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可见怪不怪,也没生气,这些日子早起习惯了他的粗暴。她从聚宝嘴巴里把布偶抢出来,确认‘恒久’还在。她伸手拍拍它的头顶,剥了一颗糖给聚宝:“石头吃进肚子里,你就要遭罪了,乖乖地去一边玩。”
聚宝叼住糖果,迈着小碎步走到阳台上边晒太阳边咬糖果。
陆零看着她依然忙碌的身影,凌厉的眸光倏地一下融化:“其实,我觉得,你妈在最后的时候,是爱着季阳的。”
萧可的动作一顿,她笑:“无所谓,反正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了。”将折好的衣物整齐地摆进去,关上柜门。
“你为什么一定要揪住那一点来反复地折磨你自己?”
萧可走过去,坐在床边,侧首看着他:“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真的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妈她毕竟爱了他那么多年,现在她不在了,我不能对妈妈她不敬。”
陆零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满脸的怒气:“死脑筋!”
萧可回望着他平淡地笑。
陆零看着她面上带着的平静笑容,伸出胳膊,从她身后将她揽进怀里,并把下巴搁在了萧可的肩上。
她哭笑不得地动动肩膀。
他又揽揽她,低声道:“别动,老实点儿……”
“喂,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大自己那么多的女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小姨?”
陆零当即松开手臂,照着她的脑袋就拍了一巴掌:“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萧可捞起一个枕头打他:“你也知道难听?!最讨厌别人打我的头!”
陆零用手挡了几下,最后索性一把夺下她手里的枕头,怒道:“女人,记住,永远别跟男人动手,否则吃亏的永远是女人!要不是我修养好,不打女人,要不……”
“要不怎样?不如找白阿姨来评理……”萧可站起身就往门口走。
陆零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腰,把她给揽了回来。他皱着眉头小声嘀咕:“我这辈子的唯一失误,就是被你揪住了小辫子……”
“那是因为你太在乎……”
陆零苦笑着摇头:“第一次见她,那年我才五岁。她一头长长的直发,就像你现在这样……”
萧可下意识往后一缩,摸出一根皮筋,把柔顺的头发通通挽在脑后。
陆零嗔笑着敲了她额头一下。
“我小时候很顽皮,只有她,总有办法管制住我,我当时真的很讨厌她。我爸妈死得早,我当时不过是个孩子,突然就剩下自己,那种害怕溢满胸口,难受得快要窒息。爸妈留下的那些万贯家产,是个可观的数字,就算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做,只是花钱都花不完。可是,那种孤独寂寞害怕足以溺死我。
没多久,她就来了。她把我接到了身边抚养。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我仿佛就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依靠。她在身边,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通通平静下来,很安心……对她越来越依赖,一天又一天,说我变态也好,说我神经病也好,我就是爱她。她要结婚的时候,我跟她闹了三个月的脾气。我在纽约,她在国内,每天打电话过来询问我的情况,我就是不接她的电话,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不睡。那时候,我不过才10岁。萧可,她不是我小姨。我妈跟她是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的朋友,所以,我妈让我喊她小姨,但我从来没有叫过她。刚开始是因为讨厌她,后来……”
“陆零,我只是好奇,这种亲人之间的感情是怎么改变的?”
他意外地睨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她就在心里,已成了一种习惯。那你呢?你为什么爱他?”
萧可像是突然被人踩着了尾巴,霍地站起:“谁说我爱他?!”
陆零长长的身子侧卧在她的床上,一只手支撑起上身,他挑着眉头笑,并不说话。
她抿抿嘴唇,真正发火:“陆零,你现在立马给我出去!”
他看她是真的发脾气了,也不好再惹她。他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首:“你不是好奇那种关系是如何改变的?没有血缘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渐渐产生感情。你觉得像不像先结婚后恋爱?”
萧可皱眉,就知道从他的嘴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她在他后背使劲推了一把,将他推出房间,甩上房门阻隔他不满地叫嚷声。
聚宝吃完了糖,又晃着尾巴跑到萧可面前,用着懵懂眼睛仰头望着她,像一个充满期盼得到美好事物的小孩子。
萧可柔柔一笑,蹲下身,用臂弯拦住它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它脖子下的毛:“聚宝,你瞪着两只小眼睛在想什么?傻乎乎的……”
聚宝才不理会她的话有没有说完,它最喜欢别人用手指抓它的头顶和下巴下面的皮毛,每次一抓它,它就眯起小眼睛一副很享受很乖巧的样子。
晚饭的时间,陆零并没有下来吃饭。白芝秋只是看了一眼陆零空着的位置,什么也没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萧也林看了她一眼:“我让人把饭菜给他送上去。”
白芝秋连眼皮都不抬:“不用,那么大的孩子了,不用处处操心。”
萧可的眸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摆动一圈,放下手里的碗筷:“你们先吃,我去叫他下来。”
她走近,第一眼就看见了在陆零房间门口焦躁徘徊地聚宝。她刚开始还在奇怪,因为这个时间,聚宝应该吃着自己的美食,不应该是在这里徘徊不安。
聚宝看见萧可,“旺”地叫了一声,一下窜到她面前,对着她的裤腿又抓又咬,不停地发出嘶吼声。
萧可下意识地几步上前推开他的房门,聚宝第一时间冲进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吐。
陆零安然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他向她望来的幽暗眼神,她会以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淡色的床单被鲜血染红。手臂上一条不少于十厘米的深长伤口,鲜血在汩汩而流。
萧可吓得直往后退,脚下被门槛一绊,直接扑倒在走廊:“12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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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
萧也林快步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甩手将她递给身后的白芝秋,面上已带上了几分怒气,长腿一迈,踹开房门。萧也林随便捞起一件衣服将陆零的手臂包裹住,扶着陆零出来。
萧可还是感觉到了白芝秋微微颤抖且微凉的手。她慢慢将手掌覆盖住白芝秋的,虽然她的手此时也一样的冰凉。
“先送医院。你们在家,我开车送他过去。”
白芝秋垂着眼眸。
萧可站得近,所以看见了白芝秋眼睫下凝着的晶莹泪珠。
白芝秋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萧可陪她站了一会儿,开口:“白阿姨,我们先回房间吧。”
她还是站在那里没有挪动一步:“他已经不止是一次这样了……”
萧可沉默不语。她不理解,到底心有多痛,才需要用伤害自己的身体来缓解?
陆零在医院里住了半月,萧可也没去看过他一次。
然后他出院回来,萧可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陆零回来之后,三番四次地去撩拨萧可,不管是忍她哄她逗她,她都不理他。陆零现在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么地软硬不吃。
屡试屡败之后,陆零怒了:“你这个人没良心的女人!我住了半个月的医院,余恒,小季,许平许安还去医院看过我。你一次没出现也就罢了,我也没怪你。你现在摆着这一张臭脸给谁看啊!忍你很久了,别逼着我发火!”
她本来是去厨房倒水,陆零从后面一路跟过来,她仍然当他是个透明人,不管他在她身后说什么做什么。
最后,陆零索性双手手臂撑住门框,不让萧可过去。
她端着杯子,眉眼淡淡地:“我谢谢你没怪我。不想看就让开,别挡着路。”
陆零坏笑,眼角撇撇自己的腋下空隙:“不是给你留地方了,想过,请自便。”
萧可抬眸看他:“我这可是刚烧开不久的水。”
他还是不动。
她后退一步让开距离。
此刻的他,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可是想躲已然来不及了。
她手臂一扬,整杯水全部泼在他身上。他被烫得霍地跳起来。其实水并不是开水,温热偏热,温度不足以烫伤。
他恼怒地抬掌欲打。
萧可却淡然地看着他,并不闪躲,仿佛知道他根本下不了手。
手掌握拳,陆零挫败地放下扬起的手臂,沉默。
萧可转身,再次倒水。
“我知道,你这是在跟我生气。”
“我不生气。”
“……”
“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不早了,我困了。”
“姐……”
萧可再也忍不住,连同杯子一起摔在了他的身上。杯子里的水溅出来,打湿了她与他一身。
“有没有烫到?虽然不是开水,可还是很热。”他赶紧去拧她的衣服。
那一声似有似无的呼喊,早已让她卸去所有的防备。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的动作一顿,面部有些僵硬地看向她。她的眼泪却越掉越凶。
“心里再难受,也不能那样伤害自己!好多血,生命太脆弱……”
陆零无措,只知道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他的动作有了点手舞足蹈的感觉。
“妈妈就是流了好多血,季阳也是,到处都是红的,到处都是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
他慌手慌脚胡乱拍打着她的背脊:“是我不好,我不对,我错了,我不该吓着你,以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还不行吗?!别哭了,再哭,整栋屋子的人都听见了。萧也林还没回来,被他看见,还不得以为我怎么你了?别哭了。”
她挣开他的臂膀,抹了抹眼泪,瞪着他:“离我远点儿!再拍就被你拍成内伤了!”
她的动作猛地一下子僵住。陆零回头,先是一愣,狭长的眸子眸光微动,然后站在一旁事不关已地坏笑。
她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随着她波动的眸子,轻轻滑落。
陆零无辜地摊摊手,撇撇嘴角,以此表示自己很无辜,自己很无措。
萧也林看了她一瞬,举步到她面前。长臂一展拦过萧可的肩膀,带着她转身往楼上走。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手掌一直按在萧可的肩膀。他掌心的温热透过她的衣衫传递给她。这样被他揽着,她很不习惯,但她还是乖巧地随着他的步子与他并肩而行。他很高,她一米六三的身高也只堪堪到他的肩膀。
走到她的房间门口,他并没离开,萧可也没动。他侧首去看她,伸手将她脸颊上的依然存留的泪痕抹去:“到了,难不成还要我送你进去?”
“……不用。”
“不早了,回房睡觉吧。”
聚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并不经常见到萧也林,现在看见他回来,四只小爪子倒腾着扑在他腿边,在他笔直的裤腿上又蹭又抓。
萧可“呀”了一声,赶忙蹲下身去抱它。聚宝转头对着萧可的下巴就舔了一舌头。她轻拍它的脑袋,起身的时候,注意到黏在他裤腿上的狗毛儿。她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有好多狗毛儿……”她伸手去拍打他裤腿上的细小毛发。
他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的动作。伸手将她拉起,转动门把手,将她推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萧可收了笑声,嘴角却挂着笑容。
她将手里的聚宝放到地上。聚宝似乎挺高兴,落地之后,甩着毛茸茸的尾巴跑进洗手间找水喝去了。面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贴着门板坐了下来。伸手抚上肩头,那里似乎依然残留着他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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