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渊没作声,只是环在我腰上的手,威胁性的紧了紧,勒的我有点疼。
我往桌上一趴,“你再勒我,我就不写了!”
“哦?易儿既然不想写了,那就别写了。朕心里头也想着与易儿回玲珑阁,好好温存温存呢。”有琴渊说着,手又往衣袍下探去,呵出的热气不断喷在我的颈后。
我按住他意图不轨的大手,不甘愿的说道,“我不要温存!我写就是了么……”真是个善于利用‘敌人’弱点的皇帝,我只得继续奋笔疾书。
清风忽而拂过,偶有淡淡清香,随着微风飘然入鼻。
心旷,神怡。
安静了片刻后,有琴渊问道:“易儿,你还未告诉朕,何谓科举考试?”
我微微蹙眉,叹息道:“科举就是皇帝从民间选人才,选官员的一种方式。崟月目前还没有科举?那是不是九品中正制?”其实我不该跟他说这些,历史就该一步一步演变进步。
我这种行为算得上是破坏这个空间原本历史的走向了,不知道会不会遭天谴?
“九品?崟月只分七品。这‘九品中正制’是否为层层官员举荐人才,最后由天子来定夺?”
我搁下笔,甩了甩手,拿起一边的茶盅喝了口。随后才悠然转过头,开口说:“你还挺有悟性的。这就是比科举落后的选拔人才制度。而科举是通过应试,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朝廷所设的考试,然后让监考的人阅卷,选出优秀的人才,最后由天子定夺。俗话说的好,英雄莫问出处,人无贵贱,志有高低!”
“好个‘英雄莫问出处,人无贵贱,志有高低!’”有琴渊对这话题显然非常感兴趣,挑起一边眉毛,眼眸滴溜溜转的思考着。“可全国那么多人,监考官阅卷岂非要累死?”
“可以分么,先乡试,再州试之类的,反正就是一层层刷,能参加最后殿试的人,其实都已经是百里挑一的了。殿试第一名叫状元,第二是榜眼,第三是探花,都是天子门生。”我见他还想问,忙又道,“我只知道这么多,你自己发挥吧。我的家乡早已没有皇帝,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科举了。细节末梢的我不清楚,而我家乡挑选人才的制度,没个三五年是跟你说不清的,也不合适你们这封建主义社会,你也别想跳的太快了,拔苗助长不是好事。”
“没有皇帝?封建主义社会?”
“是啊!我家乡只有主席,一群人管理一个国家,每几年所有人票选一个人出来做老大!我家乡那叫做有特色的社会主义国家。”
有琴渊一脸新奇,笑着又问:“说来,朕还未问过,易儿的国家为何名?”
我一拍胸脯,豪迈的说道:“中华人民共和国!”
正文 出使之前(3)
有琴渊呆愣住,之后干笑了两声,“易儿的国家……名字还真长……”
我顿时宛如被扎了钉子的自行车轮胎一般,嘶的一声,瘪了——
我白了有琴渊一眼,讪讪的转回头,继续默写《三十六计》,嘴里嘀咕:“不懂得欣赏!没水准,没文化的老古董!”
“不如易儿再跟朕聊聊你的家乡吧,千年之后,真的不再有帝王了么?”
皇帝就是皇帝,想的念的都是这些。
我叹口气,淡淡说道:“朝代更替,君主制度的衰败,这是历史的规律,谁都无法改变。”
有琴渊陷入沉思,过了会,他说:“难怪易儿如此不同,原来是在这样奇特的环境中长大的。”
我不屑道:“你懂什么呀。国以民为本,你看我的家乡,中华人民共和国,就代表国家是属于人民的,也就不会有人民起来推翻属于自己的国家。而在你这个时代来说,人民也就代表子民。魏征曾告诉过唐太宗,‘民,水也,君,舟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说,人民是非常重要的。”说完我又补了一句,“别问我魏征和唐太宗是谁!”
有琴渊立即咽下了刚想出口的话。
少顷,我回头瞟他一眼,他似乎在认真思考我刚刚所说的话。
要是早知道会穿越,就该在课余时间多看看那种《史记》,《君主论》之类的书,少看看那种诗情画意,风花雪月的。
忽悠皇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待我写完一张纸后,有琴渊拿起那张纸,蹙眉看了半晌,又盯着我看了半晌,之后紧紧拥住我,说道:“易儿,你真是上天赐给朕的宝贝。我崟月,定可再次统一三国。”
我问:“再次?以前崟月统一过三国?”
有琴渊感叹道:“其实也不能算是崟月统一过三国,早先的三国并非现今的三国。当时分裂格局持续了有一百多年,后有一国之君主征战十年,终于统一了三国。之后又过百年,三国再次分裂,就形成了如今的三国。易儿难倒不觉得崟月,曜日,魁星,这三国的名字非常类似么?”
我让这三国,那三国的绕的头都发晕,悻悻道:“好像是……”忽然想起一部电视剧,叫做《情牵日月星》。
有琴渊兴奋的宣布:“这次,朕定要统一三国!”
我脑中倏的闪过一个念头,他既然这么看重这本《三十六计》,会不会因此就对我起了杀念?我活着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他说不定会觉得,我既然能写给他,也就会写给别人。
不如我先表明我的态度。我问道:“皇上,你会不会想要杀了我灭口?”
有琴渊望着我,反问:“朕为何要杀了你灭口?”
我直视他,“为了这本兵书。皇上,易儿不信刚刚你没动过这个念头。”
有琴渊眯缝起双眼,沉默的看着我。
片刻后,沉声道:“易儿,你果然聪明。短短几日就已经对朕的性格有所了解了。”
我身子微一颤,真是失策,本是想帮帮他的,没想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有琴渊又把我搂进了怀里,我并未挣扎,浑身有些失力。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有琴渊,你想杀我就杀吧,,尽在反正我也死过一回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之前我会把《三十六计》都默写给你的,也当这次来崟月走一趟,做件好事。”前辈子也是做好事才挂的,如果再有下辈子,我一定不再做好人!
好人有好报,是不是老师说来骗人的?
有琴渊没说话。
我想了想,继续说道:“你能不能找那种吃了之后不会死的太痛苦的毒药给我?还有,帮我好好照顾来福,别动不动就打他。另外,帮我转告梅妃,她的舞跳的很好看,我挺喜欢的。其他没什么了。”
有琴渊语气不悦的问道:“为何你的遗言中,没有朕的份?”
“哦……那你好好治理崟月,当个贤明的君主。”
“易儿,你这是在敷衍朕。”
我皱起眉头:“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要求还这么多,啰嗦!”
有琴渊把我从他腿上挪到地上,让我面对他站好,手搂着我的腰,笑着说:“朕何时说要你死了?”
“那你刚刚又说——”
他打断我的话:“你要是死了,朕去拿谁交给曜日?”
“可你就不担心兵书的事?”
“朕自然是担心的,但朕还是舍不得杀你。朕曾说过,你注定与朕纠结一世。易儿,答应朕,别做让朕失望的事。从此就把自己当作玲珑,那个以色闻名各国却无任何才学可言的玲珑。”
我狐疑的看着他,“就这么简单?”为什么我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有琴渊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我?虽说我的确不会再对任何人显露我所知所懂的一切。
财不外露,是真理。
原来,才不外露,也是真理。
“当然,朕会把来福留下。”
我愤怒,“你——卑鄙!”
“朕只是以防万一。”
“那你就不怕我不顾来福!”
有琴渊从容的笑了笑,“易儿,你很善良。这是你的优点,同样也是你的弱点。告诉朕,你会那么做么?”
我咬着牙,把头撇向一边,无奈又无力。我曾答应过来福要照顾他的,现在却是害了他。
“不会。我不会不顾来福,不会做让你失望的事,我从此只是玲珑,我会隐藏我所会所知的一切!你满意了么?”我低吼道。
有琴渊站起身,把我紧紧搂住,“易儿,朕也是不得已的。朕身为崟月的君主,有责任担负起这个国家的安危,希望你别怪朕。”
我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淡淡说道,“你放心,大家都以为我是玲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闲散王爷。不会有人来跟我要什么治国之道,兵法谋略的。你帮我好好照顾来福,别为难他。”
这次出使曜日,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事,来福不跟着去也好。
其实我是理解他的,他不杀我,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也许对于有琴渊来说,这就是于我最大的仁慈。
但是心中还是酸酸涩涩。
帝王,考虑的终究只是江山社稷。
正文 伤情予心
夜已深,一弯冷月高挂柳梢头。
整个皇城内外一片凄寂,而玲珑阁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明天,就是我离开的日子了。
我搁下笔,大吁了口气,甩了甩酸疼的手腕,《三十六计》总算是完成了。
难得昨天没人骚扰我,我自然是要准时上床睡觉的。而今天,我依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肯爬起来继续写。
有琴渊虽说没表现出来,但我看的出他心很急,可……与我何干……
“易儿,为何这里只有一十八计?”
我表情冷漠的说道:“因为你扣下了来福,所以只有一十八计了,那后一十八计待他日我从曜日回国,见到来福安然无恙,自然会写给你。”
一半一半,我想这很公平。
有琴渊放下手中的一叠纸,看我的眼神有点古怪,“你这是不相信朕?”
我冷哼,起身往内室走去,“跟你学的。”
有琴渊一滞,没做声。
走出两步,我大声喊道:“戚公公,皇上要回宫就寝了。”
戚怀仁应了声,推门而入,但刚走到跟前,一抬头,见有琴渊沉着的脸,立刻又识趣的转身想要离开。
“别走啊!”我大叫。
戚怀仁只当没听见,三步并两步的跑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房门。
我生气的一甩袖,走进内室。
有琴渊站起身跟了过来,不悦的问:“易儿,你这是要赶朕走?”
我走到床边,一边解着白色锦衣的腰带,一边尽量平和的说道,“不敢。我明日就要出发去曜日,今晚想好好休息。而且夜深了,你也该回宫歇息了。”
有琴渊道:“易儿也知这乃是最后一夜,就打算这样把朕打发走?”
我叹了口气,“那你还想怎样?兵书我也帮你写好了,那后一半只要来福没事,我自然也会写于你。而且我保证我绝不会对任何人再提起有关兵书,治国的事,我已经得到教训了!所以,请你今晚放过我。”
有琴渊沉声道:“你觉得朕是在为难你?”
“我……”我把脱下的外衣搭在一旁的云母屏风上,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四目相望,片刻无语。
有琴渊看了我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忽然走到我跟前,打横抱起我。“怀仁,朕今日留宿玲珑阁,要与琼王彻夜叙情。吩咐下去,玲珑阁内一干人等,全数退下。”
戚怀仁尖细的声音响起,“奴才遵旨。”
随后,一阵碎碎的脚步声响起,渐渐消失……
“叙什么情?兄弟情谊?”我眉头簇了簇,冷冷说道。
有琴渊笑道:“朕与易儿何时有了兄弟情谊?”说着便把我安置于软塌上,整个人压了上来,一手解开我的发带,黑发瞬间倾散。
有琴渊眯缝起眼打量了我一会。
“易儿现在这般模样,的确是美的能让人忘了一切……”
我撇开头,略带自嘲的说:“是玲珑美的能让人忘了一切,不是我。”
有琴渊扬眉,“玲珑只是人美,而易儿的出现,可算是画龙点睛。”他一手抚上我的脸蛋,“如果不是易儿的出现,朕从不知,这副皮囊竟也会这般的让人欲罢不能。”
花言又巧语,真可谓舌璨莲花。
我斜睨他,“这副皮囊经不起你的索求无度,你是打算让我明日躺着上路?”
有琴渊含住我的耳垂,极其的舔了舔,手往亵衣中探去。
我静静的躺着,任他大手游走。
“能不能把蜡烛……”
有琴渊轻笑一声,长袖挥动,舞起一股劲风。
屋内荧黄烛光,瞬间尽灭。
有琴渊笑道:“易儿害羞了?”
我不做声,脸却早已滚烫。
有琴渊吻上我的唇,吮吸着。“朕真想抛弃一切,与易儿永远这样缠绵下去。”
我叹了口气,幽幽诉说:“你是有琴渊,不该说出这样的话。皇帝又可自称为孤,或者寡人。所以注定立于天地至高点,孤寡一生——不该有真情,也不会有真情。”这些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有琴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定睛望我,“等朕把你从曜日夺回,再不会让你离开朕了,朕要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一种温柔如水的错觉。
我喃喃道:“生生世世?”
与有琴渊相比,我的确单纯的犹如三九皓雪,但……单纯并不等于弱智。
“是的,生生世世——”最后一个‘世’,被湮灭在唇齿间。
他的吻,让人窒息。
衣衫尽数褪去。
粗糙的手掌在皮肤上摩挲着,触感如我现下的头脑一般清晰。
月华如练,荧荧汗珠滴落在我身上。
任有琴渊使尽浑身解数,我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言,也无一丝反应。
当他进入我时,我咬紧牙,闷哼了声。
他停住。
我慢慢放松身体,身体上的不适却是比不上心头的不适。
草木皆有心,帝王却无心。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尽在,“有琴渊,你对我……可有过一分真心?”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数日来字字句句皆是虚情,皆是假意。本以为我能够毫不在意,但人心毕竟肉长,某时某刻,心湖已被撩动,好在未起波澜。
有琴渊俯看着我,深邃眼眸中透着许许戚寂之情。
“奈何生在帝王家,只盼来生,定不渝。”
坐拥江山美人,却难觅一份真情。不是觅不到,而是帝王不肯付出罢了。
帝王有帝王的苦衷与无奈。
我何苦一定要逼他说实话呢,苦涩一笑,闭上了眼,轻声呢喃道,“来生……”
今生还无着落,盼什么来生?
出乎我的意料,平时饿狼般的有琴渊并未做到底,只是整夜都紧紧搂着我。
一宿未阖眼。直至破晓。
暗红雕栏,白玉砌。
金銮宝殿外。我身着朝服,背手望着来时路,只等宣召进殿。
第一次踏进这雄伟瑰丽之地,让我想起那年游故宫,忽然有种故地重游的错觉。只是游客成了王爷,故宫内多了些宫人卫兵罢了,劝当是在拍电视剧。
来福伴在我身侧,缨红着眼,垂头小声啜泣,他已知不能与我同行。
皇令已下,哪由得人不从。万般不愿只能化作两行清泪。
于心不忍。
他是我来崟月后,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类似于让他别担心我,好好保重自己这些话,我已经说烂了,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我叹息道:“来福,我这个该哭的人还没哭,你倒是快赶上孟姜女了。”
来福抬起头,边哭边问:“孟姜女?呜……是主子以前认识的人么?”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认识她,只是据说这个女人曾经哭倒了一座城。来福,你再哭下去,这崟月的皇城说不定就要给你哭倒了……”
一座城比一座长城有震撼力,来福毕竟不知道长城。
来福止住哭声,惊骇的看着我,嗫嚅:“真的有人哭倒过一座城?”
我严肃认真地点点头。
来福赶忙擦擦眼泪,“奴才不哭了。主子,奴才以后不在您身边,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在风里站太久,睡觉也别再踢被子了……以后就没人……没人帮您……帮您……”
我见来福说着又快哭了出来,急忙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倒是你,我不在皇宫里,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谨慎。”
“宣琼亲王上殿!”
“宣琼亲王上殿!”
我与来福皆是微微一怔。
来福满眼不舍,抓着我的衣袖不肯放手。
我深吸口气,用力扯出一抹微笑,“来福,我会回来的。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个皇宫,我答应过你,不会弃你而去,就一定会做到!”
来福缓缓松开手,双膝倏的跪地,连连磕头,呜咽道,“奴才也一定会好好的,等着主子你回来。”
我正了正金冠,整了整蟒袍,转身迈步向朝堂大殿走去。
给来福承诺,是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让来福好好活下去,我也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在这个空间,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一无所有。
所以,我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ps:
一炷香=5分钟
一盏茶=10分钟
一刻=30分钟
关于古代时间的说法:
一年有十二月;一月有五周;一周有六日;一日有十二时辰;一时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有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一刹那就是一秒钟。
(俺是根据这条算出来的,一炷香为5分钟,至于那时候一炷香到底多久,只有问古人了……)
古时指一柱香的时间也就是一刻钟左右即现在大约十五分钟。而现在的香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易燃的也有不怎麽快燃。不能作为计时参考。
(此为另一说法==)
正文 朝堂叩别
太祥殿极尽富丽奢华,平日里只用来举行重大典礼。
殿内乌砖铺地,鎏金龙纹镌刻于殿内三十九根支柱上,酒红地毯从九龙金銮椅铺至殿外门槛。
宏伟,壮丽。
有琴渊稳坐殿上,堂下千官云拥。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犹如脚踏浮云,轻飘飘,有些眩晕。
经常在电视中看到这种场面,但身临其境之时,我还是很没骨气的……怯场了……
寂静。
各种目光,惊艳,愕然,嘲讽,无奈,贪婪……
让人浑身汗毛直竖。
也曾被那么多人盯过,只是没被那么多官盯过。这些人的城府,加起来一定比马里亚纳海沟都要深。短短百来米的路,走了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咽了口唾沫,撩袍跪地行礼,“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琼王,平身吧——”
“谢皇上。”我起身,抬起头看向有琴渊。现在的他,依然是熟悉的脸庞,却异常的威严而摄人心魄。书文是学生会主席,每次开会时主持时,他也总是温文和气,这样的脸,让我感到很陌生。
或许,我也从不曾真正与有琴渊相熟过,我不过一直把他当成了一个影子罢了,就像是他,也许也只是把我当作为了一个影子,玲珑的影子。
这时,一个极不恰当的声音打破了这庄严肃穆的气氛。
“这位就是崟月国号称惊世绝艳的琼亲王?果然是有几分姿色。”
我皱起眉头看向那人,黑色四爪蟒袍,双龙紫金冠带。一双桃花眼,略微上挑,气势凌人。
在崟月,只有亲王皇亲才可着四爪蟒袍。曜日也许也是如此,看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曜日的哪个皇亲国戚。
我没说话。反正轻薄的又不是我。
“晋王殿下。琼王乃我崟月千岁,请注意您的言辞。”一位身着青衣官袍,三十岁左右的端正男子走上前一步。
晋王还未发话,又一位腰佩大刀的大胡子将军气势汹汹的跳出来,冷哼道:“战败之国,竟敢对我曜日太子无理!”
曜日的将军进入殿堂竟未解除武器,可见如今崟月的局势。
晋王满不在乎的一抬手,说道:“子冀,退下。不得无理。怎可如此与韩相说话,就不怕崟月认为我曜日之臣,皆如此没涵养么。”
虽是责备,实则指桑骂槐,眼中也满是轻蔑。
大胡子拱手道:“属下知错。”
被人称为韩相的男子也是怒而不可言,暗自咬牙。
有琴渊依然稳稳坐在龙椅上,一言未发。
我看着他们,忽然笑出了声,记起以前看的清宫戏,和爰拖霸诘钌铣臣埽遣沤泻猛妗
他们这个样子,真像三只猴子耍把戏。
晋王桃花眼一眯,挑衅道:“琼王是有话要说?”
我一愣。
不好……笑出事来了……
我咳嗽一声,和善的说道:“只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用‘有几分姿色’来形容本王,所以……就笑了……”
“看来琼王是不满意喽?”
我笑道:“非也,非也——只因从未有人当面夸赞过本王,本王一时欣喜,这才失礼了。晋王莫怪。”
晋王笑了笑,说道:“本王怎会放在心上。看来琼王除了姿色,也是挺能言会道的,并非如外界相传,是位草包美人么?”
“你……”
眼见那位韩相又沉不住气的想要蹦出来,好在被一旁绿衣官服的年轻男子拽住,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可莽撞。
晋王这么说,无非就是想给我来个下马威,同时给崟月一个难堪。
我回头看看有琴渊,他依然声色不动,坐壁上观。
心,空空荡荡的。
有琴渊需要顾全大局,他无法为我出头,我只能依靠自己。
大殿内,崟月上下大小官员都在看着我。
不能卑躬屈膝,会给崟月丢脸。
不能出言不逊,会给崟月添乱。
我冲晋王淡淡一笑,“坊间所传之言,皆以讹传讹,没想到连晋王这等英明也会相信,果然是人言可畏。但这也只怪玲珑久居深宫,鲜少与人接触所致。”
晋王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玩味道:“本王只信,无风不起浪。”
我轻声叹了口气,把视线转开,“多说无益。”
殿内目光齐刷刷的射向晋王。
我不懂阴谋,不善诡计,但我知道以退为进这个道理。
晋王他毕竟是一国太子,这样对我咄咄相逼,传出去一定不好听。
果然,原本盛气凌人的晋王,在殿内上千只眼睛的怒瞪下,敛了声,气势也不及之前了。
我很不看好这个曜日未来国君,自负不知进退,其实他暗讽了崟月宰相就已经够了,再来践踏我这个王爷,反而适得其反。
有琴渊适时的开口了:“皇弟,晋王与严将军此次前来崟月,目的便是与你同去曜日。看来曜日对我崟月使臣,很看重……而且你这次出使,代表的是朕,是我崟月与曜日世代交好之意。切记,莫要丢朕的脸。”
我低头拱手道,“臣弟遵旨——”
有琴渊随后笑着对晋王说道,“晋王,玲珑自小身子便弱,前几日才刚刚大病初愈,这一路就劳烦你多多照顾朕这个弟弟了。”
晋王道:“皇上放心。琼王我自会好好照顾……八年后,会完好的再给你送回来的。”
我微一震,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高高在上的有琴渊。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
有琴渊依然微笑自若。“朕要的就是晋王你这句话。八年后,旦请晋王把玲珑‘完好’的送回我崟月。”他刻意强调了完好一词。
可……什么算是完好。
心完好?
还是人完好?
正当我迷茫之际,只听有琴渊中气十足的说道:“琼亲王听封!”
我回过神来,双膝跪地,“臣弟在。”
“朕封你为抚国大使,正一品,代替朕前往曜日,尽在。赐飞龙十三骑,常伴左右。黄金,白银各万两,表我崟月与曜日百年交好之意。”话音刚落,身后便发出了一阵阵哐哐哐哐的金属碰撞声。
十三个穿着厚重银白盔甲的高大卫兵,齐齐上殿。
当那十三人跪于我身后时,我才反应过来,急忙道:“臣弟领旨。”
晋王也是愣了愣,皱起眉头不悦的说:“皇上,停战协议中可并未提及这飞龙十三骑!”
有琴渊道:“这只是朕派给琼王的几个护卫罢了,我崟月亲王,带几个护卫,这又有何奇怪?协议中可也并未提及玲珑孤身一人去你曜日。”
晋王冷哼,“你就不怕我曜日毁约?”
有琴渊大笑,“想当时曜日败我十万大军,夺我崟月八座城池,现在竟然会怕这区区十三人?”
晋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大胡子又蹦了出来,吼道:“尔等竟敢对我曜日不敬,待我禀明圣上,铲平你崟月国土!”
有琴渊一拍龙形扶手,猛地站起身,沉声道,“铲平我崟月国土?朕只怕你走不出这太祥宝殿!”
大胡子一怔。“你敢!”
有琴渊冷笑,“朕有何不敢!”
大殿内顿时死寂一片。
有琴渊接着道,“议和,不代表朕怕了你们。若不是为我崟月千千万万子民着想,朕也不会出此下策。严将军以为你曜日真能灭我崟月?三国鼎足而立已愈一百多年,三方牵制维持和平局面。现下你曜日打破了这和平局面,如若再不停战,魁星国定会出兵攻你曜日!”
大胡子与晋王脸色顿时僵住。
有琴渊刀锋般的眼神,看向远处,“严子冀,如果你执意想要开战的话,朕定会奉陪到底!全崟月子民也定会奉陪到底!”
这时,那绿衣官服男子,从群臣堆中走出。扑通一声跪地,拱手大声道,“我崟月无怕死之人,无怕死之臣!臣等定将誓死追随吾皇!”
百官皆跪。
“我崟月无怕死之人,无怕死之臣,臣等定将誓死追随吾皇!定将誓死追随吾皇!”
“定将誓死追随吾皇——”
“定将誓死追随吾皇——”
大殿内气势如虹,余音久久环绕。
片刻后,有琴渊表情凛然喝道,“众爱卿平身!”
我跪在地上,看着此时全身仿佛耀着金光的有琴渊,他的确很会把握机会拉拢人心。一年前的夺嫡战,一定让崟月人心四散,致使战局连连溃败。他刚刚登基,最重要的应该就是稳住人心,发展经济,所以他才会为了顾全大局,最终决定把玲珑送去曜日的。
不管为了何种缘故,他圈禁玲珑。
如果他当时执意不肯给人,虽说崟月不会灭,但他想要抓住人心就不那么简单了。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只是我的未来,仍然弥漫着一片迷朦白雾。
我缓缓站起身,身后百官群臣也都纷纷起身。
严子冀吹胡子瞪眼,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可惜被晋王按住。
晋王见此形势不妙,眼波一转,微笑道:“此次本王代表曜日来贵国亲迎琼王,本也是为表我国真心议和之心。琼王带几个贴身侍卫,本也是无可厚非,曜日乃诚信之国,断然不会因此小事而破坏两国停战协议。”
有琴渊微笑着坐下:“如此甚好。朕只望三国永久这样和平下去,这才是万民之福,苍生之福!”
我望着有琴渊,一个多么仁厚,忠义,以民为上的君主——
那句“朕此次定将统一三国”言犹在耳,却似乎是成了我的幻听,身子控制不住的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
虚伪……但这也怪不得他,历来帝王皆是虚伪的。只是不知道,这个虚伪的帝王,在我面前的所言所行,不知是否也都戴了面具。
我分辨不清,只能选择一律不信。
也许,我也该慢慢学会虚伪,为了生存。
晋王拱手道:“时辰不早了,琼王既已别过百官,那本王也该带着他启程了,父皇还在国内焦急企盼。”
有琴渊看向我,眼中的不舍转瞬即逝,张了张嘴,却未发一言。
我跪下,向他磕了三个头:“皇兄,请多保重,玲珑就此别过。”
萋萋满别情,再多的话语只是徒然。
说完,我起身往殿外走去,浑浑噩噩,眼神空洞,殿上的人仿佛都倏然消失,只剩下稳坐龙椅上的有琴渊,与离他越来越远的我。
走出几步,只听身后响起有琴渊的声音,“玲珑——”
我停住脚步却并未转身。
“珍重!”低沉的两个字传至我耳中。
双眼一闭,终究还是落下了一滴伤心泪。
正文 初涉江湖
第一次出皇宫,各色各样新奇的人与事,立刻冲淡了我那一丝伤感的情绪。坐在马车内的我,恨不得跳出车去,与他们合影留念。
出了崟月皇城后,晋王居然要让我骑马。
没有汽车,没有火车,没有飞机,从崟月到曜日,就好比要从广州走到北京。马车速度过慢,他们是想要提速了。
“你不会骑马?”晋王冲我咋呼。
我叉腰作茶壶状:“我为什么一定要会骑马!”
晋王冷笑:“身为一名皇子,竟然不会骑马!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
“哪个国家的法典规定了,皇子必须会骑马!”我瞪着那与我齐高,两个大鼻孔不断出气的白毛生物,不甘示弱的辩驳。
晋王眼神轻蔑的瞥我,冷哼道:“难怪崟月如此不堪一击,堂堂皇子居然连马都不会骑,如何引领群雄?”
我用冷哼回敬他:“曜日不过是乘崟月青黄不接,内乱不断之时讨了便宜罢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说这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金箔撕下来,也不过是烂木头芯子!”
大胡子怒气腾腾地拔出一截明晃晃的大刀,“战败之国,竟敢对我曜日太子无礼!”
三根黑线挂上我的额头,莽夫就是莽夫,词语匮乏,说来说去就会这么一句。
我身后那十三人似乎涵养好了很多,只是静观我变。
但是话说回来,他们就算是冲上去也没多大用处,十三个人是绝干不过大胡子带来的那二百多号人的。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而我,就是绝对的君子。
我把头发潇洒的往后一撩,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砍那!有本事你往这砍啊!砍死了我,看你们怎么回去跟你们皇帝交待!”
“你!”大胡子噎住,思忖片刻,咬牙又把刀收了回去。
我看向晋王,他此刻正对着我的脖子发怔,我忙撸好头发,把衣领拉拉高。差点忘了玲珑与我不同,他可是个绝色,一举一动都会让人误以为是在诱人犯罪。
“马我反正是不会骑,就算是逼死我,我也还是不会骑!”
晋王回过神来,目光怨毒的直视我:“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委屈一下,与你共乘一骑。”
不会又是一个好男风的色狼吧。我退后一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委屈?这话说出来真是贻笑天下。能与本王共乘一骑,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觉得委屈,本王还觉得委屈呢!”有琴渊曾说过,玲珑自恃甚高,不屑与常人为伍,我现在既是激他,应该也算是玲珑的正常反应。
晋王冷笑,眼中透着厌恶:“看来民间相传之琼王,也是有相符之处的。”
我高傲的抬起头,“小七!”
小七便是伪装成飞龙十三骑中一员的邱铭远。
一色青衣男子中,一人走上前一步,抱拳道:“属下在!”
“你与我共乘一骑。”
我宁愿和爱脸红的大个子共骑一匹马,也不要和这个晋王人贴人的挤在一块。
邱铭远犹豫了会,应道:“属下遵命。”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送走万象
踏平坎坷,成大道
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
啦啦——
几番番春秋,冬夏
你尝尝酸甜,苦辣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啦啦——
我手中挥舞着刚在路边折的柳条,口中高歌着稍稍篡改过歌词的《敢问路在何方》,酣畅淋漓。
前方骑背上晋王的背影似乎略微抖动了几下,在隐忍压抑着。
刚刚只是狂奔了一小段路,就颠的我差点把内脏都吐了出来,而后我坚持拒绝那种不要命的赶路方式。
双方又僵持了一番,晋王最后妥协停下休息,等他的两百多名徒步士兵赶上后,继续维持原速前行。但我尝到了在马上的滋味后,死活不肯再坐马车了,散步式的前行方式我太爱了,感觉自己已经化身成为了江湖侠客,遨游天下。
正当我啦的开心时,晋王放慢速度,骑马踱到了我身边。
“你能不能闭嘴?”
“我又怎么碍着你了?”
晋王看向前方,面无表情的说:“人倒是生的极美,嗓子却与破铜锣一般。”
破铜锣嗓子……我永远的伤痛!
其实玲珑的声音挺悦耳的,可唱起歌来却完全走了样,这点与我从前一个样,每次我一唱歌,就能唱走一宿舍的人。
邱铭远箍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许是怕我受不了晋王的讽刺而轻举妄动,但比这恶毒百倍的评语我都是一笑了之,谁会在意他这句话,何况他也是实话实说。
我悠然道:“所谓人无完人,凡事物极必反。晋王可懂此理?”
“哼!巧舌如簧。”
晋王见讨不着便宜,瞪了我一眼,策马回到队首。
我十分俗气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仰头哈哈大笑,正巧看到邱铭远的下巴。他也正垂眸,满眼笑意的看着我。
我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收敛起夸张的笑容,摆正头,端坐好。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秋意甚浓,烟柳成阵。
有琴渊彻底被我跑诸在了脑后。
我伸展开两臂,感慨道:“外面的天地真是广阔,我们现在算是踏上江湖了吧?”
邱铭远低低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算是吧。”
我按耐住激动的情绪,攥紧拳头喃喃道:“江湖……江湖……做梦都没想到,我真的能够踏上江湖……”
“王爷久居深宫,自然是没有这个机会的。”邱铭远显然是误解了我的意思。
我顺着他的话应道:“从崟月至曜日这一路,刚好本王能找一找行走江湖的感觉。”
四个月时间,我将从一个鸟笼被送至另一个鸟笼。
但我有种预感,这一路上,一定会有事发生。
行走江湖,就一定先要了解江湖。
“邱……呃……小七,你有没有行走过江湖?”
“年少轻狂时也曾闯荡江湖。”
年少轻狂?我好奇地转过头:“你现在多大?”
“二十有五了。”
也不算大么,古代人果真早熟,,尽在二十五岁口气就跟个半大老头似的。玲珑今年十六,搁在现代也就是一个初中生,在这里却已经够资格当爹了。
“你有孩子了吧?”
邱铭远脸一红:“臣今年刚与小竹完婚,还没有孩子。”
晚婚晚育?觉悟这么高——
我一愣:“我还以为你很早就成婚了。”
邱铭远解释道:“臣幼年时曾陪伴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读书。而后拜师出门拜师习武,一年前才被召回。臣与内人定的乃是娃娃亲,但因我一直未归,回来后又因琐事不断,所以一直拖至今年,才有空完婚。”
我恍然的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肩窝:“你原来一直不回来,是想逃避这门亲事吧?后来因为要回来帮我皇兄的忙,所以才被套牢了?”
邱铭远身子明显僵了下,心虚的四下乱瞟,不答。
见他窘迫,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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