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美丽,所以我美丽
9点钟的时候,向西来了,乐乐已经睡了,屋中显得很安静。骑马回来后,秦鹰在三元桥附近的红子鸡大酒楼请她们吃饭。点了一斤基围虾,半只文昌鸡,蒜茸蒸扇贝,还有一个汤,一个青菜,一个豉椒牛柳,这些都是乐乐和陈红爱吃的。
秦鹰要了一瓶香槟,和乐乐碰杯,服务生开香槟时,瓶塞“嘭”的一声,一股汽浪从瓶口冲出,乐乐手舞足蹈直叫好玩。旋转着的金黄色的气泡冒出的香味,扑鼻而来。还有香槟那种特殊的酸甜刺激了她的味蕾和神经,她一口喝了半杯,晕胘中,脸色绯红,灿烂地笑着。
回家的路上,吃饱喝足,玩累了的乐乐,在车上睡着了。陈红把她抱在怀里,在一明一暗不断闪现的光影里,看乐乐酣睡时,像天使一样纯洁可爱,娇嫩的脸,喜悦之情不由从心底油然而生,笑意再次浮现在她的脸上,她痴痴的看着。
“开心吗?”
秦鹰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陈红惊醒过来,抬头看了一眼秦鹰,秦鹰的目光正注视着她,满含温情,陈红的眼光和他的眼光交错相撞的刹那,陈红心头一惊,像只受惊的小鹿,把目光飞快闪开,低了头。
“开心,谢谢你秦鹰。今天下午,乐乐过得可开心了。”
她几乎本能地冲口说出。
秦鹰俯过身,左手握方向盘,右手握住了陈红的左手心,那种温暖有力,可以依靠的感觉,再一次像一股电流击中了陈红的心脏,她的心一阵震颤抽搐。
他就这样握了她的手,默默开车向前。
这种感觉好极了,陈红只愿这路永远延伸下去,永无尽头,不用再停车,他们就这样相握相依、相坐,一生一世,永无尽头。
进了小区广场的停车场,秦鹰停了车,下车开了车门,抱过陈红手中睡熟的乐乐,陈红下了车,伸手要接乐乐。
秦鹰轻轻推开她的手说:“我抱她上去吧,小家伙挺沉的。”
两人并排走过小区花园的鹅卵石小道,那时小区很静,蓝色的天空中,点缀着几颗水钻一样的星星,神秘清幽。小区一幢幢楼房的一些窗户中,放射出桔黄的灯光,温暖迷人。在迷人的光影下,秦鹰细细的审视着乐乐的脸。
“红红,乐乐真漂亮,气质好高贵,性格又好,你真有福。”
“谢谢。”陈红愉快地说。
“红红,我想向你提个小小的要求。”
秦鹰看着陈红,停住了脚步,期待地说。
“什么要求,你说。”
陈红调皮地看着他。
“红红,以后多给一点我和乐乐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多和她玩,我带她去骑马,游泳,去博物馆,还有周末,也可以到我妈那去,和我姐姐的孩子一起玩,让她有个伴。”
秦鹰认真地说。
陈红闻听此言,心中“咯噔”一沉,难道他要未来?
和秦鹰在一起,陈红从没想过这问题,她以为可以不用想。
她和他在一起很放松,自然,就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用去想未来。
他26岁,未婚,英俊,有一个不大不小属于自己的公司,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她32岁,被丈夫抛弃,虽然小有事业,可是,一碰到长久未来这样问题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老了,那些从没想过的问题,只一瞬间,全部涌到她眼前。现实的东西一旦闪现,所有的一切,就变得残酷,面目狰狞。
在这之前,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他,享受他的青春,勇猛,热烈、强壮和持久,贪恋他随时随地爆发的激情;她喜欢他的开朗纯净,像阳光一样温暖,自然大气沉稳;喜欢他的酒、烟草和汗混合的味道;喜欢他平时叫她“红红”,做爱时叫她“宝宝”,疼爱责怪时,叫她“傻瓜”;更喜欢他洗干净澡时,身上发散的那股幼兽的味道。一点点腥味,一点点奶味,一点点毛发和皮肤的腥香味混合在一起,那么纯净,温馨好闻。喜欢他的善良,细致……喜欢他的一切的一切。
如果要向前再迈出一步,这一步就显得太远、太累、太沉重,这让她害怕。她只要现在,享受现在,不能太贪心,不能要得太多,也许他自己还未脱了孩子的稚气,喜欢跟孩子在一起,才会这样说。她这样想,怕自己自作多情。
虽然一时间思绪翻涌,但她柔顺的天性,还是让她对他点了点头。
“小傻瓜,走吧,真不明白,你怎么有本事,把女儿带到这么大,养得这么好。”
他用手划了一下她的鼻子,两人一起向楼门走去。
向西喜欢喝铁观音,他来之前,陈红已叫小阿姨烧好一壸开水等着,待他坐定后,陈红坐在转角沙发上给他洗茶,倒水,冲茶,端茶,动作娴熟优雅。
从前,到陈红家里的人,只有向西一人,能享受到这样隆重的待遇。她以此来显示她对他,和对他音乐绝美的天才的尊重。
柔和的灯影下,紫檀木茶具泛着暗红深邃的光影,没有放任何音乐,空气中却似乎缭绕着丝竹轻轻撩拨的音符,清脆、静谧。
向西喝了一杯又一杯,陈红不断地给他续水、冲茶、倒茶。
向西喜欢铁观音,馥郁清新的醇香味,喝进嘴里浓香满口,有点苦涩,继而甘甜;这种微甘,长久地停留在舌苔,喉管,回味无穷;滑到喉管,味中,温和舒适;还有一种五脏六腑被洗去油腻,干净,清爽的感觉。
这种时候他喜欢看她,翘着圆润修长,柔软的兰花指,轻握茶杯,温柔乖巧的样子,分外动人,这才像个小女子模样,是他喜欢的,可惜,这样的时候,太少,难得一见。
喝完了这道茶,陈红估摸着,他差不多该谈正事了,才开口问。
“向西,你说有事跟我谈,什么事?。”
“第四张专辑的词曲,我都谱好了,主打歌也有了。”
从公文袋中,拿出一叠稿纸,陈红眼睛一亮。
“太好了,快给我看看。”
她伸手去接,向西却向后缩了手。
“怎么啦?舍不得给我?”
陈红玩笑了一句。
“不是,只是我不知道,这第四张还出不出。”
“怎么啦?”
“外面都翻了天了,你竟敢关了手机拨了电话,充耳不闻不问,躲在家里,真不知你和江怡怎么想的?!”
向西不敢看陈红,低着头把话说完。但他焦虑的心情还是泄露无遗。
他知道,对于一个几乎可以说是死里逃生的人,谈这事,是残酷的,作为朋友,他有义务避免提那不愉快的事,有责任帮助她遗忘,让她尽可能快乐一点,早一点快乐。但是对于一个突遭情变丑闻、走下坡路、唱片销量和人气大跌的歌手,如果不想办法,尽快止跌,攀升,那么,她的艺术市场,到此结束,一蹶不振,成为昨日黄花的可能是太大了。那将是最为残酷的。
这样的先例,不用找,在过气的歌星影星中,随手一捞,一大把,有的是。
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
这就是他今天来找她的目的,他要说的话。
“向西,不是我不管,不顾,不问,是我没法管,没法顾,没法问,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人利用来炒作,免费替他们做广告。我和江怡都认为,消于无形、无声最好。他打拳出击,如果没有接招、应招的对手,最多虚打几下,他就没劲了,自己就该下台了。让他们闹去吧,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无非是想捞点名气,多赚点钱,我管不了这么多,夫妻一场,就算是送他一个礼物罢。”
这几年,她一直是生活的旁观者,思索者,是属于过早看透功名利禄,人间祸福,而安于散淡平和的人。没有甚么功利心,基本上属于随遇而安。人生之路,走到今天,她觉得她从没有主动寻求,奢望过什么,一直都是命运推着她走。只有方龙,是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想跟随,想得到的人,有意无意,她付出了很多努力,如今却是这个样子,这让她心中很难过。她不是一个懂得耍小聪明,小手段的女人,只知道,想他,爱他,要让他知道,让他懂得,让他了解。
不知道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她很沮丧,也羞于言说。
她不知道,生活为什么如此复杂。
“对不起,向西,没敢打电话告诉你我们的想法,是怕有人窃听,现在商业社会,什么都有可能,这是江怡的主意,回北京当面向你解释。”
陈红诚恳地,不急不慢地说。
这几年,她研究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读《圣经》《佛经》《可兰经》,最终她发现,所有的宗教者都归结到一点,就是教人类相互间要“爱与宽容。”
今天她终于明白,对他人要有“爱”和“宽容”,首先自己必须具备了自信、平和、看透事物本质的能力。
向西看着陈红,感觉她真是一夜间长大了,成熟了,稳重了。
“对不起,陈红,我不想伤你,你必须明白你眼前的处境。《神话》原本可以销至少三十万张,可是,现在销了3万张就销不动了,库里压了七万张碟。”
“怎么会这样?《神话》上了这么多的排行榜冠军,那么好听的歌,怎么会销不动了呢?”
陈红茫然地看着向西,似乎不相信他的话。
“陈红,这个社会很不幸,是个悲剧的社会,这个社会的人们没有同情心,没有怜悯,他们扶胜,不扶败。强者为王,蠃家通吃,你知道吗?”
“我不用他们同情怜悯,我会蠃的,一定会,向西,相信我。”
陈红听完向西的话,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向西。
你美丽,所以我美丽(3)她眼中有一层晶亮的东西在闪烁,神色坚硬得像一块岩石。
这坚毅的神情,向西己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陈红决定投资他的词曲,灌唱片的时候。向西心中忽然感动,他把手稿递给了陈红。
陈红接过,微笑着柔和地看了一眼向西,然后才低头看。
她看了一阵,又哼了一阵纸上的旋律。
“很好,向西,只是主打歌,我想纯粹,明快,温暖一些,要歌唱生命的美好。过去,我们为所谓的‘爱’,做了太多的呻吟,我们应该唱出爱和生命的单纯、明媚和美好。”
陈红慢慢地说出这些话,向西越听,眼睛越亮,他明显地兴奋起来。
“太好了,陈红,太好了,这想法太好了,你有曲子歌词了吗?”
“词曲我都有了,来,我弹给你听。”
陈红走近大厅靠落地玻璃墙的钢琴,掀开琴盖,她在琴键上敲了几个音符,试了试音,然后,端坐琴前,弹奏。
你美丽,所以我美丽
你美丽,所以我美丽
你幸福,所以我幸福,
你是喜玛拉雅的一滴甘泉,
你是恒河水面跳荡的波光,
你是日出时的第一缕光线,
你是菩提树下的一朵小花,
你是我心灵的丝雨甘露,
带给我温暖,滋润和芳香,
带给我生命的单纯,生动,美丽和希望。
呵,my,daugnter,
你美丽,所以我美丽
你幸福,所以我幸福,
你美丽,所以我美丽
你幸福,所以我幸福,
清晨醒来,为你祈祷,
我请诸神来将你护佑,
让世间所有的美好,将你围裹,
黄昏将至
我带你去放羊,采摘,散步,骑马。
夜晚降临时,
我轻轻将你爱抚
轻吻你的额角,
呵,my,daugnter,
你美丽,所以我美丽
你幸福,所以我幸福,
这组音乐沉静优美,音符单纯自然,祥和明快,有宗教音乐的元素,隐伏其间,徐徐飘来,像风一样缭绕叹息,仿佛天簌之音。
向西听着听着,他浮躁,烦乱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徐徐舒张,伸展,一种感动,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像早春的阳光,洒落在心田。
他反复吟咏着两句歌词:你美丽,所以我美丽,你幸福,所以我幸福,
“对,就这样。”他大叫一声。
琴声 “嘎然”而止,陈红期待地看着他。
“陈红,旋律很美,就这样,别的歌词,都可以省略,就要这两句:你美丽,所以我美丽,你幸福,所以我幸福。中间是曲调过渡,反复吟唱,乐器就用钢琴和风笛即可,对,风笛,用苏格兰风笛的沧桑遥远和飘逸,表达一种爱与自由,一种坚韧与快乐。再加和声,让和声如河水一般缓缓流过,很好就这样,开香槟吧!陈红,我们要喝一杯。”
这首歌很温情,满含着幸福的感觉,像阳光雨一样纷纷洒落。
陈红起身,向西坐在钢琴前,边弹边说。
陈红,向西,一人手中捏着一杯“brutvyngtage1996”香槟,站在塌塌米上,看向玻璃墙外的世界。
玻璃墙外的楼下是一大片花园绿地,远处是两排流金一般的街灯,近处是桔红的路灯光在照耀,夜幕下,这个世界朦胧而美好,像一幅色彩斑澜的油画,令人神往。
踩在印尼柚木拼镶的地板上,踏实而柔韧,脚感非常好。
陈红和向西在碰杯祝贺。
“陈红,愿你的歌唱事业,像这brict vynjtage 1996香槟一样,芳香四溢,甘醇迷人,像这水晶杯一样,七彩光芒璀灿。”
“谢谢,向西,有一句你说错了,我纠正一下,应是咱们的事业!好好干!咱们好好干,一定会的!”
陈红坚定,自信地说。
细长的法国baccarat水晶杯,捏在手中,冰凉的水晶杯中盛着金黄,青绿间或带一丝粉红的美丽液体,玻璃墙外照进的天光,温柔地洒在直身水晶杯上,辉映着这美丽的液体,迷幻魅人。
浓郁而柔顺的果香味,缓缓地从杯中皙出,圆润、细致地触摸刺激着品尝人的每一根神经末梢,使人迷醉沉溺,继而有甜瓜及牛奶的香味飘出,甜润温馨,令人愉悦,像有一支快乐二拍的《香槟波尔卡》在演奏。
生命在此时变得欢欣快乐鼓舞。
这是上等的法国香槟brictbvintage1996。
陈红的客厅有四十多平米,在落地玻璃墙前,她用印尼柚木,做了一个10平米的日式榻榻米。寒凉的白天,她爱躺在榻榻米上晒太阳,温暖惬意;夜晚有空的时候,她爱躺在榻榻米上看玻璃墙外,深幽广阔的蓝天和蓝天上的星星;看墙外不远外桔红迷蒙的灯光;听草虫“唧、唧唧”的叫声;还有远处马路驰过的阵阵车声。
在墙的一角点上熏香炉,滴几滴云尼拿精油,精油逸出的甘甜香味飘浮在空气中,沁入心肺,让人心甜意美。
这时的世界是遥远又亲近的,一切都围绕在身边,那么真切,伸手又无从触及,奇怪而有趣,世界在此时是安宁,平和、美好的。
她喜欢这感觉,半透明的天光,从玻璃墙外照射进来,洒落在榻榻米上,混合着印尼柚木本身的光泽,浮泛成一个光与影的世界。
沐浴在天光里,有时候,她会想,如果有一晚,她和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在这天光里躺卧,他从背后搂着她,伸手细细抚触她的肌肤,她的每一个隐秘的私处,他们在天光中,在这隐隐透进的各种混合的声音中做爱,那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呢。
这样想的时候,她不由怦然心动。
爱真的不需要很多物质
“红红,今天是星期六,跟我回家,去看看我妈,好吗?我家那有山,你天天跟着我熬夜,太累了,我带你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放松放松。”
在一个清晨醒来,秦鹰对她说。
说是清晨,其实已到上午十点。
秦鹰干完了俱乐部那单工程后,又忙着另一个迪厅的装修,音响和灯光工程。
每天的白天和晚上,陈红都跟他跑料,采购,看他安排工人施工,监督检查,每天忙到深夜1、2点钟,陈红觉得他完全是在拼青春。
昨天晚上,两点多,他们才睡,陈红此时还是睡意朦胧,似醒非醒,脑中迷糊。
“去你妈家?行,我陪你去。”
陈红没多想,顺口就答应了。
只要在他身边,去哪她都乐意。
车开过东三环,南三环,上了京石高速,呼呼地往前开,坐在车上的陈红,混身酸软无力,尽管风呼呼地迎面吹来,她还是睁不开眼,歪在车座上睡着了。
“红红,醒醒,到了。”
秦鹰停住车后,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臂膀。
陈红从酣睡中惊醒,用手揉揉眼睛,睁开眼,发现自己到了群山环抱中的一片宽广的谷地。
山谷中矗立着一座座板式小高层楼房,排列整齐,样式普通,像是职工宿舍楼;山谷下方,远处有广场,大马路,盘山公路,商店,学校,医院,整个就是个小世界,什么都有。
他们的吉普车,停在一幢楼房前,房前绿地种满了各式好看的花草树木,这些楼房像是被大大小小的花环围绕,新鲜,生动,整洁别致;不远处的一座座山峦,苍翠养眼,郁郁森森,山谷安然寂静,行人极少,有风吹来,阳光明媚,阵阵空气新鲜爽人,沁人心脾。这一切,让终日处在闹市,焦躁不安的人,欢欣喜悦。
只看一眼,陈红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这是哪里?”
陈红揉揉眼睛,疑惑地问。
“这是良乡的6xx工厂,是国家火箭生产研发基地。”
“那你?”
陈红看着他的双眼,仍充满疑问。
“我妈是随部队转业到这来的。”
“你妈是研究火箭的?”
“不是,她是造火箭的工人。”
“对不起。”
陈红懊悔自己刚才话说得太快。
“没事,你看前面这几座山中,都被掏空了。”
“是吗?可这满山都是树呀!
“里面是空的,你看那铁轨……”
陈红顺着秦鹰手指的方向,果真看见一条铁轨,从对面山洞里赫然穿出,横在眼前。
大山深处能跑火车?她心中不禁充满疑问。
“走,先去看看我妈,一会,我再带你上山玩,现在太热。”
秦鹰这句话,提醒了陈红,她不由惊慌起来。
近午的太阳热辣辣的,直射在身上,针刺一般,伸手一摸,脸上满是油腻,裙子也是昨天的,昨晚太累,没刷牙洗脸,没换衣裙,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现在裙子有些发皱,松懈走形。
她走到车镜前一照,镜中的她满脸疲惫,眼神黯淡,涣散,眼圈有些发黑,憔悴不堪的样子。
“糟糕。”
她心中暗自叫苦,懊悔不迭。这形像,去见秦鹰的妈妈,怎么可以?
“没事,挺漂亮的,放心吧,我妈肯定喜欢你。”
秦鹰见陈红在后视镜前,左照右照,不挪步,知道她为今天没化妆没换衣懊恼,忙安慰她说。
“真的吗?”
陈红仍不自信地问。
“真的,宝贝,上去吧,一会该晒黑了。”
他牵着她的手。
无奈中,陈红只得跟他走进楼门。
在3楼的一扇门前,秦鹰停下脚步,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位五十多岁,身材健壮、匀称的妇女开了门,脸上浮着温和的笑。
“妈,我来啦,这是陈红。”
秦鹰妈瞅见儿子身子后的陈红,眼睛发亮,笑容更加灿烂。
“姑娘,快请进,外头热,快请进。”
秦鹰牵着陈红的手,走进屋门,一股清凉之气迎面而来,让人分外舒爽,陈红以为是空调的冷气,再一看,是电扇在“呼呼”地吹风。陈红想,这也是一个节俭的中国老人,儿子再有钱也舍不得花。心中自是有些温暖感动。
自从陈红踏进门的那一刻,秦鹰妈就又是请坐,又是倒水,还切了一大盘红艳艳的西瓜端来,忙进忙出,看样子是不知如何热情招待才好。
“阿姨,你坐吧,别忙了。”
陈红颇不过意,忙客气的说。秦鹰妈这才坐下吃瓜。
陈红边吃瓜边打量了一下这个家的客厅,极普通样式的布沙发,沙发上贴着一张宠物狗画,沙发对过是一个21英寸的电视和电视柜,电视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只石英钟。磁砖铺的地面,白色的墙,中间一盏极普通的吊灯,客厅不大,也就十二、三平米,临窗的墙边,还摆了一张长方形的小饭桌,4把椅子。
极普通的一个工人之家的客厅,却也干净,整洁大方,身处其中颇觉舒适自然。
“阿姨,你家真干净,收拾得真好。”
陈红乖巧而又真诚地恭维说。
“在家没事,我就拾掇,拾掇。”
秦鹰妈谦虚地说,一边挑了盘中最大最红的一块西瓜给陈红。陈红忙说:谢谢。递给秦鹰,秦鹰不要,自己拿起一块来吃。
秦鹰妈在一旁,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见这姑娘温顺有礼,心里有秦鹰,满心欢喜。
“阿姨,你怎么不到城里和秦鹰住?这样可以照顾他,又能天天看到儿子,秦鹰也放心,城里玩的地方也多,多好。”
陈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在这里住习惯了,也清静惯了,秦鹰搞事业,也够累的,我就不给他添烦添乱了。”
“怎么会呢?”
陈红奇怪地问。
“小鹰26了,也该娶媳妇了,有好姑娘,也该结婚了,媳妇照顾他才是真照顾,他要结了婚有个家,我才真放心”。
陈红脸“腾”就红了,后悔自己没心没肺,热情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地说,她偷眼看了一下秦鹰,秦鹰也正看着她笑,陈红的脸更红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如何是好。
“走,我带你参观参观,妈,我们去了。”
秦鹰拉了陈红的手,回头说。
陈红像得救似的,赶紧起身。
“阿姨,我去了。”
陈红规规矩矩地说。
秦鹰带她看了他妈他姐的房,又看了卫生间和厨房,然后才到秦鹰的房。陈红这才明白,这是一套老式的注重生活基本功能的三房一厅。每间房中只有一张小书桌,一张椅子,一张双人床,一只大衣橱,没有多余的东西,简单朴素。没有空调,可能是处在山中,又是厚厚的砖墙,南北通风,屋中倒也凉爽清静。
两人进到秦鹰房中,秦鹰顺手轻轻关上门,插上门梢,仰面躺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叉开双腿,呈“大”字形,陈红顺势躺在他的身旁,趴到他的怀里,乖得像一只小猫。
“真舒服。”
秦鹰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真的,红红,不知为什么,每次回家,只要一躺在这张床上,我就觉得特别舒服,特放松,睡得也特别踏实。可惜我现在顶多,也就一月回来一两趟,来回打个转,看一眼我妈,就走了,太忙。”
陈红一只手支撑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屋中柔和的光影中,他的脸有点发青,这是连续熬夜太累的结果,陈红看了有些心疼。他的嘴唇周围,长着一圈青茬胡子,又密又短粗,有一种内在的性感,向外喷张,她伸手抚摸他的胡子,用手指在他的胡茬上打圈,磨擦,充满爱怜。
秦鹰双手枕在脑后,微闭着眼睛,任由她抚摸,她的手一路抚摸下去,滑向他的脖颈,他的胸膛,然后,在此处停留下来,缓缓地摩擦。
“睡一会吧,你太累了。”
她在他耳边轻柔地说。她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像裹着茸毛,让他心痒痒的。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停在胸口,他望着她。
“那你怎么办呢?”
他挑逗的问。
“我坐在床边看你睡。”
她天真地说。
他摇摇头,他喜欢她胸无城府、不设防的天真样。
他“忽”地坐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三本影集。
“来,红红,给你看样东西,看看我小时候的模样。
陈红高兴地接过,翻开。
“哇,你小时候,就这样呀?”
陈红惊讶地说。
“怎么啦?”
“好土呀!”
陈红指着一幅黑白旧照,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穿著短裤背心,赤着脚,双手叉腰,眯着眼,站在块空地上照的,显然太阳很刺眼,照片发白。
秦鹰凑过身来,看了一眼。
“那是我爸妈在云贵高原时照的。”
“这张呢?这张还满俊的,有点现在的模样。”
陈红指着一张剪小平头,穿白衬衫,系红领巾,一脸认真的标准照说。
“这是我小学毕业照。”
秦鹰有点羞涩地说。
他俩挨挤在一起坐在床上,一张张,一页页看下去,一页页翻下去。陈红从中看到了一个童稚少年,如何一天天成长为一个英俊有为的青年,她的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暖的东西。她感到秦鹰紧挨着自己,浑身热烘烘的。
“怎么不见你爸的照片。”
陈红翻完了三大本影集。里面都是秦鹰的单人照,或和他姐姐、妈妈的合照,他父亲的照片,却是一张也没有,心中奇怪,就开口问了。
“他和我妈早就离婚了。”
秦鹰犹豫了一下说。
“对不起。”
陈红知道自己又犯错了,今天怎么老犯错?
“没什么,十几年了,早习惯了。”
虽是这么说,陈红发现秦鹰的神情还是黯然了一下。
“你爸也当兵?”
“是,他是搞火箭卫星研究的。”
“了不起!”
“他跟我没关系。”
秦鹰的声音有点阴沉。
陈红抬起眼看他,正好看见他低着的头,短短粗硬的板寸头,露着青青的头皮,与他全身的温雅,形式一种极大的反差,向世人显示着他的反叛、不羁。她想,他的这点不屈的反叛原因,可能就原于此吧。
这是她第二次注意到他的板寸头。
“傻瓜。”
她爱怜的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此时她像个疼爱、纵容的母亲。
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低沉粗重。他的手忽然捉住了陈红的手,放到了他的下体上。陈红又惊又臊,猛地抽回手,娇嗔地打了他一掌。
“坏蛋,你想啥呢?羞不羞啊,大白天的。”
陈红轻轻骂了一句。
秦鹰不言声,伸手又捉住了她的手,拉向他的下部。陈红心中立时发软,一股依恋热切,想亲近它的情愫,从心底油然而生。
秦鹰终于按捺不住,翻身骑在她身上,分开她的双……
“啊,不要。”
陈红轻轻叫了一声,虽然早已急切难耐,但是,理智还是告诉她,他母亲就在不远处的外面的客厅或别的房间,陈红希望秦鹰能停住,秦鹰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宝贝。”
他轻柔地动作,伏在她身上,轻轻的吻她。温暖而愉悦的潮水,渐渐弥漫,席卷她的全身,她的身心沉浸在愉悦的海中浮荡。他像一条矫健的白龙,在海中优游,翻腾,搅扰,那么自由,那么骄傲,那么沉醉,那么自信……
他变换着各种姿势要她,从各个角度刺激她,一浪高过一浪的锐利的快感刺激着她的心尖。她忍了又忍,双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背,十指嵌进他的皮肉里,但他全然不顾,还是继续动作。终于,她按捺不住地“哼”了出来,秦鹰赶紧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撞击却更为猛烈、快速。陈红只觉心脏狂跳起来,那强行压抑的、隐秘的、如偷情一般的惊悸快乐,让她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像着了火一样燃烧,全身震颤。她挺起上半身抱紧了他,仿佛要钻进他的体内,要和他合二为一……
“哥,爱我。”
高潮到来时,她总是这样叫。
她呻吟着。
这时她听见了外屋开门,关门,有人出门下楼的声音,他母亲出门走了。
陈红看看秦鹰,秦鹰也正看她,像两个偷偷做了坏事的孩子,两人吐了吐舌头,会心一笑。
秦鹰让陈红跨坐在他的腰间,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双乳,揉搓着,轻握着,再轻轻抚过她的乳尖,如行云流水一般,看她的双乳随着动作的上下起伏,在他眼前跳荡,像两只扑腾的白色小鸟,性感、稚嫩可爱。
陈红再一次被推向快乐的峰巅,像脚踏祥云,云中穿行,像风吹云飘。
“好吗?亲爱的。”
“好,美极了。”
“喜欢哥哥吗?”
“喜欢,爱死了。”
“宝宝,我也爱你,爱死了,怎么要也要不够。”
“我爱哥哥,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亲爱的,我一直想有一天我要带我爱的女人,到我从小睡到大的这张床上做爱。我要把最美,最好的性爱给她,让她喜欢,让她幸福。今天,我终于做到了,谢谢你,亲爱的。”
这些温暖热情的话,变成一股暖流袭上了陈红的心头。
这是一场疯狂放肆却压抑静默的做爱,美妙难以言述。他们几乎用尽了人间所有可能造爱的姿式,痴迷、贪婪、快乐而満足,淋漓尽致,沉溺迷乱……
他们醒来时已是傍晚5点。
陈红梳好头穿好衣裙,秦鹰带她到洗手间洗脸,刷牙。出来时素面朝天,上午走得匆忙,陈红未带任何化妆品。但此时的陈红面容润泽,皮肤细腻,容光焕发,目光灵动,分外动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爱的滋润吧。据说,女人最好的美容护肤品,就是美好的性爱。
看着镜中的自己,陈红情不自禁地扮了个鬼脸。
等秦鹰洗完,两人手牵着手,一起来到客厅。
秦鹰的母亲在厨房做菜,秦鹰走过去叫了一声“妈”,他妈从抽油烟机的“呼、呼”声中出来,陈红感到害羞,低了头,看地板。
“睡好啦?小鹰,带小陈吃饭吧,中午看你们睡着了,没敢叫你们,你们工作太累了,菜,我都做好了,就剩一个汤了。”
“谢谢妈妈,”
“谢谢阿姨”。
陈红跟在秦鹰身后,规规矩矩地说。
陈红暗中拉了一下秦鹰,两人赶紧来到客厅。
这顿饭,两人吃得又快又多,像饿了三天似。陈红觉得什么都好吃。
两人吃完,秦鹰也不看她,显然,性事后,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起身向他妈走去。
“妈,我们走了。”
秦鹰妈闻声从厨房出来,她还在清理厨房中的卫生。
“在这住一夜吧,小鹰。”
“妈,明天我工地还有事,下礼拜,再来看你。”
秦鹰拉着陈红已走到门边。
“等一下。”
秦鹰他妈边叫边走向厨房,一会出来,手中捧着一捧各式各样的雪糕、冰棍。
“孩子,外面天太热,吃个雪糕、冰棍降暑吧。”
秦鹰他妈把一捧冰棍,送到了陈红面前,叫她“孩子”。这让陈红有一种柔软、温暖、酸涩的东西,在心中溶化荡漾。
她和母亲,一直客气,有礼,矜持,同时也永远远远地隔着一种距离。离得越近,隔得越远,这让她痛苦,让她敏感于任何一点细致温暖的关怀和温情。
如今,一个年长于她许多的女人,一个长者,这样直接,自然地对她表达,一种认同,一种亲近的感情,在她的人生经验里,还是第一次。
她忽然觉得这个粗壮,直率,质朴,穿着宽大的廉价花棉绸,有些许俗气的妇女,亲切自然温暖,像自己与生俱来的亲人一般。
陈红伸手挑了一根最便宜的,五毛钱一根的小奶油冰棍,不是谦让,是她喜欢小牛奶冰棍的自然甜香之气。
“谢谢,阿姨。”
陈红望着她,目光闪亮,语调中含了一份感情的湿润。
有时,爱,真的不需要很多物质,一根五毛钱的冰棍,足以叫人感动,铭记一生。
鬼节
立秋那天,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燥热中,带来了清爽。这之后,是一天一场雨,雨过天晴,虽然太阳照样黄灿灿的照着,天气还是一天比一天凉爽了,风常常吹动起来,天也变得瓦蓝、深广、纯净。
立秋后的第四天,也就是农历七月十五的夜晚,陈红打开关闭了一个半月的电脑,查看这段时间的电邮,邮箱早已爆满。
除了各地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台要求采访的信函,还有各地fans和朋友的慰问信,那么多关心温暖的话,让陈红的眼泪喷涌而出,最后,她还看到江怡一星期前给她的一封电邮。
宝贝:
休息好了吗?手机该开了吧,电话线接上。
想你!
祝好!
江怡
在这时候,发来这样的一封短信,她总是那么心有灵犀,善解人意,好孩子!陈红想。
陈红端了一杯冰柠檬疲嘧沤牛煽吞獾搅搜籼ㄉ希驹谘籼ㄉ希糇潘芨执埃蛲饪础
七月半,在她的家乡是鬼节,是鬼魂的探亲、归家日。传说,鬼魂在这一晚,都要回家看亲人。他们的亲人,在归家的路上,每隔一段,烧一堆冥币,让火光和风吹起飘飞的,片片纸灰,引他们回家。
如果没有亲人烧纸钱,没有火堆引路,找不到家的鬼魂,只有在野外游荡,做一夜的野鬼,一年的孤魂,这鬼魂是不幸的,可怜的。
这是混合着酸楚和温情的传说,像手中这杯,由淡淡的酸涩和淡淡的甜柔相混合的,余味悠长的柠檬茶。
空气中似乎飘着淡青色的烟雾,焚烧的纸香和青草的香味。她似乎看见,河岸边,田埂路上的,草丛中,一堆堆的火光忽明忽暗,忽隐忽现,像张望迟疑,小心惴惴的鬼魂,……河风吹过,灰色的纸灰,四处飘扬,像着急归飞,寻找旧巢,飞累了的鸟儿……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时刻,他在哪里?为什么要走?走的前一天晚上,酒席桌上,为什么要痛哭?为什么两次抱着她痛哭?
至今,她仍相信他是爱她的,她撒小性子,生气扭身走的时候,他会在后面紧跟着,她走到哪,跟到哪,直到她走累了,再也不想走的时候,他才想办法劝慰她。人不在一起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她给他打手机,经常是一夜夜的打,直到她的心,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认识他,就是在她开的小酒澹Ю铮鞘闭煞蛞灰辜洌压镜那坪图也葡硪豢眨阉虺雒牛e藕19樱蘼房勺撸挥凶〉叵率摇
那时,她是北京服装界最早开专卖店的,26岁在北京各大商场,百盛、燕莎、赛特、长安、双安、当代、复兴、国贸、昆仑、星座等等,开有近二十家专卖店,代理香港一个知名品牌,利润在300%以上。
她的服装引领北京市场潮流,与巴黎、香港时尚流行几乎同步,时装牛仔,薄料牛仔,针织背心,马甲,吊带裙,吊带裤,等等都是她最先引进,她的服装样式,屡屡被各时尚杂志,免费刊登,成为各大商场,橱窗模特的展示衣裙。
她做的有声有色。
但她从不管财务,为了表示对丈夫的信任,同时,本质上她也是个不喜欢计算钱的女人,她把财务全交给丈夫,把赚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他,从没想其它。她也不存钱,所有的钱都在公司周转。那时候,她每天忙于巡视各专卖店,指导培训导购,掌握每一款服装的每日销售状况,调货换货,协调和各商场的关系,向香港公司及时汇报北京市场的销售动态,流行信息……由于她做得有声有色,香港老板又把华北地区总代理权给了她……
她做梦也没想到,丈夫会给她来这一手,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没有流一滴眼泪,没有哭过一声,只是她的部分记忆在一夜间消失,她听到她的心门,在那一刻,“咣当”一声,轰然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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