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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阅读

作品:过去的事|作者:夜深人静之|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3:35:20|下载:过去的事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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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来了,春天温暖明媚,有时也刮大风,漫天沙尘,天黄了,太阳可怜见儿的贴在那儿,蓝汪汪的一小片。沙尘从窗子的缝隙挤进来,窗台上,炕上落了一层,擦也擦不过来。天比平时黑得早,没到黑时就黑了,夜里的风显得更大,用着力,叫着劲儿,好像要把整个世界刮走,让人心里有些怕。早上风停时,世界蒙上了一层黄不叽的色调,连垄沟都被移动的浮土给填平了。就在这样的大风停后的一个下午,儿子寿文来告诉她,对方已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同意给付五万五千元的赔偿。原来代理市长赵四庆在大风扬尘的日子有了半日空闲,在用喷壶给花浇水时,忽然想起哥哥托的事。陈贵生这个人他还记得,在生产队当社员时,他是打头的,为了让他铲地时慢一些,赵四庆还往他的垄上洒过玻璃碴子,让他过一回就磨一下锄头。他经常把这件事当笑话对同事和属下讲,说农民如何狡猾,心眼儿多,脑子活,并以自己在农村当过两年社员为荣,说自己当了教师之后,身体是不那样累了,有趣儿时也少了很多。赵四庆没有说自己进入仕途后的感受,别人也不好问他。把花浇完,坐下来,点了一支烟,左手夹着,右手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三言两语交待了要说的事,放下电话,又接着抽自己的烟,想一些工作上的事,马上把这件事给忘了

  之十

  市里火葬场人很多,或者说等待火葬的人很多,要排号,要等待,要看脸子,要递红包。陈寿文雇的一辆拉父亲尸体的小汽车和一辆拉亲朋的中客在外面等了近两个小时,见没时候能排上,很着急,陈寿文同几个长辈商量了一下,决定转回离家二十里远的镇上。拉尸体的小汽车在前面引路,拉人的中客尾随着,在公路上疾驰,两面的树向后面倒去,刚刚长出幼苗的庄稼也跟着向后旋转,陈寿文捧着父亲放大的遗像站在小解放的高栏后面,汽车带着他穿越空气时,静止的空气便形成了假象的风,呼呼的在他耳边掠过。前面的路看不到尽头,陈寿文知道这是在给父亲送葬的路上,过了长着玉米苗的地段,两边开始是水田,而后是大片的瓜地,罩着白亮亮的塑料薄膜,而后还是玉米田,又是瓜地,又是已经放叶的果树林,又是拥拥挤挤的大棚蔬菜区,又是玉米田,一辆牛车拉着大桶,三四个人在地里缺苗的地方刨坑做水补种玉米,在灵车走过时,向这边望了一下,又低头干活。这是在奔赴死亡的路上,每个人在失去灵魂和生命后,又将在那里失去肉体,变成一撮轻如棉絮的骨灰。陈寿文在瞬间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彻悟了,看清了。

  车子从东边拐入镇子,穿过嘈杂拥挤的大街,两旁的楼群陡如峭壁,人流走动,车来车往,店铺里人进人出,工地上机器轰鸣,人们忙忙碌碌。一对青年男女在马路上边上搂抱亲吻,旁若无人,一辆摩托和一辆自行车在十字路口相互躲闪,又一起倒地,然后站起来,吵,动手,刚才还漠不相关,表情冷漠的人们一下子被惊醒,向出事地点围聚。一个满脸血污的人冲出人群,疯了似地跑,另一个人手拿扳手在后面追。满脸血污的人跑到肉案前,拿起一把刀,后面追的人又转身往回跑,人群纷纷闪躲。继续前行,人不那么多了,一个老太太在道旁摆了一个旧货摊,破铜烂铁,旧书旧报,旧桌椅,旧沙发,什么都有。老太太仰着头,悲天悯人的看着行人。离老太太不远,一伙人在打扑克,周围聚了一圈人。再往前行,人更少了。

  出了镇子,上了沙石到,进了一个屯子,几个妇女在道旁闲聊,见车过来,往道旁靠了靠,两个相互追打的孩子停下来,站在道旁往车上看,然后,欢蹦乱跳的喊着:“死人,死人。花圈,花圈。”陈寿文明白了,除了这两个孩子,其实每个人都在努力忘记死亡。刚才那几个妇女用的是闲聊,店铺前玩扑克的人用的是娱乐,两个打架动刀子的人用的是仇恨和怒火,而那对在大街上搂抱亲吻的年轻人用的是爱情,进镇前看到的那几个种瞎了地,做水补种的农民,则用的是艰辛和秋后获得好收成的微末希望。那么自己哪?自己仿佛是在平淡地等待死亡,考上大学却回到乡下,在父母同意自己不怎么同意的情形下,同现在的妻子结了婚。而后有了女儿,一天天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不去思想死亡。直到有一天,父亲死了,他这才发现,原来死就躲在他的身边,躲在他日常生活看不到的地方。有时,它很耐心,直等到人身心衰竭的最后时刻,才在生活中显形,有时,它又很急躁,没等人做丝毫准备,就把他在生活中掳走。第二华人站

  之十一

  前面已经没有了屯子,开始上一个缓坡,拐了一个弯后,又开始下坡。之后,爬上了一座坡度不大的土山,火葬场就在眼前了。车开进大门,火葬场的院里很洁净,宽敞,贴着凸面白瓷的房子也很漂亮,倒像一个疗养院。车在院内停下来,陈寿文打听了一下,让车开到一溜坐北朝南的房子前,车上的人下来,男人们开始往下卸花圈,成捆的烧纸,纸糊的电视,金元宝等一些纸制品。最后,把尸体从铁柜抬中取出,放在一辆带轮的板床上,推进屋子。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说:“亲属看最后一眼吧。”陈贵生身着一身崭新的黑色寿衣,僵硬直挺的躺在那里,脸色青紫,额头和脸上有几处擦伤,血迹擦净后,好像结了疤。随来的女人低声哭泣起来,寿文寿武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个长辈走出来,对大家说:“就这样吧,大家哭哭就算了,别耽误事儿,后面还有别人等着哪。”转身告诉工作人员往里推,哭声陡然响亮起来。长辈只让寿文寿武兄弟跟进去,吩咐其他人到外面烧纸。陈寿文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送进炉里,心如刀割,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反而一滴泪也落不下了。弟弟寿武倒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寿文扶着弟弟的肩头往外走,安慰说:“别这么难过了,人总归是要死的,去给爸到外面烧一点纸吧。”工作人员在后面叮嘱:“烧完纸到后面取骨灰。”

  出了屋,拐上东面一个被削平的土丘,一溜标着十二属相的类似澡堂的填纸口,就在眼前了。这里除了陈寿文一家,还有另外一伙人,也在这烧纸。火焰升腾,蓝烟飘起。人们已经不哭了,有的蹲在地上烧纸,有的站在一边沉默不语,有的走开,到处看着,指指点点说着话。

  烧完纸,往土丘下走时,陈寿文发现南坡下有一片墓地,碑林整齐排列,走下去看了看,并没全葬着人,不少墓还空着,上首最大的十个墓穴只有两个有了主人。整个墓园只有这十个墓穴是黑色大理石砌就,其它的都是汉白玉凿成,比大理石的要小得多,倚势而建,十块大理石墓碑在最上首,地势最高,下面依次排下去。陈寿文发现十个大理石墓标价是十万元,排在第二位的也要四万元。想着该去收骨灰了,他没有再耽搁,离开了。

  领骨灰的地方就在后面,已经有人在这儿了,正在桌上拣着骨块骨渣,装在一个红布袋里。骨灰太多,盒子太小,装不下,又拿出一些,倒在桌上,砸了砸,用筛子过了一下。一个四十多岁的乡下妇女哭着,谁也劝不住。旁边有人问咋死的,有人告诉说,两口子打架,男人便上了吊。陈贵生的骨灰出来时,有几个妇女躲在后面不敢看,害怕的样子。陈寿文上前就要拣,有人拽他,说:“还热着哪,等凉凉再拣。”陈寿文用钩子拨弄着灰白色的骨块,有的还能辨认出是人体的那块骨头。此时,他一点儿也不悲痛,他觉不出这些骨头与他的父亲有任何联系。不过就是骨块骨渣而已。由于事先陈寿文已请人按大棺材的比例,做了一口小棺材,比骨灰盒大得多,所以,一点骨灰都没剩下,这让陈寿文心里略感安慰。

  天不冷不热,太阳在那儿没人注意,每个人的心里都被什么东西拴在那儿,不能不想点什么,又什么都没想。有点不舒服,有点难过,又有点悲哀,但又不完全是为死者。一行人脚步杂沓的往前院走,雪心拽了一下陈寿文,他放慢脚步,落在后面。雪心小声说:“刚才交钱的时候,都是咱们花的,寿武媳妇一分也没掏,还大学生哪,啥事也不懂,等完了事儿,我得说说,到时候你别拦我。” 陈寿文沉了一下,说:“别跟她计较了,老人就死这一次,咱们花就咱们花吧。” 担心这两句话不够分量,又加上两句:“你要想让我着急上火,你就说,我也不拦你。”雪心快走了两步,撵上了陈寿文,嘟囔着说:“那你可得记着,我是为了你才不跟她计较的。”陈寿文说:“我知道。” 紧走几步,撵上了前面的人。

  车按原路返回,车上只剩下了那只铁皮柜,小棺材和几捆烧纸,还有两对花圈。来时,铁皮柜是满的,现在空了,小棺材是空的,现在满了。太阳灿灿的照着,和熙温暖,两边的绿树散射着生命的活力。下了公路,车辆一直向南,过了一座水泥桥,向西走,拐入屯子,穿越而过。向北拐,走在两地夹挤的土道上,道很窄,两边趟地时,又向前撵垄,弄得车颠颠簸簸,摇摇晃晃,开得很慢。绕绕拐拐,走了十几分钟的路程,在尽头停下来。女人们留在车上,男人都下了车。这里有一条几十米宽的河套斜切而过,河套两帮植着碗口粗的杨树,沟里流淌着六七米宽的水流,不急,缓缓的,稍远一点,便看不出流动。人们跟在阴阳先生身后,顺着河套走,大约走了一里多的样子,停下来。虽然之前已停了好几次,但这次阴阳先生观察得更仔细,停留的时间更长,瘦长的马脸透着深奥莫测的神情。这儿走走,那儿看看,下到沟底又上来,又向远处望,反复揣度,思索,选择,最后,站在了一个地方,说:“就这里了。”从随身的黑皮包里拿出罗盘,放在地上比弄着。几个村里找来的年轻人已拿好锹,只等先生定好方向,位置,好开挖。可先生办事认真,一丝不苟,一时半会弄不完,大伙便在一旁闲聊,预测着今年的年成和雨水的大小。先生终于确定了位置,让陈寿文挖了第一锹土,几个年轻人挖了起来,刚挖了几锹,被陈寿文的丈人拦住了,说:“先别挖。”拉了先生一把,说:“先生你看,这地方是一个水道。” 众人一看,离定好的墓址六七米远的地方果然有一个被水冲出的豁口。刚才大伙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先生身上,并没仔细观看周围的地势。旁边的人也跟着说:“这地方水越冲越大,将来不得把坟冲了哇。”先生说:“这地方可是一等风水,背靠青山,脚踏绿水,视野开阔,再难找这样的地方了。”众人坚持说:“还是不行,有这顺水道就不行。”先生又接着往下找,众人跟着,又走了近半里地,又往回返,又返回去。返来复去,先生身边只剩下了陈寿文哥俩,和两个主点事儿的人。其他人都走累了,失去了耐性和好奇心,有的坐在地上等着,有的下到沟地看水,有的在一边偷偷议论,不时往先生那边看一眼,显然对那个神神道道的先生失去了信任。先生开始着急,选了几处又否定了几处,对自己不自信,对跟在身边显然“懂一些”的人有些畏葸,他的手心和脊背开始出汗,内心满是悲凉,感叹这世道挣点钱真是不易,弄不好就声明扫地,丢人现眼,河沟里翻船。不知是走累了,走烦了,还是同情先生,两个懂一些的人在先生并不怎样仗义的选好了一个地方时,都符合说:“这地方行了。”于是,开始确定穴位,招呼坐在地上的人,下到沟地的人,拿锹,抬棺材,向这边来。挖坑,下棺,埋土,烧纸。弄一只公鸡在坟前打两下,让它叫几声。然后收拾家什往回走。上车时,照例乱一下,车又顺原路返回,人们都放松下来,时间早已过了晌午,大家都饿了,都想着家里准备得好的丰盛的饭食,但谁都没有说。

  之十二

  晚上停电,秀莲和小孙女早早就躺下了。在儿子家住时,她同小孙女在另一个屋睡,搬回家里,把小孙女也带过来了。“奶奶,我睡不着。”小孙女在被窝里伸出头,对她说。外面的月光很亮,躺在枕头上就能看到邻居家门前的那棵老榆树高大的树影,和树梢上挑着的几小片闪光的云朵。 “小小的人儿那又睡不着觉的哪。大人才会睡不着,奶奶小时候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都不知道啥叫睡不着觉。” “奶奶,你现在能睡着觉吗?” “奶奶现在有的时候能睡着觉,有的时候睡不着。” “那为啥哪?” “奶奶是大人了。” “大人咋就睡不着觉哪?” “大人要想事儿,一想事儿就睡不着了。” “那我长大了也想事儿,也睡不着吗?” “我的小孙女离长大还远哪,我的小孙女长大了也不想事儿,永远快快乐乐的。” 小姑娘不吱声了。两只小手枕在脑后,看外面的月光。“奶奶,今晚的月光真光明,真好看。”不等奶奶回答,又问:“奶奶,人死了就是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吗?” “是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到了那儿,就被留下,不回来了。” “我爷也不回来了吗?” “你爷有时候也回来,他白天不回来,他只在你晚上做梦时回来。” “那我今晚就做梦,梦见我爷。我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都有点想他了。” “那你快点睡吧。” 小孩子侧过身,让眼睛躲过月光,不一会儿就睡去了。

  外面很静,月光大片的挥洒,在屋外盛装不下,挤进屋来,铺到被子上,很亮。外屋柴堆哗啦一声,有老鼠窜过,之后便再无声息。远处传来火车驰过的声音,响着,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一只身影清晰的鸟从院子的上空掠过,而后,听到一声很怪的鸟叫。秀莲自男人去世后,曾有一段很能睡觉的精神混沌期,晚上能睡,白天也能睡。可自从男人入土后,一切安定下来,反而开始失眠,晚上很精神,白天昏昏沉沉,头顶像胶着一层硬盖,脑子里老是想一些事儿,不由自主地想,不让自己想也控制不住。刚搬回那几天,邻居来串门,说她胆子大,不知道害怕。她说有什么怕的,他活着时我都没怕过他,死了更没啥怕的。邻居脸上露出敬佩的神情,说自己就怕死人,你家那口子死的那几天,她晚上都不敢出去,上厕所都要男人陪着。现在晚上到外面不寻思还没什么,一寻思就毛毛愣愣。秀莲笑话她,说我们在一个屋子过了这么多年,我都不怕,你有啥怕的。秀莲连想到怕都没想过,她想到陈贵生时,都是他活着时的样子,她没有看到男人死时的情形,在陈贵生从出事到出葬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儿子寿文细心的没有让她看到一次。屯里谁家的大鹅突然叫起来,又马上平息了,好像一件事情发生又结束,一辆摩托从门前驰过,接着,从李老大木厂方向开过一辆装满打成捆的胶合板皮的加长货车,车声沉闷,如牛吼,巨大的身影好像一座移动的小山,驶过时,连窗子都跟着震颤。小孙女翻了个身,斜过来,小小的头触到了她的肩膀,月光更加明亮了。

  夜里,秀莲被小敏、小敏的喊声惊醒,月光还是那样明亮,让她怀疑自己是刚刚睡去。小敏、小敏的喊声一点点近了,来到门前了,秀莲去按灯的开关,灯竟亮了,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电。叫声再没响起。

  之十三

  晚上没电,看不了电视,李建平在家呆不住。骑上摩托,去了外村朋友家。临走时,玉敏问了一句:“啥时能回来?”李建平头也没回地说:“没准儿,大门先别锁。” 到了朋友那儿,朋友告诉他,村里张家有一只肥羊,弄来能美美的吃上一顿。李建平说咱们现在就去弄,今天晚上没电,都躺下早。两个人到了哪儿,没怎么费事儿就把羊牵出来了,装在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驮到摩托上,去了另外一个朋友家。走到半路,就看到屯里灯亮了,来了电,这更让人高兴了。

  到了朋友家,刚好朋友在来电时被人找去玩麻将了。他们就说在集上买了一只羊,要在这儿杀了吃。朋友的妻子也没多问,就去找男人了。不一会儿,朋友回来了,几个人二十几分钟就宰杀,剥皮,掏膛完毕。剁成块,加上辣椒、葱、姜蒜等一些佐料,煮在锅里了。朋友又去找来另外一个朋友,四个人凑成了一桌牌局,边玩边等着肉出锅。又来了几个看热闹的人,有的闻到肉香,看了一会儿,便知趣地走了。有两个人却怎么也挪不开步,直到肉出锅,撕吃了几大块才离去。四个朋友在人都走后,吃喝到半夜,都有些醉了,歪倒到炕上。说不回去了,就在这儿睡。朋友见妻子皱起眉头,就把几个人赶起来,说都回去吧,今天你们嫂子不高兴,别在这惹她。几个人笑嘻嘻的爬起来,说嫂子今天是不是事儿刚过去,心里十分想做那个,女人事儿刚走那几天都十分想这个。朋友说,别在这儿喷粪了,赶紧走,要不我不客气了。几个人才骂骂咧咧的走开。

  李建平头脑昏沉,心里清醒地骑着摩托,想着在他们走后,朋友如何摆弄女人,身体也一阵阵发烫,急切想回到家,在女人身上发泄一番。到了家,大门没有锁,还在给他留着。他推摩托进了院,叫开屋门,把摩托推进屋。下地开门的玉敏只穿了一件背心短裤,开门之后,跑跳着上了炕,钻进了被窝。李建平支好摩托,进屋着急忙慌的脱鞋,脱衣服,心急火燎的钻进了妻子的被窝,玉敏僵硬的把他推出去,说:“今天我不得劲儿,没心情。”李建平说:“你没心情,我有心情。”掀开被便压上去,玉敏反抗着说:“你这是干啥呀,我是人,我又不是牲口。”李建平的欲火由于触到女人的肉体,燃烧得更旺了。不滚不顾地往下扒玉敏的短裤,嘴里说着:“什么牲口不牲口,你是我老婆,我啥时想干就啥时干。”玉敏在他脸上抓了一把,把他抓得火烧火燎的。李建平的火一下子上来了,一连打了玉敏十几个嘴巴,把她打得有些懵了,任由李建平摆布,忙活着。完事儿后,李建平钻进自己的被窝,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月光照的窗帘朦朦胧胧,把屋子弄得很温馨的感觉,玉敏大瞪着眼睛躺着,过了不知多久,才感觉出脸和耳朵火烧火燎的疼,身上却有些凉。李建平从他身上离开时,把她的被子扯到了一边,她现在几乎是赤身裸体的躺在哪儿,背心被撩到了脖子下,短裤被扯到了小腿,下身像冰一样。她摸了一下,粘粘的液体触到了手上,让她感到羞辱和憎恶。她悄悄坐起来,整理好背心和短裤,无声无息的穿上了衣服,坐在炕角里,想一阵,哭一阵,觉得没有办法,泪水不停的下了地,打开柜门,摸黑拽出了几件应用的衣服,装在一个手提袋里。她觉出自己的可怜,泪水更汹涌的落下,但她哭不出声,屋内静悄悄的,墙角传来几声蛐蛐叫。她在地上哭了一阵,觉得好了些,便走出屋子,门一开,外面明亮广大的月光扑面而来。

  李建平在焦渴难耐中醒来,他做了好几个口渴却喝不到水的梦,现在醒了,头脑也有些昏沉。叫了好几声开灯,见没人应他,火气又上来,转身一摸,炕上无人。连忙打开灯,旁边的被凌乱的堆在炕角,没有妻子的房间让他有一种空的感觉,他猛然发现柜门开了,有几件衣物落在地上。李建平一下子大哭起来,冲东屋喊:“妈、妈,玉敏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东屋的灯亮了,妈妈跑进屋时,李建平产生了一种小时候需要妈妈保护的感觉。“怎么了?快说呀。”春玲焦急地问儿子,惊恐的表情好像要穿屋而去。“我打了她几下,过半夜我醒来她就不见了。”李建平带着哭音说。看着儿子,春玲的心里又气又疼。“你这个不争气的孩子,还不快去找,光坐着哭有什么用啊。”

  回到东屋,穿上衣服,春玲对还躺在那里,不闻不问的李文军说:“你也起来找找吧,万一她要是想不开,出点事儿,咱这家还过不过了。”李文军说:“出了事让他给人家偿命去,他就做到头了。”春玲说:“他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孩子,你能忍心不管它。”李文军在被窝里把背转到另一边说:“要管你管,他死他活跟我没关系。”春玲知道再说也没用,自己一个人来到外面,李建平已穿好了衣服,站在外屋了,显然,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母子俩先从自家的房前屋后找起,边找边低声叫着,外面亮如白昼,不大的物件都能看得很清晰,只有背阴旮旯处,藏着一团团的暗影。找遍了附近,母子俩又分开来,挨家挨户的柴垛,墙根儿,甚至厕所都找了。越找越没有信心,越找越往坏处想,春玲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她机械的绝望的几乎是哀求的叫着儿媳的名字,看见一家的灯亮了,她不敢再叫,唯恐惊动更多的人。跪下来,向着清辉漫溢,光华闪烁的无限星空,祷告着:“主啊!给我力量吧,给我承受痛苦的勇气吧!让我坦然面对一切磨难,一切打击,一切不幸吧!主啊,救救你可怜的孩子吧,她这一生都在接受惩罚,年轻时受尽了丈夫的打骂,孩子大了,又为孩子操碎了心,我罪孽深重,让我用这一生来偿还我的罪孽吧!”她感动得痛哭流涕,内心的痛苦随着泪水而舒解。她想着自己光着脚,披头散发,在长着玉米茬的地里奔跑,逃避着男人的追打;想着自己在地上翻滚,男人的皮鞭一下一下落在身上,脸上。她忽然领悟到了儿媳不过是在重复自己年轻时的命运,一个新的轮回。

  玉敏轻松自由的一个人走在路上,一点也不感到害怕,走了近三十里的路,也没觉出累,她已经没有了刚出家门时的那种痛苦茫然的感觉。那时,她觉得自己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再也无法痊愈和愈合。当男人连续击打她的耳光,强行进入她的身体时,她觉得被伤害和践踏的不仅是她的肉体,更是她的灵魂。她要离开那里,离开那个屋子,那铺炕,那个男人。六十多里的路程已经走了近一半,她觉得离小时候和姑娘时的那个家更近了,她的心早已飞回了那个熟悉的老屋,飞回到了和蔼慈祥爱她疼她的父母身旁。

  之十四

  当马晓丽不在身旁时,陈寿文便觉得她又成了江海媳妇,他只能部分拥有她。而现在她就走在他身边,傍着他的胳膊,头歪在他的肩上,像一个纯情的小姑娘,完全的倾心于他。夜晚不十分明朗,月亮只有半弯。而他们在月牙初绽的傍晚,曾相跟着向她家走,晓丽的脚步姿势轻柔优美,好像故意走给他看,每一步都向他发出诱惑的信息,这种印象深刻在陈寿文的脑子里,久久不去。

  他们走在远离村子的一条僻静的路上,像两个真正为了爱情而忘记一切的人。“说出来真有些好笑,我在没见到你的时候,就注意上你了。” “没见到怎么能注意上哪?” “我是在婚礼录像上看到的。我刚下车,别的人都向我这边看,你却在看别的地方。后来,你又在酒桌上出来了,别人给你到酒,你就那么注意的看着前面的酒杯,那样子好玩儿极了。” “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等那天我到你家看看这个录像。参加婚礼也挺不错,参加多少个婚礼就能在多少个家庭录像中出现。我记得你结婚时还举行了典礼,还是村长郑永来给你主持的,你穿一身红套装,鞋跟那么高,你本来就挺高了,还穿那么高跟的鞋。你还幸福的笑,挺心满意足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那是傻极了?” “一点都不觉得,我觉得你那时很可爱。” “那我现在就不可爱了?” “你那时可爱,现在更可爱,因为现在你在我身边。” 晓丽更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身子和他贴得更紧了,几乎把陈寿文挤到了路边。“寿文,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疯了,忘了自己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就好像十七八岁时那样,只想着爱情,想着你,想着总和你在一起。我是不是很可笑,你笑话我了,是不是?” 一种深不可支的沉重痛苦和幸福同时压向陈寿文,他的心无法承受太过强烈的爱情,太过强烈的爱情对他是一种侵犯,侵犯到他内心不愿与人分享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不属于任何人,只能属于他自己。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有些沉郁的说:“我怎么会笑话你哪,只是我无法回报你同样的爱,我内心的某个地方始终醒着,让我不能完全去爱。” 晓丽说:“我知道,只要你能爱我一点点,我就满足了。有的男人找女人只是为了那种事儿,根本没有爱,我能感觉到你是爱我的,不是为那种事儿。” 停顿了一下,觉得下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但仍鼓起勇气说了。“可是,要是没那种事儿,也好像不是真爱是的,我这么说,你别把我当成坏女人。”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她松开了抱他的手臂。陈寿文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远处村庄的灯火一盏盏的亮了,大地平铺着朦朦胧胧的清辉,春天的禾苗在悄寂中不停的生长,万物蕴藏着勃勃的生机。他们已经离开村子很远了,感到了一种爱情升华出的对日常生活的远离和空间上的远离。他们开始往回走,晓丽讲着几天前传出的李文军偷看着郑永来媳妇上厕所的事,学着学着,自己不知不觉脸红了。说还有那样的男人,竟做出这种事。说还有那样的女人,竟把这种事往出说,丑死了。又说李建平媳妇被打得半夜逃走,托人接回来,没几天又被打走了。要是我,早和他离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男人,还恋着他干啥。也不跑,就去离婚。见陈寿文没吱声,怕他多想,更亲密的靠着他,说:“江海就是不打我,你要让我和他离婚,我也会和他离。” 陈寿文岔开了话题,说:“晓丽,等那天咱们到城里转转,逛逛公园,溜溜大街,到商店买东西,到餐厅吃饭,也体验一下城里人的生活。” 晓丽担心地说:“能行吗,让别人看见。”陈寿文说:“没事儿,城里谁认识咱们。”晓丽沉了一下,说:“我看还是别去,我们还是别太招摇了。”说完,又怕扫陈寿文的兴,仰脸看了一眼寿文,补了一句:“要是你愿意去,我就去,可我先说一样,不许你为我花钱,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爱我。”

  两个人走得很慢,身体紧紧的靠着,在寂静中体验到一种甜蜜的孤独,陈寿文觉得自己在圆一个梦,一个未曾得到和实现的爱情之梦,他让自己沉浸去,不愿出来,可又时时意识到现实的存在。

  “这些天我怎么没看到你妈哪,他去哪儿了?”晓丽又换了一个话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陈寿文说:“去长春我弟弟家了,都去十来天了。晓丽说:“自从咱俩相处以来,我看见你妈都觉得亲切,好像她就是我婆婆,我就是她儿媳似的,反倒对江海他妈疏远了,好像那个婆婆是假的,不算数,你妈才是真的,多好笑啊。” 偷偷在暗中笑了。 陈寿文半开玩笑说:“那我就让她把你当成真儿媳妇。”晓丽装作厚脸皮的样子,转过脸问他:“那你哪,你当不当我是你媳妇?”反倒弄得陈寿文有点不好意思了。离村子已经不远,木厂卸树的声音听得更真切,卸完树的车一路响着,穿过屯子,声音渐渐远去了。

  离村口不远时,陈寿文站住了,自他们偷偷相恋以来,还没有过真正的肌肤之亲。因为陈寿文可笑的想让这场爱情具有一种诗意,所以,一直小心的避免着肉欲的发生。但今天他忽然想到她那里去了,他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这一时刻,他不再坚守爱情的诗意,而向肉欲投降。看着晓丽先进了村子,消失了。他才慢慢往村里走,一辆四轮车从后面赶上来,车灯雪亮,照出很远。在屯中的一个道口,陈寿文碰到了推着摩托回来的李建平。陈寿文先和他打了招呼:“去哪儿了?”李建平懒懒地回答:“去接我媳妇了,没接回来。半路摩托坏了。”陈寿文略有吃惊的问:“这几十里的路你一直推回来的?”李建平说:“费这么大劲儿也没把人接回来,我都去了四五次了,这次她是铁了心了,我跪下求她都不行。今天我去连她影都没见着,我丈人说她去城里干活了,等她回来再劝劝。”陈寿文说:“我说你也别生气,你真不该一次次打人家,你媳妇那人瞅着性格多好啊,咋能犯着你打,真是你不对。” 李建平说:“谁说我我也不生气,这阵儿要是有人打我一顿才好那。我这辈子算完了,老婆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爸说她回来劝她,都是安慰我,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离开李建平,陈寿文在道上转了转,确信没人看见,才开门进了晓丽家的院子。望一望屋子里,窗帘已放下来,什么也看不到。到了门前,轻轻拉开门,走进去,屋里没人。正疑惑间,听见走廊里有水声,晓丽在里面轻柔的叫了一声:“等一下,我马上就洗完了。”过了五六分钟时间,水声停了。又过了一会儿,听见脚步声,晓丽开门进屋来。身上只穿着一条雪白的三角短裤,和一个窄小的乳罩,一脸的羞涩,说:“你把盆里的水倒掉,也洗洗吧,锅里有水。”

  陈寿文在澡盆里洗着,尽量沉着和镇定,那种兴奋新奇和激动仿佛要破胸而出,但他仍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平静下来。延长那一时刻是有意味的,他知道,过了那一时刻,一切都将变得平淡无奇。屋外的道上有人走过,前面的院子咔嘣一声,门锁上了。晓丽轻轻走回来,开门进到屋里时,犹疑了一下,向走廊走过来,探进头,好像毫不在意地说:“我给你搓搓吧,我不看你,你别不好意思。走廊内光线昏暗,他看不大清她的表情,只平淡地说:“不用了,我马上就完了。”她冲他一笑,说:“我可没着急。”

  陈寿文走进屋子时,晓丽已经在被窝里等她了,陈寿文上炕往起掀被,想看看她。她不好意思的拽着,不让他看,拗不过他,撒了手。他发现她身上什么也没穿,光润的酮体坦陈在明亮的日光灯下,像一具商店橱窗里的塑料模特,不像真的。她羞得用双手捂住了眼睛,见陈寿文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把手移开了一点,又赶紧遮上了,嗔怪道:“还没看够哇。”陈寿文的意志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抵抗,压了上去,感觉到她的肌肤又腻又凉,柔软而富于弹性。她的手放了下来,但仍痴迷的紧闭着眼睛,随着他的一次次进入,呼吸急促起来,同时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两个人在炕上翻滚着,淋漓尽致的宣泄着激情。一支黄豆粒大的蜘蛛从棚顶顺着蛛丝溜下来,但马上又好像受了炕上两个人的惊吓,急急地爬了回去。外面一只夜鸟无声滑过,没有一丝风。

  之十五

  李建平自杀了。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他从外面回来,进屋时,衣服被门框上的一道木刺挂了一个口子。衣服倒不是什么好衣服,但李建平却从锅台上拿起一把菜刀,一下一下往门框上砍,把菜刀砍得卷了刃。李文军气得直骂。李建平就怕父亲骂,每挨一次骂都是一次精神上的凌迟,一刀一刀从皮肉开始,直割到五脏六腑。而且,每骂到最后,都是要他死。有很多回挨骂后,李建平都暗下决心,如果下次再骂他,他就死给父亲看看,让他后悔一辈子。但每一次他都没舍得死。这一次他被骂得实在受不了了,有点发蒙,就拿起水果刀,冲外面喊:“别骂了,你不就是让我死吗,我死就是了。” 李文军在外面骂:“你还有那个脸,你要有那个脸,早就不是你了,你媳妇也不能走了不回来。你有啥能耐,动不动就打人家,不打人家还未必愿意和你过哪。你媳妇算是好样的,要不就凭你这样的,人家早走了。现在人家走了好,走了人家就享福了。”春玲从东屋说:“你还骂,还不看看孩子啥样了。”李文军说:“啥样了,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和他操那份心,生那份气了。”

  春玲下地出来,趴西屋门一看,就大声叫起来:“孩子拿刀扎自个儿了。”推门,踢门,回头冲李文军喊:“你快想想办法呀,孩子拿刀把自个扎了。”李文军不再骂了,但还不服软,说声:“我不管。”转身回屋了。春玲跑到外面,打破玻璃,拔开插棍,开了窗户,跳进屋,把脸色铁青的李建平抱在怀里,叫着。李建平的上腹部扎进的水果刀只剩刀把在外面了,直戳戳的立着,显得很别扭,多余。李文军不放心,也出来趴门看,见儿子成了那样,反而冷静下来了,不慌不忙的开门出去,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了,他绝望,但不悲哀。来到外面,李文军也从窗户进了屋,没到儿子跟前,先把插着的门开了。听到动静的邻居郑永来跑过来,看到跟前的情景,也大惊失色,说还不快去找大夫。李文军一声不语的走出屋,去找村里的医生。屋里又来了几个左邻右舍的人,有人说村里的医生能干什么,还是赶快送走吧。也有人建议等医生来处理一下子再送走,现在肚子上的刀先别动。春玲一时也没了主意。村医生很快就来了,一看就说:“赶快送走,这我能处理了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春玲让李文军去找车,李文军说:“还是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他。”从春玲手里把身体软绵绵的儿子接过来,一时间,李文军觉得眼前的儿子很陌生,怎么也记不起他小时候的抱他的模样。

  春玲跌跌撞撞昏头昏脑的先到了陈寿文家,陈寿文听完情况后,马上说:“不是我不给你送,这四轮子一颠跶不把人颠完了吗。你去木厂找孙百书,李老大都行,他们的轿车又快又稳,,一会儿就能到镇上了。这种事他们再着忙也能给跑一趟。”春玲又奔向木厂,在道上,碰见从卖店回来的孙百书媳妇。她上前就求人家跑一趟,孙百书媳妇惊讶之后,说车不在家,今天孙百书出门办事去了。告诉她李老大在家,让她快去,不然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走了。

  李老大的木厂占了大约十几亩地的面积,西面一流三十多米的房子是细木工车间,北面八间正房住人和堆放成品,东面一溜棚子加工木材和扒胶合板。院里也堆得满满的,除了原木外,还堆着成垛的胶合板和码得整整齐齐的细木工板。春玲进院时,在带锯旁,几个人正往一辆车上装破好的棚楞和棚条,一个人说:“回去最少得弄个十斤重的肉食鸡,小的不要。”另一个人说:“还得弄个肘子。”旁边的胖子说:“肉食鸡肘子算什么,等我盖完了房子搬家时,弄它五十席,到时候我都给你们送请柬,你们可都得到场啊。至于花多少钱,自个照亮着,别把我吃赔了。” 这时,有三个人推着一辆装着一大摞细木工板的板车过来。春玲向其中一个人打听老板在哪儿,那个人用手一指,说:“在那儿呐。”李老大正比划着让一辆货车往里倒,道两边都是东西,车倒得很慢,李老大在车后侧手一下一下小心谨慎的往后招。春玲一下子很胆怯,眼前的与儿子生死无关的忙碌景象让她清醒,回到现实。他畏怯的走到李老大跟前,等车到了位,李老大手一按,车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