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晓》
第一章 兄弟情深
深夜时分。
一部红色的莲花跑车顺着阳明山的弯道,驶入一幢豪宅前停下。两个年轻人下了车,蹑手蹑脚的走道门廊前停下。其中一名男子用钥匙开了门,轻手轻脚的走近屋内,「进来吧。」 另一名女子走了进去,喃喃的抱怨,「来你家每次都像是在做小偷。』
「嘘。」习孟州压低声音。他开了灯。
「怎么了。」
「会把我大哥吵醒。」
「你怕被他骂?」
「别傻了,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他提高声音说话过。」
「那你怕什么?」
「这么晚了,我们会吵醒他的。」习孟州拉着他,「到我房间来。」
「你很尊敬你大哥。」
「当然,我父母早死,我等于是他一手养大的。」
他们俩人进了房间,习孟州一把抱住安妮亲吻。
「讨厌。」安妮笑斥他。「总得让我洗个澡。」她走进房内的浴室。
习孟州猴猴的跟了进去。
「喂!」
「安妮,你不知我有多爱你。」习孟州开了莲蓬头,两个人一瞬间都湿透了。
在激情过后,安妮满足的枕在他的手臂上。「孟州。」
「嗯?」
「要听实话吗?」
「什么实话?」
「在这之前半个月,我真的不敢想象我能够得到你。」
「怎么会呢?」
「你一直那么花,连系上的系花都爱你,你怎么会选上我呢?」
习孟州一个翻身压上她,「因为你是那么与众不同,温柔又凶狠的小野猫。」他的手又开始摸索。
安妮呻吟起来。「孟州¨¨孟州。」
习孟州忽然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
「我好象听见¨¨。」习孟州迟疑着说。「我好象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
安妮不耐烦。「是你家的佣人吧。」
「不,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二楼只有我大哥一个人住。」
他翻身跳下来。
「喂,孟州。」
习孟州披上睡袍,已经走出房门了。
他上了二楼,轻轻敲了房门。「大哥。」
「请进。」
他开门进去。
唯一的兄长正坐在书桌前,看到他进来,便阖上了手中的资料。「阿州。」漾开了微笑。
习孟州看看墙上的钟,三点了。「大哥,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
「嗯。」他温和一笑。
「最近有什么特殊的案子?」
「没有什么特别,我只是在研究病人的病历。」他不愿多说。
「我刚才听到你在咳嗽。」
「抱歉,吵到你了。」
「我不是指这个,我知道大哥你想治愈病人的心情,可是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了,谢谢你。」他大哥忽然笑了。「快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吧,再等下去,她可要生气了。」
习孟州忽然脸红了。「你知道了?」
「夜阑人静,一点点声音都很容易听到。」他笑了笑,并不以为意。「快去吧。」
「好。」他走了出去,想了想,毕竟不放心,又回过头。「大哥,你要早一点睡。」
他笑了,站起身来,「我现在就上床,这样可以吗?」
二楼的书房和卧房是相连的,习孟州跟着他大哥走进卧房,「今天你睡得晚,明天你请半天假吧。」
「别傻了。」
「但是¨¨大哥,你的身体不能劳累的。」
「明天早上有两场手术,我怎么可能请假呢?」
习孟州对兄长不自爱的态度感到不以为然,但他知道兄长倔强的脾气,只得动之以情。『大哥,我只你一个亲人了。』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转开话题。「明天和你女朋友早一点起来,吴妈抱怨你不吃早餐好几天了。」
「我知道了。」
第二天,习孟州一早就催着安妮起床。
「干什么?我们下午才有课。」
「我大哥要我们起来吃早餐。」
「又是你大哥。」安妮无奈的说,「我想多睡一下。」
习孟州低下头亲吻她。「快起来。」
『至少先让我洗个澡。』安妮不甘愿的说。
他们出了房门,吴妈已经准备好餐点了,照例,他和安妮的早餐是三明治和咖啡,而大哥的位子上则摆着中式的稀饭和小菜。
「大哥还没有起来吗?」他问吴妈。
吴妈慈祥的脸上充满了看到二少爷的喜悦。「大少爷可不是你,他一早就起来了,现在在书房练字呢,你上去叫他下来。」
「上去叫他?」习孟州摇摇头,暮然大声叫,「大哥,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大哥下楼来了,「阿州,你老是不改性子,这般大声叫嚷。」即使责备人,他的声音仍是低沈而温和的。
习孟州笑嘻嘻的,「瞧,我起来吃早餐了。」
他大哥笑说∶「你这么大了,要我赞你乖吗?」他的眼神凝望向安妮。
习孟州笑,「来,我来介绍,这是秦安妮,安妮,这是我大哥。」
安妮呆呆的盯着这个男人,一时说不出话。
对方微微一笑,显然已经习惯别人夸张的注目,并不以为意。「幸会,秦小姐。我是习清岸。」
「安妮。」习孟州叫她。
秦安妮如梦初醒。「啊,大哥,请叫我安妮吧。」
习清岸展颜一笑,「好的,安妮。」
安妮一时离不开视线,,她一直知道孟州长的好看,他是那种拥有运动明星般的俊帅,活力、野性和狂野的魅力,犹如阳光般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不同,他的脸简直只能用「精致」来形容,那种飘逸灵秀的气韵,深邃柔和的眼神,他的笑容在清晨之中简直是透明的,美丽的惊心动魄。如果习孟州的笑容可以被称为阳光,那么这个男人的宁静之美就皎洁有如黑夜中的月光。
「怎么,」习孟州打趣她。「给我大哥的长相迷住了?」
「阿州。」习清岸轻叱。他温和的对安妮笑笑。「我弟弟就是这样子,请你包涵。」
「不。」安妮嗫嚅着说,忽然脸红了。
「大少爷怎么不吃东西?」吴妈问他。
「我今天没什么食欲。」他皱眉望着眼前的食物,低声说∶「吴妈,麻烦你帮我泡一杯咖啡。」
「大哥,空腹喝咖啡会伤胃的。」
习清岸笑了笑。「那么麻烦给我茶。」
孟州仍然不满。「清早就喝茶。」他唠唠叨叨,「大医生,算我求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安妮插口。「大哥是医生?」
习清岸微笑。「我是脑科医生。」
「真了不起。大哥当医生是想济世救人吗?」
习清岸笑了起来。「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他低低咳嗽起来。
孟州警觉,「你在咳嗽?怎么了?」
「没什么,我要去医院了。」他放下茶杯,提着公文包站了起来。
「大哥,你今天早一点回来。」
「什么?」
「今天是安妮的生日,我和几个朋友要在家里替她庆祝,你也参加吧。」 习清岸笑了,「好,如果我腾的出时间,定不负你的邀请。」
管家替他开门,他点头道谢,回头向安妮致意,便出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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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清岸到了医院,一进他的个人诊疗室,他的护士林家家就跟了进来。
他觉得稀奇,「怎么了?还有半小时才开始诊断病人吧?」
「有一个特殊病例,院长希望您能够抽出时间替病患诊断。」
「他没有挂号?」
「听说是院长的朋友。」
习清岸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特权阶级。「请他挂了号再说。」
林家家向前走一步,故做神秘状。「他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那么请他继续等下去。」
「可是习医生,院长交代¨¨。」
「你不好说,是不是?那么我来说。」他站起身,开了另一扇门,便看见门外的候诊室座椅上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
他走过去,「你是院长介绍来的?」
他点头,眼神冷峻,神色倨傲一如帝王。
「请你挂了号再来。」他回过头。
那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在搞什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很忙。」
「我也很忙,请松手。」
他松了手,气势逼人的凝视他。「我已经等了半小时。」
「很多遵守规定挂号的病患需要等一两个小时。」他毫不通融,「恕我失陪。」
「你知道吗,我可以让你失业。」他危险的抿紧唇,高大的身躯朝他威胁性的向前一步。
他仍然没有表情,「如果你暗示会让院长炒我鱿鱼,那么欢迎尝试。」他转身离开。
「等一等!」那男人冷冷的盯着他,他再次端详他,这个医生非常的年轻,气质孤清而沉静,眉宇间却有一种深沉的倦意,那张贵族般美得惊人的脸庞上隐约有一种清贵凛然的威仪。
也许黄院长所推荐的并没有错,这个年轻的医生可能真的有不错的医术。毕竟他只相信黄院长。「你真的不肯稍微通融吗?」他的语气不再强硬。
「先生贵姓?」
「我姓李。」
习清岸点点头。「我相信以李先生目前的身体情况,可以保持到挂完号而不会使病情有任何恶化。」
他在开玩笑吗?李云楼怀疑的看着他公事化的神色,随即将这个想法丢到一边,「那么让我这么说,如果病人不是我吗?」
习清岸询问的望向他,随即发现坐在角落的小女孩。她大约只有八、九岁,非常的安静,穿著粉红色的小圆裙。他冷峻的神色奇异的温和下来,走向小女孩,在她的椅前半跪下来,「她才是病患?」他的声音轻柔。
「是的,他是我妹妹。雪言,说习医生好。」
「习医生好。」小女孩抬起头来,他震惊的发现那张美丽的小脸上,竟嵌着一双没有神采的双眸。她竟是瞎的。
「三年前出了车祸,醒来后她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看病?」
「你以为我没有找医生?但是没有人能治的好,我就放弃了,但是最近她却常常昏倒。黄院长建议我带她来看脑科。」」
习清岸点头,俯身抱起小女孩。
「你¨¨。」
他抱着她走进诊疗室,「离九点还有二十分钟,难道你想要我在走廊上诊断吗?」
他打开诊疗室的门,让小女孩在椅子上坐下,「请你等一下。」
他在自己的位子上做下来,接过护士递来的病历,认真的看了起来。
李云楼紧紧盯着这个为他妹妹诊断的医生,他裹在白袍中的身躯瘦削而修长,神色严肃而疲倦,他凝望着雪言的眼神却十分深邃温柔。
他看完病历,放下卷宗,低声和她说话,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额头,然后忽然笑了。笑意如云开月现,光芒流泻一室。
在他身边的两个护士望着他的表情充满了沉醉与倾慕。
他站起身,转身正视他,笑意收敛,「李先生?」
李云楼点头,「舍妹的病¨¨。」
「这只是初步的检查,接下来她需要住院接受精密检查。」他公事化的说,清丽得出奇的脸上有一种专业性的冷淡,「请跟我来。」
他带着他走到休息室,向他解说病情,「刚才我看过令妹的片子,我怀疑她大脑里的这块阴影,是那时候车祸受到撞击后所留下的后遗症,这种淤血块阻碍了她的视觉神经,使她看不见。」他指着墙上的x光片。
「你认为需要动手术?」
「还要等到精密检查出来才能确定,但是我希望如果要动手术,时间上越快越好,我不想因为手术动的太迟,而危及她的性命。」
「你是说她¨¨。」
习清岸冷冷的点头,「大脑里的血块越早拿掉越好。」
李云楼坐了下来,沉默的抽着烟。
「她已经瞎了三年,但也只是瞎了而已。」
「如果再继续下去,她肯定会在半年内死亡。」
李云楼狠狠的拍桌子,「你凭什么这么断言?」他的面目几乎是狰狞的。 习医生仍然没有表情。「李先生,我是个专业的脑科医生。」
李云楼冷硬的望着他,冷笑,「由谁来动手术,习医生你吗?」
「应该是我。」
「你能够胜任吗?」李云楼沉沉的问,「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另请高明。」他的声音仍然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怒意。他停了一下,「李先生,令妹吉人天相,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
李云楼意外的抬起头,惊讶于他语气中的安慰之意。
习医生仍然没有表情。
他的声音清冷如珍珠碎玉,「如果由我来执刀,我不会让你失去令妹的。」
离开诊疗室后,李云楼让护士带着雪言去做精密检查,自己直接走到院长室。
院长黄中奎是他父亲的好友,他听他诉说雪言的病情。
「如果习医生愿意,那么是你妹妹的运气了。」院长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在这一行中是顶尖的,不论国内国外,他在医学界中都是翘楚。只是他现在已经很少执刀了。」
「为什么?」
院长没有回答,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反正,你只要知道,习医生的技术是所有首席脑科医生中最好的。」
李云楼十分迟疑,「他似乎¨¨太年轻了。」
「他是医学界的奇才,云楼,我以老朋友的身分劝你,快一点签字。」
李云楼沉吟了一下,忽然问他:「那个习医生,你不觉得他的个性太过冷淡了吗?」
「你说习医生?」院长扬扬眉,「不要看他的表面,那是他的保护色,如果他不和病人保持距离,他会失去冷静,不能客观的诊断。」
「为什么?」
「因为他太关心所有人,对他而言,别人的痛苦胜过他自己的伤痛,他的感情太纤细敏感,如果他亲近每一个病人,首先他的精神就会崩溃了,因为他没有办法坚强的面对病人的生老病死。」
「这样的人适合当医生吗?」
「他的个性实在是不适合的,但是我必须说,他的技术是一流中的一流。」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他站起身,忽然停下来,「那个人¨¨那个习医生,我很惊讶他竟是那么倔强的人。」
「这下你可遇到对手了吧?」黄院长笑了,眼中有深深的感慨,「是的,他的岁数虽然不及我的一半,可是他常使我觉得感动。我再也不会碰到像他这样坚强和择善固执的人了。」
李云楼轻轻的说:「这种人,是不为逆境折腰的人吧?」
「他和你虽然个性不同,可是本质很相像呢,你还是第一个让他破例让他特别诊疗的人。」
李云楼的眼神危险的眯起,「你是存心要我吃闭门羹的?」
「不,我知道他会破例的。」黄院长的神色轻松。「他一向对孩子没有免疫力。」
「那么,他会尽力让手术成功吧?」
「如果你相信我,那么就该相信他。」
黄院长收敛了笑容,「如果由他来执刀会失败,那么几乎没有任何医生能够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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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孟州下了课,便和几个同学将大厅布置起来,等着客人到了,习清岸仍然没有回来,他们便先吃了蛋糕,闹到九点,其中一个同学提议去舞厅跳舞,一群人就又涌了出去。
等习孟州和安妮再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
这一次吴妈破例没有睡,在大厅等着他回来,「二少爷。」
孟州环目四顾,「怎么,今天是什么节日,怎么大家都到了。」
客厅聚集了所有他认识的远亲近亲,阿姨叔伯。
「阿州,怎么现在才回来?」大伯开口。
孟州耸耸肩,「玩过头了嘛。」他看看左右,「大哥呢,去睡了吗?」
「你以为我们聚在这里干什么?等你的门啊?」小阿姨伍端丽不悦的说。 她是母亲的异性姊妹。「你大哥今天在医院昏倒了,我们大家担心,才来探望。」
「什么?」他登时往二楼奔去。
「孟州,等等,你大哥在休息,不要打扰他¨¨。」
他听而不闻,上了二楼,一把推开门,穿过书房,到了习清岸的卧室。
这个卧室一向摆满了医疗的仪器,现在又更多了,习清岸躺在床上,一只手吊着点滴,白色的床单只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黄院长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皱着眉头盯着昏睡中的习清岸,他从他幼时就是是他的主治医生,即使后来当了大医院的院长也是依然,对他而言,这个年轻人有如他另一个儿子。这时,他听见孟州进房,便示意他走出卧房,自己也跟着到了书房。
「怎么回事?」习孟州压低了声音。「他发作了吗?」
「不,你不用担心,只是有点发烧,可能是感冒了。」
「他们说他昏倒了。」
「只是太劳累了。他中午和我一起吃饭,谈着谈着就忽然昏过去了。」
「中午?那为什么不送他回来?」
「我们本来想的,但是他醒来执意不肯,说你们今天家里有生日会,怕扫了你们的兴,我想也好,反正在医院也比较好观察。」
「他怕我们扫兴?」习孟州气愤的说∶「他是我唯一的大哥啊。我只有他,对我而言,有什么事情比他重要的?」
「孟州,你不要怪我交浅言深,我自小看你们兄弟长大,又是你哥哥的主治大夫,你若是要他好,就不要再让他替你担心,循规蹈矩些,习家的事业繁多,你已经长大了,也须学着替你哥哥分忧了。」
「哥哥并没有怪我不规矩。」
「是你哥哥纵着你,你该很清楚。」黄大夫叹口气,「你大哥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怎么了?」
黄大夫又叹息一声,「不,没什么,只是替他惋惜,他自小就善良聪明,我当他是亲生儿子似的。」他停了一下。「你好好看着他,太晚了,我先走一步。」
「黄大夫,谢谢你。」
黄大夫摇摇头走了。
孟州走进卧房,坐在习清岸的床侧,他测了测他额上的温度,这样的高烧,他担心的叹了一口气。
习清岸睁开眼睛,「¨¨阿州。」
孟州身子立即向前倾,「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没有什么,只是个小感冒。」
「小感冒会让你昏倒?」
「只是一瞬间失去意识,大家都太紧张了,其实没有什么的。」
「就算是小感冒,都会对你的心脏造成很大的负荷的。」他质问∶「昏倒了为什么不回来?」
「在医院比较方便。」
「胡说,你是怕扫了我的兴,大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顾着自己的身体呢?」他忍不住低下头,伏在大哥的胸口上。「我已经没了爸妈,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习清岸伸手抚摸他的头,「你也长这么大了,这么多年,我真不晓得怎么带大你的。」他凝视着习孟州虎目剑眉,眼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欣慰。「阿州,二十多了,该算是大人了,即使没有我,你也能自己活下去。」
「不要,哥哥,你不要离开我。你会活很久的,很久很久。」
习清岸笑了,他的语气非常温柔,「当然,我会活很久的。」
他像是很累,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孟州一步也不敢离开,一直到天亮,他才下了楼,众亲友都已经散了去,他让佣人继续守着他,这才回到自己房间,在安妮的身边躺了下来,默默的倘下眼泪。
安妮察觉到他,迷迷糊糊的问∶「你大哥怎么样?」
「他的情形很不好。」他回答,觉得自己在这么说时,心脏似乎被撕成两半。「我早叫他不要去工作,那样劳心劳力的工作,定会缩减了他的寿命,可是他就是坚决不允,一定要为人们贡献心力,说这样自己才不算白活。」
安妮温柔的拥住他。「你不是说过他上次的手术已经成功了吗?他既然没有说什么,那就一定没有事,你不要瞎担心了。」
「安妮,你不会了解,家父早死,我等于是大哥独力抚养大的,我们自小相依为命。我太明白他了,即使有再多的痛苦,大哥都永远不会形诸颜色。」 「你真的很爱你大哥。」
「人说「长兄如父」,」他苦涩的笑了,「他几乎就是我半个父亲,从小到大,你不知道他为了我的存在吃了多少苦。」
第二章 凝视
两个月后,李云楼在手术房外焦急的踱步,到了下午三点,手术房的双扇门开了,雪言被推了出来,「雪言!」
小女孩躺在推床上,显然还在麻醉的药力中,并没有回应这个她平日最崇拜的哥哥。
「她怎么样了?」他的副手关骑着急的问推她出来的护士。
「恭喜各位,手术很成功。」一个随后出来的医生说。
众人一阵欢声雷动,其中一名护士排开他们。「请让一让。」
众人跟了上去,李云楼却向手术室探望。
手术房中仍有几名工作人员在清理手术台,穿著手术服的习医生并没有离开房内,他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伸手松开自己的衣领。
在他身边有另一名绿袍的医生,他正俯下身替他擦脸上的汗。
「¨¨太勉强了。」他责备习医生。
「我没有事。」
「连开六个小时,你的身体根本吃不消,刚才为什么不让沉医生接替你?」
「这个手术的危险性太高,只有我来主刀,小雪言才有活命的机率。」
「你再这样子不顾自己,我要呈报上去,禁止你再进手术房替人开刀。」 「守中!」
「当初我们说好了的,早上让你替人看病,下午就得回休息室,你说,你有几次履行这个诺言?」那医生的语气有一种压抑的忿怒,「我可不希望有一次是你替人开完刀后,自己得躺上手术台,换我来给你开刀。」
习医生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清秀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那名医生叹了一口气,「很不舒服吗?」
「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他靠向墙壁。
那医生凝视着他平静的睡颜,脸上闪过几种复杂的情绪,忧伤、痛苦和怜惜。
他轻轻捧住习医生的脸,俯下头去。
「咳!」
那医生抬起头来,皱起眉头望着他。「你是谁?」
李云楼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发出声音,那几乎是无意识的咳嗽,「我是刚才病人的家属,我想要向习医生道谢。」
那医生的表情冷漠。「习医生刚开完刀,很累了,有话请明天再说。」
「但是¨¨。」
这时,习医生睁开眼睛,「李先生?」他想站起来,却被身边的医生按的坐了下去,「你坐着休息,还在贫血呢。」
习医生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问李云楼:「怎么了,病人出了什么事吗?」
「不,我只是想向你道谢,听说手术很成功。」
「不用客气,那是我应尽的责任。」
「我还想向你道歉。」
习医生怔怔的抬起头看他,表情困惑。「道歉¨¨。」
「那时我说你不能胜任¨¨。」
「啊,那个¨¨。」他笑了,「我已经习惯了,毕竟我太年轻,很多人第一次看到我,都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对他笑,那个在他的印象中一直冷淡而有距离的习医生竟然对他笑了。他的目光简直无法离开他灿烂的笑靥。
这个男人有一双如湖水般沉静清澈的双眼,黑而深幽,沉不见底,显示他是个极有智能且冷静的男人,但却有一脸作梦似的神情,气质孤清而沉静,微笑起来时连身为男人的自己都有一阵无名的心动。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美丽而清冽的眼睛。
「你承认我的能力,我很高兴。」他站起身来伸手与他相握。
李云楼强迫自己沉定下来,和他握了手。「习医生。」他说,「如果你的时间上允许,我想请你来舍下吃一顿简餐,算是略微答谢你的恩情。」
「这个¨¨。」
「不必了。」他身边的医生开口,他的眼神这次除了冷漠,还加上了些许的敌意,左手占有性的环住了习医生的腰,「如果每一个人都以这种方法向习医生道谢,那么他不到三个月就会犯肥胖症而死了。」
「守中!」习医生笑了,「李先生,我身为医生,治好令妹是我的责任,你别忘了,我也是支领高薪的,所以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恩情呢。何况,小雪言那么可爱,她能够恢复健康,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礼物和回报了。」
「是吗?」不知怎么,他十分在意那环绕在习医生腰上的手臂,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李云楼很快的否定了这个想法,习医生看他的眼光清直而坦然,但那名医生对他的感情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习医生本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么,我至少可以做一个小小的要求吧?」
习医生偏偏头,「李先生请不要客气。」
「以后看到我,请叫我的名字云楼,毕竟我们之间因舍妹的关系已算是十分相熟,总算是朋友,如果互相再叫李先生、习医生的,不觉得很生份吗?」 习医生怔了一下,随即展颜笑了,「李先生¨¨云楼兄真是爽快,好啊,那么以后也请叫我清岸,我们就交个朋友好了。」
「清岸¨¨,习清岸,真是好名字。」
「家母产我前一晚上,梦到自己在吟颂苏学士的「赤壁赋」,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原想将我取名为惊岸,但是笔画不好,便改为谐音清岸了。」
「原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与他同来的一名下属已经疾步走过来,「李先生,刘先生急电,请您尽速回复。』
李云楼怔了一下,习清岸已经笑说:「那么,云楼兄,您公事繁忙,我们下次再长谈吧。』
李云楼点头,转身向妹妹所在的特别房走去。
唐守中看着这个男人离去,伸手放在习清岸的额上,「你有点发烧,快点回休息室。」
「有时候,」习清岸苦笑,「我觉得你比先父还要唠叨。」
「废话,伯父过世前你的病情还没有这么严重,你到底回不回去?」
「是,大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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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楼在不久之后就发现一件事,这个习医生在这所有「贵族医院」之称的医院中,有着不同的地位,他几乎只在早上看病,一到中午人就不见了,只有在病人有紧急状况时才会出现。他也从不值夜班,并且连院长都对他十分敬重,他的地位在医院中简直是超然的。
随着日子的过去,他与习清岸越来越熟,他发现这个外表冷漠的医生,其实内心非常纤细柔和,有时候巡房碰到难缠的病人,他的耐心简直是惊人的,他从不对病人或家属皱眉,从未提高声音说话。
「其实我曾经想过辞去这里的工作,换一家医院。」一个月后,习清岸第一次对他诉说心事。
「为什么?这里的同仁对你不好吗?」
「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不满这里的人。」
「那是为了什么?」
「这所医院是有名的贵族医院,医院的所有医生的能力都是一流的,所有医疗设备也比一般大医院好,可是一般市民却没有资格进来。但是我希望服务的病人不只是有钱人,一般医院有很多病人比这里更需要我。」
「可是,这所医院是所有医生梦寐以求能进入的啊。」
「也许吧,可是却不是我要的。」他叹息一声。
「那么,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呢?」李云楼问他,裹在医生袍中的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忧愁,他简直觉得不忍。
习清岸沉默一下,「我仍然留在这里,是因为只有这所医院才能配合我的身体,一般公立医院不会只让我在上午工作。」
「听唐医生说,你的身体不太好?」
他点头,「先天体质不太好,我没有办法整天工作,只有这所医院可以无条件让我自由工作。」
「那也是因为你是首席脑科医生吧?」
「我的确十分优秀。」他笑起来,「可是事实不仅如此,事实上,我们习家和这所医院的所有人世代都有交情,我从小的主治医生就是唐医生的父亲。」
「唐守中?他的父亲是你的主治医生?这所医院的所有人黄院长?」李云楼很惊讶,「他们不同姓啊。」
「是啊,守中是黄院长第二次婚姻中妻子带来的孩子,可是黄医生视如己出,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那么他会继承医院?」
「可能吧,守中是这所医院的继承人,你该知道我们的交情非常好,所以我在这里可以说有着奇怪的地位,¨¨应该说是特权。」
他像是讽刺自己的笑了。「这并不是我所想要的,可是的确给我了很多方便,否则凭我的身体状况,即使医术再好,也不可能执业。」
「这里的人都对你很好。」
习清岸点头,「嗯,尤其是守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简直可说是纵容,自从家父过世,他对我更是无微不至,当我是亲兄弟一般。」
李云楼暗暗冷笑一声,「兄弟?我可不认为,他对你¨¨。」
「你也对我很好。」他柔声的说,「其实如果你只是感谢我救了令妹,其实是不必要的,使手术成功是我的职责,我是个医生。」
「我对你好是因为当你是朋友。」
「那也不必天天接送我啊,我自己可以开车的。」
他皱眉,「你不喜欢?」
「不是不是。」习清岸连忙解释,生怕他难受。「只是我听令妹说过,你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我想你每日必定要做的事情很多,运筹帷幄,日理万机,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每天来看雪言就已经很花时间了,何况接送我?」
「我不觉得接送你是一种浪费。」真的,他从不觉得麻烦,每天早晨开车接他去医院,一看到他美丽的微笑,他就觉得心情振奋。
「但是你这样子,我觉得受之有愧。」他说。「我不知道能对你做什么来表示感谢。」
「那么,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会很高兴。」
他精神一振。「请说,我一定做到。」
「下个月我打算办一个小型的家庭宴会只有四、五个朋友,庆祝雪言恢复健康,你愿意光临寒舍吗?」
「当然没有问题。」他明快的回答,粲然一笑。「但是在这之前,我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后天二十三号是我的生日,舍弟打算开一个小小的庆祝会,如果你能够拨冗参加,我¨¨。」
「我当然会去,我很荣幸能够受到你的邀请。」
「可以将小雪言带来吗?」
李云楼假装失望。「原来你的目的是她,我真是没有面子。」
习清岸点头,「我会耐心的等她长大,十年以后也许有机会娶她为妻。」 他吃惊,「你¨¨。」
「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大舅子,届时她十八,我三十五,老夫少妻也很有情趣,你会觉得我有挟恩求报的嫌疑吗?」
李云楼脸上的青筋几乎爆了出来。「清岸¨¨。」
「你高兴的说不出话了,是不是?」他认真的问,「如果我们能成为亲家就太好了。」
「亲家?」他的脸色转绿。
习清岸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实在是对你妹妹一见锺情了啊。」
李云楼回过神来,终于发现自己被耍了,实在无法相信有着温柔正直形象的习医生会戏弄他。「我,我要掐死你。」
习清岸被他勒的伸出舌头,仍然掌不住的直笑。
李云楼着迷的望着他,这个人一项善于自抑,眼神深邃,自律甚严。他总觉得在他冷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份浓厚的抑郁与寂寞,所以他看起来总是倦,那不是睡几日就可以解决的,那是一种从灵魂发出的倦意。
李云楼喜欢逗他笑,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开朗的笑,使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传出休息室外,门外的护士及李云楼带来的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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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号那一日,李云楼果然带了小雪言前去拜访习家,他常常来接送习清岸,但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弟弟,之前他不是还在睡觉,就是外宿未归。
两兄弟站在门口迎接他。
「生日快乐。」他将手中的花束递向前。
「谢谢。」习清岸让弟弟接过去,蹲下身抱起小雪言,和她叙旧,一面介绍,「这是我弟弟,那是李云楼先生。¨¨这个小美人呢,是我的小未婚妻。」
他还没有忘了那一天的戏言,李云楼无奈的摇头,和习孟州握手。「你好。」
习孟州锐利的打量他,他们俩兄弟都不算矮,这个人却比他们还高一个头,西装合身的穿在他挺拔的身躯上,却掩盖不住他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想。他的眼神太深沈冰冷,气度太摄人,隐隐露出王者的霸气,大哥怎么会跟这个人成为朋友?听说这个人极力和大哥交好,甚至常常亲自接送,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好。」他没有笑容。大哥从不怀疑人,但是这个人如果意图对他不利,他会保护大哥到底。
李云楼也在审视他,这个人和报告上写的不一样,他不是单纯的花花公子,他的神情像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眼神却十分犀利。
习清岸完全没有发现两个人暗中较劲,他拉着李云楼,「我给你介绍大家,请过来。」
他介绍了习孟州的女朋友安妮、唐守中和其它几名同事和朋友,李云楼发现连黄院长也在。
场面出乎意料的盛大,习清岸除了医生的本职之外,也继承了祖上的两家饭店,在场的五十几人中,有三分之二是客户与饭店同业,也有许多他的熟人。
众人看到他出现几乎是惊疑的,李氏企业的总裁从不参加任何私人宴会是有名的,他竟然会出现在这个私人的生日会,而且似乎和习家主人十分友好,他是从来不屑对人示好的,以他的财力事实上也没有必要。
他几乎立即就被人包围了,习清岸有些惊诧,听到众人的对话,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人是李氏总裁。
「你就是那个李氏?」他偷空问他。
「什么李氏?」他笑问。
「那个手段强硬,黑白通吃的李氏财团总裁?」
「你也没有让我知道你另外经营了两家饭店啊。」
习清岸耸耸肩,「说穿了也不过是两家客栈的老板而已,我几乎不管事,全权交由律师和大伯处理,除非有大问题,我才过去下决断。医生才是我的正职,我生命的所系,我人生的重点,我生活的目标。」
李云楼笑起来,「有那么重要?」
「如果我肯恩求报,十年后你知道我会有多少如花美眷?」
李云楼大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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