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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

作品:房事|作者:未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1:37:33|下载:房事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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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在外刚刚开始,能遇到这么个好心肠的人,茂生心里热乎乎的。

  晚上的时候便开始写信。

  第一封是写给茂强的。茂生说他已经找到了工作,准备在这里大干一番。家里父母均好,让他不要c心;第二封是写给省城同学的,茂生感谢他多年来对自己的帮助,现在终于走了出来,肯定不会辜负他的一片苦心;第三封是写给父母的,这封信很简单,主要是自己到这里的基本情况介绍,要父母多注意身体,不要想他。然后大姐、二姐每人都写了,茂生知道,她们收到信后一定会很高兴。

  最后一封是写给秀兰的。

  说实话,订婚三年来,秀兰爱他胜过爱自己,按村里人的话说:这女子完了,把心都交给人家了,离了茂生都活不成了。想想自己这几年一事无成,除了郁闷,哀叹命运不济外,整天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憎恨。秀兰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气与欢乐,却不能使他开心。有时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想:除了感动,自己究竟爱秀兰吗三年了,她在茂生家呆的比娘家多,里里外外的什么活都干。茂生心情不好,几天不愿意说话,她就陪着他嘻嘻哈哈地开玩笑,逗他乐。茂生身体不舒服,她就会想办法给他做好吃的东西,自己却舍不得吃;茂生心烦不想下地,她就一个人下地干活,回来后一身汗,洗完手就做饭,从来不抱怨什么。遇到不高兴的事,她也会蹙眉苦脸厥嘴巴,但是一会就没事了,该干啥还干啥……茂生一口气写了十几页,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跟她说了。信的末页,他引用了一首题目为《船》的诗,赠与秀兰:

  我知道,你爱船

  你喜欢静静地坐在礁石上

  抱着双膝

  看那一。厂长看见他热情地打招呼,问他工作上是否顺利,生活有什么困难茂生说没有,一切都好着哩。车间里的工人还以为他是厂长的亲戚,一来就到了实验室,这可不是谁想进就能够进去的地方,何况农村来的一个临时工。茂生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每天除了练习写字,就是跟着张工学配方,厂长对他很器重。

  周日的时候茂生一个人到市里转悠,重点去了几个旅游胜地。榆城是一座旅游城市,每年都有成千上万名的游客慕名而来,在这里流连忘返,因此这个城市的主要收入都来自旅游,有国内的团体,也有不远万里从异国赶来的青年,还有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是当年在这里战斗和生活过的革命干部。

  三十八(2)魂牵梦绕

  第57节

  小城依山傍水,三山相峙成趣,遥相呼应。正对着大桥的塔山是红色革命的象征,经常出现在国内的众多媒体上,人们对它都不陌生;东北的那座山曾经是中央的新闻出版机构所在地,山上有万佛寺、弥勒佛及范公祠等遗址,成为来这里旅游的人必去的地方;南面的山最高,山势陡峭,绿荫苍苍,山下是著名的革命旧址。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小城尽收眼底,蔚为壮观,让人浮想联翩。

  下午的时候茂生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腿回到厂里,大家都聚集在场院看电视,好像是《乌龙山剿匪记》。院子黑压压地坐满了人,象看电影一样热闹。回到宿舍的时候他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又爬起来给茂强写信。低个子的柳诚明生气了,说你天天这时候写信,烦不烦茂生说我写信碍你什么事了柳诚明说影响我休息了。高个子的蒋路说你小子今天又碰壁了柳诚明说狗日的女娃嫌我个子矮,扭头就走了。蒋路说这一个月你都看了几个了,没一个中意的柳诚明说老子倒是中意人家,人家就是看不上咱!要不就提出条件,要老子弄一间房子!——房子说弄就能弄到真笑话!说完便蒙了被子,缩在里面不出来,不一会就发出了火车嘶吼般的鼻音,震得房子都快塌了!

  茂强一直没有回信,真是急死人了!这几天看报纸,前线战事正酣,一个陕西籍的战士与敌人同归于尽。我军打了一个大胜仗,杀得敌人丢盔弃甲。茂生一天能到门房跑几趟,就是没有信。这些天,他干什么也没心思,整天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晚上在政办门口看了《凯旋在子夜》,被童川的英雄事迹感动得流泪。上午的时候听工房一个女工唱《血染的风采》,他又悄悄地流下了眼泪。这些天茂生的神经很敏感,不能听人说前线上的事,一听心就提到嗓子眼上了,半天下不去。

  中午的时候门房送来一封信,信封上是部队的番号,84875部队xx分队,没贴邮票。茂生抢了过来,一看收信人居然不是自己!可这部队番号跟茂强的一模一样呀!茂生于是急不可耐地就想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信是工房一位女工转交的,茂生主动给人家说明自己的意思。女工说很可惜,这封信是她弟弟写给女朋友的,没法拆。茂生很着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晕晕糊糊,干什么事情都出错,手几次撞在板条上,把人家的半成品坯都打烂了!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就开始胡思乱想。一会是徐凯的英雄事迹,一会是童川被炸瞎了双眼……茂强为什么还不来信你在前线是否平安可知道哥哥想你想得心都快要碎了!给你写了多少封信了,难道一封都没有收到吗

  ——不行,看样子还得再写。茂生于是就摊了纸笔,趴在床上写了起来……

  三十八(3)梦魇

  ——隆隆的炮声震耳欲聋,硝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热带雨林的锯齿植物把脸上划得稀烂,手一抹全是血!对面的山脊上,敌人的炮火集中了火力,密密实实地扫了过来。头戴钢盔的敌兵在火力的掩护下象潮水般地淹了过来,眼看就要近了,一个长着暴牙的敌兵端起刺刀就刺,刺刀在靠近他的一瞬间突然缩了回去,随着一声枪响,暴牙突然倒了下去,一群身着迷彩服的士兵从天而降,喊杀着冲了过来……这时,茂生突然看见茂强就冲在最前面,茂强同时也发现了他,猛地一愣,扳起面孔问:“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茂生说弟弟,我终于见到你了!咱大咱妈都快想死你了,他们让我来看看你!茂强说这不行,这是前线,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手无寸铁,又不是军人,赶快回去吧!茂强的语气很坚决,表情很严肃,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茂生说不行,好不容易才来了,让我跟你一起打仗吧!茂强生气了,说你赶快离开这里——这是命令!说完便置他不顾,跟随战友们冲了上去。茂生哪肯罢干休——六百多天的思念之情让人肝肠寸断,好容易才找到了你,连句话也没说就让我走!——不行!

  茂生于是也跟着冲了上去,子弹呼啸着从耳边飞了过去,喊声震天,硝烟愈浓。茂强一回头,发现茂生还跟着他们,愤怒地冲着他喊。隆隆的炮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听不见他在喊些什么,声嘶力竭的样子很可怕。茂生不理他,继续往前走,只见茂强端起了枪,慢慢的向他瞄准……茂生心想:开什么玩笑我是你哥呀!难道你会打你的亲哥哥枪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茂生只觉得腿上象被电击一样,一条腿就跪在了地上,鲜血顺着裤腿冒了出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多。茂生试着站了一下,没有成功,身子象面条一样软成一团,看来血就要流完了……弟弟,你好狠心呀!你居然向你的哥哥开枪!——你的日思夜想、一母同胞、手足相连的哥哥呀!想到这里,他的鼻子一酸,眼泪便夺眶而出,似洪水般泛滥,淋湿了已经寂静了的草地……

  ……腿上的血在不断的往外流,却怎么也不觉得疼。于是他跛着一条腿发疯般地追了上去:“——茂强,你等等我!”前面是一个深深的悬崖,茂生一下子就跳了下去,下面是森森的幽谷,一把把刺刀向上尖挺着……茂生惊出一身冷汗,一激灵就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望着枕头上那湿湿的一片,他呆呆地看了很久。

  没有人能够理解战士在前线作战,后方的亲人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他们所受的煎熬一点也不比前线上的人少。犯人被判了刑期,家里人知道他将在什么时候结束生命,思想上早有准备。战士在前线浴血奋战,随时有牺牲的可能,家人无法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这就是备受煎熬的主要原因。然而,为了祖国的安宁,我们的亲人又是那样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孩子送上了前线,要他们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早日立功。如果战死,悲痛是不可避免的,但他们会觉得很荣幸,为自己的儿子而骄傲。他们为儿子祈祷,为儿子流泪,为儿子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却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当逃兵,即使想死也不希望他自己跑回来。听说西塬上有一个孩子跑了,被部队在半路截获,所有的军属都引以为耻,希望不是自己的孩子。

  ——请理解我们军属的眼泪吧,在那种特殊的情况下,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表达自己思念的方式了。

  他们别无选择!

  蒋路见茂生发呆,说你想家了茂生摇摇头。蒋路说你睡梦中好像在哭,是不是有甚伤心的事茂生说没有。蒋路说原来没出过门吧茂生说也出去过一年,不过那是在关中。蒋路说跟哥们不要客气,有甚事尽管说。茂生点了点头,悄悄地睡下了。

  三十八(4)第一次领工资

  蒋路在茂生跟前表现出来的大度让他感动,很多人却对他不屑一顾。后来茂生才了解到这个蒋路的真实能力,原来他是个夸夸其谈的人,每天就知道发牢糟,啥本事也没有,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这也是许多女孩瞧不上他的主要原因。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后来成了最要好的朋友。蒋路的年龄和柳诚明差不多,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对象。柳诚明每到周末就去相亲,没一个成功的,回到宿舍便骂那女孩瞎了眼,辜负了他的一片痴情。蒋路没那么殷勤,在女孩的面前显示出一付清高的样子,但只有刚进厂的女孩会对他感兴趣。蒋路说茂生呀,看上哪个女孩就给老哥说,没有咱拿不下的。柳诚明说你又吹牛皮了,自己连老婆都没有,还替别人c这份心——拉倒吧!蒋路很不高兴,两个人于是就像两只斗架的公j一样面红耳赤,怒目相向。

  第58节

  那时厂里的临时工每月工资是三十五元,社会标准工资,有的地方还是十八元哩。听乔师说厂里准备按四级工给他工资,茂生很满意。

  四级工的工资标准是每月六十一元,加上洗礼补助和医药费补助,每月可拿到六十五元钱。六十五元的工资除了每月二十多元的生活费,还可结余三十多元。这三十多元寄回家里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的。想到自己不但能够养活自己,还可以给家里寄钱,茂生很高兴。

  不知不觉来厂里已经一个多月了,终于等到了发工资的时候。

  领工资的人很多,都在财务室门口乱挤。

  第一次领工资,对茂生来说还是件新鲜事,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因为在实验室工作,大家都认识他,年龄大些的于是给他让了个空间,茂生就钻进去了。领钱的时候要签名,看到自己跟正式工的名单造在一起,心里说不出的惬意。财务室的女出纳让他签字,他不知该签在什么地方。女出纳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用手指着一个地方让他按手印。六张大团结攥在手里,二十多岁了,第一次在国营单位领到工资,那种滋味对于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意味着什么,相信亲爱的读者能够理解。

  工资发了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寄钱。根据一个月的生活经验,每份饭菜三、四角钱,一日三餐一元钱就够了。早晨的时候一份咸菜五分钱,省着吃中午和下午可以不买菜,这样一天有六、七角钱就可以了。茂生知道家里要买化肥,麦收后还要拉煤烤烟,于是给自己只留了二十元,其余的都寄回去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茂生还穿着厚厚的线衣,裤子也破了,工房的女工都嘲笑他。本来想着工资发了先买一个半袖,周日的时候去市场上看了,一件半袖要五元钱,茂生没舍得买。裤子还可以再穿一些时候,等情况好了再说。茂生想给秀兰买一件礼品。订婚三年了,秀兰送给他不少东西,他却什么也没有给她买过,想起来都惭愧。后来就咬咬牙在商店里买了一条大红色的纱巾。纱巾一元五角钱,是他两天的伙食费。这个时候买的人少,因此很便宜。要是到了秋季,说不定要两元多钱哩!茂生这个月的伙食得好好计算,说不定都搞不到底了。

  “七一”前夕市工会组织了一次员工书画比赛,茂生代表工艺厂参加了,获得了二等奖。奖品是一个非常漂亮的镜子和烤花挂盘。挂盘茂生挂在了宿舍里,镜子让茂生喜出望外,再有几天就要回去收麦子了,这个镜子可以当作给秀兰的礼物,也是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份礼物。离家才两个月,除了父母兄弟外,茂生有一股强烈的愿望相见到她。

  很想很想。

  ——亲爱的你想我吗

  三十九(1) 收麦

  秀兰怎能不想他

  茂生走后,她一如既往地c持着这个家,尽自己最大努力让家里人过好光景。栽烟的时候她叫来了娘家的几个兄弟帮忙,为了挤水跟村里人打了起来,二哥的头被打破了,血流了一身。天黑的时候二嫂来了,进门就哭,象丧夫的考妣坐在地上不起来。秀兰上前搀扶,被她一脚蹬在肚子上,秀兰捂了肚子缩成一团。嫂嫂说你个不要脸的s货,男人不要你了还赖在人家不走,把人都丢尽了!你二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一辈子没完!茂生母亲说你这人太过分了,你咋能打人呢说完便象疯了似地扑了过去,抓了那女人的头发就打。二嫂毕竟年轻,用力一甩就站了起来,茂生妈被抡倒在地,大声地哭了起来。村里人看不过眼,纷纷上前声讨。女人见势不妙,边骂边走了。白秀想扶秀兰去卫生所,见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了下来。这时,秀兰的母亲也赶来了,搂住女儿就哭,屋里乱成了一团。

  这些事情茂生当然不可能知道。秀兰给他写信的时候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放心。她的信很短,没有卿卿我我的儿女情长,也没有山盟海誓的豪言壮语,朴素得就像她自己一样晶莹透亮,清澈见底。

  收麦的时候茂生回来了。

  两月没见,秀兰显得瘦了许多。茂生把镜子和头巾拿出来的时候她很高兴,随后又噘起了嘴巴,嘟囔茂生不该给自己买这么贵的东西。茂生说这是我参加美术比赛的奖品,秀兰听了满脸惊喜,把头巾围在脖子上,照着镜子转了一圈,高兴得在他的身上拍了一巴掌。茂生说想我了吧秀兰红了脸,看着他脉脉含情地说:“——你说呢”茂生用额头在她的脸上顶了一下,这个亲昵的举动被母亲看见了。秀兰赶紧推开茂生,母亲笑了。

  一大早起来便觉得空气已经热烘烘地炙烤人了。等到太阳高悬的时候,大地便象着了火似地燃烧起来,徐徐地冒着一股青焰。远处的房屋和墙桓象水里的倒影在微波中dangyang,升腾着,颤抖着;柏油马路上已经成了泥泞的油滩,行车过处,发出“嘶啦啦”的声音,像是要撕裂这个夏天;玉米叶子干瘪瘪地蜷曲着,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发出痛苦的shenyin;路边的大树象库尔贝油画里的风景,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响声;淡紫色的天际找不到一丝敢于游曳的云彩,耀眼的光芒刺得人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脚下,一股淡淡的蓝焰在腾腾升起,人像是站在火炕上一样,浑身燥热异常,却不流一滴汗珠;也许所有的水份已经被炙烤殆尽,周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这个时候,躲在凉棚里的猪仔也呆不住了,置涝子里的孩子不顾,扑里扑通就闯了进去,在里面痛快地打滚;狗们耷拉着长长的舌头用力地呼吸着,仿佛时刻都有断气的可能;小猫摒弃了炕头的宝地,躲到墙根下乘凉去了;j仔也一反往日的喧闹,在粪堆上刨个坑,把自己埋在里面……

  麦田象一个巨大的烤箱,人们在里面痛苦地挣扎着。劳力多的人一天就收完了,茂生家要好几天才能完。割麦子主要靠他们俩,父母把割倒的麦子抱全,做他们的助手。因为娘家也有许多地要收割,兄弟们都来不了。茂生割麦子不算慢,秀兰还是远远地把他甩在了后面。

  太阳直直地烤着,烤得人开始眩晕。突然,秀兰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汗水把她的衣服都浸湿了,人已经昏迷不醒。茂生慌了,背起来就往村里跑,找到医务室,赤脚医生说中暑了,在秀兰的额头上抹了些清凉油,给她服了一瓶藿香正气水,说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过了一会秀兰真的清醒过来,茂生松了一口气。赤脚医生给放凉的开水里放了些盐,让秀兰喝了,然后又给了她一些人丹,嘱咐多休息,多喝盐开水。秀兰休息了一会便说好了,不听茂生的劝告又来到地里。

  三十九(2)“驴驹子”和“驴二世”

  太阳终于收敛了最后一丝光晕,整个身子慢慢地隐在了灰蒙蒙的大山后面。一丝微风吹来,凉凉地沁人肺腑,令人陶醉,心旷神怡,浑身的疲惫和龌龊仿佛一瞬间都没了,真想甩开膀子大干一会,但时针告诉他们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夜幕的帷帐迅速就拉合了,眨眼间万物便失去了自己的轮廓,变得影影绰绰,虚无缥缈起来。星河拉开了舞台的大幕,牛郎织女演绎着千古佳话。若不是蚊虫们的猖狂,真想就在麦田睡一晚呢!这时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算一算,它已经有七、八个小时没进食了,一家人拖着沉重的腿回到了家里。

  第59节

  这顿晚餐直用到午夜方休。秀兰和婆婆回去后才开始做饭,柴火湿,水开不了,等做熟了差不多就十二点了。秀兰端着碗就睡着了,汤撒了一身也不知道。茂生轻轻地拿了碗,看着她疲惫的样子鼻子发酸,眼睛开始湿润了。

  晚饭后茂生想大睡一觉。“——嗡嗡嗡”,一群骨骼铮铮的黑蚊乘隙而来。“——啪!”不中;别理会,睡吧。刚躺下,这怵人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令人深恶而痛绝之!这些满屋乱飞的家伙吸进你的血浆,注入一些毒y,然后让你的皮肤肿起,疼痛发炎,甚至化脓——但你却奈何它不得,于是只好半睡半醒,熬过这并不比白天舒服多少的夜晚。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露水下来了,浸湿了这群毒豸的翅膀,人终于昏然而睡——然而下地干活的时间已经到了。

  茂生知道,这就是真正的农家生活。

  麦子很快就收完了。茂生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也到了。回到单位的时候人已累成了一滩泥,倒头就睡,连饭也不想吃。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晒黑了,才一个礼拜的时间,都快成非洲人了。

  实验室的两个姑娘一个叫吕玲,一个叫白梅。吕玲是农村来的女孩,父亲在厂里紫砂车间当主任,大家叫他老吕。老吕已有二十多年的工龄,工艺厂的工种没有他不熟悉的。老吕工作很认真,兢兢业业,对厂里很负责。但有时候却很教条,对工人的管理采取一种高压政策,很刻薄,因此人缘不好。吕玲的脸上有一块胎记,胎记的旁边有很多雀斑,很不雅观。她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看人的时候像牛眼一样地瞪着,怕得人不敢与她对视,有人背地里就给她起了个绰号叫“驴二世”,老吕则被唤作“驴驹子”。白梅是煤矿矿长的亲戚,生得眉清目秀,细皮嫩r,说话文声文气,有些撒娇的样子。这两个女孩经常在乔师跟前逞能,乔师拿她们也没办法。但是张工来了她们就收敛了许多,不敢太放肆。两个女孩茂生都不喜欢,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他情愿每天都不见她们。

  老吕是工艺厂的关键人物,很受厂长器重。几年后,茂生成了这个厂的技术厂长,老吕是生产厂长,两人私下是朋友,无话不说,工作上却经常吵架,意见分歧很大,甚至经常弄到厂务会上。他们互相依赖又互相排斥,在厂里的关系很微妙,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老吕把女儿安排在实验室,引起了厂里很多人的不满。作为厂里的中层领导,他是最不受人们尊敬的一位干部,经常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比如年纪与他相仿的人不叫他科长,而是喊“驴驹子”。当地人把长不大的驴犊叫“驴驹子”,这个称谓含有欺侮的味道。开始的时候老吕很反感,甚至怒目相向,表现出强烈的抗议。可是没人理会他这一套,时间一长就麻木了,后来也就习惯了。

  三十九(3)“一晚上几回”

  老吕叫吕世杰,跟工商局的局长是一家子,相距不远。老吕的家在西河湾,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小镇,因为当年的大开荒运动一举成名,成了革命圣地,但当地的民众却一直很穷,完全没有歌曲里唱得那样潇洒。老吕弟兄二人,他是老大,因此家中的重担早早就压在他的肩上,十五岁的时候他便随村里民工来到榆城给瓷厂挖泥,后来被招工到厂里,成了正式工,也成了小镇人的骄傲。

  老吕给茂生的影响一直很瘦,脸色蜡黄,相容枯槁。黑黑的颧骨处有一个指头大的瘊子,上面长着一撮黑毛,很不雅观。长方形的脸象受苦受难的人民一样,有些扭曲变形,很少在上面看到笑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老吕做事谨慎,一丝不苟,干什么事情都要精打细算,从不马虎行事。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这当然很好,但老吕后来管了车间,便激发出很多矛盾。比如他把原来的均工分配变成了记件制,并制定了许多严格的检验条款,许多人于是从第二个月起便拿不上工资。那时间,农村土地承包制已实行多年,国有企业也在由大锅饭向多劳多得方面转型,许多人一时还不适应,于是便对老吕心生仇恨,无端谩骂。那时老吕的妻子尚在农村,好不容易来一趟,没地方住,他们只好住在工房里。几个工友晚上蹲在外面听房。第二天一大早,老吕夫妻之间的情事便传遍全厂,成了大家的笑谈。他们问老吕:“一晚上几回”老吕笑而不答。他们便哈哈大笑,说天亮了天亮了还要乍舞一回,驴劲可真不小呀!老吕就红了脸,骂狗日的不是东西。老吕婆姨出来后,大家就围着她笑,问吃饱了么婆姨一扭脸就跑,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老吕来厂近二十年了,还没有房子住。不是厂长不给他分房,实在是因为工艺厂就没有家属区,大家都在山上临时凑合,有的一凑合就是一辈子。老吕媳妇上来后他们在山上找了个窑d,窑d年久失修,从外面看很危险。但老吕一个月几十元的工资不允许他在外面租房。窑d住了两年,在一场大雨后塌了,幸亏人都不在,没造成伤亡。老吕于是与媳妇又住在厂里的料厂。料厂的驳壳窑潮湿y暗,冬冷夏热,蚊虫轰轰地在头顶盘旋,一家人钻在蚊帐里被叮得浑身是包,小孩的身上红肿一片,感染化脓,脸也肿了。老吕媳妇心疼得不行,于是就骂老吕没本事,让她娘几个住这样的地方受洋罪。后来郝厂长从部队那里接过了几排牛毡房,许多老工人才有了自己的窝。牛毡房跟农村的猪圈差不多,又脏又破,但毕竟是房子,许多工人翘首以盼还住不上哩!

  老吕干活很吃苦,干什么都不愿落在别人后面,因此很勤快。每天天不亮便第一个来到厂区,车间里的活他都要干上一遍。作模型是个细心活,老吕的模型做得比谁都好,严丝合缝,棱角分明;注浆是个技术活,老吕注得浆比谁都均称,软硬正好,薄厚适中;磨泥浆是个眼力活,老吕磨的泥浆比谁都细腻,没有砂砾,易于打磨;炒石膏是个体力活,又脏又累,老吕也能一口气在那里呆一上午。此外,他还会烧窑、压坯、锉刀、轧泥等,特别是修坯压光一项是女人们干的活,老吕比她们干得还出色!因此到车间检查工作,他一眼就能看出谁好谁坏,谁有前途,谁没出息,人人都从心里佩服,但嘴上却没一个服气的。

  老吕很拗气,一般他认定的理很少有人能够说服。厂里来了个大学生,是学硅酸盐的,对原来的原料配方做了一些改变,老吕不同意,严厉地批评那个大学生,后来索性把他下放到车间去劳动,大家意见很大,说老吕这是嫉妒。新来的学徒原来每月有二十元的补助,这些学徒不好好干,老吕便去消了他们的补助工资,被几个蒙面人在城里狠狠的揍了一顿。供原料的原来泥沙混装,马马虎虎十几年了,工钱没少拿,老吕上任后却认真起来,原料被一车车挡了回去。送原料的托人找到了老吕,要请他喝酒,老吕也不拒绝,酒喝了还是照样严格检验,于是便被当作不识好歹的货狠狠地揍了一顿,老吕的腿拐了好长时间;供煤的以次充好,进厂后大磅称上一搁,停也不停就直接开了进去,月底照样结帐,一分不少。老吕不行,他让工人上去把石坯都扔了下来,然后亲自过磅。送煤的受不了,告到厂长那里,厂长也不好说什么。送煤的于是给老吕送了两条好烟和好酒,老吕装了几天糊涂又醒了过来,每天验秤捡石坯都不误,那个人就不送了。

  三十九(4) 老吕的故事

  第60节

  每天下午是半成品检验的时间,老吕都会去车间巡回,看到不顺眼的都会砸了,或全部划上次品,一些女孩当场就哭了起来,遇到厉害点的女人就跟老吕大吵大闹,连哭带嚎,骂他不得好死!后来老吕的婆姨也在厂里当临时工了,常常会看不惯,就加入到吵架的行列,回到家里便跟老吕吵,吵得很凶,老吕生气了,狠狠地打她,婆姨委屈的放声大嚎,大家都围在门前看热闹。

  婆姨一开始吵架后便回娘家,老吕不理她,过了一段时间她便自己回来了,从此吵死吵活也不走。老吕没儿子,养了个闺女,于是就成了人们的话柄,骂他缺德事做得太多,老天爷让他断子绝孙!老吕的闺女被叫做驴二世——因为她确实长得对不起观众。但一个女孩家被人这样叫,总是不好的,老吕婆姨于是象一头雌虎一样经常跟人吵架,跟老吕也天天闹气,从不给他好脸。那时,车间的工人每月都有一双手套和毛巾,夏天有六斤降温糖,老吕上任后把这些都取消了,工人们于是开始罢工,弄得沸沸扬扬,上面甚至来了人。后来工会出面,把降温糖补上了,事情才平息下来。

  其实老吕自己也非常艰苦,家里一年四季很难看见r食,一家人穿得很普通,光景撮肘见襟。他们走哪里从来都是步行,很少坐公交车。有一次老吕把婆姨狠狠打了一顿,第二天婆姨到工房后眼睛都哭肿了,中午的时候她狠狠心,说豁出了,这光景不过了!跑到商店买了两根麻花,吃了一根便吃不下去,下午给孩子拿回去了。一家人难得改善一次生活,吃一次鱼,鱼骨头汤能熬着喝几天。买一点r,腥汤能用好长时间。老吕有一双皮鞋,平日里舍不得穿,只有出门或上街才拿出来,一家人一年四季穿的都是老婆纳的布鞋。老吕的母亲来了,一家人吃了一只j,j汤喝了一个礼拜。老吕跟张工一样,去几十里之外的地方看泥,来回都是骑自行车,甚至再远的地方也是骑着自行车去的。

  老吕把工人真正激怒的那回是厂里完成了一笔大业务,赚了不少钱,为此工人们三个多月都没休息,累得半死。厂长于是让给工人做一套工装,每身不低于五十元钱。老吕为了省钱,给大家做的衣服每身还不到二十元,根本没法穿。一些工人于是拒绝领取,机修组的一帮年轻人早就对他有意见,趁着跟他玩耍,抬起来就扔到二楼下的炉坑里。炉坑很深,平日要搭着梯子才能下去,老吕的肋骨当场就断了几根,窝在那里缩成一团,不能动弹。肇事的几个青年被背上了处分,老吕的腰却再也直不起来,干不成重体力活了。

  茂生进厂的时候老吕还是车间主任,他神气活现,傲气十足,一种深深的成就感和优越感伴随着他,每天在上下车间里穿梭。老吕对工人很严厉,说话从不留情面,对自己的妻女却网开一面,这就是工人鄙视他的主要原因。

  茂生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处处与他作难。老吕虽然牛,书法绘画上却一窍不通,他于是想潜心钻研这门学科,以成就他在厂里的全能权威。那时候他已经四十多岁,每天还要抽时间跟茂生学画,练写毛笔字。他学得很认真,踏踏实实,一丝不苟。几个月后,发现自己并没有长进,才逐渐地失去了那个兴趣。

  老吕的妻子其实是非常爱老吕的,每每说起,是先骂后夸。平日里一家人把老吕敬成了神,女儿看见老子就发抖,每天吃饭都是先尽老吕吃饱,再是孩子,最后剩了多少老婆就吃多少。夜里加班不管多晚,妻子都会给老吕把饭送上来,看着老吕吃完才走。有一次植树造林,早晨走的时候天气不好,老吕穿了很多衣服,到工地后热得不行,便直骂憨婆姨害了他。那天老吕妻子没来,午间休息的时候一帮女工便冲着老吕走了过来,先是开玩笑,最后一哄而上把他压倒在地,先剥了上衣,然后把裤带解开,把头按了进去,弄了个“老驴看瓜”。

  大家哈哈大笑。老吕满脸通红,啼笑皆非……

  四十(1) 郝厂长和土豆

  榆城工艺厂威望最高的便是厂长了。

  厂长姓郝,老工人都叫他郝师。

  郝厂长十五岁进厂。那年月陕北闹饥荒,家里饿死了人,他边乞讨边往南走,就来到了榆城。当时的工艺厂只做粗瓷大缸,都是些重体力活,待遇也很低。郝厂长说只要给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