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勋爵》 第21章

他推动另一个卒。“我想信任对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不是吗?”

受到他保守的棋术和热诚态度所刺激,她将啤酒递给他。“你为什么这样说?”

他摊开一只长茧的手掌。“我猜想你长年在外旅行,你的工作性质使你相识满天下,但少有知交。”

原来伯爵是位哲学家。她欣赏他这一点,但不得不自卫。“我有艾琳、塞拉和塞凡。我们是好朋友、一家人。”

他狡猾地说道:“我想你拒绝了不少追求者——外国的王公贵人之类的。”

她乾笑道:“他们不适合我。”

“那么他们是傻瓜,”他宣称道。“因为你太优秀、太聪慧了。”他清清喉咙。“你也很漂亮。”

这份羞涩的恭维使若兰心花怒放。“谢谢你。”

他眼中闪著喜色。“高地女人通常都这样。我是指你的头发具有一种……敏感的气质——”他咬著唇。“我的口才太差了,不是吗?”

她尴尬的伸出援手。“你刚才说到盐的事。”

他吞咽一下,使她注意到他颈项上的有力肌肉。她以前为何没有注意到?

“男爵拦截上一批货。”

他的控诉像鞭子般地将她抽回现实。“我需要看看你和克罗玛公爵阁下的公务信函。”

“当然。”他长饮一口啤酒。“我还可以带你到矿场去看。”

“谢谢你,不用了。”她移动一只叉骨。马车的颠簸将使她身上某些部位疼痛。“我今天很累。”

“噢?”他的手停在一只箭头上面。“你昨夜睡得不好吗?守卫说你很晚还单独出去。”

若兰感到面红耳赤。“我的夜晚其实很好。”

“我很荣幸你在苏格兰过得愉快。如果你肯告诉我你晚上的事,我就告诉你我上星期捉到的那只梭鱼的事。我和它整整缠斗了三回合。”

相对于她和边地勋爵的做爱,伯爵的钓鱼显得荒唐可笑。

“你睡不著吗?”他问道。

“我很好,真的,你不用担心。我倒是有几个问题要你回答。”

他欣喜的表情褪化为倦怠。“问吧!”

“你可不可能将盗匪误认为是男爵的手下?”

他蹙眉的注视棋盘,喃喃地道:“现在很难思考。”

她知道他的意思。“请你想想男爵派来攻击的手下。”

“你是指那两位自称牛仔的犯人?”

“怎么知道他们是犯人?”

他抽动鼻子,推挤眼镜。“因为他们是从新堡逃来的。”

她兴奋地说道:“你有证据吗?”

“我以前有监狱看守员的签署文件。”

“以前有?”

他嗤声道:“我愚蠢的将它交给柯安维。”

“他怎么处理?”

“还有什么?就塞进口袋里。”

她想像那位胖法官口袋鼓鼓的样子,不禁大笑。

“这并不好笑二他咕哝道。

她愧然地说道:“不,当然。请原谅我。”

“只要你找一位诚实的人来取代柯安维。”

原来伯爵并不齿于交换条件。她突然感到释然。“我马上向女王请示。将军。”

凯尔心惊肉跳地问道:“女王?你要离开了?”

“不,是艾琳。她要带著我的报告书和提案到伦敦去。”

而凯尔连一眼都还没瞧见。“你已经写好了?”

她看一眼时钟。“还没,但时间充足。我要在塞拉晚祷之后向他口述这份报告。”

他想起昨天跛行进城堡的另一位男孩。“我对塞凡的事感到遗憾,我请安太太照顾他,那位亚苹是个害人精。”

若兰叹息。“这个女孩真可惜。”

“你宽恕她的恶行?她是个魔鬼。”

“她只是寂寞,没有人关心她。”

他感觉出她有言外之意。“我想你对于家族比我了解得多……身为马家人。这是一支来自史凯的庞大宗族。”

她转开头注视燃烧的火。“我不是来自史凯,我通常不谈论我自己。”她静静的补充道:“请不要逼我。”

凯尔感觉像玩火的小孩,他随口问道:“不是史凯?那么你的族人来自哪里?”

她突然骚动的起身,走向那个地球仪,心不在焉地转动它。“我的家就在任何女王派我去的地方。”她更加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能够从她微场的肩膀看出她的痛苦,彷佛那份压力不堪负荷;而地紧握的拳头彷佛显示她要对抗无形的敌人。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他伸手转动地球仪,直到苏格兰面对他们。“指给我看,你的家必定比边地还要和平得多。”

他的大胆奏效,她的勇气褪去。她抬起颤抖的手以指甲碰触高地上最美丽的峡谷。

“葛伦坎?”他低语道。

她的手掌像要扶除那血腥屠杀记忆般的盖住整个英伦三岛。“是的,苏格兰历史上恐怖的一页,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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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愤恨的口气下埋藏著苦难的一生,然而马若兰的悲剧只是北方宗族惨无人道的皮毛而已。在威廉王的七年统治中,骄傲的高地人屈服的只能哀求。英格兰人养尊处优,而苏格兰则饿孚遍野,英格兰视而不见。

但是在一六九二年二月,英国的漠视急转直下成为暴政,当时施戴爵士(译注:lordadvocatestair)急于降服高地族人,要求他们向威廉投诚。若兰的父亲没有及时附和利欲熏心的施戴。在一次恶毒卑鄙的行动中,施戴促使苏格兰人相残,答应给予格雷的康家大笔财富,只要他们消灭一支毫无自卫能力的宗族——葛伦坎的马家。

凯尔想道,她是如何幸存下来的?现在问不得,但他有一天会问她。

他伸手搭在她肩上,恨恨地说道:“希望格雷的康家万劫不复、水世不得超生。”

“是的……他们当然还没有遭到报应。大家都忘了葛伦坎的大屠杀。”她战栗的吸气。

“我没有忘。”凯尔放弃拉锯战,将她板过来,拉进怀中。她的脸颊完美的嵌入他的肩窝,他爱抚她的背。“我非常难过你的不幸遭遇。”

她那述说刻骨伤痛的战栗呼吸几乎使凯尔双膝瘫软。“若兰,你变得如此内敛而忧伤,你母亲舍得吗?”他轻声质问。“请你把那天的情景告诉我。”

她以麻木的声音说道:“那年冬天峡谷很冷,父亲带我到镇上的房子去,一百二十名康族士兵驻扎在那里。其中两位送我饼乾,并教我玩骰子。当时我四岁。”

“他们来时天色还是暗的,我和奶妈在一起。”

她像弓弦般的绷紧,凯尔搓揉她的背脊。

“我藏在床底下,看见他们以棍子殴打奶妈。我不知道当时母亲已经死了。门打开,父亲站在那里,睡帽歪了,手里握著剑。他的睡袍上都是血。他杀了那两名士兵,然后叫我。

“我爬出来,他把我抱起来,摇著我。”逃跑,小兰,“他说。”逃走、躲起来并且记住。“

“我记得我躲在一个煤炭箱里,但是不知道自己怎样躲进去的。他们隔天发现我,是那位送我饼乾的士兵发现的,他必定以为我受重伤快死了——因为我浑身是血。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他把我放进一个装有我父母亲尸体的车子中。”

凯尔的心纠结起来,喉咙梗塞得说不出话来。他紧闭著眼,让她说下去。

“挖坟人把我的手从母亲的头发上扒开。”她漠然的说道。“一位在教堂帮忙的妇人为我洗澡、喂我吃东西。之后——”她摇摇头,她的肩膀抖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妮派艾琳来找我。”

骇然的凯尔突然了解到一种深仇大恨,使他与辛克莱男爵之间的恩怨变得微不足道。他感慨地说道:“谢天谢地,你是一位勇敢的姑娘,马若兰。万劫不复对康家人来说太便宜了。”

她的姿势出现细微的转变,他感觉她正在调整自己。果然一个悠长、稳定的呼吸。“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凯尔感到一股特别的骄傲。“我知道,谢谢你挑中了我。”他将她左右摇晃,并以双唇轻触她的额头。“你的父母亲必定含笑九泉,以他们的小女儿为傲。”

他感觉她贴著他的脸颊微笑。老天,他怀中这位纤细女人的力量敌过千军万马。他想要得到这份力量,他想要从她身上获得子嗣。

未来的展望使他的活力蠢蠢欲动,热力在他体内汹涌、聚集在胯下,汗水从他额上冒出来,使他的眼镜模糊。该死的眼镜!

挫折感席卷他。他不能以伯爵的身分和她做爱。她可以对他献出贞操、掏出灵魂,但她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可以伪装身分欺骗,但不能玩弄她的感情。他还没有这样高竿或混帐。

当镜片清楚之后,他退后,带她坐下来,递给她酒杯。

他笨拙的想要开口——说一点使他们两人地位平等的话。无话可说,因此他看著她捧起酒杯,吞咽著。他也吞咽一下,然后抬起目光,发现她正审视著他。

“你在想什么?”他按捺不住地问道。

她放低杯子,以食指擦拭嘴巴。“我在想,我真是一个傻女人,独自守著悲伤的往事。我向你道歉。”

他想要吻去她的理智,告诉她真相。他想要知道她是如何能这样自持的。“我想你的确做得太久了。”他冒险的说道。

她瞪著杯中。“做什么?道歉或自怜?或是痛恨康家还逍遥法外的事实?”

她的愤世嫉俗使他愣住。“或许你应该忘记一切,若兰。怀恨是最伤神的。”

“或许我们应该改变话题。”

她不由分说的起身,优雅的迈步走向书架。她随意的扫视群书。“还有一件事,凯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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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恨她这种漫不经心的口吻,也回敬道:“噢,什么事?”

她取出一本书检阅著。“男爵想要回麦肯。”

凯尔火冒三丈。他举杯一饮而尽,希望能浇熄怒火。她怎么能这样忽而小鸟依人、忽而笑里藏刀?他不知道该气自己对她的爱、或是生命对她的残酷。“或许我们应该再换话题,我儿子的监护权是不公开讨论的。”

“你不能逃避,你想违背亚妮将儿子交由她继父收养的遗嘱吗?”

她的麻木不仁使他寒心。“儿子?”他嘲弄地道。“麦肯不是首饰或物品。亚妮附加这个条款是为了获致和平。”

她犀利的注视他。“收养是英格兰盛行的习俗。”

但这里是苏格兰,他差点叫道,学他父亲蛮横的作风。这段回忆使凯尔清醒过来。他告诉自己要理智,那才是上策。

他以自己最理性的口吻说道:“抛开法律不谈,平心而论,你真的忍心看麦肯住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她抿抿嘴表示他言之有理。“呃,谢谢你的合作和下棋——以及一切。告退。”

她走向门口。

他不能置信她会一走了之。“就这样?”

她停住脚步。“不,还有一件事。”她转过头来,眼中闪著奇异的光芒。“柏斯公爵夫人说得对。你的确与众不同,凯尔。我会找出哪里不同的。”

第十三章

当天稍晚,若兰站在她房间的窗口,看著塔楼的阴影越过院子,爬向城墙。正如一天将尽,她在苏格兰的时间也接近尾声。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不愿离开故土,也没想到会找到她的白马王子。

在塞拉笔尖的刷刷声和偶尔的炭火燃烧声之外,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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