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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鹭眀鸾你面子倒真是大,居然要我们八人不惜千里地赶回来!」

  鹭眀鸾笑道:「袁老大,暂且息怒,小妹只是请各位长老替我与师姐之间的赌约做个见证罢了。」

  洛清妍淡淡地道:「八大长老已经到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再拐弯抹角,浪费光阴!」

  鹭眀鸾笑道:「既然诸位已经到齐,那小妹便便当着诸位长老的面跟师姐打个赌,我若败了,就自废武功,任由师姐处置。」

  洛清妍又问道:「若是我输了呢?」

  鹭眀鸾正色肃容道:「那师姐便退位让贤,由我统率妖族!」

  此话一出,引得八方怒气翻腾,杀机暗涌,若非这八人事先得知鹭眀鸾将妖族各路人马写入名册,早就一拥而上将此叛逆诛杀。

  洛清妍依旧冷静,问道:「如何个赌法?」

  「文科武举竟将开始,不如咱们猜一猜谁是新科文武状元,如何?」

  鹭眀鸾淡淡的一句话便将洛清妍急流勇退的计划给瓦解,如此一来,洛清妍为了保住族主之位,只能重入玉京,跻身风浪。

  洛清妍玉容微微一僵,凤目凝华,紧紧盯着鹭眀鸾,一言不发。

  见到宿敌吃瘪,鹭眀鸾心里偷乐,朱唇勾笑,暗忖道:「你想急流勇退,休养生息,那我偏要把你逼入惊涛怒浪,与群鲨恶斗!」

  洛清妍已经知晓对头意图,但当前局势不容她拒绝,唯有把心一横,冷哼道:「好,那我便以此文科武举与你做个了断!」

  鹭眀鸾咯咯娇笑:「快人快语,既然有八大长老作见证,那我鹭眀鸾便对天发誓,若输了此番赌斗,那便自废武功,任凭洛清妍处置!」

  洛清妍哼道:「洛清妍也对天发誓,列祖列宗为证,此番赌斗若败,那便让出族主之位!」

  正所谓君无戏言,洛清妍既发此重誓,那只能遵守,一旦赌输唯有退位让贤,就算是八大长老也只能奉鹭眀鸾为主。

  鹭眀鸾娇笑一声说道:「师姐,咱们十天后便将心中的状元人选写出,供入傀山祖祠,到金榜题名之日,便是胜负揭晓之时!」

  洛清妍淡淡地道:「状元郎各有文武,若我们各猜对一名,便是难分胜负,若真出现此等局势,不如我们再赌一局。」

  鹭眀鸾道:「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洛清妍说道:「既然师妹提出猜状元郎的赌约,那下一个赌约便由姐姐定吧。」

  鹭眀鸾脸色一沉,暗骂道:「贼贱人,我倒想看看你能定个什么赌约!」

  洛清妍轻启朱唇道:「这若我们都各猜对一名状元,那下一个赌约便是比武!」

  鹭眀鸾有备而来,占据上风,洛清妍也非省油之灯,直接提出武决赌斗逼鹭眀鸾挺身迎战,如此一来,洛清妍只要集中力量扶持一人登顶一科状元,便可以逼鹭眀鸾出场比武,毕竟论武功,洛清妍有绝对的优势。

  被宿敌反将一军,鹭眀鸾依旧信心满满,化出八翼神雀,飞入天穹。

  洛清妍遣散八大长老,一人独坐后院凉亭,暗自叹气苦笑道:「文科武举,真是恼人得很!」

  这时龙辉的声音响起:「明日我便回玉京,寻觅可造之材,助他金榜题名。」这科举乃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手段,每一次皆有严格的控制,先在十里八乡举行外围考试,登榜之人才有资格入京科考,而这科考名单早已呈递给了皇甫武吉过目,洛清妍就算想安插人手进去也来不及了。

  而且参考之人的身世背景都由户部记录在案,即便有万变幻元术之助,也难以冒名顶替,上回涟漪假扮石洪成功也仅仅是在青龙军范围内,而这全国科举牵动各方,并非龙辉可以干预的,若不然他直接将盘龙圣脉的文武首座安插入内,还怕赌不赢鹭眀鸾!洛清妍叹道:「也唯有如此了!但鹭眀鸾敢提出这项赌约,那就证明她已有准备,说不定早就培养了一批文才武功出众的属下,这区区十天功夫,如何寻觅可靠之人。」

  龙辉走入凉亭,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与其坐着叹气,倒不如反手一搏,只要能够抢下一科,那我们便算赢了。」

  洛清妍道:「除此之外,鹭眀鸾手中的那份名册也需及时处理!」

  龙辉道:「这个我晓得,反正鹭眀鸾一心想将我策反,倒不如藉此机会博取她的信任,将知情之人尽数灭口!」

  洛清妍微微一愣,奇道:「杀人灭口倒不像你的作风!」

  龙辉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只要能护你之周全,杀光天下又如何!」

  洛清妍芳心一颤,只感脖子发烫,不由得避开龙辉那灼热的目光,支吾道:「好了,你快去陪一下冰儿和涟漪吧,这几天她们也憋气得很。」

  龙辉笑道:「鹭眀鸾这么欺负上门。洛姐姐心里就好受吗?」

  洛清妍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比鹭眀鸾更可恶,看到你肚子都快被气涨了,还不快滚!」

  帝都玉京,皇城内宫,忽然响起一声惊天怒喝,宛若雷霆震怒,霎时间,万物俱寂,整个玉京陷入一片沉寂,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喘。

  御书房内,数名大臣垂手站在一旁,只见皇甫武吉怒上眉梢,一掌拍碎龙桌,喝道:「不孝子,你瞧你都做些什么!」

  齐王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只是唯唯诺诺地道:「父皇明鉴,王弟真不是儿臣所害。」

  皇甫武吉道:「现在朝中大臣已经联名朝朕递了奏章,要严惩你这残害兄弟的不孝子,昨日萧元妃也到朕面前哭诉,哀求着要找出杀害铭儿的凶手,你说朕该如何相信你!」

  齐王跪哭道:「父皇,王弟的死真的与儿臣无关,请父皇一定要相信我!」

  皇甫武吉怒眉一扬,顺手拔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朝着齐王劈去:「今天朕便要斩了你这逆子,以平天下众怒!」

  剑锋划下,齐王戍边多年的本能令他避过剑锋走势,谁料皇甫武吉怒目圆瞪,反手对着齐王便是一记耳光,打得他金星四冒,随即对着他连打带踹,一边打一边骂:「朕就当少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几名大臣急忙上前劝架,裴国栋颇有几分装模作样道:「皇上息怒,小心龙体啊!齐王殿下纵然有错,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还望陛下网开一面!」

  齐王心里暗骂道:「裴国栋这老狐狸,带着内阁官员入宫,便是要逼父皇严惩我,如今还说什么网开一面,分明是要以退为进,提醒父皇法不容情!」

  想起当初这老贼为了对付崔家不惜违背祖训,与自己结盟,如今一朝翻脸便毫不容情地要置自己于死地,齐王此刻恨不得将此人煎皮拆骨,啖肉食血。

  皇甫武吉冷喝一声,举剑便要斩杀齐王,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剑下留人!」

  只见周皇后不顾仪容,上气不接下气冲进御书房,衣衫凌乱,发梢散落地扑到在皇甫武吉跟前,抱住他双腿哭泣道:「陛下,还请放过铮儿吧,他是无辜的,残杀兄弟此等天理不容之事,绝对不是他干的!」

  皇甫武吉怒道:「他手下那几个秃驴刚闹完军营,铭儿便遭人刺杀,还敢说此事与他无关吗!」

  周皇后哭道:「陛下明鉴,此乃栽赃嫁祸之计,有人故意诬陷铮儿」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阵阵凄苦的哭声,只见一名美貌妇人身着素裙麻衣,头系白绫,哀哭连绵地跪倒在皇甫武吉跟前,悲切地道:「皇上,铭儿死的好冤啊,皇上一定要替铭儿做主呐!」

  在她身边亦有一名麻衣男子,其面容与晋王有几分相似,正是宋王皇甫涛,他也陪着妇人落泪:「父皇,铭弟昨夜又来跟母妃和儿臣托梦了,他说酆都好冷,他一个人走得好害怕……」

  苦主到来,齐王脸色顿时一沉,俨然乱了几分方寸,就在他即将发作之时,却被周皇后暗中拉住,低声道:「铮儿冷静,皇上并无惩处你之意思……」

  第四回文武玄机

  齐王也并非蠢人,听了周皇后之言顿悟过来:「以父皇的修为,若要杀我的话根本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再说了,父皇如此英明神武,怎会看不出幕后推手的,他定是顾忌群臣的反应才这般对我的!」

  相通此节,齐王心头大定,但为了配合父亲而继续装出一副悲苦的模样。

  宋王之母,也就是萧元妃连哭数声:「我的儿啊!」,忽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宋王赶紧扶住母妃,却见箫元妃趴在他怀里,微微眨了眨眼睛,宋王与她母子连心,立即会意过来,当下缄口不言,不再说任何齐晋二王的话语。

  皇甫武吉叫道:「快传御医,速速替萧妃诊治!」

  皇妃昏迷,非同小可,群臣也不好再逗留宫中,纷纷退下。

  齐王也周皇后说了几句「萧妃千万保重身子,我们一定找出凶手」的客套话,朝皇甫武吉拜了几拜,便也退下了。

  离开御书房,周皇后俏脸凝霜,冷哼一声道:「姓萧的贱人倒真狡猾,竟然懂得装昏扮死!」

  齐王讶声道:「母后何出此言?」

  周皇后螓首轻扬,头上珠簪微微晃动,冷笑道:「那贱人看出陛下并无惩戒皇儿的意思,若再咄咄相逼只会惹怒皇上,所以她假装悲伤过度而昏迷,说白了便是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既不得罪皇上,又在群臣面前展示丧子苦楚,一下子就把自己摆上了一个可怜人的位置,换来了不少同情心!」

  齐王点头道:「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周皇后道:「铮儿,无论那个黑手杀害晋王有何目的,总之现在你与宋王之间的冲突已经是在所难免了,此番科举便是储君之位的关键,既要让皇上看到你的才干,又得叫群臣拜服。这宋王文采出众,犹在泰晋二王之上,再加上萧妃的心机和儒门的支持,所以你绝不可掉以轻心。」

  齐王应了一声是,便告退出宫。

  九曜道观的地宫密室,隐匿其中的妖族各部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纷纷开始收集分析科举的情报,而龙辉和楚婉冰夫妻二人则在这万千卷宗中筛选有用的信息。

  龙辉手上正拿着一份从崔蝶处得来的情报,里边便是记载了此此科举的人名。

  而楚婉冰手中那一份卷宗便是这些科考秀才和武人的详细背景,这些都是崔蝶动用崔家力量从户部、吏部寻来的宝贵信息。

  楚婉冰伸了个懒腰,朝龙辉撒娇道:「小贼,人家肩膀都又酸又涨的……」

  龙辉心领神会,急忙替她揉肩捏背,殷勤伺候,乐得楚婉冰是笑靥如花,芳心甜腻。

  龙辉柔声道:「冰儿,先睡一会,这里交给我吧。」

  楚婉冰妮声道:「好了,人家不困,咱们再好好找找,说不定可以找出鹭眀鸾的那个棋子。」

  当初鹭眀鸾与洛清妍豪赌,龙辉猜到鹭眀鸾可能早已培养了优秀的文人武者,而这些文人武者便在这份名单之中,若不然鹭眀鸾也不会如此豪言赌斗,所以那所谓的猜状元,其实只不过是她将自己手下捧上金榜的过程罢了。

  所以龙辉便请崔蝶收集了所有参考人员的资料,从中一一推断排除,希望能够找出鹭眀鸾的棋子,只要能够明确目标,便将不择手段将其除去,如此一来,洛清妍「猜」不中,鹭眀鸾也「猜」不中,同样是平局收场,便可逼鹭眀鸾下场武斗生死。

  上策便是找出「棋子」除去。

  但要从这千百文人武者中找出目标,谈何容易,所以便有了中策——从这些人中找出可造之材,倾尽全力将其推上金榜;至于下策便是让龙辉找个机会向鹭眀鸾诈降,将知晓妖族机密的人一一揪出灭口,斩断了鹭眀鸾威胁妖后的根本,但这个计策也是最为凶险,第一,不知道鹭眀鸾究竟把秘密告诉了多少人,一旦有了漏网之鱼,妖族名册便会公布天下,第二,龙辉此际元神未愈,若给鹭眀鸾看出猫腻,便有元神崩碎的危险。

  楚婉冰叹道:「不了,我们还是快些抓紧时间找多些线索,现在赌约一事尚未传出去,除了族内的核心人物外,其余的妖族并不知情,但等鹭眀鸾将状元名字封入傀山祖祠,那我们就更加被动!」

  龙辉奇道:「这祖祠有何奇特之处?」

  楚婉冰叹道:「祖祠之内供奉着历代妖族巨擘,一旦开启宗庙大门,就等同于惊动了祖先灵位,天下妖类便会有了感应,到时候娘亲和她的赌约便会传遍万妖!」

  龙辉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除了一些核心成员外,妖族内还有一些是心向鹭眀鸾的族人。」

  楚婉冰点头道:「没错,当初鹭眀鸾能够作乱有很大程度是仰仗这些人,在娘亲成功平叛后为了保全妖族元气,对于鹭眀鸾昔时的部署并未深究,只是将他们的权力分解,逐步驱到外围罢了。一旦赌约之事传出,那么鹭眀鸾的旧部很有可能会与她响应。」

  龙辉道:「不如等将名字封入宗庙后,再由我将鹭眀鸾的信封偷出,从中窥探其秘密,这不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吗?」

  楚婉冰叹道:「此事万万不可,妖族有种秘术专门用来保存机密的,鹭眀鸾可以用自己的精血封存信封,若有人敢妄动,信封便会自动焚烧。而且天下妖类皆将目光集中在宗庙,一个不慎,娘亲之威信便会大损,鹭眀鸾即可联合旧部兴风作浪。」

  龙辉叹道:「这儿的名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杀光吧。鹭眀鸾这一招端的是狠毒,我现在看谁都像是她的手下,虚实结合,真假难辨,使得我们疲于奔命。我想那个女人现在是一边喝茶,一边嘲笑我们此刻的狼狈样。」楚婉冰哼道:「这个毒妇,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龙辉又想了片刻,说道:「冰儿,你有没想过,鹭眀鸾为何这么有把握可以猜中状元呢?要知道,这考状元可是鲤鱼跃龙门,千万才子挤破脑袋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可是状元则只有一个,这其中的激烈程度恐怕不在酆都血战之下,依我看,鹭眀鸾已经有了必胜之法。」

  楚婉冰奇道:「小贼,你看出了什么?」

  龙辉道:「文状元方面,鹭眀鸾十有八九可以搞到试题。以她的才智,再加上提前知道试题,要脱颖而出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楚婉冰道:「文科举有笔试和殿试两部分,就算偷到试题也仅仅能通过笔试而已,殿试部分可是皇甫武吉亲自把关。难道鹭眀鸾还能提前猜到皇甫武吉要出什么题目吗?」

  龙辉笑道:「这倒不用!历年科考能够通过笔试之人寥寥无几,鹭眀鸾只要在殿试之前用玄媚夺神术控制这些人的心智,让他们在殿试的时候发挥失常,那这个文状元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楚婉冰恍然大悟,蹙眉道:「以此类推,在武举比试的时候,鹭眀鸾也同样可以将那些有实力的武者给控制,毕竟能够抵御这玄媚夺神术的人并不多!」

  龙辉伸了伸懒腰,说道:「冰儿,咱们出去走走吧,这地宫也忒憋气了!」

  楚婉冰哦了一声,挽着丈夫的手便朝地上走去,临行之前还把涟漪叫上。

  从密道出去,三人恰好是在九曜道观的后山,龙辉说道:「冰儿、涟漪,这上策虽好,但未必能实施,不如先布置好中策,做个后手准备。咱们就按着这名单来瞧瞧那些秀才是可造之人,也好栽培一番来对抗鹭眀鸾。」

  涟漪说道:「正好这个九曜道观住了不少赶考的秀才,不如咱们便从这儿开始吧。」

  楚婉冰咦了一声,笑道:「小贼,你还记得上回我跟提起的那三个酸秀才吗,他们也是住在这儿,不妨也顺路瞧瞧他们吧。」

  龙辉应了一声好,携着两女悄声潜入道观前院。

  这儿住的人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三人要隐匿行踪十分轻易,挨个房间去窥探那些考生的状况。

  涟漪看了几个书生后,不由感慨道:「这些秀才也过得忒苦了,衣服都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也不舍得换,那针线补补继续穿。」

  楚婉冰叹了一口气道:「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寒门子弟,家境颇为贫寒,正因为九曜道观的租金便宜才过来居住的,那些富人子弟都是在客栈上房高床软卧,有谁愿意挤在这种又破又旧的道观。」

  看了几个秀才都觉得不是很满意,楚婉冰便提议去瞧瞧薛乐等三名秀才,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龙辉对薛乐也颇有好感,觉得这秀才虽然有些木讷,但终究还是古道热肠之人。

  来到薛乐等三人的屋顶,龙辉轻轻掀开瓦片,朝下观望,只见有两名秀才正在捧书诵读,之乎者也脱口而出,听得龙辉险些没晕过去,而薛乐却是坐在窗台望天,用手指数着星星,自言自语地道:「天上的星星究竟有多少?」

  龙辉不禁低声笑道:「冰儿,那个秀才倒也有趣,他的同伴都在埋头苦读,而他却还有闲心数星星。」

  楚婉冰朝屋里扫了一眼,只见郭飞和章明一副苦瓜脸,摇头晃脑念个不停,而薛乐却是乐得清闲,一时抬头数星星,一时低首画图画。

  所画之物竟是一些稀里糊涂的鬼画符,有的像山,有的像树,有的像兽,但这些形态各异的图画却是由许多个墨点组成。

  楚婉冰奇道:「这书呆子究竟在画什么?」

  龙辉笑道:「他所绘制的乃是星辰图谱,这么一个点便代表一颗星星,然后再连上墨线,就成了各种图案。」

  楚婉冰撇了撇嘴道:「这秀才也忒不知趣了,科考临近却不安心温书,尽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忽然,郭飞开口问道:「子义,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薛乐放下笔墨,回首道:「请教二字愧不敢当,还请哥哥明示。」

  郭飞蹙眉道:「若考试的时候遇上这么一道题——论孝悌之道,你该怎么作答?」

  薛乐微微一愣,想了想道:「小弟可从这方面作答,第一,孝悌虽是发乎人心之美德,但一个人之孝,始终不能普及他人,所以世上还有不少忤逆儿女,唯有将孝道植入每一个人心中,方可人人尽其孝,老者颐养天年。第二,将孝道宣扬,以以仁爱感化世人,做到老吾老及其人之老也。」

  楚婉冰虽有不俗文采,但比较喜欢吟诗作词,对于这种之乎者也是最为厌恶,听这薛乐说了一通,险些没从屋顶跌下来。

  忽然,薛乐长叹一口气道:「如今酆都大战方结束,丰郡等郡县皆遭到不同程度的灾祸,百姓流离失所,与其论述这些东西,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抚恤那些灾民,早日安抚民心。」

  听完这些话后,龙辉朝两女使了个眼神,示意可以离开了。

  等回到地宫,龙辉拍掌笑道:「今夜出行收获不小!」

  涟漪奇道:「龙辉,你找到可以扶持之人了?」

  龙辉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个薛乐。」

  楚婉冰问道:「那书生虽有几滴墨水,但未必是状元的最佳人选,不如咱们去问一下蝶姐姐,还有那些文人有争夺状元的实力。」

  龙辉摇头道:「不必了。蝶姐姐所提供的人选一定是出自豪门大族,而偏偏皇甫武吉这几年却是想从寒门之中提拔人才,这些贵公子恐怕不合这位皇帝老爷的口味。」

  涟漪嗯了一声道:「着实如此,先有高鸿,再有龙辉,皇甫武吉是想在朝中安插一些草根子弟,藉此分散豪门的影响力,而且这些寒门士子比那些贵族子弟好控制多了。」

  龙辉道:「没错,我选薛乐便是要迎合皇甫武吉的心思。而且此子不但文思敏捷,还能考虑当前局势,不想其他书生那样只会夸夸其谈,这无疑便是皇甫武吉想要的人才。」

  楚婉冰道:「那你是想扶持这个薛子义了?」

  龙辉说道:「明日我在去瞧瞧其他的豪门士子,若没有意外的话,薛乐应该便是我们所猜之人。」

  涟漪说道:「既然龙辉你定下这个薛乐,那我明日也去探探这几个主考官的来历。不过,这个武状元该如何应对?」

  龙辉道:「我已经让碧柔、无痕、凌霄、风望尘他们赶赴京师了,谋而后动,一旦发现可疑的目标,便提前截杀,绝不让鹭眀鸾的人参加武举。实在不行就在比试那天大闹校场,叫鹭眀鸾什么也捞不着。」

  楚婉冰道:「武状元除了武艺之外,还有军事策论,想必这主考官应该是出自军方,而齐王只是主持武举而已,并非考官。」

  龙辉笑道:「军中有绝对资历的考官无疑是杨督帅,但皇甫武吉已经把他封为外姓王,所以他不会入京做考官,倒是有两个人值得注意,一个是铁如山老将军,一个是有青面獠牙称号的仇白飞。这两个人都是军中威望仅逊于督帅的将领,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主考和副主考。」

  说完这几句话后,龙辉伸了伸懒腰,说道:「我去裴家走一趟,你们别等我回来了,先去休息吧。」

  楚婉冰奇道:「你去找裴家做什么?」

  龙辉正容道:「因为当初裴海峰留下一句遗言——湘音不祥!我想这赵湘音很有可能跟鹭眀鸾有关,毕竟当初赵家曾派出一个懂得妖族神通高手打败了韩志,这赵裴两家跟鹭眀鸾脱不了干系。」

  楚婉冰和涟漪本也想跟着一起去,但龙辉坚持不让,好说歹说才把这两个小妮子劝住。

  龙辉借着夜色掩饰直入贵胄巷,潜进裴家大宅,他以枯木禅法隐匿心神,因为鹭眀鸾可以感应到他那残缺的元神,虽不知她的感应范围有多大,但一切皆以小心为上。

  龙辉先是以佛门心法隐匿气息,再用妖族潜行术避开守卫,直取裴府主屋。

  主屋之内住得便是一家之主,此地便是裴家之主裴国栋之居所,龙辉施展灵蛇身法游到暗处,潜心窃听屋内讯息。

  只闻裴国栋怒声哼道:「真是岂有此理,老夫率领内阁重臣觐见皇上,原本以为可以钉死齐王那小子,谁知关键时刻竟然被周皇后所救,真是功亏一篑!」

  龙辉越听越是惊愕,暗忖道:「昔日裴家一直扶持齐王,双方关系可谓是唇亡齿寒,怎会一下子便反目成仇,丝毫不留情面地要置对方于死地。」

  一个娇柔的女声响起:「公公息怒,切莫气坏身子。」

  裴国栋说道:「湘音,宰相肚里能撑船,老夫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动怒。」

  赵湘音嗯了一声,怯生生地问道:「公公,媳妇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这声音柔弱娇怯,宛如入骨细针,糯腻腻的几乎快要赶上靡仙音,就是龙辉以枯木禅法入定也险些想替裴国栋答应她的要求。

  只听裴国栋呵呵笑道:「湘音,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咱们又不是外人。」

  只听赵湘音哦了一声,说道:「公公,起先您不是一直支持齐王的吗?为何现在改为协助宋王了?」

  裴国栋沉吟了片刻,说道:「齐王文治武功、胆魄手腕皆是百年罕见,可谓储君之上佳人选,然而也就因为他过于强势,日后他若登上九五,他首先要做之事便是巩固其帝位,而裴家便是第一个开刀的对象,他会想方设法削弱裴家实力,若到了那一天,吾等岂不成了被卸磨杀驴的笑柄!反观宋王,虽不及齐王之才能,但却是文人出身,性子谦聪,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齐王那般魄力和手腕,所以他登上帝位定要倚赖我们这帮老臣子,对裴家威胁不大。」

  龙辉闻言也是随之一震,暗忖道:「这裴国栋看似卑鄙无耻,反复无常,但实则精明老练,说的十分有道理,以齐王之胆魄手段、目光抱负,若登顶九五定当大刀阔斧,对内施行新政,对外武征四夷,这个时候定然会与这些老臣子起冲突……」

  赵湘音拍手赞道:「公爹真是目光独到,湘音佩服。」

  裴国栋呵呵道:「湘音,老夫最厉害的不止目光,还有更多东西深藏不露……」

  赵湘音腻声道:「公公,你忒坏了……」

  「呵呵……湘音,夜深了,咱们快歇息吧!」

  龙辉微微一愣:「原来这个裴国栋竟然是个扒灰郎,儿子英年早逝,他这边便与媳妇姘上……」

  但他也是见怪不怪,这种事在大户人家里也是屡见不鲜,而且妖族之内也有父妻子继等类似之风。

  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必要偷听下去了:「难得裴老儿有此雅兴,我便不打扰他的春风美梦了,还是到齐王府去瞧上一瞧吧。」

  离了贵胄巷,再临王孙巷,齐王府便在巷子的中段,左邻右舍皆是他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的府邸,但这些皇子远不如齐王之才干,以至于就连宅院府邸都低人一等,远远看去,齐王府犹如鹤立鸡群般耸立在众王府之间。

  这所谓的鹤立鸡群并非指齐王府的装饰有多么恢弘,而是一种难以说出来的气势,若论起装饰,齐王府不似周围的几座王府那般金碧辉煌,但却是有股洗净铅华的沉稳和朴实,龙辉知晓这是一种因人而孕生气势,齐王本人便是惊采绝艳,所以在他气质的熏陶下,就连府邸也多了一份出众。

  王府之内并无过多的守卫,但哨岗和夜巡兵都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宅院的战术要点。

  龙辉曾在皇宫当过护卫,对于皇宫的守卫他是深有体会,那可谓是五步一岗,三步一哨,一抬头就能看到巡视的士兵,可是在齐王府内却无这种现象,家将亲兵稀稀落落地巡逻,但每一个人的位置都恰好形成首尾呼应,这种排布之法比皇宫那严密的岗哨多了几分机动和灵巧,进可迅速堵截刺客,退可护卫主子安危。

  面对这种外松内紧的布阵,若是换成楚婉冰前来恐怕也难以讨好,幸好龙辉既熟悉军阵布局,又身负惊世武艺,才能瞒过这些岗哨。

  对于齐王的气息龙辉并不陌生,只消静下心来便可察觉他之所在,于是便径直找上门去。

  龙辉感觉到齐王此刻正在书房,但就在距离书房还有三十多步时,一股佛力泉涌而出,对着龙辉的脊背撞来。

  龙辉脚步挪移,轻巧地一个侧身避开了袭击,当他回头凝视之时,却见一名僧人捏出大手印,朝着自己打来。

  「竟然是地尊者!齐王身边怎会没有高手护卫?」

  龙辉对这僧人的出现丝毫不觉意外,袖袍一挥,荡出柔韧气劲,尽卸佛掌洪涛。

  也就在龙辉截下地尊者的攻势时,又感到有两股佛力正在暗处酝酿,定神凝望,竟是空、风两大尊者。

  龙辉不愿与他们过多纠缠,于是开口道:「三位大师,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与齐王殿下见上一面,还望三位大师不要为难。」

  空尊者看清龙辉的模样,略带几分惊讶地道:「原来是龙将军,不知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龙辉还礼道:「在下确实有事想请教齐王,还请诸位大师放行。」

  空尊者说道:「吾等奉韦驮菩萨和周皇后嘱托,要确保殿下安危,方才并非存心刁难将军。贫僧这便去与殿下说上一声。」

  这三大佛者并非齐王手下,所以只是说「与殿下说上一声」,而不是「禀告殿下」。

  就在这时书房大门叽的一声被拉开,齐王走出来说道:「龙兄请进!」

  龙辉也不客气,举步便走入齐王书房。

  齐王将龙辉迎进书房后,又朝三大尊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