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用。
靠着剩下的粮食,我坚持了四五天。剩下的食物还是有的,如果我保持现在的食量,大约可以吃五天左右。
因为食物太少,我不太敢动。走路走多了就会觉得饿,饿了就要吃东西。如果吃得多了,大概我就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咳。
这是我的脑回路,虽然有点奇怪,但我想你应该能看懂的,对吧?
似乎我不应该将希望寄予在这件小事上。但是既然逃出这座山的希望渺茫,那么,我就干脆希望你能读懂我写的每一个字好了,这个愿望会达成的机率好像比较高。
真是微小的愿望啊(笑)。
这其实是一个很困难的抉择。
要吃的还是要冒险,要幸福还是要自由。两者往往相对,这是无数哲学家探讨了数千年的问题之一。但鉴于我不需要考虑其他人的情况,所以我选择了对半分。
规定自己每天探险的小时,确保自己在只吃那么多东西的时候,不会因为运动过多而饿死。
我想,这还是很容易的,毕竟过去那么多年,我都同其他人一样过着丰足的生活,所以暂时不会饿成皮包骨。一个星期以后,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山洞里很冷,手指已经发麻了,腿似乎也因为血流速变慢而有点不听使。这个山洞里自然没有桌椅,但是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可以作为桌子。
我坐着自己的背包,就像学生时代那样,趴在桌上写信。
因为懒得坐直,我总是这么趴着,趴着趴着,字就斜了。斜着斜着,看起来就不像是汉字了。有时候我趴着写字的时候,你会从另外一边摸一下我的后颈,那样我就会被吓到。
但是慢慢地就习惯了。
最后,甚至你不屑于那么做,因为只要你那么做了,我就会知道是你。然后你开始发明新的小动作,想方设法想让我认不出你来。——那是大学时代的事情了罢?
最常见的是,在我趴在课桌上睡着不知道下课以后,你就会那么喊我。
仔细一想,学生时代的一切,还真是美好。
因为已经出了社会,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什么都不想的人了,所以我特别珍惜过去的这些回忆。
糟糕的回忆因为过去了,看起来也变得更美好了一些。
写到这里,今天的份额就差不多了。我打算继续往前探索,然后明天,继续写这封信。
啊,笔和纸要好好收起来,丢失了那我就没有多余的纸重新写了。
第二天。
重新摊开这张信纸,奇怪的是,我居然有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似乎是因为,知道你会看到这封信。
我的笔触和昨天相比有没有什么不同?是更加冰冷了,还是更温暖了。
靠文字表述就是会有这种问题,我总担心我写出来的东西不对劲,如果因为笔触改变了,让你怀疑在背后写字的其实是个外星人,那就不好了。
虽然在开玩笑,但我现在所在的环境相当恶劣。
恶劣——如果要详细说的话,大约就是潮湿。
昨天早上,我出发往北边走了大约三个小时。雪山之中,我还是能看得清路,但路况格外跷蹊。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人的呼叫声。
雪崩结束已经很久了,我不确定会不会有其他活着的队员。
坦白说,我很希望遇到人,即使这只是出自人类无所谓的同理心。
我跟着那个呼叫,向人所在的方向跑。然后我听出来了,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我们这只探索队,除了我以外,只有一个女孩子。她是个很开朗的人,喜欢逗人笑,在探险过程中遇到什么诡异的情况时候,负责活跃气氛的都是她。
作为另外一个女孩子,我们总是在抱团,所以只要她喊,我就认出了她的声音。
就像我可以从远处辨认出你的背影一样。
我慌忙往那个方向跑去,然而大概是因为我太兴奋,所以一下子掉进了我现在所在的这个洞里。
对,掉。
我失足掉了进去,事情发生只在一瞬间。
我没能抓住任何东西,然后,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右脚似乎断了——我不会更多的医学用词,总之它看起来不大好。
我掉在洞里,幸运的是所有东西都在身上,不幸运的是,我如果不设法治好自己的腿,我就没法继续往前。
以及,还有一件事,在我醒过来以后,那个呼叫声消失了。
我没有急救工具,所以我用最原始的东西,稍微包扎了一下它。我上过急救课程,但问题在于,城市里你能找到的急救员课程是这样的:无论你先前做了什么,那些教程的最后一步一定是,将患者送上救护车。
就好像无论你做了什么,最后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来那样。
我本来不在意,但问题在于……这里没有救护车。
我似乎只能等待救援了。
这个洞挖得很结实,石头几乎像是岩石。我试图用军刀在上头弄出一个个洞,然后抓住这些缝隙爬上去。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使我的腿已经整个烂掉了,我还是可以爬上地面。
但实际上,没有用。
它太坚硬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缝隙,而我伸手伸得再高,还是伸不到地面。这里也没有什么木头之类的东西,可以供我垫高自己,再爬到地面。
石头是冷的,火烧不了它。
事实上,在这个大雪封山空气潮湿的环境里,我怀疑我能不能生火。
这就是我今天做的事情。我刚刚啃了半块压缩饼干,喝了不少水。鉴于我有碘液,而这里到处都是雪;所以理论上,我暂时不会渴死,这是目前为止,最振奋人心的一件事。
我缩在睡袋里。
这个时间段,你大概也在床上玩手机吧。能够和你呆在相似的环境里,我觉得很开心。
晚安。
嗨——你还好吗?
这是第三天。
原来探险的计划因为腿断了也不能继续,我现在只能窝在地洞里等待救援。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一段话:
有个人掉进了地洞。
一个地理学者走过,他说:这是风化形成的自然灾祸。
一个历史教授走过,他说:人人都该以历史为铜镜,借鉴现实。如果你这么做,那你就不会像先前那些人一样掉进去了。
一个社会学生走过,他说:那么多人经过都不救他,现在的人真自私。
他们都没有救他。
只有一个农夫经过,然后伸手将她从洞里拉了出来。
嗨。我现在真希望那个农夫出现。
坐井观天。我尝试了好几种求救的方式,包括点火、摊开白布、尖叫。
不过火没多久就灭了。没有白布。再喊下去,水可能会不够喝。
我想不出更多的解决办法了。现在我有点理解,为什么很多人讨厌懦弱的小说主角,因为这种到关键时刻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人来救的感觉太焦躁。
也因为这样,我能做的事情根本不多。我在这个石洞里试图用军刀雕刻文字,即使只不过是浅浅的痕迹。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大学里度过的时光。在大二那年,我学会了操作数控铣床,用它雕刻了一样东西。那是你的名字——仅限于缩写。拿到不错的分数以后,我将它拿了回来,递了给你。
我做的东西,我总是要拿回来。包括高中时代的相架,那是高二最后一次美术课,我做的东西。
因为好看,所以我舍不得。可是那之后就是暑假了,结果高二一开学,我就回去美术教室,将那个相架讨了回来。
我是全班唯一一个做了相架,还自己拿回家了的人。
当美术老师带我走到班里相架的那个抽屉时候,我甚至在想,我或许可以偷一个同学的回去。不过我没有那么做,只是个念头而已。
它上头有我的亲手电绘的签名。还有日期。
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年,但它没有褪色,它永远会是我的。
我还记得那次回家路上,我看着它,傻瓜一样笑了整个下午。你会笑我罢?如果能看到你笑的样子就好了,因为我想看。
至于那个签名,其实也是一样的。
因为有你的名字,所以是你的。你没必要还回来。
我有点啰嗦了。总之,比起现在用刀在石洞上雕刻,操作那个当时看起来很难的玩意儿,实在容易多了。终于我放弃了,反正雕刻的也只是一些无用的符号,一点用都没有。
我有点累,今天信就写到这里,我要继续仰望星空了。
真的——在这里,星空是唯一可以仰望的东西。
晚安。
(之后的字,断断续续。)
嗨——你还好吗?我不怎么好。
……
食物不太够吃了。
……
我还是没能等来救援。
……
心跳好快。我饿得看不青眼前一切了。(笔记歪歪扭扭,像盲人写的字)
……
抱歉。
还是没能亲手将这封信递给你。
……
不要记住我
晚安。
》》》
一支探险队在山中失联。
经过几天的救援,终于有人发现了探险队里的唯一一名死者。因为与探险队失散,所以饿死在了山洞里。这次探索,三人伤,一人死,其余人生还。
据说最后,他们在死者手里发现了一封信。那封信似乎是写给死者的恋人,当恋人看到救援队伍拍下的照片与那封信的落款时候,痛哭出声。
有人遗憾的说——他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如果那是个通讯器,那么死者或许不至于死在山洞中。
即使如此,直到死,死者依然紧紧抓住纸和笔,没有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在玩生命线……
有玩具可以代替写文,所以我就懒得填坑了——对,小说对我来说是玩具啊哈哈,我属于那种普通玩具都玩不进去,只能自己发明东西自娱自乐的玩家orz泰勒太可爱了!我为什么总是等到所有人都玩过了才去玩!【资深火星居民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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