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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作品:孽藤缘(上)|作者:北方网|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21 07:39:09|下载:孽藤缘(上)TXT下载
  “是翠微派。”

  谢清漩话音未落,只听窗边脚步轻响,似是有人跃进窗来。

  纪凌把谢清漩往怀里一搂,卷住被子,翻下床去。

  刚滚到地板上,只听“弄吧”一声,床板被利器生生劈断了。

  纪凌借着窗外的朦朦月色望去,眼前立着两条人影,身上都裹着碧磷磷的紧身衣,手中各执了一柄银斧,映着月华,寒光四射,冷意逼人。

  两人见到地下的纪凌,交换了一下眼色,不急着欺近,脚下腾挪,绕着纪凌和谢清漩滴溜溜转圈。

  纪凌给他们晃得眼晕,一边戒备着那两人,一边低声问谢清漩:“他们围着我转,这是作甚?”

  “两个人吗?”

  听纪凌“嗯”了一声,谢清漩点了点头。

  “这是双秀合碧阵,他们怕你身上的戾气,想用法力削减。”

  纪凌听得不耐烦。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该怎么办?”

  谢清漩微微一笑,双手滑上他的胸膛,轻轻按住。

  “你不会运气,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说话间,一个碧衣人高举银斧,猱身扑至。

  纪凌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才举起胳膊纪凌就后悔了,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具血肉之躯,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可到了此时,收也收不住了,眼看着明晃晃的斧子就要下来了,纪凌胸口一悸,心尖上窥出一股热流,刹那间直灌两臂。

  只听“喀嚓”一声,半空里激起团紫色的星火,碧衣人闷哼了一声,仰头后倒,银斧脱手,“呛啷啷”砸在地下。

  另一个碧衣人见势不妙,转身要走。

  纪凌想都没想,冲着他的背影,张开手掌,五指一屈,做了收势。说来也怪,那碧衣人竟似被什么拘住了一般,双脚乱蹬可身子却定在了原地。

  纪凌瞧着好玩,顿时来了兴致,手掌一收一放,倒像是小猫遇着了老鼠,玩得不亦乐乎。

  正耍得高兴,谢清漩忽地撤去了按在纪凌胸前的双掌。

  纪凌只觉得肩头一松,两臂酸楚难当,软软垂落。

  那碧衣人突蒙大赦,丢了银斧,连滚带爬,跃窗而去。

  纪凌失了玩物,心下不乐,闷哼了一声。

  谢清漩拿被子裹在身上,坐正了,淡淡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

  纪凌冷笑一声,劈手扯下被子,撂到地下。

  “说得漂亮,别忘了,你我赤条条的样子,那人可都看了去。你道貌岸然的一个人,不怕人说吗?”

  谢清漩也笑。

  “我几时道貌岸然了?既做得出,还怕人知道不成?”

  窗外吹进一缕柔风,谢清漩的头发绾得不紧,有几丝落在了腮边,随风轻扬,秀色撩人,纪凌心里便是一动。

  此时他在暗处待久了,眼睛也习惯了,再看面前的谢清漩,白生生一个人坐在黑地里,似静夜里绽了一朵幽莲,周遭再是纷杂混浊,他却总是干净的。

  那干净既不是纤尘不染,也不是白璧无瑕,而是淤泥里托出的一枝花,根叶都浸在烂泥里,却兀自含香吐蕊,挺直了茎干,一派坦荡襟怀。

  半天听不到动静,谢清漩眉毛轻扬:“怎么了?”

  纪凌脸上一热,踢开被子,走过去,攥着头发拖起那昏死的碧衣人,左右开弓一顿嘴巴,那人被抽得哀叫连连,倒是醒转了过来。

  碧衣人一抬眼看到纪凌,便似见了鬼,身子直往后缩。

  纪凌最见不得骨头软的,照着他肚子就是两脚,也没使多大力,那碧衣人“嗷”了一声,竟又滑倒了。

  谢清漩听声音,知道他狠劲又上来了,叹了口气。

  “今时不同往日,你虽不会运气,手底也有了千斤之力。若是要杀他,你仅管下手,若要问话,还是我来罢。”

  一番话说下去,纪凌冷笑了一声。

  谢清漩正自疑惑,只听得床边一阵悉索轻响,忽地一团东西带了风扑进他怀里。

  谢清漩伸手去摸,细滑薄柔,原来是自己的衣裳,心念一转,明白了纪凌的意思,不由怔了怔。

  纪凌系好了腰带,回头一看,谢清漩还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他到底是个盲人,行动间总是有些不便。

  这两日同行同止,纪凌也看惯了,此时却又不耐烦起来。

  纪凌眉头一蹙,到了谢清漩跟前,就势坐在地下,拍开谢清漩的两只手,帮他收拾衣服。

  “我总以为……”谢清漩微微一笑,“你这样的人,连自己的衣裳都是穿不好的。”

  这句原算不得什么好话,纪凌听了倒觉出一丝缠绵。

  他深知谢清漩性子寡淡,言语不多,跟自己说这样不痛不痒的问话,倒还是头一次。

  想到这里,纪凌有意放慢了动作。

  “我七岁前确实不会穿衣服,后来不知怎么来了个老嬷嬷,耳又聋,眼又花,帮我穿个褂子足足要用上一顿饭的功夫,把我给恨的,骂她踢她她也没什么反应,好没意思,我只好自己学着穿戴了。”

  说着他也笑了,“等大点了,我才明白过来,这分明是管家给我设的局。”

  谢清漩脸上浮出一丝笑影,纪凌不禁捧住了他的脸。

  “这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脱下的,我自会帮你穿上去。”

  谢清漩却别过脸去,轻咳了一声。

  “先问话吧。”

  纪凌有些扫兴,看看外头,晓星在天,知道再耽搁下去恐怕得天亮了。

  他只得提了碧衣人过来,拖到谢清漩的面前。

  那人还没醒转,纪凌照着他后腰一脚踏下,那人“哇”扬起上半身,周身痉挛,似是痛楚难当。

  谢清漩蹙了蹙眉,循声托住碧衣人的下颚,食指点上他眉心。

  半晌那碧衣人脸色由青转白,身子也放松了下来。

  “好些了吗?”

  碧衣人缓缓睁开眼,望见谢清漩一阵错愕,惊问:“这是赎心指……莫非你是……鬼眼公子?”

  谢清漩淡然一笑。

  “你们是翠微门下吧?我们两家不曾结怨,今日怎么动了兵戎?”

  “各家门规,公子也很清楚,就不要为难小人了。”说着那人眼一闭,又不开口了。

  纪凌看他们磨磨嚷嚷,烦得不行,一抬腿,把那人撂到了地下。

  他正要踢打,谢清漩手一抬。

  “说过了,由我来问。”

  纪凌眉毛一立。

  “你问得出什么?!似这等不识相的奴才,不打还不翻了天?”

  谢清漩冷冷一笑。

  “奴才?这天下人都是你府里的奴才么?”

  两人相持不下,地下那碧衣人倒苦笑了一声。

  “谢公子,你也别做好人。今天我冒犯了你,又撞见了你和他那等事情,不管我肯不肯说,你终究不会放过我。”

  谢清漩秀眉微扬。

  “人生在世,谁不被人说,说好说歹,也不过是一张嘴两层皮,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怕人说吗?你既然知道我鬼眼公子的名号,也该知道,我最恨枉取人命。”

  碧衣人听了这话,沉吟半晌,又拿眼睛去瞟纪凌,“纵然你能放我,只怕别人……”

  “我若保你无事,便是无事。”

  那人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即便如此,翠微派门规森严,坏了一条,便是粉身碎骨,我若是说了,总没个好。公子真要好心,不如放了我,我自会感恩,今日所见,一个字都不与人说的。”

  纪凌在一边听了早恨得牙痒。

  他想了想,又觉着这样也好,谢清漩性情太过绵柔.合该遇上这种习人磨上一磨,也好教他知道,这天底下的人,可不是个个都说得通道理的。

  谢清漩却只是微笑,“我若放了你,你果然一字不说?”

  那人见他言词和缓,觉着有戏.爬到他面前。

  “指天为誓,一字不说!”

  “若是你家宗主问起呢?”

  “我只说‘不知’。”

  “如此么……”

  谢清漩抬了抬手。

  “你中了戾气,伤及心脉。既然你这么应承我,过来.我与你解。”

  (bsp;“谢清漩!”

  纪凌气得直冲过去,碧衣人一见,急急地将手放进谢清漩掌中,只觉一股暖融融的劲力突入脉门,周体通泰。

  正高兴着,眼见纪凌的拳头到了,碧衣人刚要躲避,忽觉那拳头定在半空里,且越来越远。

  再看一眼,心下乱成一团。

  原来,哪里是纪凌的拳头变远了。分明是纪凌和谢清漩变大了,谢清漩那只鞋竟有自己一人高。

  碧衣人心下害怕,正想跑。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屋里的桌椅、板凳乃至门窗、地板,全都变大了!

  他惊叫一声,却发出个“吱”来,再看自己身上,目光所及,不见人形,只见一溜灰绒绒的皮毛,顿时瘫软在地!

  谢清漩两手伸到地下,摸到那已然变成耗子的碧衣人,将它托在掌心,举到唇边吹了口气,耗子又“吱吱”叫了两下,这才发出细微的人声:“公子饶命!”

  谢清漩点点头。

  “你可知自己为何变了耗子?”

  那耗子一味摇头,只求饶命。

  谢清漩伸出根指头,轻轻顺着它的毛。

  “你既这么守门规,一条都不肯破的,如何会对你家宗主扯谎,可见是句谎话。天罚你变个耗子,却又奈何。”

  那耗子四爪抱定谢清漩那根指头,悲号不已,“公子,我知道你法术高明,我什么都说,只求你放过我。”

  谢清漩摩娑着它的后背,“说罢,你们今天来干什么了?”

  “听说有个魔物入了暗华门,宗主派门人两个一拨,四下打探,傍晚路过这镇子,正赶上你俩进店,我们看着觉得像,所以夜里来袭,不想……”

  谢清漩“嗯”了一声,“怎么知道是我们呢?”

  “宗主说那东西戾气在身,外形是个俊朗的男子,实则是个藤妖。”

  耗子哀哀地瞥了纪凌一眼,“他身上戾气弥天,想不认出都难。公子,我都说了,你就收了法术吧!”

  谢清漩拎着耗子尾巴,将它提到右手掌心,“我问你最后一句:你家宗主为什么要找这魔物?”

  那耗子眼珠子转了转,拼命摇头,“宗主可没说,委实不知。”

  谢清漩左手虚虚笼在耗子身上,说了个“收”。

  纪凌等了半天不见动静,那耗子左看右看也是疑惑,一张口,却又冒出一串“吱吱”声来。

  谢清漩将它放到地下,“既然不肯说实话,会说人话也没多大意思,干脆把这耗子做实了,也是干净。”

  说着他站起身来,那耗子攀着他的鞋子哀啼。

  他脚尖一抬,将它甩到一边,叫了声:“纪凌。”

  纪凌会意,拉过他的手。

  两人撇下耗子,掩上屋门,出了客房。

  到得走廊中,但见一派狼藉,窗户下横着个黄色的小东西。

  (bsp;纪凌蹲下身子一看,原来是只昏迷的黄鼬,不由苦了个脸,把那东西扔回地下。

  谢清漩虽看不见,听见动静,心里也明白。

  他笑了问:“不是店家便是小二了,那是什么?”

  纪凌“呸”了一声,“客栈是耗子开的,这酒楼又是黄鼠狼窝,好脏的东西,这里就没干净点的店家?”

  “你不肯住客栈,单为了避老鼠么?”谢清漩挑着眉,嘴角泛出一丝笑来。

  纪凌脸上挂不住,“咚咚”下楼,走出两步,这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