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出言恶毒，她又怎能伤害到我？”

吉吉珠连连点头，连声安慰着：“是啊是啊，小郡主她不是故意的，您就别再哭了。”

苏雨涟凄楚地笑，环紧双臂，她默然肃立，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她脸上的悲伤：“我不是因为她而哭。我是为了我自己。”

眼睛微眯，双拳握得死紧，秀美的下颏，因为咬牙而紧绷着。心底的痛像燃烧的火焰，但她的眼光中，依然充满了不肯示弱的倔强。

谁都可以欺辱她，谁都可以揶揄她，谁都可以给她白眼，谁都可以看她的笑话，那她是什么？她的丈夫又在做什么？这样的人生之于她，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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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三十五章进退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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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

偌大的空间，只余个她。

刚刚，她拒绝了吉吉珠的提议，拒绝离开柴房，拒绝回到她的房间。

回到那个他曾经与她短暂相处的地方？

或许短暂，却难以忘怀。

那里曾经有他温柔的目光醇厚的声音魅惑的笑

如今，那些举止之于她，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莫非就是为了要等到今天，要她尝到最致命的痛楚？

不可以再想下去。她胡乱地摇着头，心抽痛得更厉害。

泪水又次潸然而下。

抬起头来，朦胧的泪眼望向窗外，想起慈爱的父亲，疼爱她的哥哥们。

“对不起，我很想坚强，但现在，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控制不住内心那深切的凄凉和痛楚，她喃喃地说着，颗心昏昏沉沉，迷迷惘惘

——

乐乐与吉朗同回到了书房，吉朗将房间中的正座让给了乐乐，让小姑娘可以坐得舒舒服服的。由于他的缘故，让皇帝赐婚的妻子不开心，让生珍视的好友不开心，而他更加无法开心。这是否都是他的错？

而心中始终惦念的那个小姑娘，她又过得怎样？“乌恩其她好吗？”

乐乐的眼珠飞到最刁钻的角度，翻了圈白眼，撇嘴说道：“她好不好你还顾得上关心吗？”

“我怎能不关心？可是我又能怎样关心？”

吉朗的控诉，让乐乐声叹息1假如真的不再为情所累，不再惦念与乌恩其的过去，吉朗又何苦为难他自己，不能向苏雨涟敞开心扉呢？

她点点头：“乌恩其很好。那个叫苏长临的家伙，对她还不错。”

“怎么个不错？”

吉朗的追问让小丫头又来了意见：“我看比你强。人家最起码还知道顾念乌恩其年纪还小，答应会等她长大，再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你看看，人家多有心。哪像某些人”

她不再说下去。还用她多说？谁是君子，谁是小人，得了便宜还假装卖乖，没有人是傻子。

双拳紧握，手指深深嵌入掌心之中，掌中甚至出现了血痕。然而吉朗浑然不觉痛楚，乐乐的话，几乎要把他逼疯。

他的表现让乐乐翻翻白眼，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我不对，我不对行了吧？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这切根本不能怪你的。那个苏雨涟，乌恩其跟我说起过她。性格啊，人品啊，都还算对付，说得过去。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呢，就别再端着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吉朗长叹声，只有在乐乐面前，他才能说出他的切想法，小姑娘是他唯可以倾诉的对象：“我不知道怎样接受她。也许开始，我的选择就是错的。我害了她，也并未解脱我自己，只是将自己陷得更深，跌得更痛。”

听了他的话，乐乐也跟着他犯愁：“那怎么办呢？已经这样了，乌恩其也没办法回到你身边；苏雨涟呢，你想送也送不回去。我看啊，你们就各过各的日子吧！”

吉朗的回答，唯有摇头，说来容易，可是：“乐乐，我真的做不到。我看到她，就会想到乌恩其，就会越发无法忘记我们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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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三十六章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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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着啊？你还想怪我是怎么的？当初，可是我，把你和那小丫头凑成对的。”乐乐耍怪地伸出头去：“好吧好吧，让你惩罚我好了，打吧打吧！”

虽然心情仍旧沉重，但乐乐耍宝的模样，还是成功将吉朗逗笑。

两人相视而笑。

吉朗请求她：“乐乐，跟我说说你去苏府的经历好不好？我想多听听乌恩其的事情。汉人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你也给我讲讲。”

他的问题，让乐乐顿时来了兴致：“我跟你说，这个苏家啊，这户汉人的家庭，跟我们的时代就真有些相像了。十八岁之前，那是未成年啊，怎么可以随便被‘啪啪’？那是犯法的，你知道吧，‘未成年人保护法’还有‘嫖宿女罪’，哦当然，这些法律在我的那个时代呢，有的被废除了，有的被升级了，也都大变了样了，只是我的程序有问题，所以还知道这些而已”

吉朗听得愣愣的。他想不明白，所有的词句，明明都可以确定是假罚十的汉字儿，但被乐乐放到了起，为什么就句也听不懂呢？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无比地急促，紧接着门被撞开：“将军，小郡主，夫人她，自杀了！”

——

他默默地看着她，目光深沉，冷峻和严酷早已挥发殆尽，全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深刻的五官上全是焦急的痕迹。

苏雨涟的只小手被另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娇躯也依偎在她渴望的怀抱之中。头无力地倚靠在他胸前，困难地吐出微弱的呼吸，断续的力道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他的身躯暖暖烫烫的，有力地温暖着怀中那瘦弱的身躯。

他的心，很痛。痛得连眼神都是苦的1

于是他听到了他正注视着的女孩儿用清脆的声音告诉他：“还等什么，抱人家回房啊！都心疼得五迷三道了，还看我干什么。”

——

回到房间里，卧室内的温度是暖暖的，光线柔柔的，轻轻环绕着床上的女孩。被发现得很及时，她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刚刚请来了军医为她看诊，服下医生带来的药丸之后，她沉沉睡去。

吉朗静默地站在床前，静静地矗立下动，低头望着她。话却是对旁的小丫鬟说的：“吉吉珠，谢谢你。”

吉吉珠收敛关切的表情，看向他：“将军，您谢我什么？”

吉朗微笑致意：“多亏了你，要不然，她就危险了。”

吉吉珠俏皮地摇摇头：“这您可不能谢我。是小郡主吩咐我的，要谢，您该谢小郡主去。”

“乐乐？”吉朗惊讶。

吉吉珠点点头：“小郡主离开的时候，把我叫过去，嘱咐我看护好夫人。她说夫人要不了时半刻的，可能会寻死觅活，要我盯紧了。”

吉朗抿唇微笑。这个小丫头，刀子嘴豆腐心的，而且还冰雪聪明，没有她看不明白的事情。

“看护好夫人。”

吉吉珠连忙点头答应：“是，将军放心。”

——

“乐乐！”

乐乐不肯回头。吉朗便继续喊。

“乐乐！”

“喊什么喊，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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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三十七章字字珠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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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吉朗什么也说不出来。

“吉朗，我不知道乌恩其会不会幸福，但最起码现在，她的丈夫，那个苏长临，对她还不错。他竟然没有欺负她，而是像兄长样照顾她，将她安置得舒舒服服的。那家子人，我也说不出好坏，毕竟不了解，不过，我去了次，他们也战战兢兢的，不敢造次，看上去也都还过得去。更何况苏长临有意维护，我想乌恩其的日子，会比较好过。至于你，”

她目视吉朗，声叹息：“我这人，没什么眼力价，都能看得出来，你对那个女人，绝非无情。更何况她呢，你对人家动了手又动了脚，能做的你都做遍了，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你用了心用了情了，你自然就在她那里落了把柄。该看到的，我都看得真真的了。吉朗，还是不要为难你自己了，即便你忘不了乌恩其，你的生活，还要继续。”

番话，字字珠玑，听起来像个小大人儿，小姑娘经历风雨之后获得的成长可见斑，不过接下来她就又回到了过去：“她也还算不错啦，人长得漂亮，又受过良好的教育，配你，也算是绰绰有余。”

面对吉朗的两难境地，乐乐能做的，也只能是指出他的真心意。劝他不要难为自己，即便忘不了乌恩其，生活还是要继续。

至于应该怎么做，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抉择。

床上的女子，仍在昏睡中。梦里，也许不会有风吹雨打，还可以用心编织美丽。

此刻，没有人知道，面无表情的他，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那久未消散过的感伤。

她的勇敢她的美丽她的柔弱她的痛苦，次次在他眼前浮现。

她没有错，他不应该，把他和乌恩其的痛苦，加诸在她的身上。

他错了，错得很彻底1

他不知道，对于她，他给予的是怎样的份情意，但最起码，他不是不在乎。

时间久了，总是会有些微妙的感觉，存在于他们中间吧？

可是，他能做什么？他可以为她的未来，付出些什么？

不管他做什么，他都愧对乌恩其，愧对女孩儿曾经为他付出过的纯美爱情。

他什么也不能做。

明日大早，他将请命出征。

——

“我要娶的人，是乌云。”

敦斡齐刚刚听闻儿子的请求，正要喜上眉梢，但巴图紧接着说出来的这个女子的名字，却让他觉得分外陌生。

他皱着眉头，捻着胡须，细细思忖：“乌云？是哪位大员家的姑娘，我怎么没有印象？”

巴图提示父亲大人，不想让他因此费神，因为从父亲思考的方向，他是永远也想不出来的。“她是乐乐的侍女。”

敦斡齐扭身注视着儿子，表情震惊：“什么？你是说你要娶小郡主的‘侍女’？”

巴图毅然点头。

敦斡齐追问道：“孩子，你疯了？”

巴图摇摇头：“阿布，我没有疯。”

他的父亲不信：“你没疯？那么你想告诉我，这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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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三十八章心事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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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为什么？什么理由？”敦斡齐的表现还算正常，他想知道儿子这样做的真实想法。

有理由，但这个理由，永远说不出口。只可意会，不可对人言。巴图温和地凝视着父亲，含蓄地解释着。

“阿布，我做事，永远都有规划的，我有我的用意。请您相信我。”

“你这孩子，凡事用心，有规划，按理说，我是应该放心。可是，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竟然要娶个侍女。”

敦斡齐对自己的儿子甚是器重，虽然不解，他终究还是愿意相信儿子所为必有道理，还是愿意让步：“如若是做侧室，倒也说得过去。”

“但凭阿布做主。”

侧室，抑或正室，有区别吗？反正，他想得的，永远都得不到。反正，除了乌云，他不会再接纳任何个女人，无论正室侧室。

——

“敦斡齐，你没事找我做什么？”

乐乐回到家，就看到了两位不速之客，已经等候多时。

敦斡齐连忙施礼问安：“启禀小郡主，臣找您，可不是没事，而是有要事。”

“钥匙？金的还是银的？”

敦斡齐听得愣愣的，旁的巴图和乌云，都忍不住想要笑，却只能装作本正经。

“小郡主，您别跟臣开玩笑了，臣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此事与犬子和您的侍女乌云有关。”

此话出，在场的两个小姑娘起长了眼睛1两人面面相觑，时摸不着头脑。

乐乐顿时来了兴趣：“快说快说，你有什么想法？”

敦斡齐恭敬有加，笑容可掬：“巴图已至婚配年龄，他有意迎娶您的侍女乌云，请您做媒，所以臣斗胆亲自向您请求。”

乐乐将小嘴儿揪揪着，副萌萌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走过去，看了看巴图，又看了看乌云。

巴图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乌云则脸震惊的表情，显然，她没有得到事先的沟通。

走了圈，乐乐表示心中有数，她又走回到敦斡齐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看起来很有家长的风度：“既然是巴图想要娶乌云，那么实际上这事儿跟你也没半毛钱关系。你知道吧，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都是狗屁不通的道理。别人我管不了，但乌云不是别人。所以呢，她要是愿意嫁给巴图，巴图也愿意娶她，我就举双手支持赞成。如果呢，她要是不愿意嫁给巴图，那你别说金钥匙，你就算抬来八座金山，我也不会把乌云嫁给你的儿子。你的明白？”

“呃”敦斡齐张着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反正乐乐也没打算让他再说什么，她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现在呢，你，给我打道回府，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至于巴图呢，你和乌云找个地方，你们两个好好沟通下。稍后，乌云告诉我的答案是什么，我就接受什么。”

敦斡齐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连连点头。按理说，他身为岱钦最信任的部下，幕府参军，他的儿子巴图亦是科尔沁后起之秀当中的佼佼者，前途无量。他看中个侍女做侧室，对于这个身份普通的侍女来说，这显然是种荣耀，岂有不应之理？如果不是因为乌云侍奉的主子是她，他也根本用不着走这么遭。

可是，按理？他早该想到，小郡主是不会按常理出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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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三十九章隐秘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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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那条明快的小溪，潺潺流淌，四周绽放着融融的春意。见证了乌恩其与吉朗的悲欢离合，人们的心境多移，世事多变，而它，依然如故。

“将军，我能问问你，为何要娶我？”今日的事情，实在太过令人惊异，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巴图的唇边带着最温和的浅笑。让人很容易被吸引，而忽略掉深邃的眸子里那复杂的光芒：“嫁给我不好吗？”

“当然好。”乌云的声音，几不可闻。但腮边升腾的两朵红云，是幸福的颜色。

他的嘴角轻扬，露出轻松和善的笑容，神态和煦温柔。“我会用心待你。而你，可以在每个闲暇的时候，为我讲故事吗？”

“讲故事？”乌云懵懵懂懂：“讲讲什么？”

“讲你从小到大的生活。所有的，我都爱听。”

“就只讲这个，就可以吗？”

“对，就只讲这个。”

“哦”

他恳求她，迫不及待：“现在就给我讲个，好不好？”

“哦好。”

小溪边，多了两个时常亭的身影。个伟岸，个娇小，完全不同，但看在旁人眼中，却也契合般配。

讲自己的故事，这有何难？于是，乌云信手拈来

“每天早上起床，我的第个工作，就是要喊小郡主起床。可是，即便等到日上三竿，我呼喊了百遍，她也还是照睡不误。有次我急了，就对她说：乐乐，你给我起来了！你听听那公鸡都叫了三十几遍了，您赶快起床呀！你猜乐乐说什么？”

巴图摇头，他猜不到1她的心思，他永远都猜不到。

乌云抿着嘴笑：“乐乐说，公鸡叫不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母鸡！”

巴图愣住，片刻之后，爽朗的笑声，隆隆地在乌云的耳边回响。

“作为回报，我也给你讲个我的故事，好不好？”

“好啊好啊！”乌云拍手赞成。

“你还记得上次皇帝驾临之时举办的套马大会吗？”

乌云点头，她记得清清楚楚，套马大会上的巴图，帅极了，让她至今难忘。每个人小鬼大的女孩儿，都会在心里面藏着个心上人的最佳形象，她心里的那个他，现在就在她的面前。老天多么眷顾！

“在套马大会开始之前，乐乐叫住我，第句话就告诉我绝对不要那么卖力，否则会被当做商品卖掉，而且还要倒找买家钱才行。我听完了，刚要走，她又叫住我，第二句话她对我说：她好喜欢我。”

讲到这里，巴图汀，目光深陷于溪流尽处，不再继续。乌云等了半天，也不见下闻，她不解地仰头望向似乎陷入沉思的他：“接下来呢？”

乐乐怎么可能喜欢他呢？这又是个多大的玩笑？她还等着听接下来最好笑的段落呢！

她看到巴图也笑了，他也定觉得很好笑吧，于是乌云听他继续讲述：“接下来我问她，真的假的？她说，当然是假的，她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听清楚她的第句话。”

乌云不可置信地苦着脸看他，然后开怀大笑。

巴图跟着她笑，笑声空荡荡的，然后又兴致勃勃地说：“再讲个好不好？”

“好啊！”乌云点头，在他期盼的目光中，继续讲述她的生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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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四十章突遭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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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皇上。”

主动来到他的养心殿，又对他大礼参拜，这些做法，都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尽管如此，正在批阅奏折的岦煦，并未抬头。只平静地说了声：“免礼。”

希雅依言起身，轻移莲步，走到岦煦的近前，开门见山：“听说，苏海与苏长临父子，在早朝之时，朝堂之上当众宣读弹文，公然弹劾我科尔沁郡王，可有此事？”

岦煦点头，未有隐瞒：“确有此事。”

杏眼圆睁，希雅怒目而视：“他们有何凭据？”

岦煦依旧沉稳，眼眸中未掀起任何涟漪，看不出他的倾向性：“岱钦与木丹，素有往来。弹文上书写清楚，奏明。”

清澈的双眸里闪烁着无人可以撼动的决心，希雅抛出又个问题：“凭皇上感觉，苏海此番言论，可信度几何？”

岦煦沉思片刻：“也算得有理有据，亦确有事情尚有待查证。”

希雅甩头，傲然地扬起脸：“我却认为，他的理据不值提。”

“哦？”岦煦异常平静：“却是为何？”

亮晶晶的眼定定地凝住在岦煦沉稳的面容上，希雅字句清晰表述：“直以来，我科尔沁部落，是大勍的北部支柱，素为朝野上下所敬重。此番却突如其来这样的弹劾，令人不能不生疑惑。”

“兵不厌诈。我部与额路拓准噶尔部同宗同族，山水相依，若能长久修好，自是万民所愿。即便不能，亦不可不闻不问，冷眼旁观。更何况木丹为人狡诈，心机颇深，若无人从中斡旋，怎样虚与委蛇？就算相互之间，有所往来，却未做任何有损于大勍国运之事1相反，我科尔沁将士，为大勍尽心尽力，多次参与征讨准噶尔的战斗，付出巨大心力，有多少男儿战死沙场？多少家庭亲人离散？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他们的忠心？难道仅凭人之言，就将多年的信任和亲密付诸东流？”

“大勍历代君主，都与我科尔沁修好，授予王公贵族们各种爵位，使他们享有特权。每年还要拨出大量银两缎匹，以及俸禄等，赏赐科尔沁贵族。更不要说世代互通婚姻的办法，维系紧密关系。这些，岂能因两句小人之言，而轻易断送？”

面对希雅的长篇驳斥之言，岦煦依旧不慌不忙，保持微笑：“你不必焦虑，我心中有数。”

希雅返回行礼之地，肃立进言：“我当然相信皇上心中有数，但我却担心，有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岦煦终于表态道：“我自然相信自家人。”

希雅听言，再次大礼参拜：“如此甚好，臣妾谢过皇上。”

在她转身之后，他静静矗立，久久地凝望着女子离开的背影。

他直在观察着她。

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落在她纤细却执着的背影上，瞬也不瞬。

——

才希雅勒阁。

罕玉见到希雅归来，有些讶异地说道：“郡主，您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您会留在养心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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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四十章诡谲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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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玉见到希雅归来，有些讶异地说道：“郡主，您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您会留在养心殿的。”

希雅摇摇头：“他并没有要我留下。”

罕玉端上热茶，见希雅拒绝，便又放到了边：“依您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

希雅垂首思索：“事既已交议，即应静候皇帝裁决。由皇帝复其案情轻重，或交军机处刑部议处，或咨交督抚提讯，或派员前往审办，这些于我科尔沁均有不妥，总之会由他权衡处理。”

罕玉听得半懂不懂，但她也样担心她的家乡会在此番风波中有失：“那您看皇上的态度如何？”

希雅凝神思考：“他曾经跟我说过，大勍自建国起来以史为鉴，力主与我科尔沁结盟，这是他们的国策。我科尔沁，于他大勍有重要利用价值，所以，我相信此次皇上只是小有疑心。”

看来看去，她必须承认，她没看懂岦煦脸上的意思。但鉴于他对她的感情，她相信岦煦，不会轻易相信谗言。那个可恶的重臣苏海，小人之心，当心害人终害己。

罕玉似懂非懂的，只好问道：“这是皇上跟您说的？”

希雅摇摇头。罕玉明白了，她说的是另个“他”。

尽管郡主认为只是“小有疑心”，罕玉却依旧难以放心：“会不会有问题？”

希雅摇摇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件事情，给他提了个醒儿，日后‘他’做事，便须更加小心。”

罕玉点头，欣慰地说道：“幸好有您在，将军多份力量。”

希雅唯有摇头，心头的不安犹在：“我知道，我的力量微不足道1而且这次，还可能有掩耳盗铃之嫌。如若他在，定不会准我前去的。但是，如果不去说，不去试探，我又如何能够放心。”

说到这里，她轻叹声：“尽我之力吧！我于他，也就是这样的意义了。”

多希望，还能为他做些其他的。但是，自从入了宫，就再也不能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拼尽全力，让他和他钟爱的科尔沁草原，不受到点点的伤害。

这次的事件中，岦煦的表现，看似平常，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她却感受到了从岦煦亲征准噶尔木丹离奇身死之时，就开始弥漫在周遭的风起云涌的气氛。伴君如伴虎，场信任与疑惑打造的诡谲风波，不可避免。

——

“臣参见皇上。”苏海独自来到养心殿，觐见皇帝。

岦煦微笑点头：“爱卿平身，赐座。”

“谢皇上。”

岦煦稳稳端坐，亲切地目视苏海的举动：“爱卿前来觐见，所为何事？”

苏壶稳之后，再度抱拳拱手：“今日臣略有闲暇，想起前几日与皇上偶然谈论历史，意犹未尽。所以，斗胆觐见。”

岦煦和煦微笑。苏海唯次提及历史，是在当日面参科尔沁郡王之时，奏折中以历史事件作比，敦促天子提防科尔沁部落的强势崛起。

“好啊！久闻爱卿是位博学之人，历史风俗天文历法无不精。愿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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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四十二章波谲云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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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海沉稳开言：“不知皇上可否了解先奉的历史？”

“哦，不知爱卿想到先奉的哪位先人？”

苏海的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奉壤公。”

岦煦略思忖，继续问道：“对于此人，爱卿有何见地？”

苏海不慌不忙，声音苍浑有力：“壤公为先奉的开国功勋。他带领亲人多年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在次次战争中，悄然成长，成为只蛰伏西锥蓄势已久的猛虎。随着羽翼丰满，便不甘人下。”

岦煦点头认可他的评价，又问道：“壤公的个性如何？”

苏海轻捋胡须，眼睛微眯：“此人波谲云诡，神秘莫测，不宜为人所看透，但世人皆知，其不可小视。”

他的评价，再次得到了岦煦的认可：“奉人是个菱角分明的族群，野心，坚韧，是他们的群体性格。”

苏海点头：“圣上所言极是。奉人方面谨小慎微，方面又试探着突破礼制的约束，最终流露出了称霸天下的雄心。”

见岦煦面无表情，并不言语，苏海又继续说道：“奉人，不过是个昔日的牧马部族，经过了几代人的努力，却最终成长为不可小视的力量。”

岦煦点头，继续说道：“韬光养晦，等待机会来临，雄心壮志的奉壤公，不可谓不伟大。”

两人你言，我二语，看似说的都是先人前辈之事，实则个中含义，句句切合现今情势。苏海意有所指，他亦看得出来，皇帝认可他的看法。

于是他再度斗胆进言：“皇上，先奉从个部族，最终成长为个帝国。而先前给予其优厚封赏的大用国，却日渐没落，从王道微缺，到王道衰微，天灾助恶人祸，最终灭亡1”

岦煦又次点头认可：“那是个牙爪峥嵘的时代。”

苏海几番言谈，都得到皇帝正面回应，立时精神振奋，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再次双膝跪倒：“所以臣以为，如果个部落，逐渐发展壮大，已是神完气足，那么就不可不防。”

岦煦保持平静，脸色未有任何变化：“依卿家之见，如何防御呢？”

苏海恭敬低头作答：“百川汇海，有因才会有果。若失前提，没了诱因，自然无果而终。”

意料之内的，岦煦再度认可他的话：“言之有理。”

苏海容光焕发，声音雄浑有力：“皇上，是否准许臣采取必要行动？”

岦煦思绪良久，最终略略摇头：“先人有云，谋利而得害，犹弗察也？月攘鸡，亦非君子之道。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爱卿，不如我们就按兵不动，静待来年？”

听了这句话，苏海心中顿觉泄气。皇帝是在以先人之语喻之，意思是：有些人，既然已经知道犯错，并且也应该明白如若再错上加错，只能导致最终失败的结果。那么他就只有个办法，那就是：改过。如若有心改过，就应该从现在就开始改变。而他，要给这个人，这次机会。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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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四十三章情逢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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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回廊下，宽敞的石子路上，两人不期而遇。

乌恩其静静地站着，面带怡人的笑容，等着久未谋面的女子先行向她施礼问安。已近两载的他乡光阴，让迷糊的她读懂了很多汉人的规矩，苏雨涟虽年长她四岁有余，但长幼有序，按照礼节，她应该先向长嫂见礼。

可是等了半天，苏雨涟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神情中带着江山易改迷糊难移的她依旧无法读懂的含义，什么也不说。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听到苏雨涟轻叹声：“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可是我又知道，回到家里来，终究会见到你的。”她有太多的怨，她有太多的不如意，都是眼前的这个女子造成的。而她甚至年纪还那么轻，年多不见，依然稚嫩不改，面对这样个只能称为小女孩儿的女子，她发不出脾气，但又心有不甘。

“怎么了？”乌恩其关心地问道。虽然两人只在苏雨涟出嫁之前打过几天的交道，但相处非常愉快，为何如今她要这样说话？

怨怼的目光，定定地凝住她的眼：“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乌恩其懵懂地摇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吉朗在我们新婚不久，就主动请求戍守边关，至今未归。而我，”虽然仍旧心痛，但感谢时间，让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曾经怀孕，却在不足三月的时候，小产。”

瞪大双惊讶的眼，乌恩其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让她惊讶的并非吉朗的离开，而是苏雨涟腹中的宝宝未能薄：“怎么会这样的？”

眼圈红红的，在这个家里，她是备受宠爱的个，却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心里话，她无法对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们说，甚至无法同那四个继母去说，因为她不想让家人不开心，她只能强颜欢笑。但对于乌恩其，她却不需要隐瞒。她的苦，需要对人诉说；她的怨，也只能对着她发泄：“我想是心境的原因吧！我走不出心里的阴霾，就连我腹中的孩儿也可以感受到，母亲尚且恹恹，他怎能健康长成？”

嘴唇抿成个伤心的弧形，乌恩其同情地望着眼前的女子1

“怀孕了是喜事，你就该打点心情，好好养育腹中的宝宝，为什么你却这般不开心呢？”这个女孩儿，怎么和她出嫁之时，判若两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呢？

哼！苏雨涟嗤笑声，看向她的目光瞬不瞬，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恨：“在知道了我的良人，竟然有段他不愿忘怀的过去，而这个女子，直到现在还横亘在我们中间，你要我如何开心？”

听了这句话，乌恩其的脸色片红润，连耳根都红了。曾经以为，这个秘密只会放在她的心里，放在独属于吉朗的那片角落中，跟随她辈子。不会为外人所知，只留她独自缅怀伤悲。却没有想到，纸包不住火，她与吉朗的故事，还是让他的妻子知晓了。由于自己的缘故，给别人带来麻烦，甚至是心痛，这样的感觉让她更加难过和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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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四十四章以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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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自己的缘故，给别人带来麻烦，甚至是心痛，这样的感觉让乌恩其更觉难过和窘迫。

但她很快恢复了原状，眼神依旧清澈闪亮，纯挚无所隐藏：“你的二哥，也曾经有那么段过去，对吧？”

苏雨涟闻听此言，吃了惊，她怀疑地审视着眼前的乌恩其，不发言。

“宫里的兰嫔娘娘，曾经是他的红颜知己，对吧？”

苏雨涟咄咄逼人，当即质问道：“你是怎么打听出来的？”

乌恩其柔柔地笑，可能是她的脾气太好，所以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尽显强势，但她对此习以为常：“我没有经过任何打听。因为我很笨，别人吩咐我做的事情，我尚且没有信心定可以完成好，就更加不懂得有意打听什么事情了。”

苏雨涟不信。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然可以令她夫君念念不忘，还被委以大任，嫁给皇帝最为器重的臣子，她是怎么做到的？靠傻气？靠单纯？靠年幼无知？这些都不过是她以此示人的表象吧？“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乌恩其实言相告：“是你二哥告诉我的。”

点了点头，苏雨涟幸灾乐祸地哼了声，同病相怜的感觉让她的心情好受了些：“你听了之后，定很气吧？”

乌恩其摇摇头：“我听了之后，觉得很感动。”

苏雨涟冷冷地睨她眼，完全不相信：“有什么感动的？”

相对于她的冷言冷语，乌恩其则自始至终在微笑：“对于你二哥来说，这是段人生的阅历；对于我来说，我听到的，是段人间真情。为什么不感动？”

她的平和无法打动站在对面的女子，她心里的想法与她天差地别：“相爱之人，终究以分手告终，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何谈感动？难道不应该忘记过去，从头开始？”

“既然今生要在起，就应该相互体谅，他能够包容你，你也需要包容他1他的过去，无可改变，你也无能为力，那么就应该，包容他，包容他的切。”

乌恩其的圣人情怀让苏雨涟皱起细致的眉，她不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可以做到这样的大度。

“你的意思是：即便他现在依旧无法忘怀，我还要包容？”

她听着气死了。是不是有天你们两个旧情复燃双双私奔，到时候也要我包容？

乌恩其不知道她心里的话，她只是忠实着自己的内心，说出她的感悟：“他的过去，无可改变，却也不可发展；但他的现在，只有你的存在。重视他，你就要用心。”

“你的二哥，他肯把他这段不能忘怀的过去告诉我，他的坦白，又何尝不是为了我呢？他肯这样为我付出，我怎能不感动。至于吉朗的过去你是怎样知道的，我并不知晓。但你能够怀孕，证明你们曾经有过美好的时光；而你的话里话外表现出对他的在意，也证明了你们之间，存在真实的感情。现在的我，是你二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而现在的你，也是吉朗的唯。不可改变。你要做的，就是经营你们的生活，过好你们的日子。过去的，时间终究会让它过去，你何须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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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四十五章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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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年纪还小，她自己的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的。她原本没有任何信心，能够说服对面这个趾高气扬自信满满的大女子。她只是摆开事实，说出她们现在的真实处境，希望可以帮助钻到了牛角尖中的小姑子。可能是她要得比别人少吧？所以，她很容易满足，不会强求任何人，将她视为他的唯。

“乌恩其，谢谢你。”

苏雨涟发自内心地向她道谢。也许是她的话，真的听进了她的心里；也许是理解的方向的问题，她将她的这位二嫂的言语，当成了种许诺。反正不管怎么说，她必须承认，她被说服了。也许乌恩其是对的，假如她不这样咄咄逼人，强迫吉朗忘记过去的切；不这样不依不饶，希望她的丈夫婚前如同张白纸。也许，她的日子，真的会过得开心些。那样的话，吉朗也不需要远走边关，留给她个煎熬的目光和苦涩的背影。也许再次回到科尔沁之后，她会尝试着，去改变。

“不客气，我能帮到你，也证明了与你分别这年多来，我增长的不仅是年纪，我也很开心。”小姑娘甜甜地笑。

两人相视而笑，前嫌尽释。乌恩其又问道：“你正要去做什么？”

“哦，”被她问，苏雨涟方想起她的目的地：“我没什么事情，正要父亲和二哥，他们两个在书房。乌恩其哦，不，我还是叫你二嫂吧，你跟我起去吧！”

“好啊！”

——

“怀额国那边，是否已准备妥当？”

苏海老成持重，端坐书房正中，端起茶杯啜饮。口中说出的要事，却仿似在议论家常。

苏长临旁恭敬站立。即便居家，长者在前，汉人尊老的传统不能丢。

“切皆以办妥1”

苏海满意点头：“很好。”

苏长临却有些忧心：“这次与怀额国的谈判，方运筹帷幄，方无所知，如若起了冲突，科尔沁郡王恐怕凶多吉少。”

苏海板起脸来看着儿子，十分不满意他具有同情的倾向性的用词。

“秋节既立，鸷鸟将用，且复重申，以观后效。年前，他们本就该付出代价。只有皇上才有这样的耐性。”

苏长临收敛眼中的焦虑，恭敬低首：“父亲所言极是。”

——

“他们在说什么？”

书房窗下，挤着两个小脑袋。两人正要进入房门之时，却听到了书房内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