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度张开眼睛时,房间里几乎一片漆黑,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床边的椅子里
坐了一个人。“麦隆?”她睡意朦胧地问道。
“不是。”乔顿弯身向前。“你还好吧?需要什么吗?”
“水。我的喉咙好干。”她从床上坐起来,大为宽慰地发觉原先的头疼已经消褪成
眼球后方隐隐的悸动。“我自己可以拿。”
“坐着别动。”乔顿的声音沙哑。他拧亮床头几上的灯,又从几上的热水壶倒出半
杯水。“你需不需要一片止痛药?”
“不,我想不必。”她接过杯子,如获甘饴地喝下。“我不喜欢服用强烈的止痛剂,
除非——”她突然止住并抬起脸盯着他。“看来你更需要服用药物。”
乔顿满脸风霜……空茫。她觉察一股激动的同情,匆匆垂下眼睑,不敢让他发觉一
阵短暂的柔弱。“你为什么不上床去睡觉?我不需要你。”
他略略牵动嘴角,接过莎拉手中喝干的杯子,放回床头几上。“我知道,但我必须
留在这里。我答应绝不打扰你,只坐在这里远远望着你,可以吗?”
她蹙起眉头说道:“不,不行。我很好,显然不需要也不希望任何人守望我。去睡
吧!”
他站着不动,凝视她许久。接着出乎她的意料,他转身走开。“好吧,我不打扰你,
天知道,我不能因为你想看我的庐山真面目而责怪你。”他按熄台灯。“如果你需要什
么就尽管喊我。”
她目送乔顿走向房门,在黑暗中形成一个完整的轮廓。乔顿不该这么轻易就放弃的,
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乔顿。”
“什么事?”
“麦隆说,你为我的跌伤而自责。”她迟疑地说。“我只希望你明白,我知道你从
来无意伤害我。”
“谢谢你的好意。”他的语音出奇地含糊。“但是,完全是因为我的错才发生这种
事。”
说不出为什么,她极度渴望安慰他。她的愤怒与苦涩都藏到哪儿了?
他打开门,转眼即被走廊上昏暗的灯光笼罩。他站得直挺挺地,背脊撑得好象准备
承受重重的一击。门扉终于在他背后掩上。
那么深的痛楚。即使他已经离开房间,莎拉仍然可以感觉他身上辐射出的沉痛一波
波地围绕着她;像她自己的痛楚,像某种不知名的神秘将他们系在一起。
她模模糊糊地记起,自己身心受创之后,曾经想过类似的事情。那里面有股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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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肯定,有一份契合。
还有一番领悟。
莎拉慢慢躺回床上,但没有睡,刚才突来的体认像电流一般使她惊觉、错愕,她必
须仔细想想,了解刚才的发现。
然后,她必须做出决定。
麦隆听到乔顿踏在楼梯上的步伐,立刻从长沙发站起并趋向前去。他仔细搜索哥哥
的脸庞。“她醒了?”
乔顿机械地点点头。“她似乎没事。”他露出苦笑。“头上经过这么重的一击之后,
能够这样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件事纯属意外。”麦隆温和地说。“你的语气彷佛是自己拿了棍子袭击她。”
“结果还是一样。老天!我很可能使她丧命。希望这次会有所不同,希望我能够保
住她的安全。”
“是有所不同。”麦隆冲动地向前一步。“忘了彭德乐。如果当时有任何罪过,那
也是父亲的而不是你的。”
“不,当时我也该受责难,就像现在一样。”
“乔顿,该死,你不能——”麦隆戛然止住,他以前也曾介入这场战争,但是从来
无法说服乔顿。他早该知道莎拉受伤后,乔顿对这件事会更加顽固。“你错了,总有一
天我会让你明白。”
乔顿摇摇头。“谢谢你的努力,麦拢”他走下最后三阶,穿过门厅迈向大门。
“我去散散步。”
麦隆惊讶地瞪着他。“三更半夜里?”
“我必须做点事情,”乔顿迅速拉开门扉。“随便什么事。请保持清醒,以防万一
莎拉需要什么,好吗?”他抑郁地笑一笑。“如果我回到她的房间,她或许又会头痛。
她表示得十分清楚,她不希望我在那里。但是谁能怪她?”
“我会注意她。如果你到海岸边,务必小心。我们可不想要别的意外。”
“反正不会有更大的损失。”他回头望了一眼,苦涩地笑着说。“但是别担心,我
是世界的摧残者之一,而不是受害者。”
“一派胡言。”
“是吗?何不看看过去的纪录。”
第八章
“你一定好多了,”麦隆看见莎拉走下楼梯时,喜不自胜地说道。“真棒,头也不
疼了?”
莎拉摇头。“我觉得很好,乔顿呢?”
一抹惊异迅速掠过麦隆脸上。“哟,一个我料想不到的问题。你是为了想看他还是
为了躲避他才提出这个问题?”
“我想见他。”莎拉爽快地答复。“马上见他,他在哪里?”
“在游艇上吧!他设法找人以电话联络雷萍妮在旧金山的寓所。”麦隆蹙起眉头。
“今天早晨乔顿心情恶劣,如果你打算发动全面攻击,可否等到——”
“他为什么心情恶劣?”莎拉岔断麦隆的话。“他对这次意外的反应完全趋向极端。”
麦隆迟疑片刻。“乔顿很复杂。”
“他也这么说。他认为这正是我被他吸引的原因。”
“是吗?”
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靥。“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吧!”
“现在呢?”
“噢,不!”她柔声说道。“现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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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毫无怒气。也许睡眠确实带来智能?”
“我好好地考虑过,”她转身走向大门。“而且做了几个决定。”
“莎拉。”
她回头瞥他一眼,意外地看见他一脸不安。“怎么啦?”
“你要找乔顿彻底解决你们的问题,是不是?”
“干么拉长了脸?我以为你正希望如此。”
“我是希望,”他犹豫地说。“只是也许大迟了。”
她突然觉得一阵恐惧冲上心头。“什么意思?”
“有许多关于乔顿的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他平静地说。“这次意外触发他心中
相当深重的创伤。”
“我对他的认识没办法像应有的那么多,是因为他不肯告诉我。”莎拉极力克制激
动。“他总像一个有血有肉的神秘人物,我已经非常厌倦到处碰壁的生活。拜托你明白
解释,别再给我这些该死的暗示。”
“我没办法,事情发生时,我不在彭德乐。而乔顿事后告诉我的部分,都属于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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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密。”
“看在老天的分上,我是他的妻子呀,麦拢”
麦隆固执地摇头。“我答应过他。你必须自己问他。”
“你和他一样冥顽不灵。”她大步迈向门口,用力拉开门扇。“我会问他,并且也
会获得几个答案。”
“但愿如此。”麦隆喃喃地说,望着大门砰然关上。“但愿如此,亲爱的。”
“乔顿。”莎拉用舌头润湿发干的嘴唇。该死!她好紧张。今天早晨当她睁开双眼
时,心中是何等乐观和喜悦,现在,两样都被麦隆的话劫掠一空。她往游艇再靠近一步,
并且又喊了一遍。“乔顿,我是莎拉。”
乔顿跨出船舱,站着注视她。“你跑下床做什么?要命,连外套也没穿上,你想得
肺炎?”他脱下蓝色的牛仔夹克,大步穿过甲板,走下跳板,把夹克披在她肩上,将她
的右手臂戮入袖子。“如果你想找我,为什么不能叫麦隆过来?”他又将她的左手臂戮
入另一只袖子,并开始扣钮扣。“还是你想再试着登上游艇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莎拉。绝对不——”
“拜托你安静一下好吗?”她插嘴说道。“首先,我不需要这件夹克,我身上穿的
毛衣厚得足够保持爱斯基摩人的温暖。”其实,她岂只温暖。半步之外的乔顿散发肥皂
的清香与刮胡水的气味,笼罩她的四周。他的蓝纹榇衣敞着第一颗钮扣,她可以瞥见他
毛茸茸的深色胸毛,使她冲动地想抚摸他,用手指缠绕它们,感受它们的柔软与弹性。
她倏地收回目光,回到他的脸部,努力回想刚才说过什么。“麦隆说,医生吩咐过,
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恢复正常。他说得没错,我现在觉得很好。”他正想开口,她的手
指已经轻搭在他的唇上,不让他出声。“而且我也不是下山劫持游艇。既然我已经清除
一切愚蠢的念头,可否让我说明到这里的确切原因?”
他没有回答。她发觉自己压在乔顿唇上的手指在颤抖;他温暖的呼吸像吻一般轻触
她的肌肤,带来灼热的感觉。她不知不觉垂下手,危颤颤地笑起来。“你打算联络萍妮
吗?”
“麦隆告诉你的?”他转开视线。“还没联络上,但是电话公司正在设法。你找不
到机会的,麦隆或我随时会看守着无线电,你绝对没有办法发出求救讯号。”
“我说过我要求救吗?和萍妮联络对我毫无益处,我想她已经表明在这件事情中的
立场偏向哪一方。”她把两手往牛仔夹克的口袋一插。“现在,拜托你听我说,好不好?”
“我是听着。”他仍然没看她。“说出你想要什么,然后回到屋里,那里比较暖和。”
“我告诉你——”她突然止住,发觉乔顿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地,彷佛准备抗拒
什么。他以为自己将面临一篇激烈的演说,她恍然大悟,怜爱之心油然生起。“我没打
算离开这个小岛,乔顿。”
如果有什么动静,也只有他更加紧张的反应。“当然。”
“我是说真的。可恶!乔顿,看着我。”
他的目光勉强地移到她脸上。“这不是游戏,莎拉。只要安全的时刻到来,我马上
让你走,可是别冒险——”
“嘘。”她用双手托住他的脸。“你不能逼我离去。我要留下来,听清楚没?”
“没。”他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清楚。”
“那么我来说得更明确些。”她深呼吸,刚才不该摸他,他身上的热力霎时钻入她
体内涡旋。她要把话说完,以便投入他的怀抱——如果他仍然想要她。噢,老天!他若
不要她怎么办?乔顿的脸总是不露声色,麦隆却完全相反。“我要试着再和你生活一次。
我一直在考虑,而且——”她说不下去,事实比她想象中更加困难。
乔顿的表情依旧不变,但她可以感到在他体内扩散的震惊。“为什么?”
“我想,我们可以使我们的婚姻成功。”
他扭曲脸部的肌肉苦笑。“我以前似乎在哪里听过同样的话?”
“以前有许多我不了解的事,”她轻声地说。“关于你,也关于我自己。我还需要
多方学习,但我已经踏上正确的路途。”
他退后一步,她的手从他脸部滑落。“不。”他的声音夹杂着激动。“你不知道自
己说些什么。你踏上的是某种赎罪的旅途,因为你突然发觉自己不是原先想象的伟大殉
道者。现在你认为我才是殉道者,所以应该给这可怜的家伙另一次机会。”
“我不认为你是殉道者。”她极力保持耐性。“但是此刻我认为你是个顽固的白痴。
仔细听着,乔顿。我确实感到愧疚,但是没有严重到必须回来和你共同生活,藉以补偿
任何事情。如果要补偿的话,我势必需要一大块殉道的场地。”
“不见得。你仍然想要我的身体,而rou体的快感可以粉饰太平。”
她早该知道乔顿会误解她要传递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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