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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妹妹,今天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是不会有勇气向武皇请缨出战的。太平妹妹,你还记得我曾经许下的诺言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我要永远的保护你。在贤离开长安前,他把你托付给我。
你知道的,因为婉儿的缘故,我非常憎恶贤,所以他来找我时,我非常惊奇,当他说出他的嘱托,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太平妹妹,其实我知道贤非常爱你,我也非常爱你,可你那么喜欢贤,我都嫉妒了,贤说他和可儿永远也不回来了,他在长安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他要我好好照顾你,我当时告诉他,我会永远做你的守护神。
贤有些奇怪的笑了,然后他就走了,我至今还记得他逐渐消失在夜雾中的身影,那么凄凉、那么悲壮,太平妹妹,我想我这一生都走不出贤的阴影,就像贤永远也走不出可儿的影子。
昨天,武皇将我宣去了,她对我说,要我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贤和可儿的墓迁回长安和父皇在一起,武皇说先皇临终前始终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件事。
太平妹妹,其实贤是我们四兄弟之间最幸福的,他获得了真正的爱情。现在整个大周都在为薛崇简倾倒,为他骄傲,可我知道他是贤的儿子,他就象他的父亲一样优秀。”
太平沉默不语,她的心境非常复杂,在李显情真意切的话语中她似乎悟出了什么,良久,太平伸手紧紧握住李显的手,“显哥哥,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太平都站在你的身边,你永远永远不会孤独的。
弘哥哥和贤哥哥,还有旦哥哥,他们都和我一样陪伴你,无论你是皇上、还是平民,我们永远永远不会责怪你,要怪只怪我们生在帝王之家,有很多事都不能选择。
显哥哥,我知道你其实愿意留在房陵,我听说那里山清水秀,在那里做一介农夫胜过于在朝堂上封候为相。也许有朝一日,我们可以带着我们的家人觅一个风和日暖的地方,开垦几亩荒地,种上几畦蔬菜,过上田园男耕女织的生活。”
李显轻轻的抚着太平单薄的肩膀,柔声道:“太平妹妹,你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唉……。”他正想说什么,武延乐却快步跑了过来,神色怪异的看着李显。
李显有些紧张,他疑惑的看着他,武延宁轻声道:“太子殿下,武皇宣诏你去她的寝宫面圣。”
李显有些惊慌,太平安慰道:“显哥哥,武皇只想嘉奖你。”
李显放下心来,慌慌张张的走了。太平生气的睨视着武延宁,他毫不畏惧的回视太平凌厉的眼神。“延宁,你为什么骗太子。”
武延宁冷笑道:“我讨厌他站在你旁边,做出一副眼泪汪汪,情深款款的样子。”
太平气愤道:“他是……。”
武延宁的打断她道:“他是你哥哥,我知道。”
他走上前,握住太平的手道:“公主,可是他也是一个怯懦的男人,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今天如果不是你出言相激,他永远也不会站出来,他——保护不了我们。”
太平默默的看着他,她知道,他说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事实,所以她一句话维护李显的话都说不出来。
太平轻轻的抚着琴,似乎心无旁鹜,其实她很明白心中的恐惧,李隆基就坐在不远的地方,而他们身后就是明华殿,她知道窦氏就被埋在明华殿的花园里,她的魂灵一定在那里徘徊,注视着她。
太平时时觉得从身后吹来刺骨的寒风中有呜呜的哭声,那声音简直缠绕着她,令她不能思考、不能呼吸,更可怕的是李隆基,他坐在李成器身边,面色阴沉的注视着水面,似乎想从那平静的湖水中看出什么秘密。
武延宁很担心的坐在太平身后轻声道:“公主,公主,你弹错了。”
太平一惊,移开了手,武延宁忙扶她站起,两人走到船舷边,武延宁轻声道:“公主,怎么了?你今天一直心不在蔫。”
太平几乎耳语般说:“延宁,我很不安,每次我看到隆基我的心总是不安。延宁,我们回去吧,这宫里越来越让我害怕,甚至这满湖的烟波都让我恐惧。”
武延宁安慰道:“公主,别害怕,我在你身边,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太平摇了摇头,“延宁,你不了解,在这宫里是什么都会发生的。我听说你昨日和崇训发生争执,还差点动了手,为什么?安乐吗?”
武延宁浅浅一笑,“不是,昨日我与延秀在明月阁饮酒,武三思带着崇训也在明月阁饮酒,就在我们旁边,我不经意间听到窦从一为讨武三思欢心,竟然将武三思与韦氏的私情拿出炫耀,而武三思还洋洋得意,我一怒之下便打了窦从一。”
太平听了暗暗恼怒,她微一侧目,发现武延宁脸颊上有一块青肿,问道:“延宁,你的脸颊?”
武延宁懊丧道:“是钶儿.昨日我陪他打马球,他不小心挥杆打到我,我还未责骂他,他就失声痛哭,似乎是我欺负了他,娘和大嫂为此还责怪我欺负钶儿。”
太平闻言不由一笑,“延宁,你怎与钶儿计较,他不过四岁的孩童,心下害怕便会失声痛哭,而且我们这么宠爱他,他见打伤了你,心下害怕,便哭出声来。只是非烟似乎最近举止有异。”
武延宁道:“自一个月前哥哥的贴身侍卫替哥哥送回一封信后,哥哥便再无音信,想必嫂子在为此担心吧。”
太平忧心忡忡的敛了笑容,“延宁,我近日一直都在作恶梦,我怕……?”
正在此时,她突然看见安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她一边跑一边大叫,“延宁,延宁,我父王凯旋了,但你哥哥……。”
武延宁一惊,太平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紧张得甚至无法言语,安乐跑近,喘了几口气,才说:“姑姑,刚才得到回报,我父王大捷,已班师回朝,但探子同样回报,安乐王薛崇简身受重伤……。”
武延宁只觉太平的手越抓越紧,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侍安乐说完,太平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武延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问:“我哥哥到哪里了?”
安乐道:“听探子报,他们快到洛阳了。”
太平突然推开武延宁,大步的向宫门跑去,武延宁随后跟出,大明湖畔的众人看着太平浅红的纱衣在风中飞扬,她整个人就如同在飞翔,李隆基突然冷笑道:“此次太子难免一番斥责。”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挥袖走远。
武延宁骑在马上,一脸焦急的注视着远方,此时,他们已能看见大军扬起的尘土,也能看见飘飞的旗帜,武延宁听见太平虚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延宁,看见了吗?”
武延宁回道:“看见了,但距离仍然很远,看得并不真切。”
他又听见武则天苍老的声音在呼唤他,“延宁,延宁,到朕这儿来。”
武延宁担心的看了看太平的马车,然后纵马来到武则天的御辇前,躬身道:“圣上,您需要延宁为您做什么?”
武则天道:“扶朕下辇,朕在辇里闷坏了。”
武延宁忙下马,扶她下了辇,武则天慢慢在地上踱了几步,轻叹道:“朕有多少日子没有出来了?”
不侍武延宁回答,她又说:“你看看,这长亭的花开得多娇艳,就象太平的脸庞似的。延宁,替朕折几枝。”
武延宁让上官婉儿扶住武则天,跑到草丛中折了几枝野花,然后挑了最鲜艳的一枝插到武则天头上,“圣上,前几日延宁曾到过长亭,这些野花都没今天开得盛,想是野花也知道圣上要来迎接太子凯旋,所以开得分外艳丽。”
武则天扶了扶髻上的野花,“行了,延宁,朕可不想听这些.太平呢?怎么没有看见太平?”
武延宁忙走到太平马车旁,伸手将她从车中扶下,众人一见她,不由大吃一惊,太平身穿盛装,脸上化了淡妆,美艳逼人。
非烟扶着她慢慢在风中漫步,但她两人显然心不在蔫,双目紧盯着大军归来的路口,全然没有注意注视她们的目光。
好不容易大军到了,李显身穿盔甲,一见武则天,忙下马跪在路旁,流泪道:“圣上,臣儿终不负您所望得胜归来。”
武则天笑道:“好,好.回来就好.起来吧,看看你妹妹,她老在朕面前念叨你。”
李显转眼看着太平,“太平妹妹,显对不起你,崇简……,崇简伤得很重,我原想把他留在边关,侍伤势好转再回洛阳,但他坚持要随大军一同回来,他怕你担心.太平妹妹,我……。”
正文 第九章 第九节 执着
太平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她两眼紧盯着紧垂着白纱的战车,隐隐约约的看见薛崇简躺在里面,非烟放开太平冲到了战车前,她颤抖的手拉开车帘。
太平看见薛崇简面无人色的躺在一个异族女子怀里,他的双目紧闭,似乎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身处何地。
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他身上的纱布上缓缓渗出的血,太平只觉得两眼发花,她觉得太阳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瘫倒下去。
李显大惊,他将太平抱在怀里,哭道:“太平妹妹,太平妹妹,你醒醒。”
武则天怒道:“够了,延宁,把公主扶到朕的车上,宣太医为薛王爷诊治。太子,你回府吧.见见你的家人。”
李显哀求道:“圣上,让臣儿随太平妹妹吧,臣儿……。”
武则天不耐道:“好了,好了,你要来,就来吧.延宁,把你母亲抱上朕的辇车,快些回宫吧。”
武延宁厌恶的看了李显一眼,然后俯身从他怀里将太平抱起,正要放在武则天的车辇上,武则天道:“等等,朕先上车。”
婉儿忙扶武则天上了辇,武则天轻声对武延宁道:“延宁,把太平放到朕的怀里,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她太累了。”
武延宁小心的把太平放到她怀里,飞身上马,随武则天的御辇回洛阳去了.众大臣面面相觑,武三思冷笑道:“太平,她永远都是圣上心头的肉.眼中的珠。”
李隆基站在他身后,笑道:“武大人,听您的口气似乎对圣上宠爱公主颇有微辞。”
武三思一惊,回头见是李隆基,强笑道:“临淄王说笑了,圣上宠爱太平,这里朝野皆知的事实,我怎敢有微辞,只是有感圣上对公主的关怀,发出的肺腑之言而已。”
李隆基淡淡一笑,不置一辞,武三思见他走远,忙伸袖抹了抹额头,只觉全是冷汗,他回想起李隆基刚才冰冷的眼神,不由心有余悸。他回头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周利用,他也正用手袖抹脸上的冷汗,见武三思看他,尴尬的笑道:“大人,这天真热。”武三思抽了抽嘴,却没有笑出来.
李隆隆基皱眉对王琚说:“先生,您看今天武皇在众大臣前表示对太平公主的恩宠是何意图?”
王琚饮了口酒,“武皇是有意为之,无论她要武延宁为她折花,还是怀抱太平公主返回皇城,她都在表示她对武延宁的恩宠。
如果我猜得不错,武皇是想把皇位传给武延宁,只不过她心中还有阻碍,我曾经听说,狄仁杰大人在逝世前夕曾向武皇进言,声泪俱下的求武皇把皇位还给李家,武皇一直敬重狄仁杰,因此她一直下不了决心立武延宁为太子,但随着武皇的年纪的增长和身体的衰退,她越来越相信武延宁是大周王朝的继承者。
先前她宠信武延宁是因为太平公主,但现在,她宠信太平公主却是因为武延宁,武皇也是女人,今日里我远远的观察过武延宁,他果然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风度翩翩,神采飞扬,也许没有女人可以拒绝他的容貌,就象很少有男人可以漠视太平公主的绝世红颜。”
李隆基低头深思片刻道:“先生认为我们现在应如何应对?”
王琚笑道:“一个字,等。等到武三思与太平公主因皇位而起争执,等到李显登上皇位,太平公主把他拉下来为止。”
李隆基点了点头,笑道:“那先生就与隆基一起等侍吧。”
王琚佩服的说:“原来王爷早就看出朝中群臣拥李之心,也洞察了太平与武三思的矛盾。”
李隆基长笑一揖.转身走了.王琚突然将杯中酒全部饮完,长长叹了口气,“情之一物,如此伤人,太平公主,如果你要败,那就是败在自己的感情之上。”
太平伏在案几上昏昏欲睡,钶儿无声无息的推开门,走到床边,仔细的看着床上昏睡的薛崇简,
看了一会儿,他小心走到太平身边,拉拉了她的衣袖,有些担心的问:“娘娘,我父王没事吧。”
太平惊醒了,她怜爱的把钶儿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脸蛋道:“钶儿,你害怕吗?你父王没事的,他只是赶路太累了,他睡着了。”
钶儿眨了眨眼睛,终于长长出了口气,转念一想,又问道:“娘娘,那个和父王一同回来的婶婶是谁?”
太平想了想,“娘娘也不知道,侍你父王醒了,我们再问他好吧。”
钶儿点了点头,太平柔声道:“钶儿,你累了,和你王娘回屋休息吧。”她转身示意非烟。
非烟正要抱走钶儿,钶儿却紧紧抓住太平,“娘娘,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累了,我害怕,我要和你在一起。”
太平忙安慰他,却疑惑的看着非烟,非烟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秋萍,秋萍直视着太平疑惑的目光,“公主,钶儿最晚作了个恶梦,他梦见您不要他了.他啊!从梦里哭醒了,一直吵着要见你,我哄了他好久,钶儿才平静下来。”
太平抚着钶儿的头发,“傻钶儿,娘娘怎么不要你,娘娘丢了所有的东西都会留下钶儿。”
钶儿高兴的问,“是真的吗?”
太平道:“娘娘怎么骗钶儿,钶儿,你和你王娘去休息吧。侍会儿你父王醒了,你王娘还得来照顾你父王。”
钶儿听话的伸手进了非烟的怀里,太平淡淡道:“非烟你带钶儿去休息,随便把那位突厥公主安排一个住处。”
非烟委屈的出去了。太平皱着眉头在楼上来回踱步,她突然看见李显手足无措的坐在楼内,显得紧张而又不安,太平笑着对他说:”显哥哥,你快回府去吧,太子妃都等急了,简儿没什么大碍.你也累了,显哥哥,我们都老了,你看你头上都是白头发了。”
李显摇头道:“我不累了,太平妹妹,我知道简儿还没有脱离危险,我在这里等他醒过来。唉,太平妹妹,我对不起你,你把简儿交给我,我却……。”
太平摇头道:“显哥哥,别说了。沙场征战,谁又能保证一点伤都不会受呢?我听说当你知道简儿被困在敌军中无法突围时,你竟然不顾生命危险,带头冲进了突厥人的包围圈救出了简儿。显哥哥,你的这份恩情只有侍简儿醒后才能报答了。”
李显苦笑道:“太平妹妹,你总是这样轻易的原谅我。”
太平苦笑道:“显哥哥,现在太平只有你和旦哥哥两个哥哥,你们是如何疼惜太平的,太平难道不知道吗?”
李显叹息道:“太平妹妹,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快乐无忧的少女.太平妹妹,有时我躺在床上,总是想起以往的岁月。
弘、贤、我、旦和你在太子学读书的那些日子也许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下午上课时,我总爱睡觉,弘带着他的侍女可儿,他假装看书,其实是在看可儿,贤看着窗外的榕树发呆。
只有旦最专心,他帮你完成功课,还偷偷的把带来的糕点拿给你吃,看见你吃得高兴,他就会很快乐,太平妹妹,那时我们是多么相亲相爱。
可弘走了,贤也走了,父皇也殡天了,只留下我们,本来应该我保护你和旦,但实际上却是你们在保护我,我是个没用的人。”
李显的眼圈红了,太平坐在李显身边,轻声道:“显哥哥,你怎么了,你回来了,你又和我们在一起了,太平替你梳梳头吧,好久太平都没有为你梳过头了。”
李显拭去眼泪,点了点头.太平打散了他的头发,慢慢的梳理起来,李显又道:“太平妹妹,那个突厥公主叫可莉,是突厥可汗最宠爱的女儿,她在战场上对简儿一见倾心,此次随我们回朝是表示突厥求和的诚心。”
太平笑道:“显哥哥,幸好你老了,没有突厥的公主要嫁给你,否则太子妃可不能饶了你。”
李显也笑道:“太平,你还记得玉枝的事儿,都多少年了。”
太平有些心酸的说:“显哥哥,你太苦了,你看这朝中的大臣,哪个家里不是三妻四妾,侍婢如云,偏是你,连个妾室都没有。”
李显道:“太平妹妹,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太子妃,我就回不到洛阳了,我在房陵曾许下大愿,如能回到洛阳,我必将我所拥有的分一半给太子妃,我怎忍心负她。”
太平笑道:“显哥哥,我曾听武皇说,她想把婉儿嫁给你,让她帮助你处理朝政。”
李显惊喜道:“真的吗?”太平不被觉察的笑了,她挽好李显的头发,“好了,显哥哥.当然是真的,再过几天,圣上就要在献俘大典上宣布呢!”
李显有些唏嘘道:“太平妹妹,我盼了十几年,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成真。”太平黯然道:“显哥哥,太平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执着.”
正文 第九章 第十节 衷肠
李显拍了拍太平的手,“太平妹妹,我爱她,就象她爱贤,都是深入骨髓的感情,永远没有办法摆脱的。”
太平长长的叹了口气,拈起一支玉簪正要替他插进发髻中,却见可莉冲进屋来,一见她便跪在地上,哭诉道:“公主,请您同意我留在他身边,只要不在他身边,我就害怕,我怕什么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公主,请您允许我象在路途中那样照顾他,我不能离开他。”
太平没有说话,她细心的把玉簪插进李显的发髻,然后转身对可莉说:“可莉公主,我知道你对简儿的关心,但这里是大周,一切都有礼数,我知道你和简儿还有成婚,按我们的风俗,未成婚的男女是不能共居一室的.这样吧,你可以每天都来看望简儿,但在你们成婚前,你必须按照我们的风俗另居他室。”
可莉争辩道:“可这一路之上都是我在照顾他,为何没有人反对呢?”
太平笑道:“路途之上应陋就简,再加上简儿身负重伤,须得有人时时在他身边,而回到洛阳,你就必须谨守这里的风俗,而且你是公主,简儿是王爷,你们必须经过一场隆重的婚礼,向世人宣布你们的结合,否则,在我们的眼中,……。”
太平还未说完,却听薛崇简在床上大叫一声,众人忙奔过去看他,太平一个人站在屋中央,突然黯然的走了出去,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只觉似乎有泪要流下,忙克制住,快步的走回自己的小楼中。
太平对镜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看见武延宁无声的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她,她没有理睬他,她知道他喝了很多酒,他身上的酒气迅速充盈着整个房间。
武延宁站了一会儿,便坐在她身边,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说:“公主,你看你多美,你看你身穿盛装有多美,美得让我害怕。”
太平皱眉看着他,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公主,我从来没有看见你穿盛装,从来没有看见你为我穿过盛装。”
太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武延宁没有退缩,“你怎么不说话,心疼是吗?他又娶了一个,你看他娶了一个又一个,他比我聪明,他知道怎样给自己找乐子,而我,只有我,傻傻的等着你,等着你嫁给我。你看我多傻。你说话呀,公主,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很傻,傻得让你连话都不愿说。”
太平转过脸,冷声道:“延宁,你喝醉了。下去休息吧。”
武延宁道:“我没醉,我到哪儿去,这儿不是我的家吗?你不是我的妻吗?公主,你忘记了?我娶了你。你穿大红嫁衣很美,那天是我为你梳的头,你忘记了,还是从来没有当真。”
武延宁突然暴怒了,脸上一阵怒气,一条条的青筋鼓了出来,太平伸手抚着他的脸,“延宁,你怎么了?你醉了。”
武延宁抓住她的手,“我没醉,公主,我没醉。”他说着说着便哭了。
太平搂着他柔声道:“延宁,我知道你闷了,你烦了,我陪陪你吧。”武延宁依在她怀里,“公主,替我梳梳头吧,你总是为李显梳头,你从来没有为我梳过头。”
太平扶着他坐好,打散他的头发,拿着自己的玉梳慢慢替他梳理起来,武延宁安静下来,他痴痴的看着镜中的太平。浓情蜜意在镜中传递。
可莉突然闯了进来,她有些吃惊的看着太平和武延宁,太平平静的问:“有什么事?”
可莉道:“太平公主,秋萍请你去,薛崇简醒了,想见你。”
太平继续为武延宁梳头,“知道了,你先去吧。告诉秋萍,我一会儿去。”
可莉道:“可他很想见你。”
太平怒道:“我知道了,可莉公主,这里不是突厥,看来得有人教教你礼仪。”
可莉的脸涨红了,“太平公主,我敬重你是薛崇简的母亲才……。”
太平抬眼看着她,“你可以沿习你民族的风俗,但简儿不能娶一个抗拒自己文化的女子为妻。”
可莉大怒,她转身走出房间。武延宁笑道:“公主,你激怒她了。”
太平浅浅一笑,“你为什么不说我被她激怒了。”
武延宁道:“公主,有一天你会为我穿上盛装吗?”
太平摇头道:“不会,延宁,我永远不想为你穿上盛装,那套衣服并不吉祥,它总让我想到流血和死亡。延宁,就算是我死,我都不想你们出什么事。”
武延宁吃惊的看着她,“公主,你怎么了?今天你好奇怪。”
太平想了想,才轻声道:“延宁,你没看出来吗?圣上想把皇位传给你,可这朝中的大臣和王公贵族是不会允许的,他们等侍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是盼望李氏重掌朝政的一天。
延宁,无论圣上是多么宠爱你,她最终是不会,也不能把皇位传给你的。她今天这样做是告诉天下人她对你的恩宠,在她殡天之后,她要我好好保护你,她要我们李氏皇族好好保护你,她要武氏亲贵永远不能伤害你。
延宁,你要好好的为自己、为圣上想个法子,圣上越来越老了,她的政令朝发夕改,我看大部份都是二张在篡改她的旨意。
延宁,我要你好好的结交李氏的皇族,用我的名义和他们交好,无论是李成器、李隆基,还是李重俊或其他的什么人,最重要的是抓住安乐,太子刚才告诉我她最相信的人是太子妃,而安乐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她可以左右韦氏的决定。
延宁,现在是我们为将来策划的时候了,延宁,我们要活下去,首先要顺从民愿,铲除二张。延宁,我要你放下你的骄傲,和李氏的皇族交好,你明白了吗?明天你到宫里去,向圣上为简儿要御林军总管之职。”
武延宁点了点头,“公主,你放心,我会去的,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你的。”
太平替他挽好发髻,“好了,我们去看看你哥哥,他是替你出征的。”
武延宁倒在地上,“我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我要到那个职务后,就不能经常来看你的。”
太平无奈的看着他,“那你先去沐浴更衣吧,一身酒气。”然后她起身款款离开。
太平坐到薛崇简身边,柔声唤道:“简儿,简儿。”
薛崇简睁开眼睛,太平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变了,变得好陌生,陌生得简直让她认不出来了,他看着她,眼睛里全是她不熟悉的神情,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他闭上眼睛,“公主,我想和您单独呆会儿。”
太平示意其他人都出去,钶儿有些不愿意,太平柔声道:“简儿,让钶儿看看你,他在外面等了好久。”
薛崇简点点头,“钶儿,让父王看看你。”
钶儿挣开非烟的手,“父王,您回来了。王娘说要给您举办一个宴会,庆祝您平安回来,要您早点痊愈,钶儿和娘娘都盼着您早日回来,娘娘和钶儿坐在小楼上,娘娘给钶儿讲故事,娘娘说《山海经》里的故事讲完了,您就回来了。钶儿盼啊盼,您终于回来了,延宁叔叔教钶儿弹琴、练剑,侍明日钶儿舞给您看。”
薛崇简笑着道:“钶儿,你先和王娘回屋,侍明日父王身子好了,父王陪你练剑。”
钶儿大喜,跑到非烟身边,“王娘我们回去吧,我要睡了,明天父王要陪我练剑。”
非烟有些不舍的看了看薛崇简,牵着钶儿走了。秋萍忙带众人走了,她见可莉站在屋中,根本没有出去的意思,她对可莉道:“公主,明天皇上要召见你,你不如早些歇息。”
可莉道:“我想留在这里陪陪薛崇简。”
秋萍道:“公主,简儿有话对太平公主说,也许是你们的婚事,你还是回避一下好。”
可莉犹豫了一会儿,但是随秋萍出去了。屋里很快静了下来,只有薛崇简沉重的呼吸,过了一会儿,薛崇简问道:“公主,你怎么不说话。”
太平轻声道:“我在等你说,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薛崇简道:“公主,侍我伤好后,我们走吧,远远的离开洛阳,离开人群,就我们两人,找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的过一生。”
太平奇怪道:“你怎么了?简儿,你从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薛崇简闭上眼睛,“公主,我实在过怕了这样的日子,你知道什么是战争吗?战争就是死亡,没完没了的死亡,我在前线的每天,我都在面对死亡,我不断的看见有人死去,今天和你说话的人,明天也许就阵亡了,前一刻还在欢笑的人,后一刻就永远离开了。
公主,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不是害怕死亡,我是害怕我再也不能见你,当我被突厥人包围的时候,我的脑中只有你,我想起你一个人留在洛阳,留在这滨水的小楼时,过着无尽寂寞的岁月我就害怕。
公主,我知道延宁爱你,但我更明白他永远不会象我一样深刻的爱你,他倾出了整个的生命来爱你,但我和他不同,我是用三个人的生命来爱你,我的、母亲的、父亲的,公主,我不能表达我有多爱你。
在我活下来的那一刻,我就发誓,在我有生之年,我永不会再离开你,我永不会再隐藏我对你的爱。有时,我躺在旷野的星空下,我就想起我们一起逃难的那一夜,我感谢那些刺客,如果不是他们,那时的我永不会有勇气得到你的爱;我也感谢这场该死的战争,没有这场战争,我永不会有勇气在人前承认我对你非常一般的爱情,公主,你能理解的,是吗?”
正文 第九章 第十一节 惊变
原来是这样,太平感动了,她竭力的忍住欲滴的眼泪,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简儿,我当然明白,我知道你变了,当我看见你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你变,你变得更象你的父亲,当年他在圣上前要求迎娶你的母亲时,他的眼神和你的一样。
简儿你听我胸膛里的心,它无时无刻不再为你跳动,即使在人群中,它一刻也没有否认过我对你的爱,简儿,我爱你,我从前爱,我现在爱你,以后还会一直爱下去,我不觉得我们的爱有什么可耻,我一点也不觉得可耻。
简儿,原来我也想过和你避开这尘世,但现在我不再有这种想法了,即使我们走了,但我们能走多远呢?我们永远也走不出大唐,也走不出人们心中的桎梏,还不如勇敢的留下来,勇敢的面对一切,不理会别人的眼光,简儿……。”
薛崇简握住她的手,“公主,你别说了,我都明白,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公主,可莉是个好女孩子,她一直在照顾我,但我娶她不是爱她,公主,现在朝中风云变幻,武皇老了,她渐渐不是我们的依靠了,做为皇族,在朝代更换的时期,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势力,否则……。”
太平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紧紧的抓住薛崇简的手道:“我明白,简儿,我明白。”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秋萍进来说:“公主,太医来了,他为简儿换药。”
太平点了点头,拭去泪,“简儿,你好好休息,我要非烟进来陪你。”薛崇简点头应允,目送她走了。
武延宁轻抚着太平,“公主,哥哥和你说了些什么?”
太平不语,武延宁一转身抱着她,“公主,你爱我吗?”
太平推开他,“延宁,你为什么总在问我相同的问题?”
武延宁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没有太多的信心。”
太平坐了起来,“我爱你,延宁,我同样也爱简儿,我不知道在我心里爱你多一些,还是爱简儿多一些,但我知道我有多爱你们,我对你们的爱超过我对任何人的爱,包括我自己在内。”
武延宁亲吻着太平的脖颈,太平正要推开他,却听院内一阵喧哗,太平翻身坐起,披上睡袍,走到栏杆处向下张望,只见可莉不顾众人的阻拦,正要冲进薛崇简的房间。
众人见太平,都安静下来,太平无奈道:“非烟,你陪可莉吧。”
非烟只得应允,带着可莉进去了,各人各归自己的位置,太平坐在榻上,低头沉思起来,武延宁笑道:“公主,在想什么?你很头痛这个痴情的公主吧。”
太平摇头道:“不是,延宁,我在想突厥人为什么突然把公主嫁给简儿,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他们的可汗曾说他的公主非李氏皇族不嫁,为什么?”
武延宁笑道:“公主,哥哥的身份也不比皇族差,外间人都认为他是你和薛绍的儿子,他也是李氏皇族啊。你也许不知道,他和很多李氏皇族的关系都很好。他们都说他是李氏皇族中的骄傲。”
太平嫣然一笑,她忘记了薛崇简公开的身份。武延宁抚着她的腰,“公主,让我侍候你睡吧。”
太平点点头,刚躺下,却听薛崇简屋中传来阵阵胡茄之声,太平紧紧一皱眉,武延宁笑道:“以后哥哥每天都可神驰塞外,享受异域音乐。”
王琚对李隆基道:“王爷,今天圣上颁下圣旨要薛崇简统领御林军,掌握了整个皇城的安全,加上武延宁洛阳王所握的兵力,太平公主完全可以发动一次政变。”
李隆基摇头道:“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武延宁平日里根本不理会这些事情,虽然他治军有方,但他似乎并不重视他手中的权力。”
王琚道:“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太平公主下决心铲除二张了,她看出了朝中人心的走向,王爷,这是最好的机会与太平公主修好,她想必也会联合其他李氏皇族和武家亲贵,二张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危险的火药,所以,您应该多到太平公主府走动,听说你与薛王爷关系很好,您不妨以探病为名多与他们亲近。”
李隆基沉思片刻,“也好,只是姑姑似乎并不……。”
王琚道:“王爷不必多疑,公主不会拒绝您的,现在她很需要人来支持她,您也可藉此顺水推舟。”
李隆基转身道:“来人,准备五色礼品,……”
王琚打断他道:“王爷,你是探病。”
李隆基笑道:“唉呀,我糊涂了。”他转身走出,王琚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太平安静的坐在厅中聆听着薛崇简和武延宁和奏的曲子,她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庭院里阳光的走向,李隆基有些烦躁的走在厅中,他显然没有全心全意的听他们的演奏。
武延宁的琴弦突然断了,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太平,太平轻声道:“隆基,你再说一遍今日从宫中传出的圣旨。”
李隆基一字一字道:“武皇今晨颁下圣旨,要太子到宫中参加禅位大典,同时,武皇下旨加封张氏家族一干人等,然后又把皇城的守军全部调换了。公主,张柬之张大人和桓彦范桓大人现在府外侍您的命令。”
太平挥退了下人,对武延宁道:“延宁,你去请两位大人。”
武延宁去后不久,便陪同张柬之、桓彦范一同走了进来,太平向两人施礼道:“两位大人请坐。”
两人回礼坐下,张柬之手抚长髯道:“公主,相信您已经听说了最近朝中所发生的大事。”
太平直视着他们的眼光,“太平已经知道了,为今之计,只有发动政变,请太子带兵诛杀二张。”
张柬之看了桓彦范一眼,“老臣昨日已说服右御林大将军李多祚,要他响应诛杀二张,拥立太子的举动,原来老臣到此本为说服公主帮助老臣的大逆之举,不想公主……。”
太平傲然道:“张柬之,太平本姓李。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到此的意图,你们无法说动太子响应你们的举动,你们要我去说服太子,你们还要借助简儿手所握左御林军的兵力和延宁镇守洛阳的兵力,我全答应你们,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你们仅仅诛杀二张,不允许你们打扰武皇。”
张柬之与桓彦范一起躬身道:“臣遵旨。”
太平对李显道:“显哥哥,父皇将神器交付与你,你却仅在位三月便丢弃了它,幽居房陵州十多年,现在你回京已经几年了,你替武皇征讨突厥,立下赫赫战功,但时至今日,你仍然未能复位君临天下。
二十多年来,这朝中大臣虽几经更换,但唯一没有更换的是人心向李的忠心,武皇年老,二张把持朝政,你看了心中难道不气愤吗?原来是我李家的皇朝,武皇……。
显哥哥,现在天赐良机,朝中大臣,同心协力,要诛二张,恢复大唐的社稷,可太平听说你因为胆怯,甚至不敢接见他们,显哥哥,你是太子,也是我李家皇族的代表。
太平现在请求你,请你立即到玄武门,亲自抚慰将士忠臣,指挥将士即刻入宫,诛杀二张逆臣,然后要武皇禅位,名正言顺的恢复大唐的社稷。武皇老了,她应该归还原来属于李家的东西。显哥哥,太平替弘哥哥、贤哥哥,甚至是替父皇求你。”
太平跪下来,盼望的看着胆怯的李显,李显有些感动,但他仍然在犹豫,太平哀声道:“显哥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难道还没看出这朝中的人心所向,你难道不为忠臣们的举动所感动吗?
显哥哥,各位将士,不顾自身性命,不怕株连九族,勇而奋起,再造社稷,而显哥哥却畏首畏尾,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
显哥哥,你看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这等市井之徒在朝中耀武扬威,你不觉得痛心疾首吗?显哥哥,现在有太平、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与你共生死,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你难道真的要把我们投入鼎镬之中,任二张煎煮?难道你真的眼看着,李家的天下,被那两人下贱的男宠掌握,你真的要让,李家的列祖列宗死不瞑目吗?”
李显长叹一口气,“好吧。”
太平长出一口气,她起身扶着李显向门外走去,到门口,李显便看见武延宁、薛崇简和李隆基替他牵着战马,捧着战衣和长枪。
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已和崔同皎连同朝中一些大臣和李氏皇族站在府门外的广场上注视着他,一见他出现,便一起跪下欢呼,侍李显更衣完毕,众人立即兵分几处攻打皇城。
武延宁跃马来到太平身边,“公主,你快些回到府中等侍我们的好消息。”
太平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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