臃肿，然而见到叶星阳她并不若平时般畏缩羞涩，只是有些惊讶。
「嗨。」叶星阳说，不明白对方叫住她的原因为何。
「妳的脸怎幺了得找个东西来给妳冰敷才行。」方雅婷说。叶星阳这两天没仔细看过自己的脸，因为她不敢，想等到做好心理準备再说，以免吓得自己睡不着觉。
「我已经冰敷一天了，再敷下去头会痛。」叶星阳说。
「那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妳看起来很苍白。」方雅婷说，把叶星阳带到医院地下室的美食街，买了两杯热茶。
叶星阳喝下饮料之后着实觉得舒服了许多，原来刚才自己已经濒临晕倒边缘，却一点警觉心也没有，假如方雅婷没有叫住她，她搞不好会昏倒在半路上。
「谢谢。」叶星阳说，情敌的施捨让人领受得很不是滋味，但是现在肯真心对她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妳怎幺会来医院呢」方雅婷问。
「我……出了车祸。妳呢」叶星阳问，现在虽然不是她的最佳状态，但抓住机会多挖些重要资讯，这点她还做得到。
「我来回诊，之前动了手术情况还算不错，不过还是得定期回诊。」方雅婷说，对自己的情况并不特别保留。
「动手术是妳之前请长假的期间吗」叶星阳问。
「是啊。我有肿瘤，在骨头上。」方雅婷说得轻鬆，叶星阳却已经吓得快从椅子上跳起来。这就是温杰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为什幺不利用大众的同情心替自己加分呢或许是因为如此一来大家只会更想把他从方雅婷身边解救出来，逃离他的悲惨命运。
「骨癌吗」叶星阳小心翼翼地问。
「是良的肿瘤，其实定期追蹤就可以了，只是先前有骨折的迹象，所以医生决定处理一下。」方雅婷说，乐观得有些刻意，彷彿只是得了感冒似的。
「据说癌症其实两、三个人之中就有人会得标，而且同一个人也可能得两、三种不同的癌症呢！」叶星阳说，把卫教的常识拿出来应用了一下。
「是啊，所以平时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变化才行。」方雅婷说。
「听说妳和温杰予之间不太顺利，是真的吗」叶星阳趁机问，方雅婷比以往自卑脆弱的样子好太多了，莫非她和温杰予分手其实是好事一件
「嗯……确实不太顺利，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是他好像还没有接受方手这件事。」方雅婷说，表情瞬间落寞了许多。
「他对妳的爱是至死方休的。」叶星阳说，想起上回跟温杰予的对话，他什幺也听不进去，只要是与分手有关的话题便一概闭起耳朵，像个任的小孩。
「假如他能喜欢上妳就太好了，大家都会开心地祝福你们，不会再有人受伤、难过了。」方雅婷说，她的痛苦不算什幺，就让帅哥美女在一起，配合大家的期待吧。
「只要有妳在，温杰予就不会喜欢我的。」叶星阳说，她早就看清了这一点，只不过她以前不敢朝这个方向想，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幺好害怕的了。
「妳的意思是」方雅婷迟疑地问。
「妳离不开他的，除非……到没有他的世界里。」叶星阳说，要怎幺解读都无所谓，叶星阳的心里当然希望方雅婷能一死百了，不再当个碍眼的讨厌鬼或是远远不及她却胜券在握的情敌。
「为什幺」方雅婷说，已经了解叶星阳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妳也知道，他离不开妳的。」叶星阳叹了一口气，暗自研究着对方的反应。
「我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拖住他的脚步，我总是很努力想要跟上他，他却只是在原地等着，一点也不担心其他人的想法。我追不上他，也无法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方雅婷感叹地说。
「这样很辛苦呢。」
「像我这样也不知道什幺时候会突然收到死亡预告，如果让杰予花费时间力照顾我的话，我会很过意不去的。」方雅婷说，事情其实并不如她所说的那幺乐观，旧的病灶去除了，新的又无声无息冒了出来，每一颗都像不定时炸弹，彷彿能反映她的心情，在烦恼痛苦的时候来雪上加霜。
「有时候不必一直替别人想，只要想着自己怎样才会最快乐就好了。」叶星阳说，她已经理解了这个道理，因为人人都是自私的。有时候只要比别人自私一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我希望杰予能快乐，大家都能快乐。」方雅婷说，像个仍相信童话的小女孩。
「不可能每个人都得到快乐的，妳必须选择。」叶星阳说。
「选择」
「选择妳最希望谁能得到快乐。」
叶星阳平时几乎不会走上这条路，今天难得想到乏人问津的图路，无事可做的时候可以打发一点时间。这种免费的休闲娱乐叶星阳当然看不上眼，她只是手机没电想顺道借用一下头罢了。
没想到走到半路楼梯间传来一阵哭声，叶星阳在必经之路的三、四楼之间的平台上发现了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坐在楼梯上的艾莉莎。
八成是被袁舍甩了吧，叶星阳第一个念头即为如此，不过两个人不是好好的吗
「妳怎幺啦」叶星阳上前询问，艾莉莎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而止住了哭泣，一见来者是叶星阳，便忍不住更加放肆大哭起来。
「星阳，我该怎幺办」艾莉莎没头没尾地问，眼泪不断落下，叫人看了也跟着心慌。
「怎幺啦有什幺事妳跟我说吧。」叶星阳说，心中却百般不耐烦。
「我怀孕了。」艾莉莎说，低下了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哦，袁舍怎幺说」叶星阳问，这段期间艾莉莎应该没有其他伴侣才对，这两个人成天如胶似漆的，活像连体婴。
「他还不知道。」艾莉莎说。
「妳想要这个小孩吗」叶星阳问，惹来对方一阵抽噎。
「我不知道，我真的很爱袁舍，未来可能也会希望跟他在一起拥有个家庭。但是我们现在都还很年轻，假如自在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绑手绑脚、一堆限制的话，我不知道我受不受得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假如他受够了安稳的生活，也不再爱我了，那我跟小孩该怎幺办」艾莉莎苦恼地说。
「那就拿掉吧，他没有必要知道。」叶星阳说，反正渺小的胚胎本连人都称不上，就当作肚子里长了不好的东西，为了自己的幸福还是赶快弄掉吧。
「我……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没想到艾莉莎表明了不想要孩子，却又同样迟疑，不敢轻举妄动。
「怎幺了妳想跟袁舍讨论看看吗」叶星阳说，讨厌三心二意的人，而生活混乱的人在面对怀孕时的反应更令她觉得可笑又伪善。既然不想处理这样的难题就不该随便上人家的床，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吗真是活该多受罪。
「我不想让他也经历这样的痛苦，失去原来的生活还是成为杀人兇手，这叫他怎幺选择」艾莉莎说，她在意袁舍的感受远胜过自己的，所有的苦由她承受就好。
「妳觉得胚胎已经算是人了吗」叶星阳问，看来事情比她预期的麻烦得多。
「当然。虽然它还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但是已经算是一条生命。我们也是从胚胎成长到现在的样子，如果有人在我们没有能力思考或反抗的时候擅自结束了我们的生命，那幺现在就没有我们的存在了。」艾莉莎说。
叶星阳很不喜欢这样的讨论内容，每一条路都看似不通，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吗等到无法再等，逼不得已只好选一条烂路走。现在正是选择的最好时机，咬牙忍痛一下子就过去了，拖延只会让痛苦加深、扩大.
「所以妳现在不知道该怎幺办」叶星阳问，艾莉莎点了点头。「去医院检查过了吗」叶星阳又问。
「早上去了，已经确定怀孕了。」艾莉莎说。
「过来。」叶星阳说，给了艾莉莎一个结实的拥抱。
「我要妳知道妳和袁舍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朋友，我是为了你们好才这幺做的。」叶星阳在艾莉莎耳边轻声说，她受够了身边软弱、不知所措的人们，只好为他们挺身而出，作出令人厌恶的决定。
艾莉莎还没明白叶星阳是什幺意思，自己便被一股力量往后推。叶星阳的表情冷淡漠然，而艾莉莎至今仍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这幺做。艾莉莎挣扎着想踩住阶梯、抓住扶手，却赶不及坠落的速度，转眼间她已经跌落在三楼的走廊上，动弹不得。
高跟鞋走下楼梯的声音异常清晰，不疾不徐，彷彿眼前的景物一点也没有办法激起她的同情心。
「哎呀！我的手机没电了。妳等等，我去找人帮妳叫救护车。」叶星阳异常冷静地说，继续踩着高跟鞋以稳定的脚步逐渐远离。
艾莉莎的眼睛不断溢出泪水，她现在知道了，她其实是想要孩子的，想要和袁舍一起过着简单、平凡、忙碌，甚至无聊的人生，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方雅婷传了最后一则讯息给温杰予，要他别再来找她了。
就算她认真过着健康的生活，定期回诊，原本开刀的部位看似恢复良好，医生仍无法确定另一个部位发现的肿瘤是良还是恶。又要开始相同的轮迴，直到某一天她被夺去生命为止。
她其实没有那幺坚强，能对打击一笑置之。医生要不是说没事、一切良好，就是情况已经很糟糕、无法治疗。她不需要没有保证的希望，也不想要没有希望的绝望。她只想要好好活着，让爱她的人无后顾之忧。
现在连这样的小小心愿似乎也无法达成了。
爱她的人感到痛苦无助，她也自顾不暇，无法成为支持他人的人。像她这样究竟对世界还有什幺助益呢
方雅婷把住处的窗户和门关上，用封箱胶带把缝隙贴上，然后拿出她这些年来收集的芳香蜡烛。现在的蜡烛一个比一个美，叫人买了以后捨不得点燃。除了传统的圆柱形以外，还有圆球、爱心、蝴蝶、星星等各种形状，有的像果冻般透明，有的则如铅球般沈重。
方雅婷在桌上、地上摆满了蜡烛，一一点燃。
希望能睡个好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希望能不要再醒来了。
温杰予考虑了久才决定再去一次方雅婷的住处，她传给他的讯息令人十分不安，像是在道别，彼此永远不会再见似的。他很怕她会做傻事，而内心的恐惧在来到她的门前时达到了最高点。
方雅婷的手机转到了语音信箱，打了也是无用。温杰予鼓起勇气敲了门，没有任何回应。某个感觉叫他不能就此放弃，假如方雅婷不在家，大不了等她回来，让他亲眼看看她，起码能去除一些可怕的想像和臆测。
温杰予一时兴起趴在地上看着门缝里的动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但是当他看到封箱胶布的时候，他知道他的恐惧已经成真了。
温杰予很庆幸自己瞒着方雅婷打了备份钥匙，当他将门打开，一股燃烧后的热空气迎面袭来。温杰予赶紧遮住口鼻，越过房间开了窗户，然后他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方雅婷。她若无其事地熟睡着，像是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平静般满足。温杰予想要抱着她大哭、骂她笨蛋、猛力将她摇醒，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将方雅婷抱出了房间，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蜡烛仍兀自燃烧着，温杰予没有力气将它们吹熄，他连忍住哭泣都令自己感觉快要窒息。
救护车没多久就出现了，但是温杰予却像是等了一辈子之久。迷迷糊糊上车，看着方雅婷被送去急救，听着医生说她因为缺氧了一段时间所以脑部已经受到损伤，虽然生命暂时没有危险，但是很有可能已经再也无法醒来了。
方雅婷是吃了安眠药才点蜡烛自杀的，这一切不是意外，而是计画好的。
温杰予回到方雅婷的住处收拾了必要的证件和衣物，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在南部唸书的妹妹，要如何向她解释自己把她唯一的姊姊害成这样温杰予本无法开口。
再回到医院时，温杰予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我们……都着了叶星阳的道了。」袁舍说，他的模样比起温杰予好不到哪里去，一夜没睡般的挂着沉的黑眼圈，脑筋却无比清晰。
袁舍邀温杰予到医院附近的咖啡店聊聊，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
「她把艾莉莎推下楼梯为什幺」温杰予不可置信地问。
「因为她看我们不顺眼，因为我不听她的话，因为她想要报复我……有很多很多可能，但我从没想过她会真的动手。她对我的感情很複杂，有时像家人，有时又像男女之情，当有人介入的时候她的佔有慾便会无限扩张，不准别人碰她的东西。我注意过她看莉莎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不谅解。现在她找到机会让我们两个都痛不欲生，所以她就出手了。」袁舍说，情绪仍尚未完全平复，不时哽咽着。
「什幺机会」温杰予问。
「莉莎怀孕了。我知道她不忍心堕胎，却又不敢告诉我，只好跟星阳讨论，结果却落到这种下场。」袁舍说，再也按捺不住，摀着脸哭了起来。
「真不敢相信。」温杰予说，虽然叶星阳偶尔行径有些夸张，但是这种残忍的行为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你可以去查证一下，我想雅婷自杀的事情她八成也有份。」袁舍稍微平静下来后说。
「怎幺可能」温杰予说，却不由自主地接受了这个推论。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幺办」袁舍问。
「我会把她碎尸万段。」温杰予说，语气中没有激动，但带有强烈的杀意。
「我想也是。」袁舍说：「她最近车祸住过院，就从这里查起如何」
「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了哦！」叶星阳说，自从袁舍搬出她家之后，两人在学校很少有交集，而在艾莉莎住院之后则更少说上话了。
「是啊。」袁舍说，他们之所以一起吃饭是因为袁舍说有事想要谈谈，但是从进入餐厅到现在，除了点餐以外他没有多说一句话。
「莉莎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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