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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阅读

作品:|作者:sjf555666|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3:26:14|下载:逃TXT下载
  老傅对梁幼青礼貌地微笑,随后撩开西装前摆,露出挂在他腰上的一副锃亮的手铐,示意她注意:“我们不希望在这种场合对你采取强制措施,让你难堪,梁市长。” “请你现在跟我们走一趟,飞机票我们会帮你处理的。”另一名年轻助手插话说。 梁幼青低下头。一分钟之前,她还在感谢上帝对她的厚爱,竟让她如此完美顺畅地得手,有如神助。而此刻她已知道,她彻底完蛋了。造物弄人。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他们簇拥着她,走出候机楼。外面,一辆黑色别克轿车正在等候他们。老傅倍感侥幸:另一套使用暴力将梁幼青击昏并在候机楼内制造混乱伺机将她带出的备用方案总算没有用上。 徐中路坐车走高速公路赶回新沧。情况非常不明朗。在风驰电掣的奔驰轿车内,他连续打出了一连串电话,指派几名可靠的专业人员去查看梁幼青的账户,监视他昨晚汇入该账户的一亿美元的动向。这需要时间,要等一小时才有答案。 梁幼青突然之间秘密出国肯定是预谋好的。她的目标难道仅仅是骗取他的一亿美元呢?还是另有企图,有一个针对他的更大阴谋紧随其后?他想不清楚,也无法作出进一步判断和猜测。 这一亿美元不是他的个人财产(他名下的数十亿人民币资产,大部分都属于组织,他个人只占其中一小部分),而是被他挪用的贩毒利润,而且已经经他手被洗白了,变成了“合法收入”。他原计划先将此借给梁幼青炒三四个月房地产,再回收入账,上交给组织高层。 他不担心被组织高层发觉,下一次来自组织高层的例行账目审计最早也要到九月份,他有半年时间可以自由腾挪资金,在账面上拆东墙补西墙,玩弄数字游戏。再说,他的洗钱业务目前正蒸蒸日上,资金来源异常丰富,许多大买家之间交易也开始走他的秘密网络,他手上有足够的资金可用于填补一亿美元的缺口。 五年前,他设计了将大规模洗钱活动与房地产开发及炒房运动复杂混合的运作方式,如今获得了巨大成功,经他手上洗白的贩毒黑钱少说也有二三十亿美元。尤其在近两年里,由于洗钱网络的不断健全与完善,大小分支节点遍布长三角地区,他洗钱的速度越来越快,洗钱量猛增了二十倍以上,这使得他在组织中的地位也显赫起来,组织高层无一不对他言听计从。 但他对组织仍畏惧有加。他非常清楚,他不得不参与其中的组织是一个经营多年、体系复杂、人员众多的地下贩毒网络,是一个沉在社会下面的暗江湖,深不可测。而他徐中路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是一步暂时处于领先地位的棋子,随时会被一出他看不出玄妙的奇招吃掉。 一小时过去了。徐中路接到了报告:梁幼青所指定的账户根本不属于她所声称的一家上海房地产公司,该公司老板也从不认识梁幼青这个人。这一账户属于福建省的另一家地下钱庄。一亿美元资金已于今天上午8点钟之前全部分批转移出境,不知最终去向。 顶 层 “我们到顶层去逛一圈吧,只剩下顶层我们没有进入了。”蒋冬至耳机里,传出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清脆甜美的电子嗓音。 见没有人搭理,她呼叫道:“喂,喂,你还在听吗?” “在顶层办公的是法律事务部门。”蒋冬至迅速答复一句,抬起手,按了按已经松开的耳机,接下去说:“我感觉顶层有问题。你想,既然48层以上是和整幢大厦的中央监控系统分开的,由另外一套监视系统监控,为什么单单不把顶层包括进去?难道顶层不在监视范围之内?” “谁说顶层不在监视范围之内?顶层有一套独立的监控系统,设计得非常巧妙和周密。进去以后,你就知道了。画面我送过来了。” 蒋冬至刷新画面。电脑屏幕上跳出一幅新的主画面,色彩优美和谐。左侧是一幅狭长的带阴影效果的建筑布局地形图,非常直观形象,犹如在空中俯瞰被拆除了屋顶的顶层内部空间。右侧则是密密麻麻的缩略图标,编号清晰。地形图上会实时显示所点击摄像头的具体位置与编号。 蒋冬至顿时振作精神,快速点击进入,从一个摄像头移向另一个摄像头,在画面中穿梭前行,漫游在一条宽敞明亮的l型走廊里。走廊两旁是办公区,采用封闭独立的传统小办公室布局,陈设优雅简洁,每一间几乎雷同:两张写字台,一张三人大沙发,一个茶几,一盆绿色植物,一个文件柜,一个保险柜。仿佛就像科幻电影中一个讲究整齐划一的高技术官僚机构。 最令蒋冬至惊奇的是摄像头的布置方式及其数量:每一间办公室内外至少九个,多则十二个,只要点击办公室内的任何缩略图标,电脑会自动将六幅俯视影像拼合成一大幅全景透明的空中鸟瞰图,展示在主画面右侧,人物的一举一动,在屏幕上一目了然。 在l型走廊上,摄像头数目奇多,视角交错重叠,没有监视不到的盲区,而且,在每一间办公室门口,装有一个埋入地板下面由下向上的隐蔽镜头,用于监看钥匙开门的完整过程(可能是出于安全原因,办公室门上全部采用传统的加固金属门锁,没有见到任何电子门锁),防止撬门而入。 走廊里寂静而空荡。大部分办公室空关着,房门紧闭,空无一人。惟有走廊东侧的四间办公室里面有人在办公,每一间两人,不多不少,一共八个:看上去都像是律师模样的中年男人,清一色西装革履的精致打扮,最年轻的也在三十四五岁以上。   & 华人

  第四回:下台(17)

  他们端坐写字台前,每个人都在笔记本电脑上工作。气氛宁静淡然,有一种与世隔绝的超脱感,与49层的财务中心判然有别,对比鲜明。偶尔也会有人抬起头,似乎说了几句笑话,引得坐在对面的同事捧腹大笑。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法律事务部门了,专门负责替徐中路出谋划策,提供必要的法律武器,为他以房地产开发作掩护的洗钱活动保驾护航。 穿梭往返于数以百计的镜头之间,并观察了二十多分钟之后,蒋冬至终于发现,按左侧的地形图的显示,顶层之内至少有一半的区域没有安装摄像头,完全处于监控范围之外,没有任何影像,无法显示在他的电脑屏幕上,是他无法进入无法到达的一片巨大盲区,仿佛不存在一般,静静隐没在无知无觉的黑暗之中。 洗钱的财务中心会不会就设在这神秘而不可见的另一半区域之内呢?他感到疑惑。 “你觉得奇怪吗?”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的声音在耳机里再一次响起。 “是啊,为什么顶层会有一半的地方没有装摄像头呢?” “我不是指这个。你注意了没有:在二十分钟之内,没有任何人打过一次电话。在上午的上班时间里,这似乎不太正常。写字台上没有放电话机,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一部电话机,一部也没有。实际上,顶层好像就没有铺设电话线,我已经找了n遍了,就是找不到,你能相信吗?” “怪不得我总觉得他们怪怪的,好像与世隔绝一样。” “还有啊,你仔细看,每一部笔记本电脑都连着外置式的移动硬盘。好像很不寻常。” 说话间,蒋冬至瞥见屏幕上的鸟瞰图上有人起身走动。一位剃小平头的中年男人手持一个深蓝色外壳的移动硬盘走向位于墙角的保险柜。他手势熟练地按密码转动数字盘,三秒钟内便打开了厚实的保险柜门。他从保险柜内取出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平放在保险柜上面,打开,将移动硬盘放入其内,随即转过身子,面向仍伏在写字台上忙碌的戴眼镜的中年人,说了几句,戴眼镜的中年人冲他点了点头,也连忙从笔记本电脑上卸下移动硬盘,动作麻利快捷。戴眼镜的中年人将移动硬盘也放入手提箱内。“小平头”将手提箱放回保险柜内,小心翼翼关上门。然后他和戴眼镜的中年人一起走回写字台旁,拿起杯子又喝茶又说笑。他移步向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放松的举止似乎表明,上午的工作结束了。 戴眼镜的中年人坐在写字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一部手机,拿在手上把玩两下,站起身,走出办公室,到了走廊上。 蒋冬至连忙按动鼠标,跟踪而上。“有人要打电话了。”他高声说。 “我看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回答说。 蒋冬至在摄像头之间跳跃,忽前忽后,追随着戴眼镜的中年人。他知道,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和他一样,也在屏幕上紧盯着戴眼镜的中年人。现在,戴眼镜的中年人已走到l型走廊的拐角处,他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掏出钥匙,插入门锁,开门而入。走廊里依然幽静无人。 蒋冬至快速点击这一间办公室的内部影像。屏幕上跳出的仍然是一大幅他熟悉的由六幅俯视影像经电脑拼合而成的空中鸟瞰图。办公室内居然有人。是另一名“律师”,也是中年人,穿黑色西装,秃头。他居然遗漏了他,没有盯紧。他只有一部笔记本电脑,没法同时显示所有的重点画面,难免会出现疏漏。 秃头中年“律师”正在用手机通话。他抬起头,和戴眼镜的中年人相互点头招呼,随后低下头继续通话。戴眼镜的中年人则站到窗户前,尽可能远离秃头中年“律师”。他先按键将手机开机,随后拨出一个号码,接通后,他将手机举到耳边,露出笑脸,开始通话。 “他们在干吗?为什么不在自己办公室打?”蒋冬至眼睛盯着屏幕,疑惑不解地问,“至于吗,两个人为打了电话,都走这么长一段路,非要一起躲进这一间办公室里打?是秘密电话吗?” “我早就注意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回答说,“我猜想,这一间办公室可能是顶层办公人员大家公用的电话间。” “大家公用的电话间,什么意思,师傅?” “就是说,在其他办公室里,都有信号屏蔽措施,用来防止别人在大楼外面通过侦听室内电脑的电磁辐射来截取信息,所以手机没有信号,既接不到电话,也打不出去。” “哦,明白了,只能到这一间办公室里打电话。” “这一间办公室可能装了信号接收和发射装置,是专给手机打电话的。” “一个法律事务部门,干吗要搞得这么复杂呢?” “我也在纳闷。” 一个念头忽然闪入蒋冬至脑海。他呼吸急促,吐出一口气,倏地一下站起身。 “我明白了,”他大声嚷道,“可能它就是我要找的洗钱的财务中心,表面上以法律事务部门当作掩护。你看,它符合一个隐蔽的洗黑钱的财务中心所有的安全标准:没有台式电脑,人手一部笔记本电脑,数据存入外接的移动硬盘里,移动硬盘又存放在金属手提箱内,藏在保险柜里,随时可进行快速转移;没有电话机,没有电话线路,没有内部网络,和外界不连线,不接触,也没有数据交往,连通信都受到严格限制:所有工作人员全部使用手机,只能在一个办公室内通话,其他办公室都有信号屏蔽措施。”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第四回:下台(18)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发出嘻嘻的笑声,问道:“你真的确定你找到了你要的财务中心?” “不过,我也觉得像。”她迅速补充了一句,像是自问自答。 “我在想:顶层的另一半,这么大一片地方,为什么不装摄像头?”蒋冬至仍然犹豫不决。 他按下打印键,决定先将顶层的建筑布局地形图打印出来,作一番研究之后再作定夺。 董荷苏醒过来。大家一片手忙脚乱,把她抬到沙发上,灌了她几口热茶水。她虚弱不堪地蜷缩在沙发一角,深埋着头,神情悲戚,泪水哗哗直流,嘴里不断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是坏人,你们肯定搞错了人。” 显然,董荷无法接受她男朋友是一名涉嫌杀害警察被全国通缉的逃犯这一事实。她神经质的强烈反应令人恐怖。大家一时不知所措,焦虑不安地围在她身旁,谁也不敢再去刺激她。 王辉也傻眼了,束手无策。他没料到,自己会陷进这么一种无奈的僵局:他要继续维持警察的身份,就不可能逼迫董荷此时此刻立即带领他们去找蒋冬至,他甚至暂时不便再提张致远这个假名字,以免刺激她脆弱不堪的神经。大家全都认为,当务之急是让董荷冷静下来。他只能耐心等待。 他瞥了一眼手表,十五分钟过去了。他痛苦地咽了一口气,望向董荷。 董荷猛然从沙发上直蹦起来。她披头散发,悲伤的眼睛里闪动着疯狂与仇恨。 “我现在带你们去抓他,”她冲王辉嚷道,“他在二十六楼。” “注意8号电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高声喊道。 蒋冬至切入电梯内的监视影像。电梯内一前一后有两个摄像头,画面同时显示在屏幕上。他看见电梯内徐中路站在一群身材魁梧的保镖中间,脸色严峻,一口一米四五十长短的长皮箱直立在他们身后。电梯已运行到33层,正在高速上升。 “是徐中路!”蒋冬至兴奋不已,叫出了声。 “我应该不会看错人。”布宜上阅读了蒋冬至公布的两份揭发材料,对徐中路英俊的外表印象颇深。 “他们要上顶层。”她接下去说。 “哎,你不是说电梯一般不能直接到达顶层吗?” “哦,电梯是电脑程控的,常规指令里没有顶层这一项。不过,现在执行的是一条非常规的特别指令:顶层优先。可能是为了运他们身后那口长皮箱提供方便。我已在最高控制权限上,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暴露在我眼皮底下,我清清楚楚。” 电梯果然直上顶层。电梯门一开,徐中路和保镖们疾步而出,站在后面三名保镖负责长皮箱的运输:他们三人排成一行,将长皮箱扛在肩上,齐步向前走。 在一瞬间,蒋冬至突然联想起电视画面上的安葬仪式:几名美国军人扛起战死士兵的木棺朝墓地前行。他盯着屏幕左侧的顶层建筑布局地形图,快速操纵鼠标,追踪出去。徐中路一行左拐,朝l型走廊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穿过一道自动玻璃门,右拐,倏然消失在屏幕上。 蒋冬至在自动玻璃门外的几个摄像头上来回跳跃,徒劳无功。自动玻璃门里面没有摄像头,在监控范围之外。徐中路一行走进了他看不见的盲区,隐身在黑暗中。 “你认为长皮箱里会是什么?毒品,钱?”蒋冬至问。 “不可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过,我也猜不出是什么。”她坦白道。 一阵压力巨大的尿急猛烈袭来,蒋冬至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一直憋着尿,尤其见到徐中路之后,兴奋过度,几乎忘了尿急。现在喷薄欲出的尿意重新涌起,几乎将他的膀胱撑爆。 “我去方便一下。”蒋冬至打了一声招呼。 他摘掉耳机,站起身,步出小间,咬牙切齿奔向位于走廊南端的男厕所。 董荷,王辉,三名穿便衣的年轻助手,两名图书馆保卫科的干事,一共七人,浩浩荡荡走进电梯里,直上26层。电梯已比较陈旧了,光线暗,空间窄,启动时还会咯噔跳一下,让人顿生出一种危险的联想和怀疑:这电梯什么时候会下坠? “到了二十六楼,董荷,你和我一起先出去。”王辉对董荷说。 随后,他侧过身,嘱咐两名保卫科干事道:“你们最后出去,跟在后面。明白吗?” “明白。”他们异口同声点头回答。 当尿液一泻而出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爽快由丹田油然升起,幸福得浑身战栗。快感中也混合着膀胱因压力骤然消失而弥漫不去的轻微疼痛。 蒋冬至顿时如释重负。他的大脑仍漫游在新沧大厦顶层的建筑布局地形图里,考虑以何种方式硬进入最为安全可靠。 电梯门上面的电子数字在不断变幻:22,23,24,25,26。 到了。电梯门一开,王辉和董荷先跨了出去,三名年轻助手紧随其后。 蒋冬至从厕所出来,听见电梯门开动。他站住脚,心想:如果是董荷出来,就骗她说,自己站在这里是特意等她的,因为他和她心有灵犀一点通,知道她会来。 董荷果然出现在他眼前。蒋冬至兴奋的笑容尚未绽开,便一眼看见了和董荷并肩行走的一名男警察。穿一身警服,三十多岁,面孔非常眼熟。对了,不就是那位经常出现在望远镜里的三十多岁男人吗?他总是站在徐中路的身旁,有一次还被自己误以为是他在电话中假扮徐中路的声音呢。他怎么会是警察呢?    华人书香吧 bsp;第四回:下台(19)

  蒋冬至撒腿狂奔,箭一般飞向小间。董荷愣在原地发呆。 王辉的反应慢了两拍:首先,他完全没料想到,一出电梯门就看见西侧走廊南端站着蒋冬至,似乎在迎候他们大驾光临;其次,毕竟第一次在近距离目睹蒋冬至真人,即便经验老到的他,也不免有一刻乍惊乍疑的犹豫。 “站住!”王辉大喊一声,拔出手枪,猛追上去。 “站住,我们是警察!”三名年轻助手也拔腿紧追。 蒋冬至扑到小间门口时,王辉已快追至西侧走廊的中段。他奔跑速度要比蒋冬至快许多。他减慢步伐,举起手枪对准蒋冬至射击。啪啪。枪声在寂静的走廊上震响。 蒋冬至扑进了小间,子弹紧贴着他的后脑勺掠过。 小间的门砰的一响被关上。蒋冬至发疯一样推过写字台,哐的一下堵在门上。他刚躲开门,子弹就穿透门板呼呼直射进来。啪啪,啪啪。连续四枪。 蒋冬至匍匐在地,轻轻一滚,接近堵在门口的写字台。他拉开最下面一个抽屉,取出一只硬纸板做的电脑主板包装盒。他打开盒盖,取出藏在里面的两把54式手枪,一把是周国勤的遗物,另一把是卢杨留下的。 他飞快地将其中一把插入腰后,另一把握在手里。退弹匣检查子弹,再重新装上,扳击锤,拉套筒推子弹上膛,一连串连贯动作快捷麻利,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有一种本能驱使着他。 他举起枪,对准门板,连开了三枪。啪啪啪。枪声在小间内震动着空气。这是火力示威,警告门外的枪手们:我也有枪,离门口远一点,别想冲进来,要不然我打死你。 门外没有声音。他快速而轻捷地移动几个杂物箱,作为掩护自己的屏障,蹲伏在它们后面。他连喘了几口粗气,总算有几分钟时间,想想如何应付自己目前绝望的处境。 为什么董荷会和枪手一起上楼来?难道她和徐中路身旁的三十多岁男人认识?不太可能。 那个男人真是警察吗?也不可能。他是警察的话,刚才和自己在走廊狭路相遇,就不会这么轻率地朝自己背后开枪。分明是想痛下毒手杀死自己。董荷可能是被他们劫持上来的,也可能是被他们骗上来的。那个男人穿了一身警服,肯定是在冒充警察。 对了,以真警察制假警察。 门外又发起了另一波攻击。枪声四起,子弹横飞,门锁被打烂了。听得出,是几把手枪同时射击的。他们企图破门强攻。要和时间竞争,尽量拖。时间长对他们不利。他们毕竟是假警察。 蒋冬至坐在地上,掏出手机,在通讯簿上找出卢杨的手机号码,拨出。老天爷啊,保佑我。他心里暗暗祈祷了一句。铃声响起,手机果然接通。 “喂?”是卢杨的声音。 “我是蒋冬至,”蒋冬至急促地说,“我现在被徐中路的枪手围堵在新沧图书馆塔楼26层一间小房间内,情况非常危急,我们发生枪战了。” “你希望我来救你?”卢杨问道。 蒋冬至心中掠过一阵惊慌:“你是警察,难道你可以不来?” “万一是你在骗我呢?” 这时,门上又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子弹飞过蒋冬至头顶。这一次火力集中在门板的上部铰链上。蒋冬至明白,枪手们的目的是将门锁和铰链全部打烂打飞,放倒门板,然后依仗着人多枪多,攻击房间内部,用乱枪击毙他。 “你听见枪声了吗?” “我听见了。但枪声是可以伪造的。” “你也希望我死,对吗?”蒋冬至满头大汗。 “除非你答应我,你不走,否则我认为你是在捉弄我。” “好吧,我答应你。” “我马上就赶过来,我离图书馆不远。” 两分钟之后,新沧图书馆外面警笛长鸣,由远而近,三辆110警车呼啸而至。由于发生了枪击案,市局指挥中心调遣了更多的警车和全副武装的特警小队赶来支援。 在底层门厅担任警戒的一名第一组成员,反应迅捷,在第一时间直接打手机给王辉,报告这一紧急情况。王辉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怒火万丈:岂有此理,我怎么可能让蒋冬至再一次从我手里逃脱?蒋冬至又想用报警来吓我。这一次,我要先宰了他再走,让警察上楼来为他收尸。 王辉熟悉新沧警方的行动和部署。由于是突发事件,从110接到报警到召唤十多辆警车完成对新沧图书馆的初步合围,一般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全部撤离在图书馆内阅览室区里阅读的成百上千读者及图书馆工作人员,需要四十分钟至一小时左右;警方做好各项战斗部署,摸上26层发起攻击,则至少需要一两小时的准备:枪击现场的情报收集,各楼层建筑结构图的获得,攻击方案的制定,攻击人员的确定,指挥协调,武器配备,战斗任务分配,等等,足够警方忙上一阵的。 而杀掉蒋冬至则没有这么多的麻烦:门锁和上部的铰链已被子弹打烂打断,只要再一次集中火力打碎门板下部的另一个铰链,即可将门板放倒,乱枪射杀蒋冬至。 王辉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这一消息,也不作传达扩散。可是他转过身时,却发现其他枪手也在手机上收短信,有的在接听电话,脸上全都露出惊慌不安的紧张神色。    

  第四回:下台(20)

  “警察来了,已经在下面了。”三名年轻助手之一对他耳语道。 “暂时先不理他们,先把铰链打掉,放倒门板。”王辉命令说。 “会来不及的。”三名年轻助手之一争辩道。 “把铰链打断。”王辉下令说,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带头举枪瞄准门板下部的铰链,连放了三枪。啪啪啪。他回过头,准备命令其他人一起举枪射击。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其他人全溜走了。三名年轻助手和其他枪手不见了踪影,连两名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图书馆保卫科干事也消失了。惟独董荷一个人,仍傻傻地站在走廊南端,在发呆。 王辉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几乎气绝倒地。这帮脓包,胆小鬼,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他望了董荷一眼,抬起枪口。蒋冬至,我先杀了你女朋友,看你痛不痛。 他眼睛一亮,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快步朝董荷走去。 董荷的神志已处在迷乱之中。枪声让她受到了巨大惊吓,她似乎看见了她男朋友仰面朝天倒在走廊地板上,浑身流满鲜血,四肢僵硬。她内心同时也经历着痛楚的煎熬:是她背叛了他,是她出卖了他,是她害死了他。 “董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王辉微笑着说。 “可以,我帮忙。”董荷凌乱的眼光里充满了怯意。 “我知道你还爱着张致远。他拒捕,但我们并不想打死他。我们准备给他一条生路。希望你能够与我好好配合,劝他缴枪投降。” “好,我配合。” “我们来演一出戏,你演一个受害者,我演一个坏警察。” 蒋冬至检查了两把手枪,将弹匣中的子弹加满。手枪放在手边上,他作了最坏打算。 只剩下门板下部一个铰链没有被打断。也快了,只要再一次齐射,它就会被打断,紧接着门板会轰然倒下,枪手们会对小间内乱枪扫射。自己不要激动,要精确射击,先放倒他们两个。即便他们人多势众,一见了血,也不敢太过于嚣张。也许还能多拖几分钟,等警察上来。还有救。 门外一片寂静。他隐隐约约听见楼下传来断续的警笛声。是卢杨赶到了吗?难怪,警察来了,枪手们溜走了。但他不敢确定。他轻手轻脚朝门口移动。虽说刚才他答应卢杨不走的,但毕竟是出于无奈。求别人救命时什么都会答应。只要有一线生计,他就不想再次落在卢杨手上。 他听见走廊中段传来一声叫喊。他屏住呼吸,再听。 他听见了,一个男人在叫喊:“蒋冬至,你不投降,我就杀你女朋友。” 男人又声嘶力竭重复了一遍。 枪手们没走,仍在走廊上。他们威胁要杀死董荷,逼着他露面,走出去,然后当着董荷面枪杀他。我不理会他们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杀我。 男人继续叫喊:“蒋冬至,你这个孬种,你想看着你女朋友死吗?你不管吗?” 紧跟着,传来一声蒋冬至熟悉的哭泣:“救我啊,致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董荷的哭泣凄惨哀怨,充满了绝望无助。蒋冬至一下子跳了起来。 男人的叫嚷又一次出现在走廊上:“我给你一分钟考虑,蒋冬至,这个孬种,你不是男人,你再不出来投降,我就不客气了。我发誓,我会一枪崩了你女朋友的。我说到做到。” 说完,走廊上传来三声枪响,还有董荷的痛彻心肺的哭泣。 “我投降。”蒋冬至大喊一声。 “我听不清楚,你再重复一遍。” 蒋冬至拉开写字台,抬起腿,用力朝门板跺了一脚。哐啷一响,门板朝外倒去,摔在走廊上。 “我投降,你立刻放了我女朋友。”蒋冬至大声说。他奇怪地注意到,走廊里并非如他预料的那样,埋伏着众多枪手。咦,枪手到哪里去了?他疑惑不解。 “只要你投降,我保证放了她。我说到做到。” “好吧,我现在就投降,我出来。” “你先把手枪扔出来。” 啪的一下,蒋冬至将一把手枪重重放在地板上,用手推出门口,推到走廊地板上,然后往右使劲一拨,将手枪朝走廊中段滑出去。手枪呼的一下滑出去2米多。 “你举起你的双手,慢慢走出来。” 蒋冬至大步跨出门去,站到走廊上。他没有举起他的双手,他的右手仍握着手枪。他看见身穿警服的王辉用手枪顶住董荷的脑门,眼睛向他虎视眈眈。 下雨天,走廊上光线暗淡。他看见王辉的枪口一转,对准了他胸膛。他扣动了扳机。 啪啪。两声枪响,清脆响亮,在走廊上回荡。 王辉前额上赫然多出两个黝黑的弹洞,鲜血喷涌而出。他眼睛圆睁,仍怒视着蒋冬至,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先被击中。他身体颓然向后倒去,差一点将董荷也拽倒在地。 蒋冬至奔向董荷。他一把拉住董荷,紧张地望向她:“你没事吧?”他露出微笑。 “你别碰我,”董荷尖声惊叫,“你这个坏人,你又杀了一个警察!”    华人站

  第五回:最高控制(1)

  电梯门一开,卢杨和三名手持79式冲锋枪的武警士兵冲了出来,分两拨扑向东西两侧走廊。他们是首批冲上新沧图书馆塔楼26层的警察。26层共有四名值班工作人员未及疏散:警方通过电话与他们保持联络,实时了解26层的枪战(让他们凭走廊上的枪声在电话里作出描述),并坚持要求他们躲藏在电脑房和办公室里,紧闭房门不出,等待警方派人冲上去救援,以防他们贸然下楼时在走廊上被持枪歹徒劫为人质,或被乱枪击中。 走廊里寂静无声。可以清晰听见塔楼外面的雨声。一阵疾风袭来,密集的雨点随风猛烈吹打在走廊南端的窗户玻璃上,发出一阵哗啦啦的急促响动。 卢杨快速移动,转身,举枪瞄准西侧走廊。与他并肩前行的一名武警士兵冲进位于走廊南端的男厕所。他看见一名警察仰面倒在空荡荡的走廊地板上,头部中弹,头颅附近流了一大滩鲜血。 卢杨直冲过去。这时候,冲进厕所的武警士兵也回到走廊上,里面没有人。卢杨蹲下身子,近距离查警察头部的伤口。前额中了两枪,有两个并列弹孔,相距不到1厘米。射击工夫十分了得,几乎和我不相上下。他思忖着。是蒋冬至吗?他开枪杀了一名警察?这名倒霉的警察是谁呢? 卢杨站起身,掏出手机,用短信记下警察胸口的警号,以便发回市局,快速查明警察的身份。 他瞥见不远处有一把手枪,孤零零躺在走廊地板中央。是一把54式手枪。他跨出几步,走过去,蹲下,俯身在手枪上方细细观察(为保护枪战现场,他没有移动手枪)。他感觉这把54式手枪眼熟。他掏出手电筒,拧亮,照在套筒和握把上方,查看枪号。 没错,这正是他的手枪。是他被蒋冬至用手枪顶着后脑勺而被迫交出的那把54式手枪。他因为丢失了它而降职当了巡警。现在它忽然回来了,躺在血迹斑斑的枪战现场,距离一具尸体不足20米,成了一件冰冷的杀人证据,一条指向蒋冬至的关键线索。 手枪正巧右面向上。卢杨收起手电筒,取出手套,戴上。他用食指用力顶住手枪握把中央,不使手枪在地上移动位置,中指按下弹匣扣,另一只手从握把下端轻轻抽出弹匣。弹匣非常轻,里面是空的,没有子弹。他仍按刚才的作业程序将弹匣推入手枪握把。 此时,负责东侧走廊搜索的两名武警士兵已包抄过来,跑步到卢杨跟前,立正,行军礼,向他报告情况:“报告,没有发现歹徒,前面一个房间里好像有情况!” “你们三个,护送没有疏散的图书馆工作人员下楼。”卢杨作出了处置。 “是。”武警士兵们答应道,朝东侧走廊的电脑房和办公室跑去。 卢杨走到西侧走廊尽头,跨过倒在地上的门板,进了小间。小间里面一片狼藉:一张写字台横斜在门口,翻倒在地,抽屉里面的书本纸张和办公用品撒了一地,几个杂物箱也七歪八倒,伏在写字台周围。他注意到,在门锁和门铰链附近,散落着不少子弹孔。这表明,枪战异常激烈和凶险。 这就是蒋冬至的藏身之处吗?卢杨想象蒋冬至趴在写字台及杂物箱后面躲避子弹的绝望处境。 小间的北面窗户下,立着一架大口径的单筒观察望远镜,十分醒目,引起了卢杨的强烈好奇。他走过去,取下镜盖,眼睛贴上目镜。雨幕中新沧大厦的玻璃幕墙映入他眼帘。灰暗的光线下,雨丝清晰而无声地划过镜头。玻璃幕墙后面好像是一间大办公室,看不见有人在。 卢杨退后,探头向窗户,望了一眼在雨幕中模糊可见的新沧大厦。他微微一笑,终于明白了蒋冬至为何会藏身在这间小房间内。他掏出手机,在通话记录上找到蒋冬至刚才打给他向他紧急求援的手机号码,拨出。电话立刻拨通了。 “喂,你是卢杨吗?”蒋冬至抢先问道。 “我是卢杨,我看到了你留在现场的我的手枪。” “我希望它能够证明,我开枪是被出于被逼无奈。” “可是你打死的是一个警察。” “是他逼我出手的:他绑架了我的女朋友,他用手枪顶在我女朋友脑袋上,威胁要当着我面一枪崩了她。你说我怎么办?他用这种下流无耻的办法把我逼出房间,他想打死我。幸好我有两把手枪,我比他早一秒钟开枪。我运气比他好,枪法比他准。”听上去蒋冬至非常激动,语速极其快。卢杨几乎无法插进话去。 “毕竟,你打死的是一名警察,而你现在又没有警察身份,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喽,可我当时没有选择:要么我被他打死,要么我打死他。他是徐中路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我看到他和徐中路始终在一起。他有没有警察身份,你帮我查清楚。” “你答应过我,你不走的。” “我是答应过你。但是你来得太晚了,他逼我出手,我没有时间了。” “你现在回来自首,还来得及。” “我会考虑自首的。但我要先去做一件事。要不然,我自首了也没有意义。” “是去做一件和徐中路有关的事吧?”卢杨说,“我看见了你办公室里的望远镜,镜头是对准新沧大厦的。我猜,你逃到新沧以后,就一直躲在图书馆里,一直在监视徐中路,是吧?”    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第五回:最高控制(2)

  “哈,你果然不简单。是我急于逃命,疏忽大意了。你再帮我一个忙:拜托把望远镜转一个方向,转九十度,对准西面窗户。这样你就可以对你的同事下结论说,望远镜是我用来观察湿地上的鸟群的,房间里有我的观鸟日记,还有鸟类图鉴之类的书,能够证明你的判断暂时正确。” “你什么意思?” “我们做一个交易:你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内不抓我,让我在新沧自由活动,我就答应你,办完事,我回来向你自首。” “你的信誉已经不可靠了。” “你可以先去调查被我打死的警察是谁,是真的警察,还是他妈的假警察,有了结论后第一时间给我发一个短信,通知我。我会回报你的,我自首时会对你们领导说,我是你线人,让你立一次头等大功。” “如果我不想成交呢?” “靠,那你就是世界之最,是世界上最傻x的警察。” “你别神气,”卢杨突然插话说,“我知道你想去哪里,去办什么事。” 手机里一片静默。片刻之后,蒋冬至才回话说:“知道了就别说出去,坏了我们大事。” “我会集合一队巡警在大楼下面巡逻,你需要帮忙,给我电话。我马上就上来。”卢杨说。 “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再见。” 卢杨收起手机,转向望远镜。等他走出小间时,第二批的四名警察已从电梯上来。他看见他们正在走廊上帮助三名武警士兵撤离未及疏散的工作人员。 徐中路独自一人站在位于顶层的卧室里,望着窗外灰暗的雨幕发呆。保镖们早已离去。那一口三人肩扛的长皮箱平放在一张大铁床旁边。卧室不大,但陈设相当豪华:青砖地面,床四周铺了一块上好的绣花地毯,家具是仿明式的,全部红木雕花。窗户也经过特别加固,有内外两层玻璃窗,内窗上使用的是防弹玻璃。 徐中路头脑纷乱,回想着他传奇一般波澜壮阔的发迹史。他感受不到意义,也感觉不到成功的快慰和自信。相反,他感到非常虚弱。一种痛不欲生的失败感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内心深处充满了女人背叛他离他而去的不堪记忆,阴暗,屈辱,愤怒。 他觉得他一生就像一个下贱的戏子,始终在不懈地追求上进,追逐金钱(甚至为了追求赚钱效率而不惜以身试法,踏上贼船),无一不是为了最终讨得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欢心。然而女人总是对于他无动于衷,一旦玩腻了他,立刻冷酷地撇下他,抽身而去,毫不留恋。 如今,他怀着被烧毁的废墟一般的巨大痛苦,不得不承认他没有驾驭女人的能力和技艺。迄今为止,他几乎还没有一次成功攻破女人内心的记录:感动她,降服她,让她心甘情愿为他受苦受难,被他奴役,非他不可。他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悲哀与可怜:几乎付出了全部,却一无所获。他觉得无地自容,愤怒的火焰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