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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迷情花季|作者:咖啡布布12|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2:39:54|下载:迷情花季TXT下载
  ";你还是没有长者风范。";他反讥回去。

  ";你看起来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兔崽子,十多年没见,连叫一声都没有,不守家规至少也要有基本礼貌吧!";

  长这么大了,猛然又被骂成";小兔崽子";,感觉顿时又回到了儿时,他心不甘情不原地叫了声:";霍叔。";

  霍叔听了开怀大笑,伸手用力地拍打他的后背,害他的脚步踉跄了下。";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没忘掉我。";

  ";我怎么忘得掉呢?";他低声地喃喃自语,语气半是苦涩半是无奈。

  两人沉浸在往日的回忆,许久,只是静静地走着。他叹了口气,不安地开口:";他还好吗?";

  霍叔深深叹了口气,摇着头。";这次你有感应到吗?";

  他点点头。";上星期感觉到剧痛,但我知道他还活着,不是吗?";

  ";是还活着,但没有任何知觉,从事情发生后就一直陷入昏迷,没再醒过来。";

  他紧闭上眼,这答案显然震惊了他。";医生怎么说?";

  ";看他自己的造化。子弹穿透右侧脑壳,伤到了组织,能不能活下去还是问题。医生说现在这样已经是奇迹了!";

  他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噩耗,过了一会儿,他坚定他说:";霍叔,放心好了,他会没事的,我能感觉到他在奋斗的力量,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霍叔闻言,不禁老泪纵横,哽咽他说:";是呀,这小子一向是击不倒的,个性死硬得很,我也不相信他会这样就走,还有这么多事他还没完成……";

  ";谢谢您大老远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尽快抽空去一趟。";

  ";小佑子";霍叔叫着他的小名,张口欲言又止。";事情没那么简单,会长在失去意识之前,特别叮咛我来找你。我想,他的意思是要你帮他这个忙。";

  他吃惊地矗然回头,两眼直视着霍叔。";不可能的,他不可这样要求我,我们都知道我是不可

  能再回去的。";

  面对年轻人的盛怒,霍叔深吸了口气,他们两人发怒时的神情多像呀!";小佑子,若不是情况危急,我想会长也不会做这样的打算。只是,他接掌龙传会才三年,会里有些反派旧势力还没根除,外敌也虎视眈眈,此刻是内忧外患夹击,如果大家知道他短期之内无法清醒过来,龙传会马上就会有叛变。你父亲多年来的心血也就付之一炬了。";

  ";龙传会的兴亡,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姓魏,和尉家也没关系了。";听到霍叔提起父亲,他刻意冷漠以待。他花了许多苦心,好不容易才脱离龙传会,改姓后只身飞到台湾,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霍叔又是一声长叹。前会长对两兄弟的严苛教育,是众所皆知的,不能责怪他想远离龙传会的意图。";龙传会和你父亲对你来说可能不具任何意义,但是会长呢?不要跟我说你对这位孪生哥哥没有感情。";

  霍叔可真是下对了棋。从小到大,早几秒钟出世的尉佐替弟弟尉佑扛了不少罪名,他极小就对自己出生帮派的事认命了,唯独尉佑仍一心一意想改变命运。虽然两人的外貌犹如复制一般,但个性却是南辕北辙;对于帮派的血腥,尉佐隐藏感情用冷酷去接受,尉佑却用整个感情去排拒。对于父亲的期望,尉佐的表现优异得超乎他人预期,尉佑却是处处叛逆,让自己像个白痴。

  尉佐知道弟弟若待在龙传会,一生终会毁了,他开始加倍努力扛下两个人的责任,留给尉佑更多的空间。在他们十八岁那年,一场血并的成人礼中,尉佐安排让孪生弟弟丧生在混乱的帮派血并。从此,尉佑自由了。这件事仅有兄弟两人,还有共谋的霍叔知情。父亲一直到三年前去世时,仍被瞒在鼓里。

  霍叙说对了。他可以不理会龙传会,他可以不管父亲的遗忘,但是,他绝对无法在尉佐需要他时,弃他于不顾。这十多年来,他的新生命是尉佐给他的,他理当报答。";你要我怎么做?";

  ";跟我回日本,在会长清醒之前,以会长身分继续执掌会内事务,推动进行中的计划,稳住人心。";

  ";好吧!";尉佑脸上满是无奈。";可是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了,你确定我们还是长得一样?";

  霍叔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一手摸着山羊胡。";剪掉那头乱发,拔掉耳环,点掉右颊上的黑痔,想办法让你稍微白一点点,再换套笔挺的西装,连你去世的父母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大家早就忘掉会长曾有个孪生弟弟,没有人会怀疑的。";

  尉佑顿时觉得自己在太阳的照射下正在蒸发,慢慢地消失在地球上,取而代之的是重生的尉佑。如同所有孪生兄弟一样,小则候总喜欢玩身分互调的游戏,但他们绝对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不再是一场游戏,而是关乎帮派存亡,以及和平或是战争。";我先声明,我绝对不涉入血腥事件。";

  ";可以,这方面我可以帮你下决定。但是,你必须接受短期的体能还有武术打斗训练。一旦你成为会长,便是将你的生命暴露在空气中,你必须要能够防卫自己。我只希望你小时候的基础还没有全都废掉。";

  尉佑自嘲地笑笑。";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把武术动作全部转换为柔软的舞台肢体动作了。";

  霍叔长吁了口气,抬手揉捏疼痛的太阳穴。";看来,我们有得忙了。";他突然伸手捉住尉佑的臂膀,又是一阵唉嘘。";你看看你的肌肉,软趴趴的,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要待在健身房里。";

  ";我警告你,我不是尉佐,你不要想把我改造成他。";尉佑倏地转身,低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霍叔懒洋洋地抬眼回视他,慢条斯理他说:";小佑子,即使你从小就刻意表现得和他不一样,但你终究会发现,其实你们完全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他不是全然无情的人,就像你也不是不懂冷酷一般,你们两人只是互朝对方刻意隐藏的方向进行罢了。";

  霍叔无视于尉佑怒火般的目光,意味深长他说。";你不必刻意揣摩他,你只要打开牢笼,将黑暗的自己释放出来就可以了。";

  尉佑放弃与霍叔大眼瞪小眼的对峙,开口骂了句脏话。

  ";喔,我们还要改掉你满嘴的脏话,会长从来不讲粗俗的话。";

  ";真是高贵的帮派。";尉佑语带嘲讽。";请问除了改变外型。上健身房练武术之外,还有什么惊奇在日本等我吗?";

  ";还有一个…女人。";

  尉佑对这答案倒是不意外,从小尉佐身边就围绕着成打的女人。";我可不代他侍候他的众女友们。";

  ";其他人你可以不管,但只有一个女人,你不仅要理她,还要随时监管她,

  尉佑吹了声口哨。";哇,我不晓得浪子也有固定下来的时候,她是谁?";

  ";你的嫂子花流会会长的独生女,花羽君,她可能也是预谋杀害会长的凶嫌。";

  ";我早该知道尉佐的生活不会太单调。";

  两人无语地走了一段,尉佑狠狠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块。";该死的,我到日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尉佐叫醒。";

  ";我们一定要改掉你骂脏话的习惯,否则会长纵使是处于昏迷,还是会睡得不安稳。";霍叔夸张地直摇头。

  第三章

  日本北海道

  清晨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积满厚厚一层雪化。尉佑寒着脸,穿着棉薄的功夫衫,肩上挑着两担水,在庭院里来来回回地快步跑。

  这是哪门子的武术训练?他心里嘀咕。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还用这么不科学的方式?他比较

  偏好在附有暖气设备的健身房里,踩着配备精密电脑的跑步机。

  为了避免行踪曝光,霍叔将他安置在这所隐密的山庄,前不着村后不着后,让他连逃出去的意愿都没有。镇日下着雪的零下温度,他的肤色不变白也很难。

  霍叔安排的短期密集训练,一点也不含糊。每天早上五时起床,开始户外暖身操,吃完早餐,开始武术拳击课程。下午,他还要学习西洋剑及射击。尉佐的枪法闻名于道上,他至少不能差太大。晚上,则安排软性的课程温习日文。由于离开日本已有十多年,再加上这中间有多年是在英国读书,要找回原有的腔调比较困难。幸好,龙传会里大多数人仍讲中文,还不会有很大的问题。临睡前,他必须熟读霍叔留下来的龙传会资料,听说尉佐可以叫得出会内百分之五十子弟的名字。这项特殊才艺尉佑是怎么学也学不会,他决定将所有叫不出名字的原因推给枪伤。

  集训一个月,他整整瘦了五公斤,肌肉也比以前结实。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愈来愈少讲话,武术训练剥夺了他原有的开朗闲散,转为敏锐专注的眼神。他从龙传会存档的录影带中,看到哥哥在帮内开会决策。主持仪式时的模样。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说话的语调变得和哥哥一样简洁平板,完全不像之前在台湾授课时的热情奔放。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

  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细微的声音,从眼角瞥见一道冷光划过空气朝他而来,他不假思索地挑高水担,护身防卫,只见一把小刀直插在水桶上,水流如柱地哗啦而下。

  霍叔开心地鼓掌,从林中走出来,脸上掩不住欣慰的笑容。他拍拍尉佑的肩膀。";不愧是龙传会的血脉,我早就知道你有这样的身手。";

  尉佑心有余悸地望着那把小刀,它看起来利得很,肯定不是玩具刀。他挑了道眉毛。";你出手这么狠,不怕我一命呜呼,你的苦心就付诸流水了。";

  ";没有七、八成把握,我怎么会出手呢?更何况,往后你要面对的环境比这个还要危险上百倍,如果不能通过这一关,你大概也活不了多久。";霍叔不以为意地笑笑。

  ";提醒我替尉佐保个巨额保险,等他清醒后,我相信他会感激我的。";尉佑没好气的回答。当初脱离龙传会目的就是为了摆脱这种危险的生活,哪知道终究还是逃不了。

  霍叔对他孩子气的反应不予理会,绕着他兜圈子,从他的脸瞧到双脚。终于,他满意的点头。";除了气势仍嫌不足之外,简直分不出来。不过没关系,很多差异可以用’大病初愈’这个借口来搪塞。";

  ";你想会有人怀疑吗?";

  “我想只有其他三个天王看得出来,不过不用担心,他们是绝对的忠心。现在怕的是刚过门的会长夫人。”

  ";他们交往多久?";尉佑看过花羽君的照片冰霜美人一个。每张照片嘴唇都是一直线,神情高傲冷漠,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引起她的兴趣。

  ";三个月。吃过五次饭,散步过三次,每次半小时。婚前有一次亲密相处的纪录。";

  ";听起来不怎么罗曼蒂克。";尉佑带着调侃的语气。

  ";这桩婚事本来就是政策性的联姻。";

  ";她也这么想吗?";

  ";应该是吧!";

  ";太好了,这样她就不会期待一个热情的丈夫,我可是没办法对自已的嫂子下手。";

  霍叔突然神色一凝。";千万不要忘记,她可能是杀害会长的帮凶。";

  ";是吗?";尉佑收起顽皮的神情,慢吞吞地说。";那她最好有心理准备,要付出代价。";

  那一刻,霍叔从尉佑的眼中看见冷酷的光。

  花羽君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洋装,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地响在医院的回廊中。她面无表情地走在保镖后面,戴着白手套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手提皮包的铁环。

  从结婚那天开始,她便一直待在会长府邸里。 表面上是因为结婚仪式完成,以她会长夫人的身分,理所当然要住进府邱。实际上,她的行动自由完全被限制,形同软禁。

  两个月来,每次她想要出门逛街走走。甚至是到街角买个东西,都会被挡在门口。理由是现在局势不明,会长夫人的安全第一。

  她父亲捎信过来要她回家一趟,也以安全为由被挡了回去。她曾数度要求到医院探望丈夫,也没能成行一次。他们老是说会长仍陷入昏迷,情况时好时坏,身体虚弱,不宜见客。她可以体会龙传会为了会务正常运作,有必要加强安全措施。可是,她是他的妻子耶,不是吗?

  即使她对他并没有感情,但,总觉得亏欠他什么。虽然龙传会至今没将尉佐受伤的责任归咎到花流会头上,但她相信那只是等待适当时机罢了。纵使花流会对外强力否认,并且积极地胁助展开缉凶行动,但,是谁搞的鬼,双方心里都有底。

  龙传会碍于会长昏迷又苦无证据,否则早就展开大规模的帮派扫荡。

  父亲果然是连她结婚当日都不放过她,竭尽所能地利用她的剩余价值。对于他的无情,花羽君一如往常麻木地接受了,只是,这次,她自觉欠尉佐一次人情。

  在两个月的隔离之后,今天早上,四大天王突然通知她可以到医院探望他。

  她其实对他的情况不甚了解。为什么他会连续昏迷两个月?到底医生诊断他会不会醒过来了?这些问题都没有人给地答案。现在愈接近答案,她的心也七上八下的,手指更是用力地扣紧铁环。

  婚后第一次与丈夫相见,竟是在医院内,更可怕的是,他的影像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模糊。他在她眼前倒下的那一幕冲淡了其他残留的印象,隐约中,她只记得他与她约会时的沉静。

  在前后五个保镖的护送下,花羽君终于进入尉佐的病房。房间位于医院后厢房,安全又僻静,专供不想受到干扰的政商名人疗养之用。

  龙传会四大天王都在房内,气氛不友善地紧绷。尉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丝毫动静,病房中只有观测仪器的声响。他的心跳稳定震动,呼吸器的声响规律地张缩。洁白的床单覆盖住他高大的身躯,原本因手术而被剃光的头发,现在也长出平整的三分头,额头处包扎着绷带,他的表情看起来安详恬然。

  她趋步走到病床旁,坐在旁侧的椅子上,一旁的保镶礼貌地拿走她的皮包,她也懒得与他们辩驳。她再怎么笨,也不会在医院对尉佐动手。

  尉佐的脸色失去红润的光采,但还不至于面黄肌瘦。眼窝下有深深的黑影,也许,他正无言地承受迷失的痛苦。他的脸颊光滑没有胡渣,护理人员大概每天维持他的洁净。他倒下的一幕又在她的眼前浮现,她轻轻打了个冷颤。

  ";他一直这样睡着?";再度开口时,花羽君的声音轻微却也平静。

  四大天王中脾气火爆的白虎组组长开口了。";医学术语是昏迷,他不是睡着,没有人会连续睡两个月。";

  花羽君默默承受他的怒气。四大天王的忠心一直是龙传会壮大的基石,尉佐待人处事应该是有一套,花流会就培育不出忠心耿耿的部下。

  ";医生怎么说?";青龙组组长霍叔阻止了火爆浪子张口欲言的态势,代为开口。

  ";这两个月的情况稳定,随时有可能清醒,但,也可能会是相反的情况。";

  ";怎么样才能让他快点好起来?“婚礼前,尉佐将手枪交给她时的信任眼神,干扰着她的思绪。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一一";

  花羽君目不转睛地看着尉佐,约会三个月来,她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瞧过他。少了那股逼人的气势,她感觉比较接近他。";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和我的丈夫单独相处吗?";花羽君平静地提出这个要求。

  四大天王相视对望,获得共识后,无语地率领保镖离开病房。空旷的病房只剩下她与尉佐。她静静地坐着,想从他安详的面容看出他的需求,她极力想为他减轻痛苦。不自觉的,她伸手试探性地轻触他的额头,感触他的温度。

  她用手帕擦拭他额头发线渗出的小汗珠,丝绸手帕轻拂过他的脸颊与坚毅的下巴曲线。";对不起……";她喃喃自语。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静默,房内只有一个意识清醒的人,无论在哪里她都是如此全然的孤独,为了自己,也为了无辜的他,她无法克制地鼻头一酸,从十岁以后未曾出现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我……真的……";她语不成声。";我……如果知道……";盈眶的泪水滑下,在脸颊划下两道水痕,凝积在下巴,无声地滴落在他的眉梢。看见睽别多年的泪水,花羽君像是无法承担责难般地放任泪水狂奔而下,双唇颤抖地喃喃自语。";对不起……原谅我……";

  尉佑安静地躺在床上,先是两滴温热的泪珠滴下来,不到两、三秒的时间,她的泪水像是滂沱大雨一般地成串滑下,在他的脸上泛滥成灾。他听到她一边啜泣一边自责低语,一只手还忙碌地用手帕擦拭他脸上的泪珠。他的脸完完全全被她的泪水洗净了,皮肤还被她的手帕擦得泛红。

  今天早上,大伙儿决议将兄弟俩掉包,尉佐被送到另一个安全的病房,由他替代躺在床上,测试是否会有人怀疑。而最好的测试对象,当然是即将日夜相处的会长夫人。

  从她一进门,尉佑虽然紧闭双眼,无法看见她的表情,但从她冷淡事不关己的口吻,他几乎可以断定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女煞星。谁知道现在她不仅在他的脸上东摸西摸,还哭得像个三岁小孩。她似乎是哭得十分悲伤,难道她对哥哥确是有情,还是犯罪后的忏悔?

  花羽君在猛烈的哭泣后,虽然头昏眼花,似乎哭得还不够尽兴,干脆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前,用泪水浸湿他的被单。一股清新的花香侵占他的呼吸,她的发丝随着她的抽噎,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他的下巴与鼻头。他不仅要憋住呼吸,还要强忍搔痒感,这实在比雪地挑水还要残忍。她到底是真心的哭,还是做给别人看?

  好奇心的驱策下,他违背霍叔的指令,张开了双眼。半垂着眼,他看见她整齐平滑的发害,还有垂落几绺发根的白皙颈背,她的啜泣声渐歇,身体起伏也渐趋缓和,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红通通的眼眶还有鼻子,用湿透的手帕擦干脸上残留的泪痕。

  她皱着鼻子检视他胸前的被单,抚平它,却仍看见明显的湿润。她的视线顺着他的下巴往上检视,猛然看见一双晶亮有神的眼晴盯着她。

  她吃惊地停了呼吸,瞠目回视。

  尉佑从睁开眼之后,就无法将眼睛闭上。他捍见她哭泣的面容,脆弱得像个小孩,与霍叔的形容还有照片档案完全不同。看见他张眼她显然十分惊讶,却没有尖叫,只是呆坐着消化这个发现。

  花羽君忍住呼吸许久,尚未停歇的抽噎害她猛然打了个隔。她赶紧用手遮住微张的双唇,大眼仍瞪视着他。他有知觉吗?他的眼神似乎在传达着什么。认识以来,她从没看过他这么有感情的目光。

  两人互瞪数秒,感觉上却像过了许久。他从被单下伸出右手,吃力地抬手,抚摸她散落脸颊的发丝。对他的举动,她不敢有任何回应,屏住呼吸,害怕惊吓到他。

  此时,他不小心拉断了注射针头,侦测仪器突然大响,门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还有叱喝声。他暗自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上眼睛,垂下了手,头歪一边地再度假装陷入昏睡。

  花羽君被蜂拥而上的保镖从座椅上粗暴地拉起,医生护士全都挤了进来,四大天王个个面露凶光,将她围绕在中间。

  ";你做了什么?";八只眼睛像要剥光她似的,到处搜寻她犯罪的证据,当然,也没漏掉她红肿的双眼。只是,他们都极有默契地避而不谈。

  花羽君在他们的逼视下直摇头。";没有我没有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扯断他的注射针头?";

  ";我没有,那是他自己弄断的。";即使处于被诬赖的愤怒中,她的声调还是平缓依旧。

  ";编个好一点的谎话,他还在昏迷中那!怎么会自己扯断?";

  ";他醒了!";花羽君镇定地丢下这个炸弹,直视着每位四大天王的老花眼。";刚刚他张开了双眼,还将手抬起来,才会弄断针筒的。";

  四大天王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在心里咒骂这小子不照剧本来演。霍叔首先恢复了神智,清清喉咙,摸着山羊胡,语气虽然低沉却是威吓意味浓厚。";你说的最好是实话,如果会长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会要你陪葬的。";

  花羽君即使红了眼眶,吸着鼻子,她还是摆出高傲的姿态,冷冷他说:";我看你们没这机会了,因为他已经醒了。现在,我累了,我要回家。";她的手倨傲地一挥,把四大天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说完,她迳自朝门外走去,临走还丢下一句话。";我明天早上十点会再来。";不待四大天王有所反应,她像个女王一样尊贵地走开。

  他可是她的丈夫,凭什么她要听他们的指挥?早知道她一来他就醒了,也就不会没效率的拖了两个月。从今天开始,她爱来就来,他们可管不着。人可是她叫醒的,她更觉得有必要负责任。

  病房内留下无言以对的四个人,还有在床上闷声窃笑的尉佑。

  由于尉佑一时的冲动,导致所有的计划被迫提前,龙传会会长奇迹式地在夫人探望后开始清醒痊愈,这个消息在短短几天内传遍了江湖道上。龙传会与花流会的联婚,在摆脱枪击案发生的阴霾后,戏剧性的被传为佳话。

  这可苦了四大天王两个月来马不停蹄的缉凶行动;如果凶手最后证实是花流会会长指派,这段佳话可就便生生被拆台了。他们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办不了花流会。

  更糟的是,花羽君如她所承诺的,隔天早上准时十点到病房报到。带来一束鲜花、满篮子的水果,还有一大锅香喷喷的排骨炖汤。

  被迫定食减肥的尉佑,闻到香味差点无法克制地冲过去一饮而尽,但在四大天王的监控下,他只能面无表情地将端到他鼻子前的碗推开,他的心则饱受欲望折磨。

  花羽君称职地扮演贤妻的角色,她将病房打点得像个住家,递水、削水果,待到太阳西下才回家。

  一整天,尉佑连吭一声都没有,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的身影在病房内走来晃去。她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沉默,相同的,她始终一句话也没说,所有的沟通就透过眼神与手势。她端汤过来,他挥手拒绝。他看着厕所,她就识趣地到外面请护理人员进来帮忙。他闭上眼睛,她就倾身帮他拍松身后的枕头,扶他躺下休息。她举高热水瓶,他就知道她要出去加热水。很快的,他们有一套相互构通的模式。

  隔天,她又准时来了,从此,尉佑完全在她的看护下。

  事到如今,四大天王只好对外宣布会长身体快速痊愈的喜讯,无形之中,花羽君为自己赢得了龙传会兄弟的尊重。府邸的仆人与保镖不再冷眼看她,态度恭敬许多。她对这些转变倒没在意,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病人身上。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回报人情,她可不想浪费。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而不是被利用。她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就像小时候在后院偷偷养只小狗一样;单纯地希望他能在她的照料下,恢复往日的健康。

  十天后,四大天王决定让尉佑出院。

  第四章

  出院前一天深夜,尉佑走进哥哥的病房,坐在病床旁。

  透过模糊的月光,他看见哥哥澄黄的病容。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任何事惰,他从不会退缩,尉佑不明白为何一颗子弹会让他将自己锁在回忆里。

  ";记得六岁时,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骨董花瓶,父亲暴跳如雷,我吓得不敢吭声,你咬紧牙帮我挨了十大板。你还记得吗?";尉佑看着哥哥和他相同的浓眉、鼻子、唇角,每个线条都是如此熟悉,就像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他叨叨絮絮地说下去。";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是,你却一直强迫自己去接受,相反的,却尽量给我呼吸的空间。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中,只因为你早我几秒钟出世,这些我都知道他叹口气,低下了头。

  ";我已经非常幸运,不是吗?你帮我争取到这十几年的快乐时光,也该是我帮你分担的时候。只是,不要大久好吗?你知道的,我一向没什么耐性,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尉佑双掌合握,抵住额头,声音沉闷。";明天开始,我就是你了。谁知道龙传会会不会被我搞得天翻地覆?你一手创立的动道快要毁在我手里了,你还在睡觉!四大天王这几天都已经担心得茶不思饭不想,又老了好几岁,你忍心再折磨他们吗?

  ";还有你那刚过门的妻子,忽冷忽热,我实在拿不定主意要怎样对她,我们也还不确定她是不是共谋。天啊,你的生活怎么会乱成一团呢?";他倏地抬起头,盯着毫无动静的哥哥。";难怪你会选择睡觉来逃避这些事情。";

  他起身,拍拍哥哥的肩膀。";好吧,再给你一段时间。你放心好了,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会井然有序的。";他低沉坚定他说。";我向你保证,所有预谋杀你的人,你不会再看到他们了。";

  沉默半晌之后,他离开了房间。夜色笼罩下,他没看到尉佐的嘴角竞露出一抹微笑。

  会长要回来的消息,让龙传会府邸上上下下忙了将近一整天。整整两个多月的漫长等待,总算是拨云见日。仆人们虽然忙碌,却是满心欢喜。

  身为会长夫人的花羽君,自然而然担任起总指挥调度的角色,将府邸三十多人的劳力,做平均且有效率的分配。仆人们对她的信赖与尊敬,对花羽君而言,是全新的经验。

  今天她正在吃早餐时,总管走进饭厅,恭敬地告诉她会长将在傍晚从医院回家的消息,并请求她的指示,以打扫清清府郏一口烧饼马上噎在她的喉头,直到连续喝光了一杯牛奶,她才回过神来。

  虽然身为花流会会长的独生女,但在家中的地位一向是卑微的,她不被允许有个人的喜好,更没有发言表白的空间。而母亲也在确定无法再生继承人之后,慢慢地被剥夺了掌管的权力,抑郁而终。

  从小到大,她习惯于填满他人为她规划好的行程表;父亲指定的研习课程。花流会弟兄的喜庆婚丧、社区的慈善募款会。她的人生就是按照二十四小时的行程表,定时足点的走动。而在这些场合活动中,她只是一尊会点头致礼的人偶罢了!

  婚礼过后,她被软禁在龙传会的府邸内,暗杀的阴影让仆人们对她视若无睹,以刻意的忽视来表达他们的恨意。她倒也习惯了,反正只是从一座牢笼换到另一座更豪华的监狱,她默默地接受这种待遇。

  情况的大翻转,是从她到医院探访尉佐之后。会长苏醒过来的消息被妆点上爱情的浪漫色彩,花羽君顿时成了睡美人故事中拯救公主的王子,在府邸内被视为英雄人物,恢复了会长夫人应有的崇高地位。

  对于这种改变,她尽量保持冷静地消化着。日子久了,对于仆人们热情的微笑与问安,她会慢半拍地轻扯嘴角。若是仆人们请示她府邸的事,在震惊之余,她也学会了做出适当的决策与命令。直到今天早上,她才真正体会到她真的是会长夫人了。一个必须协助尉佐料理家务事的助手。

  两个多月来,直到此刻,她才感觉真正嫁过来了。

  一整天,她在忙碌之余,心中隐隐有着不安与躁动。她知道是尉佐即将回来的关系。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到医院探望他,自天照顾他成了她的工作。可能是说话牵动伤口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多,问话对话仍是如以往一般的简洁。随着身体快速的复原,尉佐的记忆一天天的增多,初期记不起事情或是人的情况也大幅改善。

  她完全无法预料他回来后,会对她的生活与命运有何处置。他仍在昏迷中时,她的命运掌握在他的呼吸。现在,她的命运在他的手中。

  会长的座车一离开医院,三十多位仆役己整齐划一地排在大门两侧等着迎接他回来。花羽君进入房间检视着自己,一手撑着下巴呆坐在梳妆台前,直到她听到一行车缓缓开大前庭,车轮压在细小石子上的沙沙声,她才缓步下楼。

  龙传会派遣近百名子弟兵操演这场欢迎会,各分舵的掌舵人也全都到场,穿着深蓝灰黑的中山装煞是壮观,四大天王分站会长两侧,贴身保镖轻推着会长的轮椅,进入府邸堂皇的大厅。

  全体仆役高喊";欢迎会长回家";。

  他一身宽松的中国蓝长袍,端坐在轮椅上,神情略微疲 惫,下巴的阴影是新长出来的胡髭,额前的绷带已拆除,伤口处只剩下一块白色贴布。即使是坐在轮椅上,手指状似优闲地轻敲扶手,但在场没有人会傻到认为会长手无缚鸡之力。

  尉佑懒洋洋地扫过全体,触及花羽君纤细的身影时,他的视线稍停留了一下,但她低垂的眼睑并未察觉。

  他离家十多年,老仆人多半已经告老退休,他只看到主厨张大叔及曾管家两张熟悉的面孔,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愈少人知道他曾经存在的事实,他假扮尉佐的面具也较不会受到猜疑。

  最后,他将目光集中在正前方恭敬鞠躬的人。";辛苦了,曾管家。";不似外表一般虚弱,他清亮有力的嗓音显得中气十足。

  受到主人关照的管家乐在心头,却严肃地清清喉咙,正色地回答:";会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我代表大家祝您身体早日恢复健康,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

  管家这句八股的词从他小时候用到现在,仍未改变,许多儿时的回忆涌入心头,他曾经是管家口里的";顽皮小子";。有一段时间,管家必须前庭后院追着他的光屁股跑。望着管家额头的皱纹,他相信有几条是他的贡献。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露出了往日的调皮,虽然一闪而过,却被抬头的花羽君捕捉到。

  ";这阵子府邸还好吗?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事吗?";

  印象中他的声音是轻声而低沉,犹如老酒一般温柔醇厚。今天却是劲力十足,嗓音清亮许多。花羽君不禁陷入思考。

  ";报告会长,一切都好。您不在的这段期间,会长夫人代管得当。待会儿的晚餐菜肴都是会长夫人指定的,您一定会非常满意。";

  ";是吗?";尉佑喃喃地说着,转头看看花羽君,眼中映入她一身纤细的粉彩。

  花羽君身穿粉色长袍旗袍,上头绣着一朵朵手工精细的白色小雏菊,对应户外渐暖的温度,在府邸内绽放春意。她还是梳着一头拘谨保守的发髻,脸上未施脂粉,只有嘴唇点上淡淡的粉红。她看起来高傲得令人却步,但从他一进门,她一身的粉彩总会吸住他的目光。

  打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他早知道每天与她朝夕相处,将是最大的考验。如何在她冷然却清澈的眼眸中找出背叛的证据,则是他最艰困的任务。他应该如何以一个假丈夫的身分对他的嫂子呢?

  ";谢谢你了,夫人。";他的微笑与谢意都是淡然,却让花羽君不知所措。

  她略张大眼睛,嘴唇微微掀动,却像说不出口地闭上,最后仍以颔首代替言语。尉佑在她脸上看到了尴尬的羞涩,他相信接受赞美对她来说是罕见的。

  站在右后方的霍叔朝众子弟喊着。";两个多月来,龙传会群龙无首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会长安然健康回来,我们也要将所有不安与动荡的情绪平抚下来。相信在会长的领导之下,再加上与花流会的联盟合作,龙传会今后会愈来愈壮大。";

  这番适时的精神训话,字字敲动众人的心。这段期间,风风雨雨的传言不少;数度传出会长病危,甚或离去的消息,确实打击所有帮派子弟的信心。根据各会的统计,两个月来有不少人员投靠到其他组织,造成龙传会元气大伤。

  现在会长一露面,军心大为稳定。

  ";会长万岁!";

  ";龙传会千秋万世!";

  ";龙传会称霸日本!无人能敌!";

  众子弟情绪高昂的呼声,回荡四周。

  尉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信心与忠诚,不禁在心底佩服哥哥的领导卓越,能让这群赤手空拳闯荡江湖的人如此臣服,实是不易。这种向心力,即使是父亲在世时,也未能达到。 比起哥哥,他应该是属于较自私的人,希望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喜欢受到羁绊。

  尉佑缓缓地起身,单手举起,全场立即哗声。";龙传会的未来在大家的身上,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伴随众子弟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尉佑在保镖的协助下步上三楼卧室,留下情绪犹然激昂的人群。

  尉佑将白色薄纱的窗帘系在一旁,推开格子木窗,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夕阳下山的绚烂景致。

  这栋两层楼的建物矗立在东京市郊。虽然只有两个楼层,但光是建筑物本体便有数百坪地坪,周园还有广阔的前庭后院,严然像个小王国。从临近道路的大门往主屋走,要先经过一条蜿蜒的林荫大道,右侧是竹林,左侧是樱花树。进入前庭,中国风味的庭园景观设计映入眼帘;绿瓦红柱凉亭内摆设圆形的石桌石椅。小桥流水,从小山头向下俯泻的瀑布,池塘内养殖着色彩缤纷的鲤鱼。从父亲掌理组织开始,多次分会会议就在前庭举行,不拘形式的茶会或是庭院筵席,让开会的气氛融洽顺利。

  后院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采日式精简流线的风尚,较为素雅俐落,地上满是砂石铺布的抽象图,充满武士力道。通过后院,有一问木制的武士练武场,是父亲每天清晨练武的地方。他和哥哥也曾有不少童年时光耗在那间空旷的道常

  尉佑转过身环顾卧室,与离家前的印象相差甚多,大概是哥哥继任会长之后重新装潢摆设过。卧室采黑白两色对比色调,装备极现代化的流线造型家具,将中国风成功地带入新世纪。父亲居住时富丽堂皇的龙凤呈祥,换成了简朴大方的现代人。

  单从两人对卧室的品味看好,便可看出他们对于掌理组织的用意不同;父亲建立龙传会,目的在兴建一个皇朝;哥哥继任龙传会,旨在使它趋于健全与现代化。而他,则成了逃兵。现在,他必须要服完刑期才能脱身。

  通往隔邻卧室的黑檀木门紧闭着。霍叔对于花羽君与哥哥交往的情形交代最少,他无法确定她是否会开启这扇门,也不知道她是否会在夜里热切地期盼他的造访?

  像是回应着他,两间主卧室的门轻敲了三声,随即应声而开。花羽君褪掉稍早前的粉彩,换上素净的白色裕袍,一丝不苟的发髻还在。

  她轻合上门,背脊往后靠,像是寻求支撑点。脸上没有再见丈夫的愉悦,也没有新婚妇人的娇羞神采,苍白的面容活似赶赴战场的武士。

  ";我想你需要人帮忙洗身子。";她两眼无畏地直视他,神色凝然。

  听到花羽君表明来意,尉佑惊愕得连下巴都合不拢,他顿时非常庆幸自己正背着阳光。在日本,妻子帮丈夫洗澡应该算是天经地义的事。唯一的问题是,他是她的小叔,不是丈夫,他更担心的是,花羽君怎么说都是一位绝世美女,他没有把握自己在袒胸露背之时,还能有多少自制力。

  尉佑强装镇定,摆出哥哥一贯的酷样。";谢谢你,我想我可以自己来。";

  ";你才刚出院,体力不佳,还是有人帮忙比较好。";

  ";你忙了一整天了,我可以让曾管家帮我。";

  ";他正在张罗晚餐。";

  ";还有。其他人可以帮忙。";她对他的拒绝起了疑心。交往以来,他从未说过";爱";,他们两人都有默契,知道这是一桩政策性的婚姻。但即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