可惜这个场面一直没有出现,我安安稳稳地活到书吧老板回来,安安稳稳交接工作,回到正常的腐朽的学习轨道。
那堆书稿我没有煞尾,因为我仍旧不想自己和宁萌的故事就此完结。我一相情愿地以为,我和宁萌虽然出现了裂谷出现了深沟,但只要绕些弯路,总还有点转圜的余地。我过不了太平洋,我还不能围地球绕个圈!难以弥合的裂痕不代表无法弥合,何况我和宁萌还保持着良好的路人关系,并没有一见面就翻白眼动手动脚。
112
动手动脚的是石韵,这小子本学期仍然不打算放过我,跑到我这里用很冲动的语气说:“足球队被学院取缔了。”
我额手称庆,说:“就你们那个破足球队,纯粹是浪费女球迷纯真的热情,早该取缔了。”
石韵说:“没办法,这届新生里也找不出一棵国脚苗子,学院让我们重组一下,改武术队。”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咋改武术了?没听说你们练过呀。”
石韵气愤地说:“还不是宋斯文打人打出了名,这就遗毒在我们身上了。”
我说:“那武术就武术呗,有我什么事?”
石韵一拍我肩膀,并没有出现他意料中的我龇牙咧嘴往下一矮的情形,无比失望地说:“你忘拉,你是足球队的代队长,眼下,我宣布,你是武术队的副队长。”
我大跌眼镜,说:“你这不是胡闹吗!就我这块料,做个爱还苟延残喘气喘吁吁,能经得住那武术的祸害。”
石韵说:“没事,踢球你不也糊弄过去了吗,还整得跟末世高手似的,蒙谁不是蒙,拿出干足球的决心来,搞武术你照样能耐。”
我说:“这可是你说的,出了问题你扛着,有了荣誉咱自个背着。”
石韵妖媚地说:“行了,包在咱家身上了。”
我说:“那好,你去弄酒菜吧,我接着放假前的茬听你哭诉爱情。”
石韵搔搔头说:“我寒碜够了,这不有新生入学了吗,没被牛粪污染的鲜花不少,还好骗。”
我说:“敢情你以前是倾诉资源紧缺啊。”
石韵嘿嘿直笑,笑得我浑身发毛。
113
武术队毕竟是新近成立起来的社团,像新生婴儿一样受到学院领导的关注,武术馆由足球社扩建,设施一应俱全,为怕社团夭折,经费像奶粉一样拨放及时,让大家有充裕的资金称瓜子买水果灌啤酒夹香烟吃冰激凌,一个星期开四次茶话会讨论中国武术的未来,以及观摩功夫片。
我们用两周时间讨论出空手道跆拳道合气道和泰拳的排名,最后总结说:不管它们排名如何,都与我们无关,因为它们统统不是中国功夫。
为了更好地理解中国功夫,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内我们看完了李小龙成龙李连杰梁小龙包括释小龙的所有电影碟片,看得电视机影碟机差一点起火,最后得出结论:要学好中国武术,得先把名字改成叫什么小龙。
石韵说:“我看我以后就叫石小龙吧。”
我说:“你那名字已经被人用了。”
石韵说:“那我再斟酌斟酌,你不改改?”
我说:“我就不改了,叫东子挺好的,别看那帮子演员花哩胡俏舞得欢,都是被人指导的,那武术指导叫什么,程小东啊!”
石韵说:“哦,原来你来头这么大。”
114
武术老师是武术队自己到校外聘请的,因为活动经费大多数已经进了我们的肚子,请著名拳师门都没有,只好改走窗户,跑到公园里拉了个打太极拳的退休老头来凑数。
剩余资金虽说请不起高手,请退休工人却绰绰有余,便用这绰绰余下的部分又跑到少年宫去请了个南拳老师,据说此公物美价廉,还是个市武术冠军。等这老师过来往大伙面前一站,发现比我们矮了好大一截,大伙这才明白他这个冠军原来是少年组的,这少年跑到我面前照着我胸口就来一拳,高兴地叫:“东哥。”
我自忖被这厮黑虎掏心掏中,就算他年纪轻功力浅,那好歹也是个冠军,因此我必定要心痛上一年半载,走哪都跟西施似的,蹙着眉捧着心。不料这一拳打过来波澜不惊,倒好像在帮我抚平衣服的褶皱,我疑心这一拳含了后着内劲,没敢动弹,等着余波的到来。少年这时候又喊:“东哥,你不认识我了?”
我仔细凝视他的轮廓,瞧出了端倪,也装做十分高兴地喊:“螳螂!”两人虚伪地拥抱,我心中豁然明白,怪不得石韵能请到这么便宜的冠军,原来是熟人,也怪不得这小子能在厕所里摔断脖子,原来是练武的。什么不可能的伤,放在练武的身上,尤其是练中国武术的,都是可能的,要不人家古代哪有那么多种类繁复的金疮药。
石韵队长雷厉风行,出台训练法则:每天晚上六点在武术馆集中,开练半小时,星期一三五跟老头子玩太极,星期二四六跟螳螂耍南拳,星期天自个儿散打。
我对石韵说:“这么着下去能成吗,这不糊弄学院的金钱吗。”
石韵说:“那不糊弄难道还指望咱们去武术锦标赛争霸啊,学院办这个武术队主要就是培养些花拳秀腿,以便办个什么活动,有个什么来宾,派咱们上去糊弄糊弄大家,都是糊弄,就这么糊弄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小说吧
那对狗男女在哪?
115
那是个大风大雨的星期天,外面呼啦呼啦的,树木都接见上司似地朝一边拼命弯着腰,我躺在床上听风声雨声和隔壁麻将声,便觉得这宿舍不像宿舍,倒像狂风巨浪中海轮上的一个小舱房,于是我开始晕船。石韵在外头叫我:“说东子东子快开门。”
我娇慵无力地说:“今儿个身子不适,散打我就不亲自去了,你代我打了罢。”
石韵说:“都发洪水了还散什么打,我来是告诉你个事,你得有点心理准备,别给这事给打散喽。”
我给他开了门,说:“就知道你这家伙见天尽赶着给人送坏事,你还有没有别的本事?譬如治理国家、呼风唤雨、下黄鳝笼、烤鸭脖子等等。”
石韵说:“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我说:“你别跟我装深沉了,有屁就快放。”
石韵说:“我是真深沉不是装深沉,我大风大雨顶风破浪九死一生地赶来送信我容易吗,你咋对待革命同志就没有一句暖心的话语,你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掩藏本质游戏人生的态度要不得呀!”
我说:“我游戏人生还他妈不是跟你学的,你都糊弄人生了,比我还高一个级别,甭兜圈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石韵摇头作惋惜状,说:“我看到宁萌和麻剑共撑一把伞了。”
我仿佛被板砖砸了一下,呻吟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撑伞吗,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团结友爱也是有的,不是坏事,不是,坏事。”
石韵说:“你就别撑了,对,扶着桌子,扶好,我不光看到撑伞,我还看到他们在伞下接吻了。”
我将桌子一下子掀翻,说:“操你妈的,为什么分两段说不一下子说完!”
石韵说:“你别急啊,那也许真没多大事,也许就是同学间团结友爱……的升华呢。”
我说:“升你妈个逼!有这么升的吗!”
石韵委屈地说:“你冲我发什么火,我又没啃。”
我质问:“那对狗男女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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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冲刺过程现在想起来仍是一片迷雾,我在迷雾中狂奔,风雨从喉咙直接灌进我的腹腔,让我睁不开眼也喊不出声,据石韵后来回忆,我当时就像刹车不灵喇叭不响飙到时速二百八的摩托,足不点地飞奔,绝对破了世界记录。
我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宁萌在我心中的分量不但没有减轻,反而重到我背负不起的地步。我漫无目的的奔跑不知道是想寻到麻剑和宁萌,还是想甩脱宁萌扣在我心中的枷锁。这问题至今依然困绕迷离着我的思想,我对爱情的迟钝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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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图书馆找到他们俩的,麻剑拉着宁萌的手站在图书馆大门前的台阶上避雨,居高临下稳操胜券看着急匆匆如落水狗一样赶来咬人的我。我伸手雨刮器似地一抹脸上的雨水,说:“麻剑你给我下来!”
麻剑笑嘻嘻掏出相机瞄准我,我大怒,说:“你还敢拍我,有种你他妈下来!”
宁萌鄙夷地看我说:“台阶就这么高,你自己不会上来啊。”
麻剑附和:“就是,上来还不用淋雨。”
我气急败坏地说:“老子就爱淋雨怎么着,管得着吗!你想淋还淋不着你,我这跟你费什么话,你下不下?!”
麻剑说:“不下!”
我说:“你真不下?”
宁萌说:“麻剑别理他,咱们走。”
麻剑说:“我还真不想下。”
我说:“你不下我他妈上!”磨磨蹭蹭冲上去。
宁萌拦在麻剑前面说:“东子,别挑事儿!”
我苦笑说:“宁萌,你又想用对付宋斯文那一套来对付我吗?我告你,不管用,今天这事完不了!”
宁萌说:“你别无理取闹!”
我冷笑:“我无理取闹?我还就无理取闹了!”
宁萌说:“没工夫和你闹!”转身拉起麻剑就跑。
我窜到他们面前,伸开双手做大无畏状,我说:“别走,不说个明白我不会让你们走。”
图书馆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宁萌红着脸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厉声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让麻剑啃了!”
宁萌眼泪夺眶而出,说:“你神经病!”抛下麻剑向雨中奔去。
麻剑一看后台撤退,犹如塌了半边天,马上逃难似地扭头就跑,我拉住他的衣袖说:“你不能跑。”
麻剑学古人,割袍断义,撕掉衣袖继续跑。我跑不过他,大喝:“你给我站住!”
麻剑担心我手里扣着飞刀铁莲子等喂毒暗器,只得站住。
围观群众发扬专业精神,不畏大风大雨,不怕伞被吹成字母y,不怕雨披变成红旗,顽强地跟过来看热闹。石韵这时候也狼狈地赶到,对大家说:“武术队办案,都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的乐趣被石韵剥夺,无不痛恨,骂骂咧咧地躲开。
麻剑一看连群众基础也失去了,更是惊慌,说:“你想干什么?”
我说:“你什么时候跟宁萌勾搭上的。”
麻剑说:“请你不要用这么猥琐的词汇,我们是正当恋爱。”
我说:“像你这么下流的人还会有正当手段,你是不是利用职务之便拍了宁萌的裸照,以此逼迫她!”
麻剑说:“谁下流了!我对宁萌敬若天神,爱护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想到如此卑鄙恶毒的手段。”
我说:“不可能,你这人连内裤也偷,跟我这儿装什么蒜!你是不是握住了宁萌什么把柄?”
石韵在一边尖声喝:“老实交代,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麻剑说:“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跟土匪似的!”
我说:“土匪总比你这强奸犯强!”说这话时我脑中闪过一丝姜妮的身影,有点心虚。
麻剑面红耳赤抗议说:“谁强奸犯了,你说话要有证据,别血口喷人。”
我说:“你好记性啊,当时你不还揪住我衣领子警告我别说出去吗。”
麻剑终于想起我是谁,低头服罪说:“我那是出于爱慕。”
我说:“爱你妈个逼,快说,你什么时候和宁萌勾搭上的。”
麻剑说:“我一直在追求宁萌啊。”
我说:“我要的是具体的勾搭,什么时候好上的?!”
麻剑声音越来越低:“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宁萌终于体谅了我的苦心孤诣,接受了我的求爱。”
石韵陪我愤怒,说:“只是接受你的求爱吗?有没有接受你的求欢?”
麻剑说:“你们怎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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