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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阅读

作品:狐香|作者:紫影蓝雪|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10:16:41|下载:狐香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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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情况更可笑了,亚洲市场根本就不看实际的利用率和出材率,他们像买衣服一样买木材,一窝蜂地做橡木和印尼巴西树种。我的很多竞争对手都相继破产了,说不定下一个气数尽了的就是我。

  小布什vs 克里(2)

  疯吧。美金!

  疯吧。美国总统!

  疯吧。亚洲木材市场!

  这世界遍地狗屎。

  如果你是富婆,我就是单身汉(1)

  左边的?还是右边的?选哪个?

  两个白制服的越南服务生各拖着一只硕大的黑皮箱跟在162 公分的金发小个男人身后走进我的房间。

  烟绿眼睛,法国人典型的尖鼻子,金色卷发如丝,颈中系着夹织金线的条纹橙蓝绸巾,指甲修得滚圆透亮,配合着衣服涂着白色指甲油。一个典型的dandy男标本。这种男人,随便如何落魄,表面上永远溜光水滑,半小时不照镜子会坐立不安,拗造型是他的强项。

  他扇起的一股微微香风爬满空气的每个角落,vera wang 特调男香飘来,混着法国男人用红酒鹅肝与羊角面包调制的特殊体味,一直让我醺醺然想对他就地正法。

  我用手强撑着眼睛,从指缝里再看一眼这个矮个子法国男人翩翩而来,生怕眼珠从眼眶里掉出来在地上滚没了。

  哦?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

  我一受刺激又开始用手捏下巴上的半厘米人造脂肪,用力均匀,从左到右。

  呀——哈!如果你是富婆,我就是单身汉!

  小个子法国男人亮出了港版《黄飞鸿》的开场招式,双手前后伸展,后弓步, 抑扬顿挫地又一次秀出他的经典开场白。第一遍时法文,再重复一遍说英文。

  一如三个星期之前在上海的淮海路。

  那天这个男人的优质小牛皮钱夹里插着vr—bank金卡,却要命地付不出300块人民币现金。他的金卡报废了沦落成一张漂亮而落寞的硬塑料,和我钱包里花花绿绿的21张从国内你想得到的银行申请来的普通信用卡好生匹配。

  是我那天及时拔“卡”相助,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以为遇见善良美貌的小富婆。

  先merci!又中文千谢万谢的。

  殊不知我那天正穷途末路,信用卡的账单已经积了厚厚一摞,眼看就要过了最后期限,只能候在美美百货里准备截下现金去还自己17张信用卡的账单。这里的品牌都巨贵无比,只要有人想买两件衬衫,要付的现金就足够还我两张信用卡的。

  我只剩最后一张信用卡,三分之一的取现额度已经用完,只能pos机刷卡消费。惟一的出路就是我帮人刷卡买单,他把现金给我。

  地理位置一换换到越南海防。他开始以一只茶壶的叉腰姿势侧对着我站定,又幻化成圆规,用一腿撑着地面,另一腿一点地,整个人夸张地转过180度,这才正面对着我。他仿佛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似的,竟然花架子一个都没少。

  一双墨绿眼睛看过来,有种波斯猫般神经质而无辜的神情。口音很重的法式英文,尾音低回婉转,如果暗夜里出外打猎,被盯上的女人们自是在劫难逃。

  西方白种男人很难有如此精巧的美男子。如此位扬·法朗索瓦先生,绝不会超过28岁。有点女性化的五官,考究到分毫不差的细节搭配。看他敢穿灰色贴身风衣,加丝绸手工绣花手套,腿上却是松松垮垮的宽腿牛仔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都要吃他的扮靓天赋几分醋。

  我尽量用我多年测试下来最美好的角度,右边脸侧过30度对着他,看一眼左边的箱子,再看一眼右边的箱子,脸皮比乌龟壳还厚地说:那我两个都要呢?

  一切听您吩咐,克拉拉小姐!

  扬·法朗索瓦头微偏,面微笑,手微抬,朝服务生从容地打了个榧子。动作像是排练过的,被舞美精心设计好的,一招一式晃过,有点夸张,但绝不讨厌。

  服务生恭恭敬敬打开左边的箱子来。我屏息静气,以为是阿里巴巴的宝藏。可定睛一看,里面——里面哪里是我想象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啊,任凭你有多好的想象力也不会想到出现在这只名贵beberry大皮箱里。

  满满一箱子全是规矩的小木方,深浅花纹都不一样。我的眼睛仿佛忽遇强光,堕落成细细一小条,好生失望。

  扬自然掩饰不住幸灾乐祸,优雅中有了点油腔滑调的成分。他帮我拉开套房里写字台的椅子,一边示意服务生把各种木块在桌面上逐一排开。

  如果你是富婆,我就是单身汉(2)

  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就这个!

  我佯装生气,其实有这么个美男子陪着,干什么也都不会无聊到哪里去。

  我亲爱的克拉拉小姐,塔克西斯侯爵吩咐了,说以后你要帮他料理亚洲区的生意。

  我去调查过,你在两年前做过一次小型的整容手术。你的下巴上有半厘米的硅胶。

  你的高中是在上海圣若兰女校读的,这个学校历史上出过的风云人物数不胜数,课程设置接近于以往的贵族女校。你英文专业八级,德语六级,还有马来西亚语导游资格证。现在是上海w大学四年级学生,专业国际贸易,还有三个月毕业,正好学以致用。我们还了解到,bsp;我目瞪口呆。

  什么?你竟然把我调查个底朝天!说!你还查到点什么。

  他迟疑地转了转眼睛,就此打住。

  你肯定有个什么报告之类的对不对,我猜就在你电脑的某个文档里,关于我的一切。不如拿来看看,让本小姐给你打个分。

  扬顾左右,言其他。

  我大叫不好,此番遇见邦德007。

  是否是否,我的情人a、b、c、d、e、f也悉数被刨根问底,以及以及,我的苏北唱戏的祖父母和我的龌龊闸北弄堂也被拍了x光。

  那我脚掌上的厚老茧呢?他们还知道些我的什么秘密?我的17张刷爆掉的信用卡?我的单身父亲和远走高飞的母亲?我16岁时出版的那本烂书?

  他们是否也去查过,我和一个南非白人投机商马特有些瓜葛,这个人的京片子地道的吓人,每每涉足大型的政府采购项目。那扬·法朗索瓦起码该查清,我是真的没和这光头上过床。

  我一甩头决定以攻为守,我自己的事情,我当然比你清楚!

  说:

  这些木头怎么玩法?

  实话说,塔克西斯家族是欧洲榉木的最大供应商之一,但现在我们的形势非常艰难。榉木从年初的价格风暴开始,又遭遇美金贬值,我们客户的款项都是以美金结算的,也就是说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家族的美金账户每天都在缩水。与此同时亚洲的装修主材料有美国橡木和黑胡桃木取代欧洲榉木的趋势。

  但有一点我们必须自信。

  扬低头在箱子里找到了一块小木块,拿起来,走到我跟前,接着说:

  国际市场装修主材料的改变有很多因素,不是木材本身能改变的。但欧洲榉木本身稳定性好,坚硬防水,不易变形,花纹柔和,这些天然的特性,对于建筑业和特定的家具和地板厂都仍是必不可少的。

  他把木块像宝贝一样在手里把玩着,无限爱恋地摸了又摸。再一次夸张地转了个身,背对着我,留个背影依然耍酷。

  我们现在需要找到打开亚洲市场的更好途径,趁价格风暴中,我们很多老对手纷纷破产的有利因素,抓住他们原来的客户。回上海后我和你就开始准备注册中国公司的事情,我们了解到国内的很多客户喜欢合同上写很低的价钱,剩下的直接付现金,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少交不少税。

  克拉拉,亚历桑德信任你。你的语言能力和学的专业都正好是我们现在需要的,这就叫一拍即合。

  等会儿我会把各种常见树种的纹理、气味、判断方法都告诉你,还有各种结疤、水线、色差、心材的状况也介绍详细。

  噢——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对突如其来的圣旨有些不适。

  我不知道凭什么alex觉得我能胜任这些,单是扬报出的那一系列我的数据资料么?还是我的大圆脸,吊眼梢,细眉细眼细鼻子?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可想象。或许任何鸡犬升天的好事,总是有点诡异的。

  我22岁,我临危受命,要来拯救塔克西斯家族的榉木事业。简直是在胡闹。

  在陌生的热带海风里,我再次浸泡在越南街道上的三轮车夫的招呼声与柠檬香菜的味道之间,我醺醺然开始憧憬起我光辉美妙的未来。我才22岁,多好,我的同学们还在学校里忙着一天面试三个小单位,算着怎样乘公交车可以省一块钱,而我克拉拉就要成为国际商圈里的风云人物了。

  如果你是富婆,我就是单身汉(3)

  扬·法朗索瓦趁我容光焕发之际又打了个榧子,另一个服务生旋即把右边的大皮箱三下五除二搞成四仰八叉状。

  这次,里面装着满满的各式首饰、香水、银包、手袋、鞋子和高级蕾丝内衣。在最下面是平铺着的数套小礼裙。我在一直眼馋的fanny lyly新款长耳环就摆最显眼的地方,furla和folli follie的时装表颜色喜人,各色一款压在dior印花胸衣上装上。

  我即刻心花怒放,咽了一下口水。

  我最喜欢物质的安慰,迤逦到狰狞的繁华,一切都在之中得到平息。我的面色开始红润,双唇有了类似于亲吻后的微肿。

  我是穷过的,被苏北戏班子的家族物质迫害过的。

  我青春期时连胸罩他们都不给我买,苏北祖母用旧布头缝个宽背心就算待我好了,她说戴胸罩的都是荡妇,把胸脯绷得那么鼓,不是想勾引男人又是什么。她自己反正一辈子都没戴过胸罩,去学校找我时总是穿着的确良的褂子,把乳头的地方打两个补丁,她的衣服都在这个部位有两个正方形的布头补丁。

  我虚报年龄在永和豆浆大王夜班洗碗,洗了整整一个月,洗得手上的皮像九制话梅一样纠起来,终于挣来320块钱,我直接去给自己买了两套内衣。

  我15岁的时候,160块一套的内衣货色算上乘的,我对于物质的偏执那时已经初见端倪。苏北家族给我的都是绝对的低劣,这大概是我对精致欲望的开端。要么有,要么没有,绝不牵就,没有中间状态。买不起好的就用最差的,中档货色我情愿不要。

  现在面对这样一箱子小宝贝,我有什么理由不欢天喜地。

  姓李的那个家族渐渐被稀释了,溶化在我死乞白赖得来的上流意象里。我几乎就要把自己当成克拉拉·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了。

  现在我的名字是克拉拉。我一直在这么努力地想忘记我姓什么。我告诉不知道我底细的每一个人,就叫我克拉拉好了,我喜欢你们这样叫我,多叫一次我甘愿奖赏一百大洋。

  不知道我姓什么,就不会把那个姓李的苏北家族连根拔出来羞辱我。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可以给那个家里的人很多钱,但我没法爱他们。

  就叫我克拉拉,就这样,请。

  克拉拉小姐。如果我最后随便抽一块木料,你能准确说出它的树种及特性的话,这箱子里的一切就都归你了,以后回上海,我还会让法国萨尔妮制衣的裁缝专门为你定制衣服,并附送法国高级形象顾问一名——正是在下。小个子法国美男微微欠身,有点宫廷礼节的意思。

  当然,这些只够在越南的domotex会展期间,以后的各种场合我会悉数配好。明天我会用两小时来教你一些交际礼仪,因为后天是domotex的闭幕酒会,你要和塔克西斯侯爵一起出席。

  很多相关的供应商和代理人都会露面,这次酒会对我们今后的生意非常重要。

  那季媛也会去了?

  我眼珠子转动得犹如电脑芯片,已经开始盘算着该穿短裙和她比谁的腿漂亮,还是找件能露背露到屁股沟的,在股沟处贴个金粉蝴蝶一次性纹身,当场盖过她的风头。

  谁知扬·法朗索瓦的眉毛因为我这一句话骤然打了个结。

  季媛?他呵呵冷笑。

  故意转头看了看别处,干咳了两声,手也跟着做作地揉了揉没有丝毫紊乱的头发。

  这才又回过头来,脸越发像个外交官般假惺惺的。

  克拉拉小姐,您看,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开始观赏一下这些可爱的小木块了呢?它们已经等不及要和您认识一下了。

  对了。还有一点你必须注意,你涉足整个塔克西斯家族生意的事,不能让季媛和贝尔贡知道,起码暂时不能告诉他们。

  为什么?我歪着头,越发好奇。这么风光的事,不让我的小冤家知道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亚历桑德关照的,你别问我。木材圈子其实非常小,到处都是这几张面孔,塔克西斯家族的产业又树大招风,现在又是危难,我们小心行事总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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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是富婆,我就是单身汉(4)

  来,来。我们先看看欧洲榉木的生长周期。他在一箱子小木块里挑了一块白白嫩嫩没有大花纹的。

  上课,起立,老师好。请坐。

  粉墨登场(1)

  闭幕晚宴的餐厅里吊灯璀璨,长桌上的餐布被淡紫色的绸缎扎成优美的长卷。餐厅里穿梭着步态优雅的黑西服红领结侍应生,托盘里的白兰地香槟端得波澜不惊,也有司康饼和花式小蛋糕在香肩玉背的缝隙里穿梭。

  男人们的牙齿都整齐洁白,颗粒均匀,强似宝石,在微笑的时候,时而冷光一闪。

  扬·法朗索瓦正举着一个汤勺,检查完自己的牙齿,又换了个角度,对着自己的侧脸不厌其烦地照了又照,之后他还趁人不备照了下自己可比瑞奇·马丁的电臀。当然在刚才出门之前,他撑开裤子,朝我炫耀了一翻他今天穿的是laclover女士提臀内裤。

  贝尔贡搂着季媛出现在宴会大厅时,不知扬是顺便在他的小汤勺里看到了,还是完全巧合,反正咬着嘴角,撇下众人,径自走开。

  亚历桑德用目光按住我,示意我别管那么多。

  而奇怪的是,贝尔贡的手很快也离开了季媛的腰,两人分开来在宴会厅里左右应酬,连彼此的目光都技巧性地保持平行。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扬·法朗索瓦的背影,身边人微妙的表情转换,一切忽然显得很有趣。

  一个长脸男人冒冒失失地进来,唐装,绢丝大折扇上写了个大大的龙字,东张西望的时候,心无旁骛,目光锐利如鹰。

  他的脸怎么那么长,光头怎么那么亮,下巴怎么那么尖,细长一条,就像……就像我的南非白人朋友——马特。

  这不是咱克拉拉嘛!

  他一脸惊愕地朝我走过来,但依然记得和我秀他的一口京片子,这地道得比老北京丝毫不差的发音,却又不掺半点东方痕迹的西方人相貌,不是马特又是谁呢。

  我撇下众人,在亚历桑德的手心里恁地掐了一下,他肯定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只是看着这个讲一口京片子的南非白商人朝我张开双臂,无限娇媚地和他贴了贴左脸,又换到右面贴了贴,并附在他的薄耳垂边稍作解释: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等会儿我介绍个大美女给你,我今天就是陪她来这里玩的,她是我的同学,叫季媛。

  马特听不出感情地呵呵笑了两声,手在我裸露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以后吧。他说。今天我只待一会儿,马上就走,要赶飞机回上海。

  我在他怀里生硬地停了几秒钟,咽了口唾沫。迅速做出决定不向他介绍亚历桑德,也不表明我和亚历桑德的关系。我一直相信,女人把追随自己的男人当客户群去维护和开发,到头来,必然有利可图的。给他们一些,不给一些,是非常值得推敲的事。

  我想起来我告诉他我要带旅游团来越南的时候,亚历桑德还没出现,而马特是告诉过我,他要来海防参加一个什么展会的。

  一晃又过了几天而已,一切天翻地覆,我把马特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似乎并未对我出现在这里有更多的探究,而是吻了吻我的脸颊就转身去了洗手间。

  我迷迷糊糊地看他转个弯走开,发现这个晚宴在觥筹交错中像一场充满噱头的悬念电影。

  亚历桑德和贝尔贡又在热火朝天地谈起小布什和克里来,我真有点嫉妒那两个其貌不扬的美国老男人,竟然比女人都更打动男人心,男人能成为男人的谈资那定是有着非凡魅力的。

  而我亲爱的小冤家季媛这会儿不在大厅里,不知道闪到哪里去了。

  那我的扬·法朗索瓦呢?

  我开始四处寻找我的英俊小伙伴。

  我穿着扬·法朗索瓦为我挑选的angela 蝉丝提花长裙,脖子上用黑玛瑙斜系了两朵木棉花,正好衬出耳朵上法国一品的梵克雅宝垂线型耳坠。

  我的私人助理总是喜欢画出搭配的效果图来让我过目,并且在等待我赞美他的时候,早早或站或坐地摆出了一个配得上任何美言的造型。

  不过这会儿造型男教我的淑女站姿有悖力学,站不久,脊椎和肩膀都隐隐作痛。

  粉墨登场(2)

  宴会厅里的空调开得很冷,我光溜溜的背没有任何遮拦。我有时觉得上流社会的生活就是让自己不舒服。吃腥气的牡蛎海鲜怎么有吃红烧肉舒服,穿裁剪过分精细的衣服怎么有粗布大衫舒服,淑女风范怎有大哭大笑尽兴。

  但这不妨碍我朝各路嘉宾伸出我戴镂花手套的手,被人虚假地亲吻,再虚假地回应一个笑。

  我不是从小梦想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么,矫情的精致。上流,上流,再上流,现在却知道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穿回纹及膝裙的季媛从洗手间的方向又一次拐进大厅里,脸上红扑扑的,仿佛刚刚剧烈运动过一样。

  她再次夸张地和我拥抱,咯咯笑个不停时让人想起大笑姑婆杨千华,傻大姐那么个笑法,到头来赚了名赚了利,还没人觉得她狡猾,我觉得季媛这么又抱我又笑个不停,绝对是赚着了什么。耳朵上的水晶圆耳环随着身体的晃动,也像是两张咯咯大笑而张成o形的嘴。

  她见到我时的那种亲切劲儿有时真假难辨。热烘烘的身体蹿进我的怀里,我们的乳尖抵在一起,摩擦生热,酥软微妙。

  我这样贴着她的身子时不知为什么有点死生契阔,与子相守的感觉。

  也许在这个圈子里,我和她再怎样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也许还在蹦,互相看不顺眼,但心里也明白彼此同病相怜,互相是镜子,照得彼此透亮。

  她在我的耳际轻声说,你的裙子料子舒服得很呢。一双描画得蓝盈盈的眼睛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我,几乎要把我皮肤里猴年马月的污垢都要看出来似的。

  我则拍着她的背,一个劲儿地赞她到底是大美女,穿什么都灵得没话讲。

  可笑。

  女人的心思谁还不知道,越是表面上是亲密无间,其实心里计较更甚。

  眉眼娇笑,搔首弄姿,谁才是今晚的女王。

  宴会开始,季媛硬是挤在我身边坐下,口口声声又喊出那句口号,阿拉小姊妹应该好好聊聊。一会儿拉拉我的手,一会儿扭一记我的脸。越这样,我却觉得她有点不安,不知在躲着什么。

  我们面前银红窗框里的玻璃上,酒杯与银烛台的折光摇曳生辉,远处隐约的黑色深海,海腥气似乎一直在透过墙壁渗进来,近处窗外拉出簇簇木棉花,新鲜的牡蛎和龙虾待在冰屑里。

  良辰美景如此,而在座的一个德国人,一个法国男人,三个美国人和贝尔贡及季媛却依然把大好时光用在两个政客身上。

  亚历桑德老生常谈:美金贬值已经让我损失了几千万,让许多欧洲木材供应商相继破产。

  美国人喝了口红酒,悠悠反驳到,那些做亚洲市场的欧洲商人破产不是因为美金,是人民币。人民币一直盯着美金,这才是关键,这才是!

  如果人民币升值的脚步快些的话,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你们欧洲人为什么把责任只推到美国身上?另一个美国人快速接话,口气显然很不耐烦,一脸让人想啪一巴掌扇过去的嚣张。然后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笑声像土狼嚎叫,三层下巴也跟着拖到了锁骨上。

  不管怎么样,小布什一定要下台,只要他下台,美金对欧元的汇率马上重新好转。alex狠狠做了个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手势。

  塔克西斯侯爵,您的愿望真是太美好了。只可惜,老克里太弱,他连个明确的立场都没有,也没有煽情的功夫,根本没法把布什拉下马。肥硕的美国枫木商人拿起生牡蛎,挤好柠檬汁,专心致志吃起来。

  而今晚心事重重的扬·法朗索瓦,原本沉默地吃着,这时却用餐布抹了抹嘴巴,盯着牡蛎吃到一半的美国佬说:好吧,就算现在美金的情况对我们很糟,整个亚洲市场的热点也从榉木时代到了橡木的天下,但这场灾难里,我们的对手都在我们之前破产或倒闭了,只要我们找到亚洲市场的切入点,那么我们就可以很轻易地成为亚洲最大的榉木供应商。我们其实未尝不感谢美金打击了我们的对手。

  粉墨登场(3)

  呵呵,我亲爱的扬·法朗索瓦!

  体积庞大的美国人朝法国男举起杯中的酒:你真不愧是时尚青年,按你的说法连木材都是有时尚的,这一季是橡木,下一季像60年代小圆点回归一样,欧洲山毛榉也卷土重来了。那么,你倒说说破产以前的财产能怎么走着猫步回到你账户上了?

  破产。

  这一句话,绝对是重量级的炸弹,不止把我吓了一跳,让季媛的脸也颜色微变,更把扬·法朗索瓦顷刻间炸飞了。他愤然把餐布朝桌子上一扔,甚至也不管那一角是不是扔进了汤里。

  他推开椅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走之前,朝我这个方向恶狠狠看了一眼,我毫无思想准备地打了个寒噤。

  关我什么事?

  贝尔贡和亚历桑德交换了一个眼神,但又同时为了这个眼神而有点不自在,忙举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整个晚餐,我相信我是惟一吃饱了的。非常笃定地慢慢从红酒小羊排吃到青蛙绿的beluga鱼子酱,在香橙优格布丁之后,还有闲心自己用红豆、栗子、油橄榄、香草冰淇淋、草莓酱和奶粉自制了一份混合冰激凌。

  我惟一没用在吃上的一句话是被他们逼得没办法了才冒出来的,傲慢的美国人看我只顾吃得津津有味,原本以为我是对他们谈论的一切一窍不通的中国瓷器花瓶,当然更不知道我是国际贸易专业的科班出身,会德语英语马来语,并且受了木材知识的强化训练。

  美国佬只等着我说出蠢话来逗乐。

  于是他们问我,克拉拉小姐,我们非常想知道,您对现在的形势有何高见。

  唔……这个么。蠕蠕嘴巴,我把一颗西班牙油橄榄很不情愿地从口中取出来。

  其实……机会就在眼前。

  我故意顿了顿,先卖个关子。之后强迫自己从盘子里的火腿哈密瓜上移开视线,要知道我好不容易用刀把火腿薄片包住了哈密瓜,这可比用筷子吃豆腐难多了。

  各位女士们绅士们,也许我才识疏浅。不过北京有2008年的奥运会,谁能拿下场馆建设的木材供应项目,那谁盘踞大陆木材市场的主要份额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的一句话之后,西方男人们的咖啡眼睛、孔雀蓝眼睛、绿宝石眼睛、死鱼灰眼睛统统骨碌碌多转了几圈。

  对帕丽斯·西尔顿小姐的私房话

  回到上海。

  在银行家俱乐部顶楼套房的第一个早晨,扬·法朗索瓦一大早打破我的美梦,抱着精心挑选和他衣服颜色搭配好的金色漆皮文件夹,罗里八唆向我展示当天午餐前要穿的衣服和各项行程安排。

  末了传话,说塔克西斯侯爵问起我的生日要怎样庆祝。

  嘿,这个才是这大好清晨我该听的。我活动活动眉毛摆出克拉拉招牌笑容。

  不瞒你说,我克拉拉活了22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要为我庆生。如此冷清的22个年头,每个生日都是平淡如常地过去。

  原因当然不是我怕似水流年,更不是我幡然醒悟做人要低调的道理,不过是按我这种宁缺毋滥的概念罢了,觉得如果生日的排场不能和帕丽斯·希尔顿小姐相提并论,那我情愿不过。至于今年,既然亚历桑德有心,扬又全心全意为我服务,而且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婚礼可以玩,我当然要就着生日大操大办一场。

  为什么瞄上帕丽斯?很容易解释,她和我同岁,同样狂热落寞,甚至对法国lollipops 糖果桶包包也是一样一见倾心,还有pinkies palace的粉色豹纹猫夹脚凉拖,不过她老是被评为最差服饰品位奖,所以我还是少说我的品位和她有什么苟同为妙。

  别人只看到她被拥簇宠爱,锦衣玉食,而我艰辛落寞,众叛亲离。但我观望她,一如自己,派对或独处,被爱还是被遗弃,带来一样的溺死人的绝望无聊,无处倾诉,只有找到一种可以深刻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方式,足够深,深到入骨入髓,刺到细胞内核,从此才能取得最真实的痛感。

  所以三个月前的2月15日,在她22岁的生日派对上,她和前男友索罗门的长达36分钟性爱录像被曝光,互联网三个月后的今天依然广泛流传。

  事后看她的表情,也只是深深的厌倦,没有其他痕迹。就是那种站在某个没有风景的街角,换了n种姿势,把一首口水歌哼到听见唱片嘣裂的声音,抽掉了包里最后一颗烟,之后确认自己实在太无聊。

  不痛,还不够痛,一切都是虚无,对你笑的人,不是真的在笑,说你漂亮的人,也许心里正在嘀咕你的鼻孔怎么那么大。一切没有真实的质感,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帕丽斯小姑娘,我全都体会的到。

  她每一个生日都兴师动众,而我克拉拉却至今未曾庆祝过任何一次生日。

  今年要有所改变。

  我要在离希尔顿小姐近一点的西半球某地举办,而且要寄一份请柬给她,来不来由她去,我只是要让她知道这世界上有我克拉拉,不是她一人穿着疯狂的红舞鞋,胡作乱作,无法停下。

  这个仪式如果可以有一个主持,我极愿意是文森特·梵高。

  这个人也像我和帕丽斯一样,疯狂地想抓住世上可能存在或者根本不存在的一点真。疯狂,所以胡作非为,所以把耳朵割下来祭祀爱情,血淋滴嗒地捧在手心上,献给心爱的姑娘。

  他死了很久了,他的表达方式真可惜没有世代相传成为风俗,人们还是觉得千篇一律的红玫瑰比流血的耳朵更动人。

  但我爱割耳朵的仪式,我多希望在我的生日上有人捧着流血的耳朵来对我说他爱我,爱得发疯。然后我可以把我的耳朵割下来,像互换戒指一样交给他,找个外科医生,把他的耳朵缝在我的脑袋上,而我的耳朵则在他的脑袋上驻扎,多好。

  我的22岁生日派对一定要在离梵高很近的地方举行,以此向他表达我的认同与追崇。

  阿姆斯特丹,就这么决定了。

  亚历桑德是这世上第一个记得要给我过生日的人,遇见他,应该对我有更多意义。

  从那个苏北弄堂搬出来,李桃桃的故事从此就该结束了吧,克拉拉崭新的故事就开头了吧。

  这一切需要一个仪式。

  m…benz上的线索

  6月的欧洲水城还是凉飕飕的。

  荷兰皇家航空的空姐一个比一个肥大流油,正好跟大得像迷宫的机场匹配,我跟在蓝制服的她们后面,闻了一路浓浓的cheese味,穿过堆满郁金香与小木鞋的纪念品商店,终于看见约好碰面的放满gin酒瓶的整面冷光玻璃墙,几个壮硕的男人们站在吧台边喝着饮料,说着比德语还要生硬的荷兰话。

  扬·法朗索瓦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依然抢眼夺目,这漂亮的小个子男人,今天穿着嫩红的骑士夹克,打了温莎结的条纹领带,朝我酷酷地一招手,我身边的各色女人都被招了魂魄似地看过来。

  他和我贴了贴脸,敏捷地抖开挎在手腕上的一件女士银灰长风衣,让我穿上。

  只有16度,冷。他说。

  一边得意地带我上了外面的m…benz双人座跑车。这么短的时间他也有本事弄来超炫的座驾,跟着他永远好戏连台。

  生日派对我都安排好了,节目保密。现在有件事比较棘手,你先看下这个。

  他按下按钮,车座前的小荧幕弹起,点亮,

  一则新闻正在报道2004年雅典奥运会的圣火全球传递活动。

  象征着奥林匹克精神和世界和平理想的火种在经过北京和墨西哥城之后,又经过了圣火在美国传递的第一站洛杉矶,目前正在送往美国东部地区的亚特兰大和纽约。

  在奥运会的火炬传递之后,紧接着的一条短短的新闻让我从所有如坠迷雾的国际形势里看到了一丝曙光。

  昨天记者获悉,2008北京奥运会所带来的商机正成为深圳企业“掘金”的新目标。深圳一家家具生产企业成为中国奥委会的惟一专用家具提供商,首批200万元的榉木家具已经运往北京,在中国奥委会所在地的会议厅和贵宾厅使用。接下来还会有一系列的奥运村家具订单,将给深圳家具业带来巨大的商机。

  我竖着耳朵,浑身肌肉绷紧,在虔诚地听完了最后一个字时,我和扬互相望了望,眉开眼笑。

  是个好消息对吧?他十分有把握地说。

  我没吱声,定了定神,重新把他录下来的这段新闻倒回去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之后,我捏着自己的硅胶下巴看着车窗外空旷的阿姆斯特丹郊外,天空很明净,通向老城区的高速公路旁看不见风车的踪影;可是,新闻里并没有提到这深圳惟一一家奥运会专用家具提供商的名字。

  扬,你听到这个厂叫什么名字了么?

  他耸耸肩,根本不当回事。

  连厂名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希望把木头卖过去?

  他不信我的,只要有了现在的线索,我们google一下肯定就知道具体厂商的情况了嘛。

  我拿出我的商用手机马上google 起来,甚至试了其他数个搜索引擎。

  但所有的报道都只说“深圳一家家具厂”,没有半条消息透露出具体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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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边麦当娜,右边克拉拉

  白色鸽群此起彼伏,两个身上涂成青铜色的乞丐装扮成护城士兵,在夕阳中认真变化出各种造型。dam广场纪念碑前,躺着坐着立着各色男女。我们要入住的nh grand hotel krasnapolsky酒店门前热闹异常,一群中年人在示威,大标牌上隆重写着:麦当娜滚蛋。

  就在我来荷兰之前,街头小报上还报道过有位牧师对警察谎报说有炸弹,想以此来阻止麦姐今年的“自白之旅”巡回演唱会。据说这次巡演概念大胆前卫,她多次把自己绑到一个巨大的镜面十字架上演唱,并戴上荆棘王冠,灯光的效果让她看上去很像耶稣。在演出换衣服的间隙,大屏幕上来回闪着尼克松、布莱尔、希特勒等政治人物的照片。

  麦当娜是不朽的,她有永不老去的青春期。她也应该来参加我克拉拉小姐的不朽生日派对。

  我住在6套豪华套房之一,她应该此刻就在我们隔壁。

  喂,扬·法朗索瓦,你还有多余的请柬没?

  你还嫌不够吗?他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已经发出了365份请柬。

  我说,那正好,再加一份,366,以防闰年多出来的那一天。

  我是故意凑了这个数字的。365天,天天有人陪,天天有人来打岔,这才没了时间去唱苏北弄堂的咏叹调。

  请柬都发给了谁,我把名单给了扬,自己都记不得了。

  在酒店房间里打开无线传真机,看到陆续发来的确认。说要来的,都是陌生的名字,这个银行家,那个政府要员的,估计都是亚历桑德的各界朋友,但我真想见到的人,没有任何回音。慢着,我有真想见到的人吗?姓李的父亲,姓叶的母亲?小冤家季媛?圣若兰女校的校长?bsp;光头马特!

  得。说曹操曹操到,我的手机接起来,正是马特的京片子。

  哟,丫头,我刚从深圳回上海,这不……看到您过生日的请柬啦。

  您忙您忙,那您是来还是不来,我位子都给您留好啦。

  您这也忒远了点儿不是,阿姆斯特丹,我来回就得二十多小时呢。

  成,我明白了,您这是不能来了。

  丫头,实话实说,我跟前儿几天特忙,明儿还要去北京谈新项目,先电话里给你说声生日快乐!回来,咱请你吃饭。成不?

  成,成,无所谓,怎么都成。先谢谢您。

  那回见!

  回见!

  深圳回来,又去北京,什么新项目忙成这样子。我把马特掂量掂量,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能帮上我的忙呢。

  这边马特刚挂,又个电话进来,我一接,嘿嘿,是我刚才念叨的冤家季媛。

  我倒要看看她的回复。

  克拉拉,你过生日,我当然要来,只是我这两天生意很忙,一时脱不开身。你也知道,贝尔贡的生意离了我不行的。她的声音又甜又腻,肯定不怀好心。

  哦,真的吗?我冷笑一声。

  其实你也不会在乎我来不来,听说塔克西斯侯爵和他的妻子苏珊娜也会一起出席呢,真是热闹啊,我要是不用去北京就好了,真可惜……不过我礼物倒准备了一份,等你回来到我这儿来玩时给你。

  我一下子跌进沙发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最知我痛处,以前她知道苏北弄堂,现在她知道亚历桑德,她对我猛下毒手,我防也防不住。

  呆掉了。

  我敲敲墙壁,看看麦姐在隔壁听到么,说不定可以一块喝一杯,她郁闷,我也郁闷,两个倒霉蛋。

  等我喝口酒,缓过神来,这才奇怪起来,马特要去北京,季媛也要去北京,难道都去天安门看毛主席了?

  北京最近到底有什么宝贝让他们统统往那里赶呢?等我过了生日,得好好查查。

  杜莎蜡像馆的派对

  扬这次守口如瓶,直到傍晚5点半,我依然不知道晚上的节目是什么。

  他把我按坐在镜子前,用桃红刷过眉骨与上脸颊,整个眼睑用对比色涂满金绿,粗黑眼线和卷翘假睫毛一上,再戴上咖啡色假发,我就活脱脱成了芭比娃娃。一套华丽宫廷风的givenchy哥特礼服,将我推向阿姆斯特丹今晚的shobsp;扬把跑车在杜莎夫人蜡像馆门前停下,17世纪装饰风格的老建筑,把荷兰黄金时代的记忆完全重现。

  一条红地毯一直延伸到大厅,毯子上洒满亮片,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虽然没有一个熟人,但热闹的气氛还是让我心头一热。

  扬走过来,为我拉开车门,在我踏出车外的一刻,掌声四起。

  走过一路红地毯,今晚的杜莎夫人蜡像馆被扬全场包下,并特邀皇室御厨来做外烩。

  里面来宾就像我所知道的那样,没一个我认识的,全是看着亚历桑德面子来的,我和他们一一握手寒暄,扬在一边身份隐蔽地告诉我他们的姓名与身份,我朝他们微笑,并对他们送给我的礼物发出适当的赞赏。

  终于一切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