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要了一杯果汁,一瓶黑方和两扎啤酒,果汁是麦志强专为陶洁叫的。
陶洁坐在靠墙的高脚凳上,很新奇地观看者调酒师用三瓶绿茶状的饮料与一杯威士忌相兑,最后灌入方方正正的酒瓶子里。她很快就过了对烟味过敏的不适期,开始关注起这个她从未涉足过的神秘场所来。
正如麦志强所言,在什么地方就得用什么地方的规则来行事,今晚,她不就是想颠覆一下自己过去循规蹈矩的生活才来到这里吗?
盛军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轮到陶洁,她自己还没开口,麦志强已经出言阻止了,“让陶洁喝果汁吧,酒我们几个喝。”
盛军不甘心。苦口婆心对陶洁嚷:“来了酒吧不喝酒像话吗?再说了,我对袁老师的酒量绝对有信心!是不是,袁老师,好歹给个面子吧!”
陶洁也非扭捏之人,见盛军恳劝,兼之对调剂的酒充满好奇,遂点头应允下来,麦志强见了,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
她举杯喝了一口,满嘴绿茶的味道,酒味已经非常淡了,完全可以当饮料喝,于是放下心来。
品着淡酒,另一个姓冯德销售殷勤地询问陶洁:“袁老师,觉得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陶洁笑着回答。暂时能忘却平日里反复纠缠自己的烦恼,不失为一件痛快的事情,她转动双目,用目光贪婪地吸允这这里的一起。大堂内设了三个舞台,每个上去唱歌的dj都会在这三个舞台间轮流辗转,正中央的伴奏乐队更是撩人神经,打击乐器发出铿锵有力的鼓噪声,恨不能把人的意识截成几段抛入空中,不再回来。
盛军是经验老道的销售,哪里甘心让大家就这么安静地干坐着,看别人风光,他出了个掷骰子喝酒的主意,用两枚骰子来玩,掷到七的只需往杯子里添酒,如果酒溢出来则添酒人就得把整杯酒喝光,掷到八得人把杯中的酒喝掉一半,而掷到九的人需要全部喝光,掷到两个六的人可以任意指定一个人喝光杯中的酒。
“你也一起来吧!”盛军指指桌子中央的那个酒杯,对陶洁唇语。
陶洁觉得很有趣,有心参加,她迅速瞥了眼麦志强,他抱着膀子微笑,没再出来阻止,她便向盛军点了点头,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会存着似乎要得到麦志强首肯的心理。
游戏刚开始,大家玩性十足,且野心勃勃,往杯子里添起酒来一个比一个心黑,以盛军的北京的同事吴刚为例,根本不给下面的人留活路,而下手狠得人往往罚酒也多,几轮下来后,无不尝到苦头,勾兑的酒虽然酒精浓度低,但肚子里存量有限,多喝了几杯就会感到肚子发胀,绝非享受。
每次轮到陶洁添酒,她总是下手最轻的一个,吴刚和盛军都笑话她没魄力,她反驳说:“我怕轮到自己喝。”
结果下半场怕什么来什么,连着几次投掷都是陶洁喝半杯或者满杯,她肠胃功能不好,酒水里又加了冰,每次捏着鼻子喝,都是苦不堪言,且吞饮速度最慢,屡次遭人喝倒彩,她的心态也从好玩转为痛苦。
“我能不能不参加了?”她怯怯地问向盛军,想打退堂鼓。
一共就一个女生可以调侃,盛军哪里舍得放过,连说不行,陶洁的胃部很快就鼓了起来。
又一轮骰子掷下来,陶洁再次惨遭罚酒的命运,她盯着那一杯子黄橙橙的液体,感觉自己的肠子都快打结了,可她也明白愿赌服输的道理,只能苦着脸缓慢地把冰水往肚子里灌。
大堂里突然传来尖利的叫喊声,原来是酒吧最受欢迎的某位歌手登台了,引发了粉丝们的疯狂叫嚣,陶洁这一桌得人也都纷纷回头观望。
一只空酒杯忽然在陶洁眼前一晃,继而偷偷落到酒桌与墙壁隔开的空隙间,陶洁瞪起眼睛望向坐在她对面的麦志强,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飞快朝她使了个眼色,陶洁心领神会,紧张地向左边溜了一眼,没人在看他,她控制住心跳,把被子里的酒一股脑儿就往空隙中的那只被麦志强举着的酒杯中倒去!
因为慌乱,也不知道有没有对好准头。也由不得陶洁检查,盛军他们已经扭过头来催促她,“喝完了没有?”
陶洁忙把手上那只空空如也的酒杯往桌上一顿,一边抬起手背抹了抹嘴,假作苦楚地叫唤:“完了!”
“好!”稀里哗啦的鼓掌声中,游戏继续进行。
虽然逃过了这一劫,但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幸好接下来,厄运开始翻转,总是倒霉的那个也不再是陶洁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感到了来自体内的异样不适。
她晃晃悠悠地从高脚凳上爬下来,打算去洗手间里轻松一下,脚一沾地,就发觉身子有些打飘儿。
“看来是醉了。“她暗想,意识却极为清醒。
没走两步,他就一个踉跄,差点栽在某个陌生人的背上!
他们这一桌坐在最外围的是吴刚,赶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行。”陶洁摇摇手,甩开他,很神奇地控制住自己的步伐,向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看她是醉了。”吴刚回来时笑呵呵地对大家道。
盛军挤挤眼睛,“想不到陶洁真不会喝酒。”
麦志强忍不住了他一眼,敢情他也知道陶洁的真名。
洗手间里四面都是镜子,连天花板上也是,陶洁在小隔间里望着自己通红的面颊和迷离的眼神,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她觉得今天很开,她从来没试过这么放肆地喝酒,还是在如此凌乱的环境,跟一群并不相熟的男士。原本偶尔颠覆一下常规也是心灵放松的一种手段!
解手完毕,她站在镜子面前,久久审视自己,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可开心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尽,她有点可怜自己,缓缓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自己的面庞,指尖却碰到冰凉的镜面,她的眼泪很莫名地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呢?”她向镜子里的自己默默地问。
心好像凭空挖出一个窟窿,无论用多少眼泪填补都无法弥合。她想起李耀明对她无奈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你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永远长不大似的。”
“我真的被宠坏了吗?”她喃喃自问。
过了许久,她才平静下来,推开小隔间的门走了出去。
洗完手,她顿在原地不知所措,忽然发现找不着出去的路了!
触目所及都是白花花的镜子,镜子里映出无数个自己,她感到一阵张皇和窒息,她的出路在哪里?
脑子里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鸣叫,她越来越觉得恐怖,双手捧住脑袋,几乎就要张口大叫起来!一个打扫卫生的保洁员手持一柄拖把站在水池边作业,好奇地看着陶洁在洗手间里团团转,估计她是再找大门,于是善意地给她指点了一下。
陶洁顺着她抬起的手的方向望过去,那里可不就是出口,人影浮动,虽然浮躁,却很真实。
她感激地向保洁员道了谢,一步一踉跄地走出去,为刚才自己的失控感到羞耻。
安全回到座位上,盛军盯着她开玩笑道:“去了这么久,我们都以为你走错路了,正想去找你呢!”
陶洁什么也不想解释,对眼前的一切兴趣索然,只想尽快回家,于是提出要先走。
或许大家都看出她的状态不好,于是浅浅挽留了几句就放行了,盛军还热情地要送她回去,被陶洁拒绝了。
今晚一反常态少言寡语的麦志强这时突然道:“我也该走了饿,明天一早有个电话会议,凑美国人的时间,早上五点就得起,我送陶洁走吧。”
不由分说就挤出来,拍拍盛军的肩,“你们几个好好尽兴!~”
陶洁跟在麦志强身后走出去,他把她领到一旁绿色植物边站定,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在这儿等我,我去取你的外套和包。”
陶洁依言乖乖地等在原地。
夜风微冷,猛然一阵吹过来,让人毫无预兆地打了一个哆嗦,陶洁不禁举臂怀抱著自己。
在她站立的正前方,停泊着一排汽车,看样子应该是个临时泊车场,两三个男女扶着一名醉汉从酒吧出来,场面隆重地往停车场走。
醉汉忽然“嗷”地换了一声,兜头就将扶他的某个男子扑到在地,抡起拳头就猛砸,下手之狠令陶洁看的目瞪口呆!其余一男一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了方寸,呆呆地杵在一旁,竟忘了去拉架!
地上的男子好不容易逮着个空子推开醉汉,从地上爬墙来就跑!醉汉不肯罢休,嘴里恶狠狠地骂骂咧咧,一边碰碰撞撞地追上去。
陶洁本以为这幕戏跟自己无关,谁知奔逃的那人左躲右闪没有发现好的藏身之处,余光一扫,居然看中了陶洁旁边的超大植物盆景,拔腿就朝她的方向跑来!
陶洁扶着墙,眼看那两人就要追至眼前,可恨她此时双腿绵软,也不知是酒精作用的缘故还是纯粹被吓得,竟然无法挪动半分!
醉汉通红的双眼突然注意到了陶洁,顿时露出凶狠而残忍的光芒,他把对男子的攻击欲望一下子转移到了陶洁身上,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猛然间向她发出一声怒吼。
陶洁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更是泛起丝丝凉意,她仿佛能清楚滴看见醉汉提起的双拳正带动周边的空气,形成一股阴森寒冷的劲风,朝着她的面门呼呼飞来!
“不要”她大喊一声,恐惧地闭起了眼睛。
腰间忽然被人抄起,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近于凌空之势,尖叫声从四周传来。她惊慌地流泪都已经忘记!
可是,她并没有被摔在地上,也没有任何拳脚砸到,而是稳稳地躺倒在某个人的怀里。
“没事了。”麦志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惊恐而懵然地睁开双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从盆景的左边挪到了右边,而醉汉再一次跟男子扭打在一起,众人的惊呼都是冲着他们而去的。
陶洁有一瞬的惘然,似乎刚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出自她一人的臆想,既没有醉汉的凶恶,也没有那迎面而来的铁拳。
然而,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却是真实的,可以触摸到的,即使在她站稳之后,麦志强也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麦志强把陶洁扶了进去,两人并肩坐在候车座上。
看看时间,不过十一点而已,陶洁却觉得身心疲惫。
的哥在听夜间电台,主持人温软的声音给这个城市的夜晚带来一丝温馨。
陶洁看了看车窗外的火树银花,觉得北京是如此虚幻和不真实,它究竟有几张脸,她根本无从辨识得清。
“现在好一点了吗?”麦志强轻声地问她。
“恩,好多了。”陶洁收起迷惘的神色,对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泡吧就是这样,很多人喝醉了就会发酒疯。”麦志强缓缓解释:“说不定某天你会在哪个写字楼里发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陶洁闻言也轻声笑起来,她知道麦志强是想缓解她刚才的恐惧感。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泡吧?”她问。
“压力太大吧。”麦志强道,“醉一场可以释放掉不少压力。”
“你也有压力吗?”她脱口而出。
麦志强笑了,“压力当然谁都有。”他似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难道你没有吗?”
陶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想起错人会议室被他抓到哭泣那天的尴尬情形,顿时有些讪讪的,没有接话。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陶洁慢慢地翻着,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陶子,你在哪儿?”听筒里传来李耀明焦灼的声音。
陶洁知道如果现在告诉李耀明自己今晚是去泡吧了,他非要问长问短纠缠不休不可。李耀明在很多地方其实都很传统固执,他曾经说过,去泡吧不是正经女孩子该做的事。
“我很快就回去,已经在路上了。”陶洁压制住心里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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