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
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哪里掉下,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把我和他惊醒。这时,我们才发现对方正用火辣辣地目光看着自己。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彼此慌张的眼神,躲闪着漂浮在空气里的尴尬,就如刚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般。
我承认,我当时整颗心都漾满了难于用言语形容的甜蜜,似地窖里的陈年老酒,把我深深迷醉在了那个杂乱异常的小屋里。换成往常,我根本不敢置信,我竟然会在这样的屋子里呆上那么长时间,而且还是跟一个不熟悉的男子共处一室。
“你不要做小混混了,去找份工作吧!”我抬头恳切地说,满眼期盼地看着他。我多么希望他能放弃他现在的生活,过一个平常人的生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良久没有作声。我被他看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用意识指挥大脑,想让自己说一些其他什么轻快的话,却发现自己的大脑已没有了指挥能力。
我开始不能自己。
他又开始找烟,仍然是那种急切的样子。他找了一会却没能从桌子上找出烟来。大概他心里也憋闷得慌。我想。
“在紫色塑料袋下面!”
我突然想起刚才他拿打火机时,不经意地带起包装塑料纸把放回桌子的烟压住了。于是,我提醒了他一句。
他撩开那张包装塑料纸,从下面摸出烟盒,紧促地抽出一根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
爸爸!我的眼前一闪而过爸爸那严厉的目光。我不禁打了个激灵。
我怎么会这样的?我的心里矛盾地交战。要是爸爸知道我去看一个流氓,而且还跟他呆了那么久,这么晚了还没回家,爸爸会怎么样?
我兀自楞在那里,正想找个借口脱身。不料,我借口还没找到,却反而被他的问题塞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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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21)
二十一
“你是做什么的?芳名?”突然,他盯着我问道。
我能感觉周身的不自在,低声说:“我叫沈筠薇,我……”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我被他莫名的笑声吓了一跳,心里虚虚地,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左右看了一番,却并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
而他,笑得被烟呛住,咔了好几声才止住。一止住咳嗽,他立即嘻笑起来:“我没听错吧,你叫沈君威,别克君威的君威?”
我的脸终于彻底烧成一块红碳铁。
他那玩味似的流氓眼神,痞子般调侃的口吻,一切都是那么让我“痛恨”。我几乎是咬牙切齿,恨恨地反驳:“那又怎样?不能叫这样的名字吗?谁规定女孩子就一定要叫什么芳啊霞的?何况……”我想接着向他解释,我的名字又不是他说的那个叫“君威”,而是“筠薇”。
但是,女孩子的小性子心理使然,我没有解释下去。我怕万一又一个不小心,再要被他取笑。
他竭力忍住了笑,摇摇头,说:“至少我身边的女孩子没有叫这种名字的,……”见我不说话,他停下来问我:
“不会是生气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切,才没你那么小气。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人家!。”我特意把人家两字咬得特别重,为的是激起他的好胜心理,然后把他的名字告诉我。说完,我就用恨恨地眼光看他。可我错了,这个流氓竟然不吃这一套,只见他躲开我的目光,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一个劲地吸自己的烟。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肯定比痴男怨女还幽怨凄楚。
“没有就好。”他的声音音调下扬了好几个分贝。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说到他,他整个人就变得沉默黯然。这个时候,天开始真正的黑了下来。百叶窗缝隙里漏进来的夕阳余辉似被撬起的木版,飞快地消逝。终于,最后一抹余辉也消失在窗格背后。借着最后一缕残阳的余光,我环视了一遍眼前的这个房子,发现对面一张桌子上首有个开关。于是,我试着摸了过去,探寻了好一阵,我才找到电灯的开关,然后拧亮挂在头顶的那盏吊灯。
随着开关‘啪’一声响,电灯发出的昏黄色光芒就照亮了房间里的景色。这时,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他,仰起头眯缝着眼睛盯住头顶那盏发着淡光的灯泡,像发楞的哲学家研究什么希奇物体一般,于我这个旁人很难揣摩透其心事。后来,他低下微仰的头去吸指间残存的烟嘴,长发盖住了他那双流露出太多与世不合的眼睛。
我忘记了回家的事情。
远处传来的几声刺耳汽笛,划过沉闷的空气,遁入蔼蔼空茫的暮色,消失在冥莽之中。我们之间是一柱慢慢跌宕腾挪逐阶上升的青烟,它绕着不规则的弧,穿过前面横挡的物体,妙曼舞出入夜后四围苍凉与寂寞的舞姿,像那个经常夜半入我梦的白衣男子,在我没有抵岸前就失散在了茫茫扬尘古道歧路上。
“你真叫沈君薇,没骗我?”他似乎不相信我,又问了一次,好象我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就不能叫这样的名字。
“你不会是以为我像你一样,埋名隐姓,想做什么隐士不成?然后整日躲在某个角落里窥伺别人……”我为自己的措辞感到好笑。“其实,我的名字也不是你说的那个“君威”,而是另外一个‘筠薇’。”
“你父母是怎么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他像个小孩般满眼好奇地问我。我避开他投过来的目光。“我父亲是个警察,他特别希望我妈能生个男孩,好接他的班,惩奸除恶。可惜我妈没能完成我爸交付她的光荣任务,生了我这个女孩。而且我个子不够高,体育又差,没有一个警校愿意收留我。我爸爸还为我不能接替他的班苦恼了好几年。我从小就不喜欢我爸起的那个名字,在小学入学时,我就自己把名字改了。现在用的是我自己改的那个。竹字头的筠,草头薇。”
我说完,有些得意地看着他。我这么小就那么聪明,你总该投几许赞扬目光吧。我在心里说。
没想,我又错了。
有个流氓爱过我 (22)
二十二
他轻松地吐了个烟圈,故作惊讶:“惩奸除恶?当警察就能惩奸除恶?或者说,惩象我这样的奸恶之徒?”
“不是啦,你不像坏人!”我急了,脱口而出。
还没说完我就已后悔了,不停在心里埋怨自己,沈筠薇啊沈筠薇,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懂得矜持是女孩子的最大弱点,男生是不喜欢主动的女生的。想起前一段失败的感情,那段曾在芒种季节里失火的麦田,伤痛的种籽仍裸露在满眼的焦黄土地上,冷冷春风不时刮过隐隐作痛的伤口,我就愈加悔恨。
我想,我是不适合摆弄爱情棋子的。至少,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好的棋手,所以总在关键时刻丢兵曳甲惶惶无主,甚至还被对手俘虏。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
“直觉,女孩子的直觉!”我的话是从心里说出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保留。
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然后狠狠地说:“小黄毛丫头,你知道什么?!整天穿着漂亮的套装,出入高档写字楼,以小布尔乔亚自居。你知道这个城市每天要死多少人吗?又有多少和你同样年龄的女孩子因为吸毒,卖淫,甚至一夜之间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他的话如冬日里的雪片,掉进我的脊背,让我打了个激灵。
也许,我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双十年华,世界对我却仍如十年前的那般缺乏了解。在华丽的世界面前,我看似适得其所的畅快游泳,其实,我每时每刻都在溺水。世界在我前面越来越大,可我自己的世界却是越来越小。
虽然我在这个城市长大,但我承认我对这个城市了解很少。或者说,我对它的了解仅限于它的表面。至于它的深层及内核,我一概不明,就像眼前这个男子之于我般深不可测,外表与内心根本不是同质和对量。
像他,他刚才说:“至少我身边的女孩子”。他身边有很多女孩子吗?想到这,我原本兴味盎然的大脑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身边应该有很多女孩子的,像他那样坏的男子是女孩都会喜欢的。
那我来这里又是做什么?我在心里责问自己。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他点着另一支烟,瞅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不屑与冷淡。
“有什么不懂,不就是打打杀杀吗?”
被他的话一激,我的好强心理浮了上来,与他抬着扛,嘴巴子变得硬梆梆的。
他的嘴角弯了,泛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似乎被我的话逗乐,又像是别有深意。见他直把我的话当玩笑,刚想与他计较,不料这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把我到嘴的话全搅没了。
我扫了那人一眼:红色头发,黑色紧身裤,上身套着件花色格子衬衫。苍白如僵尸的脸上尽是疲惫,一双饥恶如鹰鹫般的眼睛满屋扫来扫去。
“磊哥……“那人冲他喊了一声。
原来他叫磊,我忙把他的名字记下,默念了两遍。
“嘿,你女人?”见我站在磊的对面,红毛打了个哈哈。
我咬住嘴唇,极厌恶他的用词。看了磊一眼,我小声说:“我……我是……他朋友。”
“嗨,磊哥,有女人也不告诉一声。”那家伙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一个劲地跟磊开荤味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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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23)
二十三
“你小子别乱说!人家可是一黄花闺女。不能因为你而玷污了名节。”磊看了我一眼,很正经地说。那家伙听了磊的话,一脸不相信,忙用怪异的眼神研究我们,好像我与磊都是动物园里的河马怪兽。
“我靠!磊哥,你不至于吧!?跟自家兄弟还这样,上了就上了嘛,这年头没人在乎那么一层膜了。哈哈……”说到后来,那个小混混竟然大笑起来。
我反感地皱起眉头。
“阿青!”磊喝住阿青。“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阿青讪笑了几下,转移了话题:
“磊哥,你这下发了!老大说这次全仗你,才把那批货保下来。老大说要提拔你了!……”
那个阿青对磊的上迁好象不是很乐意,话里尽是酸溜溜的味道。
我借故走到一边,假装翻看着杂陈的事物,而耳朵却向磊那边张着。可阿青还没说完就被磊喝住了。我知道磊是嫌我在场,不方便才要那个阿青住口的。我是多么希望那个阿青说多些,好让我了解这个流氓多一点。
“阿青,你先回去。我现在走不开,晚点再过去找你们。”磊简短地说。
阿青站在原地蹭了几脚,想了会终还是没有找到什么话,于是转身出了门。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讨厌的人终于走了。他要再在这里呆下去,真不知道还有多少我难于忍受的粗话出口。
“你们很忙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他没有看我,淡淡地说:“忙?确实挺忙的,就是像蝇类动物一般整日里四处飞,却找不着避难所,中途断翼也不会有人可怜,自己更不懂回头。”他神情黯然地说完,继续抽烟。我静静看他,回味他说过的话。他落寞地抽一两口烟,然后嘴唇卷成圆圈,把吞进肺里的尼古丁焦油长长吐出,青灰不会就飘满了整个房间。
“你也跟他们一样?整天‘忙’”
“我一小混混,不跟着他们,跟谁?都一样。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自我解嘲地说,脸上尽是无奈和疲惫,手中的烟早已燃尽,但他没有发觉。
“……”我无言于对,心有些痛疼。
“你该回去了!”他突然想起来,告诉我。
他的话提醒了我,我才记起现在是晚上了。我掏出手机一看,已是晚上八点多了。糟了,只顾着说话,都这么晚了,我心里苦笑了一下。老妈肯定又要担心了。
“我真的该走了。”我抓起放在桌上的包往外走。他跟了出来。在门口处我停了一下,想跟他说我的手机号码,但女孩子的矜持让我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我走下楼梯。在拐进楼道转角的时候,我假装不经意地回首斜望了眼右上角的他家门口,发现他还站在那里,正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打低头匆匆闪进阴暗的楼廊。
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到家,跟妈妈撒了个慌,说去姐妹家了,跟她们聚会,所以回来晚了。妈妈也没有怀疑我的话,只是要求我以后早点回来。我把爸爸的衣服交给妈妈,然后转达了爸爸的话。妈妈听着呆了一下,接着就开始唠叨爸爸的种种。我没心思听老妈的叨絮,草草地吃了她专门为我准备的晚餐,冲了个热水澡,就把自己交给了柔软的床。
“今天收获不小!”窝在床上,我想着今天的事情。原来他叫磊,不过他名字也不比我的好听。我翻了个身,小声说。
困乏袭来,不一会,我就迷迷糊糊了。
有个流氓爱过我 (24)
二十四
有人说,每个人都能等来一场盛世花开。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我却始终排不出能等回你的结果。是时间不对?还是地点不对。总是错过一场又一场的花开季节,每一次我都心力憔悴却仍未能与你相拥欢笑。
梦都不是现实总会碎,而你也远离我而去。
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个草木丛生天高地远的河泽边,我忧郁地立在河岸。看缓缓流淌地河水把自己美丽的面容映照,似希腊神话里的那个少年,忧郁成疾。头顶五彩的流云一串一串轻盈地摇曳而过,在小河拐角处留下淡淡的痕迹。有人那么高的芦苇成排聚集,微风过处,成群的芦花飞扬飘洒,大摇大摆地招摇过河,似江南樱花季节满城的绚烂与寂寞。
我想,我开始喜欢江南的水和与江南有同样气质的磊
得得得……
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久,一骑马从地平线那头急驰而出,似从海洋那边冒上大陆这岸。近了,高身长腿的白马,马背上是一个白衣飘飘的骑士,身材高大颀长。又近了些,我看清楚那个男子的摸样:清秀的面容,分明的轮廓,我不禁惊叹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他的额前那络头发长长垂了下来,遮住了他那双深邃的单凤眼,腰间挎了柄乌黑的宝剑。还没近前,我就被他那股全身散发出来的英武之气逼得呆了。我在心里为他喝彩,英俊的男子!
他在我面前勒住了马缰,从马背上跃下,轻轻落在我的前面。我被他突然的举动弄糊涂了。然而,他做出了让我更惊讶的行为。他在我前面立定,然后虔诚地俯身,凑到我的耳根,柔声说:“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会给你幸福,那么多那么多的幸福。”说完他用手比画给我看。我仰起脸,凝视他的双眸,静静地。那双眼眸里写满真诚,闪烁着智慧光芒。我相信他能给我幸福。于是,我笑颜如花,伸出手,比画着:
“我要这么多这么多幸福。”
还没等我画完,他已霍然纵身上了马,挥鞭策马而去。奔出十来丈远,他回过头微笑着向我舞动右手大声说再见。我终究没牵到他的手,那位白马白衣的王子的手。前面高大的背影渐渐隐匿在草原的苍茫之中,最后失望凝成视网膜上的一个沉默小黑点。
“为什么?!”对着空阔的天空,我大声呼喊,声嘶力竭里带着绝望的忧伤。“你不要走,不要走,求你了,……等等我……”我的泪流了下来,跌落在荒草上。
“……你说过要带我走的,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没有任何幸福,活着在世界上拖着痛苦的自我。……”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才能回来给我完整的承诺?……”
泪水在脸上滂沱成雨,滴在黄昏时分的心之沙漠上,瞬间化成一片凄婉苍凉的荒洋。恍如置身于荒洋的冰角,我忍受着即将坠落葬身海底的危险,被狂风怒雪掩埋大地的可能,坚持着要等你从地平线上那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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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25)
二十五
下雪了,大雪弥漫了整个苍苍莽莽的大地。
我站在你纵身上马的地方,举目四望。北方草原边缘的森林绿色绵延在地平线上。恍惚中,远处传来你的声音。你在叫我,薇。
风吹过,扬起了满地的雪花。
这时,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婆婆从纷扬的雪空轻轻落了下来。走到我面前,站定。我惊讶地看着那个婆婆。
“孩子,你在等什么?”她举起手抚摩着我的脸,问。
“婆婆,我在等我的白马王子回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看着婆婆那满是皱纹的脸,期待从她的嘴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笑容在婆婆的脸上绽开,一圈一圈染开,像池塘里美丽的涟漪。
“呵呵,孩子。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这时,婆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光芒四射的水晶球,捧在手心。
“婆婆,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暂时忘记了等待的事情。
“这个就做时光镜。从里面,你可以看到你的前世今生。”婆婆微笑地说。
“哦,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在里面看到我的白马王子啊?”我高兴地欢呼。“婆婆,快教教我怎么看的,我想看看我的白马王子现在在哪儿?”
婆婆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点点头。于是,婆婆把方法教给了我,我照着婆婆教我的方法,看到了我的前世今生。
……
无边无际的草地温柔蔓延,离离的野花一直烧到了天边,这是那个梦境。我的心激动起来,我急切地往下看。跳过了美丽流淌的小河,飞越雀跃的小鸟和呦呦鹿鸣。
……
那个白衣武士出现,然后离开,然后我一个人等待的身影,然后……
然后是……
……
水晶球幻化流转,不断切换画面。
突然,我的心砰地一声响,被那一瞬画面震撼,摇晃地难于捧住水晶球。
磊!磊——和我走在一条冷清的街道上,漫天下起了毛毛细雨。我对磊说,“磊,我好冷。你抱抱我。”磊解开外套给我披上,紧紧地抱住我。磊俯下身,亲吻了我的眉毛,叫我,薇。
雨丝在风中不断凋零不断飘逝,落在我和磊的肩膀上。
画面骤然转变,出现了磊与人械斗的一幕。闪亮的刀挥过,血溅开,洒落在四周,开出了火红的莲花。我站在楼梯墙角,扶着墙根。
……
苍茫的夜色里,一辆摩托车没命价地疾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后面不远处几辆摩托突突地紧追上来。一个女人坐在前面那辆摩托的后座上,开车的男人把车档开到了最大,血红的双眼惶乱地盯着前方。女人双手紧揽男人的腰,伏在他的肩上。背后的摩托呼啸着正一点点接近……
那个女人是我,男人是磊。
……
我开始承受不住了,拼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狂喊了一声,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啦,孩子?”婆婆走了过来,从我手中接过水晶球,摸着我的额,问道。
“这些都是真的吗?为什么会这样?”我抓住婆婆的手,惶惑地问。
“一切都是幻影,只要你相信自己,你就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婆婆轻轻抚摩了一下我的脸颊,拿开我抓住她的手,转身走进雪花弥漫的荒洋尽头,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是幻影。
我想。
有个流氓爱过我 (26)
二十六
当我告诉halen这个奇怪的梦,我可能有点喜欢上了那个小流氓,还有那天我去他家的事情,并把他的名字告诉了halen。halen笑我是不是疯了,这个世界什么男人都有,怎么就去喜欢一个小流氓。可我坚持说他本质不坏,我还说我能挽救他。
听完我辩解的话,halen笑得连美丽的发卷都在颤抖。我皱着眉,有些寂寥。halen的笑有些夸张,与周围安静的气氛很不对衬。咖啡厅里左右随意坐着的人都奇怪地回过头,诧异地看着我们。
我有些窘迫地冲那些人耸耸肩,笑了笑。
“我说你吃错药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嘉敏对你的心思。”halen止住笑,呷了口刚刚泡好的红茶,气短地说。
我低头去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当然知道,可我不喜欢嘉敏。你不知道的……”我想说下去,却又停了下来。
halen说了句法语,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惊叹词吧。halen总是想着去法国,学了一年多的法语,经常会说出一两句让人琢磨不透的话。
她劝我接受嘉敏,也仅仅是觉得我们适合而已。可我真的对嘉敏没有半点兴趣,还有点儿厌恶。她不明白的,我对磊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像致命的宿缘。
原想约halen出来倾诉一下,可听了她的话,我暗昧的心情和无边烦恼一下子就被封上了盖。我落寞地扭头去看玻璃窗外的车来人往,一言不发。
每天你都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那个人可能变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我突然想起《堕落天使》里不停重复的这句话。
磊能否成为我的知己,恋人?望着窗外拥挤的人群,我问自己。
与halen的聊天很不愉快,可能是我个人原因,我最近老是对一些事情特别敏感。与halen分手后,我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了好一阵。深秋的阳光带着温暖充满散漫,照临在身上令人不自觉就些许懒散,可我却觉得有些颓丧。
第一次感觉被人理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曾经,凡世鼎沸的人声和欢笑让我觉得多么地温暖,而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多么陌生,与我不相关连毫无瓜葛。我匆匆地走过一条条两旁风景与我无关的街道,走过秋日架在河道上两旁壁缝杂草开始萧瑟的石桥。转过好几条街,在麦得乐叫了份外卖。他肯定还没吃饭,我想。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我在新民路口拦了辆的士,跟司机招呼了声我想去的地方。
我忘记告诉他我去的地方要走小巷。坐在车上,我掏出包里的随身听塞住耳朵,把音乐开到了最大,任凭狂燥的摇滚乐在耳朵里嘶吼嚎叫。已经很久没去看磊了。最近一段时间公司忙着测评工作质量,我也忙着自己的本职。嘉敏又提升了一级,我仍然是小职员。……
思绪像车窗外飞逝的人和物,不停地幻变流转,一会儿是磊,一会儿又是那个梦。要是能留住那个梦中的白马王子该多好,我看了眼闪着荧光的随身听屏幕,想。
突然,我发现有只手在我眼角晃动,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时右手自然而然地把耳塞摘了下来。原来司机已经停了车,跟我说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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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27)
二十七
下了车,我沿着之前走过的巷路来到磊租住的公寓楼下。
我刚想抬脚上去,却见磊正从阴暗潮旧的楼道里走下来。我有些局促地站在楼道口,小声问他:“你要出去?”
可能他没有料到我还会再来找他,脸上多少有些惊讶。
“顺路,所以……”我想解释什么,但他没听我说下去,返身上了楼。我无奈,只好跟在他身后,爬着那些一级一级的暗旧的楼梯。
“吃饭了没有?”我问走在我前面的磊。“刚才路上,我叫了份外卖……”
他专心地蹬着一级级的楼梯,没有回答我。
到了,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拧开门,侧身让我进去。
“我要去办点事,晚点才能回来。这是钥匙,走的时候记得锁上门。”说完,磊就把一串钥匙交到我的手中,转身下了楼梯。
我把盒饭放在桌子上,静静地环视了一遍屋子。真是糟透了,我随手捡起被丢在一旁的一个易拉罐壳,摇了摇,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看来得费一番工夫才能整理干净。我找了根绳子把头发全部收拢扎起来,撩起长长的衣袖,一圈圈地卷上手臂。少了一张围裙,我在屋里找了好一会,也没找着什么合适的布料来做围裙。
“权且找件衣服代替好了。”我走进他的卧室,打开漆着绿色的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件白色衬衫。我张开衬衫在身上比了比,正好可以做个围裙。在把衬衫围系之前,我拿起衣服,放在鼻子边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里夹杂着浓重的男人汗味。真是个粗人,连件衣服都洗不干净。我拿着衣服,摇了摇头。
对着穿衣镜,我把衬衫的双袖系到身后,整了整满是皱的衬衫。我满脸微笑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转了几个圈。现在像什么……我突然想到家庭主妇这个词,脸上就现出了红晕。真是不正经,我低声骂了句。
“该收拾了,一会他回来,见我拿他的衣服当围裙,不知又会怎么样看我。”收拾到那张桌子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有台好象很久都没有开的电视机。我试着拨弄了几下,那个四方形的盒子跳出了不是很清晰的画面。我高兴地旋转身子,在屋里不住打转,衬衫的衣角飞扬如舞台上的裙袂,映在右首的立体玻璃柜上。
我现在仍然记得当时电视里正的是播王家卫的《重庆森林》。画面跳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金城武演的何志武从电影里消失,而那个穿着警服的梁朝伟转身出现在电影里。32mm的影片画面下摆次第更换的白色字条显示着那首很小资的歌:
a11theleavesarebrown
andtheskyisgray—andtheskyisgray
ihavebeenforabsp;……
我突然对何志武说的那句话不再怀疑——“我跟她最接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公分,我对她一无所知,六个钟头之后,她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我跟磊最近的距离,少于公分,而我喜欢上他也不是在六个钟头之后,而是在那天被他扛回家之后。我开始相信,电影里的很多场面其实就是生活在银幕上的一个剪影,而我们这些小民每天都上演着一幕幕情节不同的桥段。
电影里的梁朝伟跟王菲的第一对话仅仅是买卖沙拉,而我与磊的对白却是那么的滑稽可笑。想起那天晚上,我质问磊为什么会进了黑社会的情景,而现在我又自己跑来帮他收拾屋子的事情。
人真的是太奇怪了!听着电影里的暧昧音乐,我拿起笤帚扫了扫脚旁的地板。这时,门外响起了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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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28)
二十八
我在里面应了一声‘来了’,手中拿着笤帚走到门边。透过猫眼,我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人,那人手里提着个小篮子,篮子上的餐布盖得严严实实。怎么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会有人送外卖的?
我满腹疑问地开了门。
那人见开门的不是磊,吃了一惊。我站在门口用审视性的眼光盯着他。那人从怀里掏了几下,拿出一本工作簿,跟我解释:“刚才电话里有人叫了外卖,地址我没记错,是这里。”说完,他把工作簿递给我看,然后指了指门板上的牌号,
我疑惑地看了那人几眼,心想或许真是磊叫了外卖也不一定。再看簿上这里的地址,才明白这个地方叫三里巷。我在心里记下了地址。那人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相信,挠着头说,“原来住这的那个人经常叫我们店的外卖,奇怪,今天怎么没见着他……”那人摇了摇头,想转身离去。见他欲离开,我叫住了他,也许磊真的叫了外卖。那人见我叫他,一脸惊喜地转过身来。
“你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吧。”说着,我侧身把那人让进来。那个人把白色塑料袋裹着的外卖包放到桌上,转过身来跟我收钱的时候,带着好奇的口吻问:“你是他的爱人,还是?”
那人的话让我楞住了,我不是他的爱人,那我是他什么人?我在心里掂量该用什么名义比较适合。朋友?情人?还是……我最好决定说是他朋友。于是,在我沉吟了一会后,我才吞吞吐吐地跟那人解释我只是他的朋友。这次,变成那个人奇怪地看我了。我有些歉仄地说,我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那个外卖男子似乎相信了我的话,临走时要我帮他传个话,告诉磊一声他来过,货在桌子上。
等那个外卖的男子离开后,我急迫地打开那个外卖盒子,里面只是普通的外卖,没什么特别。我有些失望地合起那个还在散发热气的白色泡沫盒子。从刚才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来看,我足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我以为这个外卖来的很蹊跷,虽然根据电影情节导演偶尔也会安排一个外卖的人进去,但那都是在暴力电影中才会出现的。而我相信,磊不会是那个接收赃物的人。尽管我在爸爸的警察局里见过他携毒的记录,我还是不愿意认为他会是那样的人。我所担心的是那个莫名奇妙出现在这里的人有加害磊的预谋,把什么炸弹之类的东西放在外卖里。
现在好了,什么也没有。我对刚才的检查结果颇为满意,对着那盒摆在桌上的外卖笑了笑,我笑自己没来由地为他担心。其实,我知道自己再担心也没有用,他整天混在一群小混混里,我再担心也是白担心。何况我关心他,他也未必知道。
想至此处,他那淡漠不屑的眼神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我落寞地转过头去,寂寥地睇视电视荧幕上不断变幻画面。我记起,一年前,我在蓝口红场看《重庆森林》首影场的那一幕:在那个宽大的影院二楼,我一个人嗑了三包瓜子,又喝了三听可乐,然后一个人沿着熟悉的街道默默地回家。如今,我在一个男子家里,又是这场电影。不同的是,我现在是边收拾屋子里的物什,断续地看它。
就这样,我心不在焉地边听电影,边收拾东西,在他还没有回来之前就已把整个屋子整理完毕。我环顾一遍这个被自己收拾得甚在干净的屋子,心里很是舒心。接着,我倚着桌子给磊留了张字条:
你叫的外卖放在桌子上。钥匙在我那。明天我再过来还你。
下首,我写:薇。
换了几个地方,我都觉得贴得不妥当。不是那些位置不起眼就是他不可能看到(我猜测)。最后,我决定把那张纸条贴在他每次抽烟时摸出火机的条几上。他肯定能看到的,他喜欢吸烟,而烟就在条几上。
有个流氓爱过我 (29)
二十九
那天以后,因为钥匙在我手里,每天下班后或礼拜天我都会去他住的公寓,帮他整理东西,做饭,洗衣服。我把那原本黑乎乎的地板洗地一尘不染,冰箱里整打整打的速食面也被我一一换去,代之的是一个个橙子,苹果,西红柿及其他诸如冷冻鸡翅瘦肉的东西。连百叶窗旁边的窗帘我也换洗了好几次。
我想,他总有一天会感动的,他感动了,就会为我做回好人。
那段日子,爸爸的封闭带训期限又延长了两个月,原因是上级下达文件要求。妈妈也在说过我多次后不再计较我回来晚,因为我每次回来都平安无事。
而磊也好像习惯了我的存在,很多时候他不说我什么,可我却能从他的眼里看出些许的疼爱和在乎。
那天下午,我在他家阳台上浆洗他刚换下来的上衣。我撩着脸盆里已浸湿了的衬衫衣角,摊放在双手掌上搓揉,不时从塑料包装袋里倒出一些的洗衣粉很仔细地抚摩在上面,反复翻了几下之后,我开始把衣服浸泡进水里,挑起另外一件。这时,磊无声无息地走过来。他上半身赤裸地倚靠在阳台门框上,眼睛乜斜静静地看着我搓揉衣服。我是在撩前额掉下来的那络头发时才发觉他在看我的,我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他看我的这种特殊方式,有些别扭地瞪了他眼,然后打低头继续洗手中的衣服。
“要不要?”磊扬了扬手中刚刚掰开的橘子,问我。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允。
他见我不说话,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掰开一块橘瓣塞进嘴里。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睨视他时发现他眼里那丝一闪而过的失望时,我的心竟然有一种轻微刺痛的感觉。其实,我是喜欢他掰给我的橘瓣的,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吃橘子。
不知何时起,从楼群夹缝深处穿越而出的凉冷巷风,经楼顶疾驰而过,空旷而辽远的声音敲醒了我的梦呓。十月的小城早已进入清秋,整个城市的树木开始凋零。偶尔吹过的风也多少带着一份萧瑟,很让人产生迷幻的感觉,以为身处遥远的北国苍莽草原而不是南国温柔江南。
就这样,我们在磊公寓的七楼阳台上,在那个阳光普照的沉寂下午,在我和他的一阵静默里,无语相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磊先打破了僵局,问仍在低头搓洗那件白色风衣领口的我。我听见磊舌头搅动的声音,声带颤动发出来的音色经过介质空气传递灌进了我的耳朵。我几乎没有想,就回答了他的话,也许我早就在等他问我这句话,我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希望,这辈子能救一个人,一个我爱的男子。”
他僵在那里,脸绷得紧紧的。突然,他脸上又浮上那种我捉摸不透的笑容,我讨厌他以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与我说话。
“救我?”我眼里尽是不相信的神色。
“对,我早想好了,我要救你!”我斩钉截铁地说。
磊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慢慢说:“你未必能救得了我。”
“试过了才知道啊。”说着,我站起身,把脸盆里的最后一件衣服拧干水汁,往横贯铁栅栏两边的晾衣架那边走去。走到那里,我才发现忘记把衣架拿出来。我转过头去,叫他:“拿几个衣架过来。”
他进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几个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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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流氓爱过我 (30)
三十
“衣架放那就可以了。”我指了指窗台架。磊没有理我,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架撑起白色风衣,往晾衣绳子勾去。晾衣绳承受不住湿水衣服的重量弯垂了下去。磊调节了一下晾衣绳的紧松度,把垂下去的风衣提了下来。我把剩在脸盆里的衬衫拧干,双肩张开地套进衣架骨,然后仔细地把衣服上横纵的一条条皱褶抹平,再拿起另外一件衣服套进磊已经勾好的衣架。
“你爸没有问你去哪吗,经常到我这里来?”磊把手中剩下的衣架放到窗台架上,与我一起抹着衣服上的皱纹,我们之间隔着一件件的衣服。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如果说没有,那是撒谎,我本就不善于撒谎,磊肯定能从我的眼神里看出来。如果说有,那他会怎么看我,他肯定会让我把钥匙交出来,让我以后也别到这个屋子。我沉默不语地一下一下地扯弄着衣服上的褶皱,也忘了去拿第二件衣服晾晒。后来,磊就双手搭在绳子上,凑到我的脸前面,很近很近。我背过身去,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我再转过头时,脸上已经笑颜如花。
“我爸他还在封闭带训,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停了下来,想起他之前跟我说过有警察爸爸还来找他的话。但奇怪的是这次他竟然没有说调侃的话。他沉默了片刻,捡起脸盆里剩下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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