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甩落在床尾下方的洋装,她发现洋装的拉链也扯坏了。
厚!谁来告诉她,昨天她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事啦?内裤、洋装都破了,她有这么饥渴吗?饥渴到自行破坏身上的束缚,化身色狼将人家扑倒?!
那位弱鸡总裁还好吗?他看起来不怎么能承受蹂躏的样子……对了,方才她好像有听到淋浴的声音,那他应该没事吧?
啧,想这么多干么?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全身上下只有胸罩是完整的,怎么走出去见人?
但等低下头要把洋装套上时,她又多了个发现——
天啊天啊!她的胸口一堆吻痕,那么多,怎么刚刚都没看到?
她急忙冲到镜子前,这一看令她一阵无语……各式各样的草莓,想得到的应有尽有,大大小小、红红紫紫的一堆!
这可恶的男人……他是果农吗?!
听见后头的浴室门开了,关静海生气的转过身,怒气冲冲说:“你很粗鲁耶!在我身上弄出一堆吻痕,你这人……”后头的话,她在看见下半身围着浴巾的男人后,再也吐不出来。
如果说岳衢颖是“果农”,那她的功力也不遑多让,因为他从颈项到胸口,都布满了可疑的红痕和抓痕……
她顿时尴尬不已,连忙别开脸。
他倒没说什么,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罐白色小瓶递给她。“镇定消炎的,味道不坏,效果也不错。”
待她接过瓶子,岳衢颖立即转过身去吹头发,吹到了一半,她就默默来到他身后,替他背上的抓痕上药。
她的动作很轻,温柔得像是怕弄痛他,她纤手在他肌肤上轻抚,在他心里留下一种奇特的感受,像一片叶子翩然落到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和关静海发生关系在他意料之外,昨夜她醉了,他也不见得有多清醒……只不过,他滴酒未沾哪来的醉意?
不!他清楚自己没醉,却不明白那浑身的燥热和不受控制的激情,究竟从何而来?即使是现在,他的下腹还是隐约燃着未全熄的火苗。
他是个正常成熟的男人,面对有兴趣的女人投怀送抱,当然也会有回应,然而他也清楚来自于身体的那份躁动,早在她主动压倒他之前就存在了。
她是对他有吸引力,可对于仅有两面之缘的女人,也从不曾这样不顾后果的非要不可,因此,他想,昨夜的花草茶很有嫌疑。
他想起了当时那个侍者不太自然的表情,看来他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
他的人生,截自目前为止都是走在中规中矩的平稳轨道上,遇上关静海,很明显的是个意外。对于意料之外的事,就以往的选择,他会用极快的速度恢复到常轨上,可显然的,这次意外却带给他许多的乐趣。
也许,他能选择接受这样的突发状况,乐意让这个意外继续下去……想到此,岳衢颖心中有了决定。
不过关静海这女人也真有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但不哭闹,还打算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
即使不在乎自己的初夜就这样没了,难道她连对方是谁也不在乎吗?也是,这个女人第一面就能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不正是因为她的强势和倔强?
这样的女人,吃了这种闷亏通常只会自认倒楣。他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她,她的神情就一直很僵。大概是努力的强撑着,不想让人发现她内心的不安吧。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岳衢颖转过身,接过关静海手上的药瓶。
她愣了一下,以为前头的伤痕他要自己来。这样也好,毕竟他光裸着前胸,要她当着他的面替他涂涂抹抹,说真的,她还挺害羞的。
没想到,他竟用手指刮了些药膏在指尖,仔细轻柔地涂在她颈上的红痕处。
她怔了怔,有些尴尬的想阻止他,“那个……”
“昨天的事你记得多少?”
“我……醉得很厉害……”
“也就是完全没记忆了?”他语气淡然,大手继续涂药的力道却温柔得不可思议,指尖一路往下延伸至胸口贲起的位置涂抹,一边盘算着之后的布局——
如果不想和她短暂交集后就结束关系,乂想结束无聊且无止境的相亲,那么他不如将这只误闯他生命的意外羔羊禁锢起来。
“如果有冒犯的地方……真的很抱歉。”关静海越说声音越小,心里却相反的很不痛快。
真是有够〇〇xx、香蕉芭乐,她就这样莫名其妙交出初夜,还得向人道歉?该死的自己,没事干么喝成这样?将没借成,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岳衢颖没说原不原谅她,突然反问:“你知道,像我这种年纪的男人,是该有论及婚嫁的未婚妻了吧?”
什么意思?她想起之前在饭店大厅那个跟在他身边的高傲女,却因为不懂他想说什么,只能呐呐回覆,“……就正常情况来说,是这样没错。”他看来该有三十了,这个年纪早婚的,都已是孩子的爸了。
“如果未婚妻来找我,却发现我和另一名女子裸着身体躺在床上……”他故意打住话语,深邃黑眸往她看去,满意地在她脸上看到惊愕和愧疚,吐了口气又说:“倘若未婚妻换作是你,做何感想?”
关静海明白他在说什么了,她很想说出违心之论,可那样太卑鄙了。
挣扎了一会,她低声说:“马上分手。”
岳衢颖点了下头。“这样啊……”
她抽了口凉气,很有默契的听懂他在说什么,连忙又道:“你、你……你千万别让她冲动,我可以去向她解释、跟她道歉!我会告诉她,你爱的人绝不是我,我们、我们只是都喝、喝醉了,请她大人有大量……”
“我没喝醉,昨天我滴酒未沾。”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控诉她……性侵他吗?她一时傻住。
“亲眼目睹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上床,你要她大人有大量?也就是说,这种事若发生在你身上,只要你的男人告诉你,他心里爱的是你,这样你就能原谅他上别的女人的床?你真的做得到?”
关静海低头不语,因为光是想像,她都觉得一把火冒上心头。
这种事怎么可能原谅?她也曾是受害者,了解直接目击心爱男人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痛。那种像是全身血液逆流、血管要爆开了似的感觉,她光回想就无法忍受。
因为有过亲身体验,每次看到新闻有类似的小三事件,即使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都不禁替正室义愤填膺。
思及此,她声音微微颤抖,“你和未婚妻……”
岳衢颖露出一个苦笑。
“这样就分了啊?”她心一震,突然想起某首流行歌的一句歌词——分手也只用了一分钟而已。
确实,当年的她也是如此不是吗?甚至连再见前男友一面,都觉得恶心……
“婚礼……”他故意叹了口气,没往下说。
“啊!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呜……怎么会这样啦?她难得喝醉,怎知一觉醒来就猪羊变色,现在是要怎么办?
“顺道告诉你,我祖母坚持不肯取消婚礼。”这话当然是诓她的,他开始撒网了。
“都……都分手了,怎么可能不取消?”她小小声的说,偷偷看了他一眼。
“她说我既然敢劈腿,想必你有过人之处,我才会不顾后果的把你带回家。”
关静海一脸错愕。“你不会解释啊?就算你未婚妻不听解释,自家人绝对会给你这个机会吧?”奇怪,她老觉得这件事有哪里怪怪的?
“老人家一开门,就看见你玉体横陈的躺在我床上,床单凌乱、满地衣物,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我解释什么?”
她彻底被吓到了,嘴巴开了又阖、阖了又开,肺部的空气有如被抽干,令她严重缺氧。“你、你、你……你祖母来过?”这里是观光a片厂吗?她怎么觉得自己像女优一样光着屁股被展览?先是来了他女友,又来他祖母,接下来呢?
“对了,我忘了说……”
关静海垂头丧气的开口接话,“你要告诉我,你爸妈也来过了吗?”要真被她说中,她也不讶异了。
“不是。你盥洗一下,我祖母在楼下客厅等你。”若知道有人在楼下等她,他猜原本二十分钟就可以盥洗结束,她绝对会拖到一小时以上,那样他就有充裕的时间打电话给祖母说清楚。
老人家对这样的事情,一开始一定会怒斥荒谬,可他有自信祖母会支持他。在祖母的印象中,他这个长孙一向沉稳内敛,行动之前必思虑再三,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该避,他要如此设计一个女人,必有他的想法。
更何况,新锐女画家关静海还是她老人家之前选来跟他相亲的对象之一,她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等我?”关静海不可置信的提高音量。以为经过了方才的“被观赏事件”,已没什么事情会吓到她了,可她竟又再度受惊吓。
“她很坚持要见你。”岳衢颖看着她说。
一波波的不安和慌张累积到了临界点,她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这样低声下气、窝囊过,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再加压,她的脾气终于爆发了!
“我的内裤破了、洋装拉链也坏了,衣衫不整的怎么见人?!”
“她见过你光裸的样子,这样算整齐了。”贵公子难得耍冷,却让人想拿球棒k他。
“你这人实在是……”看她这样出糗,他很开心吗?
同一时间,有人叩门了,平板公式化的女音从门外传来。
“岳先生,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看见岳衢颖朝门口走,关静海顾不得生气连忙躲起来,心里又是一阵咒骂。
他压低声音,像是跟对方交代了什么,可惜她听不真切。
不一会儿,门又带上了,她试着探出半颗头,确定房间只有她和他后,才又闪了出来。
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她就还是忍不住恼火,现在身上彷佛炸弹沾满了油,一点火就会爆炸。
岳衢颖打开了衣橱,正想着要穿什么,关静海突地窜到他和衣橱之间,张开双臂。
他低头看她,眉一扬,像是问她这是在干么?
“不准挑衣服换上!我衣衫不整,你也休想穿戴整齐!”
他有趣的看着她,见她故意扬高脸,摆出不让步的表情,于是将陈秘书送过来的纸袋提了起来。“换上吧。”
关静海一怔,不由得往纸袋里看,里头有内裤和一个大纸盒。纸盒里搁着一件美丽的洋装,还附一条飘逸典雅的白色丝巾。
她讶异的抬头看向他。“这是……”
岳衢颖道:“你的衣服破了,我临时打电话要秘书买过来的。”
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原来他有想到,而且还想得如此周到,连她颈子上的“杰作”都想到要替她遮掩……
“我多事了吗?”他问。
一时间火气消了泰半,可她又拉不下脸道歉,只好拿着衣服到浴室换上,以掩饰尴尬。
关上浴室门,她倚着门板吐了口气。他连这样的事都替她考虑到,是她遇过最体贴的男人了吧?长相花美男,性情稳重温柔,要不是身材是无油白斩鸡,差点就成为她心目中的完美情人了,可惜啊可惜……
啧!没事想这么多干么?
她又不打算挑他来当老公,没差啦。她要的老公,一定得要长相很花美、身材很猛男才行。
哎唷,又忘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些?她该担心的是等会要见楼下老人家的事吧?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岳衢颖的祖母要见她?不会一见面就先赏她两个锅贴,然后拽住她的长发大骂她狐狸精、死小三吧?
越想越害怕,她洗澡的动作果真慢慢来,现在只能很鸵鸟的祈祷老人家等得不耐烦,或忽然有什么要紧事先离开了。
她呀她,没想到也有这么窝囊的时候?
第2章(2)
***
结婚?时间越快越好?
欸……等等、等等,为什么和她预期的不一样?
现在是什么情形?
昨天她关静海喝得酩酊大醉,爬上才见了两次面的男人的床,一觉醒来就有老人家在楼下等她也就罢了,原以为只有他祖母一人,结果才走到楼梯口,看到客厅的大阵仗,她差点又缩回二楼。
硬着头皮胆战心惊下楼后,她看眼前一群人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小,霎时让她有置身“长青会馆”的错觉。
老人家们先对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然后便开始品头论足,她彷佛置身在媒人团中。要知道,一个媒人在场已经很有压力,当媒人数量还高过当事人好几倍时,那就只有“恐怖”两个字可以形容。
毫无意外地,每个老人家都游说他们赶快结婚,都觉得他们应该结婚,一致认为他们非结婚不可!
结婚结婚结婚——叽哩呱啦、叽哩呱啦……结婚、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一个多小时的疲劳轰炸,待关静海脱身,耳边似乎还围绕着那群人的声音,教她头昏脑胀。她踩着三寸高跟鞋,以最快速度想离开岳衢颖的住所,但不一会儿,他就立即追出来。
“关小姐,等一下。”
她的脚步没有缓下来,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前进,可她跑得再快,脚下的高跟鞋仍无法配合,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
看见他挡在身前,她生气的开口,“刚刚那种情况,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岳衢颖装傻。方才他注意到祖母看关静海的眼神很是满意,他知道祖母会帮他到底了。
只是,关静海看祖母的眼神却像在看陌生人……她没见过祖母吗?唔,也有可能,祖母是个小心的人,一定会顾忌到要是双方都没有意思相亲就急着表露身分,日后见面难免尴尬。
当然,说不定关静海根本就不知道相亲的事,提供相片的或许是孙尚仁或孙夫人。
“我们没有在交往,会上床是因为喝醉了。我们……我没有要你负责啦!”都什么时代了,没人规定上床和结婚是划上等号吧。
“我有说过,我要对你负责吗?”
她一愣。呃?他是没说过,可是……
“就我的解读,对一个‘女人’负责,表示我做了什么事伤害或亏欠对方,不得不以负责做为弥补。”岳衢颖看着她。“关小姐觉得我对你做了什么得对你‘负责’的事吗?”
他这番话堵得她连一句反驳也说不出口,心虚得脸红起来,感觉他像是拐弯抹角地在指责她。“……那倒没有。就昨天的事来说……是我该对你负责。”该死!
平时记性也不见得那么好,偏偏对于“主动压倒人家”的事,她记得特别清楚。
“那么,连你自己都认为该对我负责喽?”他一脸正经问。
“噗哧……呵呵。”不知为何?这样的话由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来,令她有点忍俊不禁。明明是不该笑的,她却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他也勾起唇角说:“你终于笑了。”
“咦?”他……是故意逗她的吗?在这种时候?这个男人遇到事情的反应怎么好像常异于常人,这时他应该也和她一样烦躁吧,怎么还能顾及到别人的心情?
看着他,她的眼神透露出疑惑。
“怎么了?”
“你好冷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以为你也会很不高兴,没想到身为‘受害者’,你还可以这样安慰我。”跟他一比,她表现得就像个孩子。
关静海一向独立,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因为环境和际遇都逼她不得不如此。相信别人会提供她依靠的肩膀,最后却只是受到伤害,从此她凡事靠自己,相信自己是最有力的靠山。
潜意识里,她不相信别人,排斥依赖他人,可他的态度和他说的话,对她而言却莫名有股稳定心灵的力量。
岳衢颖笑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事实就摆在那里,没人处理并不会平空消失,这个时候,当事者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就很重要。你不觉得与其急着处理事,安抚人的情绪更重要吗?”
他的话像是在分析,也像给她安慰,这令人在安心之余也感受到某种程度的呵护,她不禁对他越来越另眼相看,甚至……青睐。
对她来说,他的外表是脖子以上满分六十、脖子以下体格勇猛养眼占四十却得了零分,照道理,一个平均分数只有三十的男人,绝对引不起她的注意,更何况青睐,可是,她竟真的开始欣赏起他来了。
抬眼对上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她的心跳倏地加快。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两人这样什么都不说的凝视着对方,对心脏不好……
“咳……那个……”不过要说什么?平常伶牙俐齿的她,怎变得支支吾吾了?
嘴角一扬,岳衢颖的手突然伸向她,关静海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屏气凝神,连动都不敢动。
他取下路边油桐树落在她发上的花瓣说:“放轻松,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原来是要替她取下花瓣,她还以为他要摸她的脸或抚她的发呢……以往一察觉异性有这样的意图,她都会闪躲,但为什么他是个例外,她好像对他特别没防备?
“被一群人逼着结婚……我怀疑还有比这更糟的事吗?我不要结婚!”
“是因为这种情况你不要结婚,还是结婚这件事,从来不在你人生规画中?”
关静海看着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说:“我以为……结婚这种事应该发生在两个彼此相爱、互相了解,而且坚信能共度一生的男女身上,而不是像这样一上了床,隔天就被逼着进礼堂。
“严格说来,我们才见过两次面,这样能了解什么?你甚至连我的天敌是老鼠都不知道……咳,总之我连你几岁、兴趣嗜好都完全不知,这种情况要进礼堂,太勉强了。”真是的,她干么跟他解释这么多?反正她不结这种莫名其妙的婚。
“今天我会让秘书把我一些个人档案整理给你,你的也请你准备好。”
她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秒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他以为她所说的“互相了解”是在应征员工吗?看一看对方的档案就能决定要不要这个人?
厚!不愧是大企业高层,连挑女人都用这一招。
她直觉想反唇相稽,下一刻却有个念头窜入脑海——他是在说服她吗?说服她和他结婚?
“你是因为未婚妻要退婚,原本计画好的婚礼缺一个新娘,所以才游说我和你结婚的吗?”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故意误导她。
“你、你……你把婚姻当儿戏啊?感觉就像在补土坑,管他泥土、混凝土、洗石子,能拿来补坑你都好!”也就是说,今天不管是谁,只要有人能和他进礼堂就好。他的态度令她无法不高度怀疑……他爱他的未婚妻吗?
“即使这些都可以拿来补土坑,最后的结果却不同。随着时间过去,泥土历经过几番雨水后,就会彼此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不是你补坑的泥土啦!”哎唷,他后面的两句话为什么会让她心跳加速?
“我也不是需要补土的土坑。”
“那你为什么——”
“关小姐,你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梦想,或期待却无法达成的梦是什么?”岳衢颖打断她。
这个男人头壳坏去吗?干么突然跳脱话题?关静海挑起眉。
“回答我的问题,你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想要一大笔钱供自己出国深造。”提到自己的梦想,即使在这种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我是念美术的,想趁年轻时到外头走走看看,让视野和见闻加广加深,实作和理论可以结合得更融洽,笔下的东西才会更丰富饱满。”
“我可以提供那笔经费。”
脑袋一转,她就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了,两道秀眉不由自主地拢近。“你在提议‘契约婚姻’吗?”
这是他不怎么愿意用的一招,一开始不提,也许是有所期待,可惜他好像一直摆脱不了建立在利益上的婚姻。
也好,即使是契约婚姻,好歹还是他使手段得来的。往好处想,起码这女人是他自己想要的。
“随便你怎么解读。可一旦结了婚,我便没打算离婚,但,如果你在这场婚姻里真的适应不良想离开,我也会大方放人。”
她才不相信咧!关静海嘀咕道:“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三个月,你可以花三个月的时间适应。若你不相信,我们也可以事先签定离婚协议书。”
他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是真的,也就是说,适应期一过她就能以“适应不良”的理由拿到瞻养费拍拍屁股走人?
婚姻啊……她从来没想过。不是排斥,也不是不想,真的就只是没想过。
也许是她有个多段不幸婚姻的妈,也或许是初恋太痛、太伤,她根本没有足够的浪漫因数去憧憬这样的事。
既然没憧憬,就没什么好计较,是否就能把它当成一笔“买卖”,拿三个月去抵押婚姻,然后换来出国留学的梦?
这样好吗?这个机会称得上千载难逢,为什么她仍要犹豫?
“这个‘不平等条约’看来好像都是我占你便宜,对我……你没什么要求?”
岳衢颖淡淡的笑了,“花几个月的时间,帮我画张图吧。”
“就这样?”
“就这样。”
她再度嘀嘀咕咕,“这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银两吗?”
“这么想你会比较高兴的话,我无所谓。”
达成“协议”后,一同漫步在公园的步道上,此时蓝花楹木盛放,轻风一吹,蓝紫色的花瓣随即在风中飞舞,美得如同身处梦中。
“……你真的要娶我?”这个决定太快,太莫名其妙也太荒谬了,走了一会,她终究忍不住又问:“为什么是我?就只因为我让你未婚妻误会了?但就算婚约解除,其实你还是可以找其他人结婚啊,不是吗?”而且应该也有不少女人等着当他老婆。
岳衢颖看着她笑了。
“喂喂,别又拿那种因为我害你和未婚妻闹翻,所以我得负责的话搪塞我。我是不了解你,可总觉得你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等了好久,见他似乎不打算给她答案,关静海在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看着美丽的蓝紫花发呆。
微风阵阵吹来,轻薄的花瓣离枝旋舞,落英缤纷。
岳衢颖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后开口,“比起一个只看我家世背景的女人,你不觉得只在乎我身材的女人可爱多了吗?”
他的话很具笑果的让她笑了出来。“先生,那意味着我只看到你的缺点耶。先说好啊,我只爱猛男。”
“你是说过男人的身材像‘无油白斩鸡’,会令人下不了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又勾扬起来。
“你……你在笑什么?”她有当他的面说过这样的话吗?不会吧?什么时候?
“我在笑……即使你这么说,还是对我下手了。”
她一张脸红得通透,气恼得说不出话,“你、你……”这个贵公子绝对不是什么软柿子!
“我这种体格,要成为猛男是有难度,可既然猛男是你的‘嗜好’,我多少得努力一下。”他半认真地说。首先得养肉,再把肌肉练结实。
“不必勉强了……”
“怎么会勉强?总不能每次都得把你灌醉,才让你下手吃无油白斩鸡吧?”
关静海的脸红得像牛番茄,不可置信地看着岳衢颖这男人竟能用道貌岸然的脸说出这样的话。他真的是那个斯文有礼、“看来”品格高尚,言行举止像是中古时期绅士的贵公子岳衢颖吗?
他被什么附身了?
而这桩“契约婚姻”,她真的是那个稳赚不赔的人吗?
嗯,要有自信,“不平等条约”这么透明化了,她当然是稳赚不赔……吧?
第3章(1)
无名指上圈了只白金指环,而指环上有一枚会让女人心动到尖叫、男人心痛到死掉的八克拉粉钻。
一个星期前,她还是未婚的小姐,行情看涨;一个星期后,她已是人妻一枚,身价处于跌停板。
没错!她关静海——在昨天之后升格为人妻了!
认识岳衢颖时,她晓得他出身不错,可能有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后来才知道他竟是神越集团的接班人,身家丰厚,而以实权和决策能力而言,他更算得上首脑。
集团现任总裁是他父亲,职称上虽较儿子高,但实际上已不太管事,预计一年后集团的大权将完全转交给他。
在她印象中,还以为神越的首脑是个长得很气派的中年男子,结果那人原来只是公关部的头儿,神越的发言人而已。
唉,她这人就是这样,除了自己的世界、美术界的名人外,其他大老板一概不熟。老师就曾笑她也不看看赏她饭吃的是哪些人,老是这个不熟、那个不认识,那些有头有脸的大老板,可是最忌讳别人不认识他。
然后,也是结婚当天她才知道岳衢颖自始至终都没有未婚妻,甚至连交女友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他口中那个“退他婚的未婚妻”……根本是诓她的!
还记得那天,她找到机会便气得当场质问他——
“你骗我!你根本没有未婚妻!”
身着隆重正式礼服的岳衢颖显得轩昂贵气,他仔细看着他美丽的新娘,拢顺她戴着花冠的发,笑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见他半点谎言被拆穿的尴尬愧疚都没有,甚至也没恼羞成怒,关静海怔住了。
“这件事啊……让我想想当初是怎么说的?我说像我这种年纪,是该有论及婚嫁的未婚妻了吧?我是在‘问你’,而不是‘告诉你’,我有没有未婚妻这件事,我可从没正面承认过。”
“但你也没有否认!故意的,你是故意误导我!”
没有影响欣赏美丽娇妻的好心情,他依然微笑望着她。“心照不宣的事,常常都是各自解读,有没有默契想得一样,那是不能勉强的。”
看不出来这男人这么会辩,关静海气到头顶快冒烟了。“你、你……你这根本是骗婚!”
岳衢颖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执着却不具侵略性,温柔得如同秋水般的目光,让她尴尬地静默下来。
“静海……我的一生中,当属今天最开心。”
她的心霎时跳得好快,剑拔弩张的烟硝被消弭殆尽,只剩嘴巴仍在硬撑。“不过骗了个女人结婚,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要你记得,你是第一个让我花了这么多心思的女人。”
关静海一震。这个男人不说我爱你、我喜欢你,可他的话却比那些直白的甜言蜜语更令人有感觉。
“岳衢颖,有时候……不!很多时候我实在不懂你。我在决定和你结婚前,只和你见了两次面、上过一次床,你究竟……哪来的勇气娶我回家?”
“如果我说我爱你……”
关静海的心突然乱了频率,一张脸即使在厚重的新娘妆下仍可见红通通。她的眼瞪得好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岳衢颖笑了,接续未完的话,“那一定是欺骗你。”
被吊得老高的心落了地,发现被耍,她好气又好笑的抡起拳头要打人。这个男人真的很欠揍。“喂!这种话不能乱开玩笑。”
“你会当真?”
“才不会!”她没好气的回应忽视刚刚心里的悸动。这个男人……对她已有一咪咪的“杀伤力”了。
察觉到她有一瞬间不自在,岳衢颖又说:“静海,虽然我们只有两面之缘就谈婚论嫁,但你引起我的注意是事实。”
“就只有这样?”关静海蹙起眉道。
她难掩失望的反应令他想笑,她真的很可爱。本以为性格强悍直率的她会是个精明的女人,接近后才发觉她有点少根筋。
“在认识你之前,会引起我注意的异性只有两种角色,一种是工作上的朋友,另一种是工作上的敌人。”
“什么都是工作,不会太累了吗?”也对,像他们这种所谓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当然什么都要计算清楚,免得浪费时间。
“你虽不属于这两者,可却引起了我的注意。现阶段我也许不爱你,可能连喜欢都称不上,不过我的确对你很有兴趣。”在父母的安排下,他相了多次亲,却没有哪个女人让他想再约见面,更遑论其他没见过面只看到相片的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兴趣的女人,即使手段不够光明磊落又如何?他就是要先占住再说。
“只是有兴趣就娶回家?你的顺序会不会跳得太快?”好歹先好好认识、交往一下吧?
“我想正常的交往顺序不适合我们。”其实他的“顺序”被人无意间弄乱了。
那晚发生的事,他后来证实是因为“夜后”的那个侍者被人收买,在茶里下了药,而那杯茶又阴错阳差的被送来给他,才造成“意外”。
侍者后来自首了,倒是岳衢聆摆明想息事宁人,如果他不问,他也不打算说。
那家伙!
然而说实话,即使喝醉了的关静海一再挑逗,那点欲火他并非全然无法克制,后来会放弃压抑,任由事情发生,多少是有点“如果是这个女人,即使要他负责也无所谓!”的想法。
有了这样的想法,一经撩拨,原本还在掌控中的欲火倏地窜得漫天高,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宝石行家到矿场挑选未经着磨的原石时,在一块又一块朴实粗糙的矿石中,是全凭感觉挑中自己想要的。有人走了好几圈,每颗石头都看了再看、摸了再摸,有些则同时选了一堆再慢慢淘汰,也有些人一眼看中便不再犹豫,当然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想得到最美丽的宝石。”他突然说起了故事。
“万一原石一切开,里头却没有自己期待的宝石呢?”
“所以说,无论是精挑细选抑或很快下手,在原石切开前,谁也不确定里头有没有宝石。”
“你想说什么?”
“婚姻能不能幸福,交往时间的长短、有没有按照顺序来……这些都不能保证吧?”
“你赌很大哦。挑中我这颗石头,万一等半天里面并没有你要的宝石呢?”
“没有宝石,那我就改欣赏石头。”
关静海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般人通常会说“自认倒楣”或“再找下一颗”这样的话吧,可他却是如此回答。
也对,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山不转路转,随遇而安。他不是说好听话,而是因为他就是这样想。
“我可是先提醒你,宝石和石头差很多。”她心里有着小小的感动。就凭这句话,对于这桩半强迫的婚姻,她好像甘愿多了。
“哦?是指别人眼中的我们吗?”
她抡起拳头又槌了他一下。“钻石男了不起啊!”
“你也真奇怪,我又没说谁是宝石谁是石头,你干么自己对号入座?”看她愣住一时语塞,岳衢颖又笑了。“更何况石头又怎样?只要在你嫁的那个人眼里,你是宝石就够了。”
听到这样的话,关静海心里一酸,但也有着更多的感动。她努力平复心中的激动,俏皮地将手勾进他臂弯,“新郎倌,令人热泪盈眶的甜言蜜语不要一次说完,会后继无力。”
“我也没打算一次说完,全说完了,以后的五、六十年怎么办?”他笑着拍拍她的手。“走吧,宾客在等我们了……”
就这样,当天婚礼浪漫温馨的进行完毕,而她的心也由一开始的混乱不安,透过他的话受到安抚,不自觉期待起婚后的生活。
但结婚至今已经是第六天了,对婚后的生活她却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因为岳衢颖除了婚礼隔天还有出现,打算带她出去踏踏青,以弥补蜜月旅行可能会因公延期外,便又忙碌得好几天不见人影。而且更扯的是,那时他根本还没跟她走出门,便又被叫回公司了。
其实他忙于公事、蜜月旅行延期,这些她都能接受,毕竟他们婚结得很匆促,他又是个大企业的头儿,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让所有工作停摆,要想空出一段时间放假可能得等很久了。幸好她对蜜月旅行并没有很期待,只是他还是坚持要安排。
婚后,他每天早出晚归,出门上班时她还在睡,但等他回来后,她又早就睡着了。昨天更离谱,只打了通电话说会很晚回来,可她早上一看……他根本没回来!
不过才新婚,她就要成弃妇了吗?
关静海想了想,考虑打通电话给他。但电话接通后,她要跟他说什么?她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他工作?会不会不合宜……唉,怎么打个电话给自己的丈夫,感觉比打给大牌客户更紧张?
在心中对自己不断催眠“我是他老婆”后,她深呼吸一口气,“好了。打!”
下一秒,玄关大门被开启的声音响起,比她打电话动作更快。
她急忙转出房间,看见的是邓凤鸣,这个她曾误以为是岳衢颖未婚妻的女子。对方后头跟着两名男子,一人一边搀扶着脸色苍白难看的岳衢颖走进来。
她吓了一跳,急忙走向前。“他怎么了吗?”
岳衢颖苦笑,正要说些什么,邓凤鸣已大声开口,神态活似当家主母,“快回房间休息吧。你瞧瞧你,脸色难看成这样?才新婚就又病了,不知道新妇是不是正好克到你?”她有意无意的损关静海,就是不甘心岳衢颖结了婚,新娘却不是她。
关静海闻言脸一沉,忍着怒气跟进房间,看丈夫被安置在大床上,她便走进浴室揉了条温毛巾,回到卧室要替他擦脸。
怎知邓凤鸣很自然的又将毛巾抢了过去。“我来,这些事以前我常做。”
她常做?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想宣示自己和人夫有多亲密吗?
关静海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仍按兵不动。这种时候和邓凤鸣吵太难看,何况她也只是想藉此让自己不悦,以彰显她对岳衢颖而言是多么不一样的存在。
女人啊女人,当她需要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如此摆弄时,只是更显出她自己的颓势罢了。
于是关静海退到一旁,问向旁边其中一名男人,“看过医生了吗?”
一旁中年男子开口,“我正是岳先生的家庭医生。”
她颔首示意,“您好,我先生的状况是……”
“可能最近太疲惫,又加上感冒才会这样。岳先生的体质一向很差,免疫力偏弱,他昨天有向公司的医务处拿了感冒成药,如果多休息应该不至于恶化,但显然岳先生还是把公事摆第一。”有这种说不听的病人,医生也很无奈。“这种流行性感冒可能会发烧个两三天,我开了药,三餐饭后吃。”
“好。”
这时候邓凤鸣站起来,像是故意给关静海难堪似的说:“你这人妻怎么当的?自己丈夫生病成这样,你居然都不知道……你这个妻子当得可真轻松啊!”
在场另外两个男人,无论是司机或是家庭医生,都知道她很喜欢岳衢颖,如今他娶了妻,新娘却不是她,有机会损一下他的妻子,她自然不会口下留情。
见两个女人间气氛凝滞,战争彷佛一触即发,他们这闲杂人等很识趣的找借口先行开溜。
关静海冷冷看着她,“邓小姐,很感激你对衢颖的关心,而且你说的对,我这为人妻子的真是太轻松了,该好好照顾自己的丈夫才是。”
“哼!”
“所以,你今天的‘教化目的’达到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照顾好衢颖。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她很清楚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处于绝对优势,所以态度从容,嘴角挂着微笑。
“我不放心衢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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