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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阅读

作品:三观不正|作者:猪八戒他弟|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5:57:32|下载:三观不正TXT下载
  「在棕榈泉没人介意同性恋,傅磊,你该早点告诉我。」

  「你误会了。」

  「我又不会反对。」

  「跟你没关系。我想做的事情,就算你反对也没用;我不想做的事情,就算你支持也不会去做。」

  谭彦在屋后走廊的台阶上找到了十五分钟前扔掉围裙冲出房间的傅磊,他在抽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吐烟圈的动作好像在叹气。逆着夕阳看过去,那是他熟悉的瘦削的侧颜;谭彦第一次觉得,傅磊是一个孤独的人。

  「你要是敢说什么〃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容易变成同性恋〃,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让你一辈子呆在这个同性恋之都。」

  「和你母亲聊了几句,我问她要不要回国找一找你的生父,但是她好像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准备去皖南乡下养病,说是喜欢那边的明清古建筑群。」

  「你以为你是谁?少来多管闲事,你知道了我的家事又怎样?老子不需要你的怜悯!」

  「对,你是家庭不幸,导致你生性乖戾;相比,我的家庭完整,父母和睦,所以我心理健全。我的确是比你幸福,你敢吗?敢面对这样的我吗?敢面对你自己的心意吗?你不敢,因为你嫉妒、你胆怯、既羡慕又痛恨,我的出现,是你生命中绕不开的一座山,你怕了。傅磊,你是胆小鬼。」

  「老子什么都不怕!你这个混蛋!」

  他把胡话连篇的男人扑倒在台阶旁的草地上,傅磊一拳打在男人左脸,自己的胸口也重重地挨了一下,两人扭打着,谁也没手软。

  「呼。。。傅磊,看不出来,你打架不弱啊。」

  「废话!呼。老子以前是。。。是不良少年。」

  「我想带你去见两个人。」

  「什么人?在哪?」

  被谭彦带到棕榈泉当地一家相当有名的中餐馆,傅磊在包厢里见到两位年近50岁的陌生男人。

  「alex,真高兴又见到你!我们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吧?」

  「我来介绍了一下。他刚来棕榈泉没几天,不认识你们这对明星市民。」

  「你新认识的partner?」

  傅磊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却没有出声反驳。交谈中他得知这两位便是上个月震动全美国的同性婚姻案的男主角,谭彦翻出来他在飞机上看的那本《经济学家》杂志,傅磊大吃一惊,连着这样权威的金融杂志都报道了他们的案子。他们不仅是加州历史上由法律承认的第一桩同性婚姻,更开创了美国历史上允许跨州同性婚姻的先例;而另一个在2004年率先承认同性婚姻的马塞诸塞州,只允许本州公民之间的同性婚姻。

  「25年?」

  「没错,我们在一起已经有25年了。四年前我们领养了两个孤儿,现在大儿子都快上小学了,两个人都当爸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年底吧,我们的婚礼将在棕榈泉市政厅举行。」

  「啊?市政厅?」

  「对啊,棕榈泉的居民都很支持我们。到时候儿子就是我们的花童,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

  那种相濡以沫,让傅磊觉得莫名其妙的刺眼。什么同性婚姻,什么两个爸爸,什么家庭孩子,这样的人只是特例吧?一百个家庭不见得有一个能够得到这样的幸福。

  「你叫rudy是吗?我们很惊奇,从我们搬到这儿认识alex有十年了,从来没有见他带任何partner来过。他啊,以前花心得很,仗着自己长得帅又年轻,钓人和甩人一样神速。每次跟他说找个人定下来,考虑一下稳固的家庭生活,他总是不屑一顾。alex,你是反婚主义者吧?」

  「没错。但是。你们的婚礼我一定会送上祝福的。」

  「哈哈,你不用急着撇清,我们明白。你遇到了对的人,我说的没错吧?」

  傅磊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打岔问到: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在一起25年,为什么要在乎一张法律合同?」

  「看来,你和alex一样是反对婚姻的。婚姻在我们看来是给予对方一个神圣的誓言,但我们并不强迫别人接受这样的理念。你认为婚姻是一纸合同,也没错。我以前是做律师的,坚信人生来平等。异性恋拥有结婚的权利,为什么同性恋不能拥有?哪怕结局都是离婚,那也是个人的选择。」

  「嗯,你说得很对。虽然我反对婚姻,不过我支持你们结婚的权利。」

  「alex,你真的找对人了。rudy和你当初说的真是一模一样。」

  「亲爱的,该去接孩子们了。」

  「那我们先告辞了。alex,rudy,希望你们俩都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这一天回家的路,傅磊走得很慢。在棕榈泉,根本没有异样的目光或窃窃私语,同性恋几乎是这里的城市标签,所以他也没有认真地拒绝谭彦执意与他十指交缠。

  「傅磊,你考虑过不是一个人的生活吗?」

  「我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有人一分钱房租没交在我家都睡了好几个月了,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不是一个人的生活〃?之前你怎么不问我?虚伪!」

  「那我可以住下去吗?」

  「等回去先把房租算清。得去问问我住那个公寓现在的市价是多少,我才不做亏本买卖!」

  口风好像松了,要全面攻占对手就不能放过一丝缝隙。

  「你答应了?」

  「谭彦,你要我再说一遍吗?」

  「我不是同性恋。」

  他松开男人的手。摸出一根烟来抽,低着头,继续朝母亲俳屋的方向走。

  谭彦没有再追上去,只是跟在他身后走。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傅磊知道他赶着回国继续工作,也没多问什么。开车送男人到洛杉矶,一个人回程的时候,沙漠中笔直的道路变得模糊不堪,似乎有液体滑过脸颊。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上床也就算了,男人只要爽到就可以;而两个不相信爱情不支持婚姻的人,tmd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一个月后,国内传来狂徒游戏董事会即将解雇谭彦的谣言,众人纷纷猜测:因为谭彦一月份的加州埃尔文之行,未能达成狂徒主营游戏的代理合同续约。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傅磊又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这个一听到关于谭彦的谣言就寝食难安的自己。

  他一宿没睡,在笔记本里敲完最后一个词,点击更新。不到十个小时,大洋彼岸的许多中文网站,都翻译转载了这篇题为〃谁更懂网络游戏?〃的博客文章。而这时傅磊已经坐上了当天飞往中国最早的航班。

  「谭彦,你tmd是男人就一定要撑到老子回去!」

  第一季e

  打开公寓的门,第一眼看到的是10把整齐摆放在桌上的钥匙。想起男人曾经说过「为了防止被你一时气昏头,在那之前我已经照样子配了十把同样的钥匙。」

  这一次,大约谭彦不止是被气昏头那么简单。曾经让出书柜的一半给他摆放随身带来的那些商业管理类书籍,现在也变得空空如也。傅磊放下行李,打开电脑,盯了屏幕上狂徒游戏最近两天呈直线下跌的股价走势图,他再也坐不住了。

  「谭彦,开门!!老子才离开一个多月,股价就从30美元跌回25美元,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公寓走廊里路过的清洁大婶走过来,善意地劝说傅磊不要再费劲敲门或按门铃了。

  「这户人家大概有十多天没回过来了吧,分类垃圾袋一直是空的。」

  电话拨过去直接转信箱,对公司里前台小姐猛放电结果却被告之谭ceo不在办公室。这大活人还能人间蒸发不成?

  沮丧地走到墨远公司附近的一间咖啡店,也不管上班时间,死活把老板叫出来听他挖树洞。

  「小磊,你那篇博客日志现在成了大红文!翻译转载的版本在业内网站被炒得沸沸扬扬,讨论回复过千,可真有你的!不过,我还没想到你会力挺谭彦。」

  「讲实话而已。」

  「是吗?我记得你以前挺讨厌他的啊。」

  「老板,我和他的个人恩怨跟工作没有关系好不好?」

  「噢,什么时候小磊变得这么豁达了?」

  「实事求是是分析师的立足之本,你少来消遣我。」

  「〃谁更懂网络游戏?〃,几乎就是一部谭彦个人的编年史。从一年前入行时面临困难窘境的空降兵,写到一年后熟谙国际及国内市场的操盘手,你把谭彦这一年来方方面面的变化都分析得头头是道。结合狂徒游戏过去十二个月几次成功的大动作,以股价及营收作为根基,有理有据,观者无不信服。就连好多业内人士都以为以为你给他写枪文呢!现在主流舆论都倾向于你的观点,认为谭彦上任以来明显功大于过,也不看好狂徒董事会解雇他。股价的波动你也看到了吧?」

  「股价也有受续约失败的因素影响吧。」

  「还拧着呢?你啊。」

  「对了,关于那个谣言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墨远意味深长地看着傅磊,突然笑了出来。

  「我没有内幕消息,你该去问问苏昱修,他在游戏和金融圈的人脉都很广。」

  干吗像踢皮球一样把他踢来踢去?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黄昏的lounge bar,傅磊心不在焉地咬着苏打水的吸管。同样是大忙人的苏昱修姗姗来迟,将近8点才到。

  「谭总啊?我知道,他最近住在我家隔壁。」

  「隔壁一条街,我住四季公寓,他住旁边的四季酒店。」

  「有毛病,钱多脑残把五星级酒店当家。」

  「如果谈的是一笔上千万美元的生意,住十天半月的四季,未必得不偿失。」

  「sui,你说的是?」

  「嘘。这可是绝对的商业机密。你如果想知道,还是自己去一探究竟吧。」

  「怎么好像你们在联手整我一样?墨远也神经兮兮的,sui,你讲啦!到底什么生意?」

  「我是局外人,有些话不好多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不去追谭彦,我倒很想追。」

  「什么?你开玩笑吧,那林晟还不。」

  「哈哈哈,是开玩笑没错。算我老夫聊发少年狂,不过谭彦是我以前很喜欢的型。」

  「sui,男人和男人。真的没关系吗?如果林晟听到你这样的话,他不在意吗?你也无所谓吗?」

  「rudy,你对一个人的感情最多能维持多久?」

  「不知道,我没什么感情。」

  「你自私吗?」

  「应该算吧。」

  「你愿意为一个人改变你的生活吗?或者去适应另一种生活?冒着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走到结束的危险,并甘愿一直付出吗?」

  「不会,我又不是傻子。」

  「我和林晟也不是傻子。当下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今天觉得喜欢,那便是喜欢。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怎样,别说感情,就连金钱都有可能会升值或贬值。我和他之间,除了一起活在当下,没有任何别的。誓言、婚姻、戒指、家庭,这些都是社会进化过程中人类发明的试图捆绑感情的枷锁。可是人的思维注定不受任何束缚,〃我喜欢上你〃不一定可喜,〃我不喜欢你了〃也不一定可悲。」

  「不是说爱了就会伤心吗?我也见过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没劲透了。」

  「伤心又不能当饭吃。傻瓜,只要有钱,这个世界上谁没了谁不能活?」

  「那也对,最好再存点金条和原油。比感情的保质期久多了。」

  「好啦,要不要搭我的车子,反正顺路。」

  「顺路?」

  「你不是要去四季酒店找谭彦么?」

  「谁说我要去了!」

  「噢,你不去?那我先回家了。」

  「诶,等等。还是搭你的车吧。」

  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当然不会对陌生人随意透露客人的房间号,傅磊只得抱着侥幸心理到餐厅和酒吧转一转。刚巧在电梯里遇到两位服务生,穿红色制服的对穿白色制服的问好,然后穿白色制服的说:

  「1069号的谭先生叫了宵夜,酒酿圆子。」

  得来全不费功夫。傅磊站在10楼走廊尽头的吸烟区抽完一根烟,确认周围都没人了。才走到1069号房间,刚抬手准备敲门,门就开了。

  「一股烟味。」

  「老子抽烟碍着你了?」

  谭彦也不跟他理论,反手把门牌换成〃请勿打扰〃,关上了傅磊身后的门。

  傅磊还没搞清楚状况,被男人抵在门上就是铺天盖地的吻,激烈得好像他们在用舌头做爱。虽然并不介意和谭彦接吻,可是他心里有一团无名的怒火憋着难受。他用力挣脱男人的怀抱,一把将谭彦推倒在地毯上。

  「还有空在四季吃酒酿圆子,你tmd快被人炒鱿鱼了你知不知道啊?废物!」

  「噢?我怎么不知道?」

  「混帐东西!你瞎了眼不会上网看新闻啊,满世界都在传。」

  「我看了啊,只看到你那篇情深意重的博客日志,写得不错。」

  「去你妈的情深意重!老子。」

  「所以担心万分心急火燎不辞万里飞回来找我,对不对?」

  男人拍拍屁股站起来,然后翘着二郎腿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难道一见痞痞的表情竟有几分黑社会老大的架势。真会装!

  「老子跟你拼命!」

  「来啊,过来。」

  傅磊只觉得眼前不过三四步的距离,精美的波斯地毯上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洞,男人站在那里不停地用言语诱惑着他,叫他和他一起跳进去。他不知道那里面是万劫不复还是世外桃源,去tmd同性恋,去tmd同性婚姻,去tmd。刚刚好和他一样自私一样精明一样无赖的那个人,和性别没有关系。这是爱吗?傅磊无法忍受把如此矫情的词放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已经走过去了。

  苏昱修那句「活在当下」一直萦绕在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步,两步,三步。

  「谭彦,你前世一定是魔障。」

  「能听到一向理智的傅大分析师说出如此感性的话,是我的荣幸。」

  「老子恨不得把你掐死算了,省得劳心劳神。」

  「先让我做够这一个月的份,再掐死好不好?」

  「闭嘴!你这个牙签男。」

  「牙签,那你还每次都那么爽?」

  禁欲多时的身体几乎是立刻在男人的抚弄下宣告投降。甘愿被征服,因为在身体结合的瞬间傅磊会觉得这个骄傲的男人也被他征服了。和女人做只是为了泄欲,而和谭彦上床则好像每次都被他拆掉一块理智之墙的砖头。于是那堵原本牢固的城墙,在男人愈发猛烈的攻势中显得那样岌岌可危。

  如果他和他都没有对爱情愚蠢的奢望,只活在当下,也许那个巨大的黑洞并没有多么可怕。傅磊不知道怎样算爱一个人,以前他会根据身材和脸蛋在不同的女人身上花不同的钱,而现在。谭彦闯进他的生活颠覆了一切,他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不是爱,只是刚刚好。谁也不需要迁就谁,谁也不用孝敬谁的父母,谁也不用赚钱给谁花,他们原本就是各自生活的主宰者,两个人的结合并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不必为对方改变自己,他和他从一开始就见识了不一样的彼此。两个不同世界的交集,虽然没有那么多,但已经足够用来并肩而行,而且保证不会在前行的道路上伤到对方。

  第二天困顿不已傅磊再次输给墨远的夺命连环call,极其痛苦地接通了手机,只听到老板在电话那头大惊小怪地叫嚷着:

  「小磊,快起来看新闻!狂徒的主营游戏续约成功了,现在正在四季酒店的小礼堂开发布会呢。」

  找不到衣服,慌忙之中也顾不得形象问题,傅磊披着浴袍就冲下楼。却看到男人在人头攒动的礼堂里,远远地对着他举起香槟酒杯。那笑容既歹毒又帅气,恨得傅磊差点扑过去真的和他拼命。

  在业内一向以消息灵通著称的傅大分析师,几乎成了最后一个知道这件大新闻的可怜虫。

  番外c 可不可以不做你的兄弟

  十六岁那一年,墨近第一次逃了学。穿着雨衣一口气从学校跑到家附近那个教堂旁边的樱桃树下,粉色的花瓣被大雨打落,他一直捂着胸口,经过的老太太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摇摇头。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只有雨衣口袋里放着的那张照片,依然完好无损,烧得他胸口直发烫。

  「你站在树下面干吗?小心雷电!快跟我回家。」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走?」

  「再不回去爸妈要担心了。快走!」

  「你都不要我们这个家了,还回什么家?」

  少年哭红了眼眶,大声吼出他憋屈了一天的话。二十四岁的哥哥在获得硕士学位之后,决定只身前往中国,父母都非常尊重他的决定,连以前常寄宿在他家的小磊哥哥也非常赞同……因为小磊哥哥有一半中国血统。没有人哭也没有人说不,他们都表现得像大人一样。仿佛只有墨近一个人在闹小孩子脾气,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舍不得……

  从小带他玩教他功课给他介绍女孩子的亲哥哥墨远。

  他甚至没有去机场送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哥哥敲了很久的门,最终离开了。像大人一样地离开了,不要他了。

  小时候曾一起爬到那棵樱桃树上摘樱桃。他太小爬不上去,哥哥不是一个人爬上去玩,而是让他踩在他的肩膀上,很艰难但是最终爬到树上了。他们躲在茂密的枝悠然地抱着苹果本在家门口上网,等哥哥冒着午休时最毒辣的太阳冲回来给他开门……他知道,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哥哥就绝不会让助理跑腿。故意迷路,故意不带钱包出门买东西……偌大的城市,反正他的超人哥哥一定会在半个小时内出现,用他的信用卡化解危机。

  只是看到哥哥有一次去接宋晓洁下班回家,墨近第二天就接受了一份英语培训公司的工作,之前某次经过地铁站,被当时的宣传经理听到他用中文问路,于是就紧紧抓住不放,恳请他去当口语老师。

  「我们的培训学员既有漂亮的大学女生也有成熟的职业女性,怎么样,不错吧?」

  「好啊,我去。」

  尽管知道这是幼稚的报复心理,可是墨近还是觉得痛快。他要让哥哥亲眼看看他混在脂粉堆里的样子,就像他当初看着他为那个女人戴上戒指的场景,刻骨铭心的疼。

  这一招很快就奏效了,哥哥变得很晚回家,回来也是带着一身酒气。他知道,墨远喝醉后不吵也不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有时会突然冲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醒来也不理他,早出晚归,经常一连几天人影都看不到。墨近也恼了,背上包摔了门,去傅磊家赖着就不走。

  婚后不久宋晓洁就去国外出差了,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墨近不在家,这才叫墨远去把弟弟找回来。

  「要不要家里请个会做西餐的厨师?」

  「弟弟是因为吃不惯中国菜才搬去朋友家住的吧,这样说出去多不好。」

  「他是我弟弟,我能吃,他为什么不能?」

  「嗯,不要紧。我也喜欢吃中国菜。宫保鸡丁,很好吃。」

  炎热的盛夏,兄弟之间的冷战却因为宋晓洁的再次出现又降到了冰点。墨近抱着酒瓶对着傅磊哀怨地叹气,嘴皮子一向厉害的傅磊却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回去正想给哥哥道歉,却发现墨远和宋晓洁已经公开分房睡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墨近知道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美国夫妇都分房睡觉,所谓幸福的婚姻只存在于婚介公司印刷的广告单上。虽然他一直嫉妒这个和哥哥结婚的女人,可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禁觉得她也十分可怜。

  可他又怎样?跑过去问「哥哥嫂嫂你们性生活不和谐」吗?

  墨近继续装傻,闹哥哥的次数多了,连公司的保洁员都知道这家公司的老板有个弟弟是傻大个,正事做不成,麻烦一大堆,怔怔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草包一个。每次找借口去哥哥公司,才走到门口就会被前台小姐投以看马戏看滑稽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培训公司的教室里,他是受女学生爱戴的好老师,不仅因为高大英俊的外表,更因为他勤勉的态度和尽职尽责的教学。就连傅磊看到他上课的认真劲,都忍不住感叹。

  哥哥一方面对他有求必应,另一方面却有意无意地躲避他随时随地的炙热视线。

  有一天难得哥哥回家吃晚饭,饭后墨近主动收拾了餐具。宋晓洁则提出让兄弟俩出去溜狗:

  「你们俩带宝贝出去玩吧,看它现在都那么大了,要是跑丢了,我一个人根本拉不回来。」

  哥哥换下西装衬衫,套上几年前全家去夏威夷旅行时买的彩条t恤,一回头看到墨近已经换好同样的t恤,拉着家里那只大白熊在楼下等他了。

  夕阳下,两人安静地并肩走着,找不到话题。大白熊似乎能读懂主人的心意,乖乖地走在前面。直到耳尖的墨近听到路过的年轻女孩窃窃私语:

  「是兄弟吗?」

  「那是情侣衫诶!」

  「兄弟也可以穿一样的衣服啊。」

  「那分明是恋人的气场啊,两个人带着狗狗散步,好浪漫好温馨!」

  「你又发花痴了。」

  偷偷地瞄了一眼哥哥,他似乎一点都没察觉。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当老师挺好的。」

  「你不可能一辈子在那种地方当口语老师,男人要有点出息!」

  「当口语老师怎么了?我的学生都很喜欢我,我也喜欢教她们。」

  「她们?」

  「就是她们!怎样?」

  「不求上进,你对得起爸爸妈妈么?」

  「你少拿爸爸妈妈来压我!」

  两人走到行人稀少的河边长廊,对话僵住了。明朗的夏夜,空气中充满了蝉不厌其烦的鸣叫。

  「我同学的公司有个职位很适合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同学?关我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哥,爸妈不在我就得管你!」

  「是吗?那我问你,你知道我喜欢谁?心里挂念着谁?每天过得开心不开心?这些你都管吗?」

  用力捏住哥哥的左手,那坚硬的钻戒几乎划破他的掌心。墨近仍然不肯放手,他要让他知道,那十指连心的痛是什么感受。

  「这又算什么?你手上的戒指又算什么!?」

  墨近被狠狠地掴了一掌,哥哥没有一点手下留情。

  「我要的你给不起。」

  「噢?那个女人就给得起?她能给你什么?一个如同虚设的家还是给你生一打小孩?」

  「我就知道当初不该强留你下来,我。」

  出乎意料的眼泪,想夏夜空中的流星一样滑过哥哥的脸颊。

  「你大张旗鼓地出去参加培训班的联谊会,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嫉妒所有听你课的女学生,我讨厌任何一个约你出去的男人或女人,我要你把他们都推开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我想要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我知道这太贪心太荒谬太不可能。小的时候,我付出一切想让你觉得哥哥就是一切;可是当你慢慢长大,遇见更多的人和事,宽广的世界里哪怕我再努力,还有什么资格成为你的唯一?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弟,可是我却想要独占你,这种肮脏的念头我只能深埋心底。远隔重洋远离家乡,没错,我逃跑了。因为我无法再面对你!」

  「哥哥也喜欢我吗?」

  「我不能喜欢你。」

  「哥哥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

  被超过190公分的弟弟抱紧,感觉就好像一只巨型的犬类扑了过来。魔咒一般的话语在耳边呢喃,湿热的气息让耳根又痒又酥,幸好是在夜里没人会看到墨远红透了的耳廓。

  「我不喜欢读书,可是哥哥说要好好读书;我对女孩子没礼貌,可是哥哥说对女孩子要有礼貌;我不喜欢中国菜,可是哥哥喜欢中国菜;我不喜欢宋晓洁,可是哥哥娶了她当妻子。哥哥,你怎么能在改变了我全部的人生之后,又残忍地告诉我再也不要我了?我这二十二年的人生,都是以哥哥为目标在认真地努力着。」

  「我们都是傻瓜,要是可以不做兄弟就好了。」

  「哥哥,我喜欢你。哥哥是天,哥哥是地,哥哥就是我的一切。」

  用力地把哥哥搂入怀,然后是温柔得不像话的吻,像是怕惊动了谁,在夏夜的蝉鸣和蛙声中如泣如诉。

  「我们。该回去了。」

  两百多平的新房,墨远躺在离妻子房间最远的客房,怎么也睡不着。忽然门被打开了,黑暗中高大的身影,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那人抱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双手双脚缠了上来,不晓得到底是谁的体温太高,空调开了一夜,墨远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烧,被那人触碰过的皮肤就像着了火一般灼热。

  醒来看到墨近安静平和的睡颜就在枕边,俊俏的面容在墨远看来和小时候吵着闹着要糖果要礼物的弟弟没有任何区别,一样地娇憨可爱。这是他曾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可是在成年之后,面对自私的情感和家庭的期望,最宠溺的弟弟,成了一向冷静沉着的墨远两难的抉择。

  除了不时偷偷溜进哥哥的房间过夜,墨近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那天晚上在河畔,哥哥的话听起来既甜蜜又痛苦,让墨近不敢轻举妄动。他在等……成熟的时机,让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能够变为现实。直到九月底傅磊从美国回来,神情凝重地找他谈了一宿,墨近这才找出了端倪。不管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再也不能放手不管下去了。

  约在田子坊一家隐秘的斯里兰卡红茶店,墨近等得快不赖烦了,那个他在哥哥面前要叫一声嫂嫂的女人才迟迟赴约。

  「你们年轻人爱玩的地方,还真不容易找。对不起,我下班晚了。」

  「你喝什么?」

  「不用了,有什么事说完我就走人,你哥今天应该会早回家。」

  「你会在乎这个?」

  「墨近,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协议婚姻,各取所需。难道不是吗?哥哥需要这场婚姻来给爸妈一个交代,而你……则需要那一纸婚约来降低高额遗产保险的保费,以及在法律上正式收养你曾经捐助过的一百多名贫困孤残儿童。我以前只当你是个好人,原来不仅如此,你真是个大大大大好人。」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小姐,我装傻但不是真傻。」

  「好,既然你知道了真相,你打算怎样?起诉我?告诉你,这是中国法律的漏洞,你没有任何证据诋毁我和墨远的事实婚姻。」

  「哈哈哈,宋小姐,你真看得起我。我不过是美国来的穷小子,无车无房。怎么斗得过你这样有钱有势的女强人?」

  「那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只是想找你确定一下这件事,现在我放心了……我明白了哥哥的苦心。虽然是个笨蛋哥哥,可是我都懂了。我很快就会搬出去住,如果到时候哥哥被我带走,你可不要太惊奇。」

  「你一直不知道么?我们的新房,房产证上墨远写的是你的名字。要搬也是我搬出去,也好,我也倦了每天看到你们兄弟之间情愫暗涌的那个〃家〃。只要能在法律上维持那份结婚合同,我其实无所谓住在哪里。」

  「好,你就请你尽快搬出去。」

  「你就这么急?」

  「宋小姐,虽然不指望你能理解我和哥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六年。」

  「你哥哥是个很中国的美国男人,事业勤勉、重情重义、孝敬父母、不碰烟酒,甚至会在有空的时候做家务事。通过朋友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多见了。我结婚的动机如你所说,并不纯良,当时以为刚好有个不错的男人,干脆结婚算了,一来不会再被人嚼舌根说我老处女假清高,二来正好也可以满足我的私人目的。其实所谓协议婚姻这一说,是墨远后来主动找我谈的。他说只要我同意无性婚姻,别的他都可以迁就我。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其实早就放弃婚姻了。有钱,这个世界就是美好的;如果有爱,也只是些许点缀罢了。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事情的真实经过,我可不想背着坏人的名号横在你们兄弟之间。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哥哥那边,你想怎样就自己看着办吧。」

  「宋小姐,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我和墨远本来就是互相利用。谁都不欠谁。」

  原来这个任职国际投行的宋晓洁,根本就在外面还有多处寓所。第二天只是借墨远出门上班的一个白天,就把所有的个人物品搬走了。

  「快开门,我买了王家沙的鲜肉月饼。」

  「欢迎回家。」

  头上顶着白毛巾,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抹布,墨远被一副居家打扮的弟弟吓了一跳。

  「你干吗?闲着没事做?」

  「我做家务啊,从今天起,家务事由我全包了。」

  「又想要什么东西了?」

  墨远放下公文包和纸袋,在玄关换下西装,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家现在只属于他和墨近两个人了。

  「哥哥,请不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