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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阅读

作品:马夫|作者:90129034|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1:18:21|下载:马夫TXT下载
  日子就这样一日拖过一日。到了八月,陆奉天已不再上朝,有要事就请人传呈上去,每日里着布满熏香的黑衫,坐在家中处理公事。

  “夫君。”卞青仪挺着大肚子,在丫鬟的搀扶下出现在书房门口。

  陆奉天抬起头,向门口望去。

  卞青仪不自在的偏过脸。那张俊伟的面孔,如今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前来卖身的女子在看到陆奉天的面孔后,昏过去的人也有。

  “有事么?”

  “妾身想问夫君,宫里头有帖子来,夫君去么?说是桂花宴。”

  “不去。”陆奉天冷淡的回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批写公文。

  “夫君……”

  “尚有何事?”

  “又有人送女儿过来,想问夫君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女儿是自愿的么?”

  卞青仪沉默了。看到陆奉天现在这个鬼样,想到要和这样的人春风一度,想到自己以后也变成这样,任是哪个再丑的女子也不愿哪!

  “夫君,妾身认为,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什么一定要卖身者自愿呢,既然付了银两,哪怕是用药把她……”

  “如果换了你呢?”陆奉天头也不抬的淡淡地问。

  卞青仪说不出话了,站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了房中传来的异样臭味,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等卞青仪走远,陆奉天才抬头看向她的背影。

  他很想问她,我是你的丈夫,如果你爱我,你可愿意为我过身?

  但是,他始终没有问出口,因为他明白,这世上只为自己着想的人太多,换了他,他也不愿。

  如果是马夫……摇摇头,他禁止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可越是禁止,他就越是会去这样想,如果是马夫,他一定会……

  八月十七日,陆奉天不用下人侍候,独自清理完身体后,躺在凉席上,眼望帐顶。他已经受够了下人的异样目光,一副想吐不吐、想掩鼻又不掩鼻的样子。

  “马夫……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陆奉天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不想在京城买人过身,自然有他的打算。但同时,他几乎是自我折磨的,也把它当作是那人对他的惩罚。只有这样想,他才不会在想到瘪嘴男人时,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桌上四五个香炉香烟缭绕,熏得整个卧室里充满了浓郁的檀香味,但就是这样,也无法掩盖住来自他身上的溃烂腐臭。

  在这样怪异刺鼻的味道中,陆奉天渐渐沉入了梦乡。

  梦中,他又看到了那个人,不过这次那个人并没有血迹斑斑的抱着马头,在他耳边哼唱。

  他看到那个人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他,嘴角是他熟悉的温柔笑意,那两个深深的括弧渐渐向他靠近……

  温暖厚实的嘴唇吻上了他,接着,几乎是用一种珍惜的态度吻遍了他的全身。

  久未云雨的身体燃烧了,激烈的热狂像是要把那个人整个吞噬!耳边的呻吟,包裹他的火热,柔情的亲吻,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马夫……”

  早上醒来,陆奉天觉得自己昨晚似乎叫了马夫的名字,床上的凌乱、身体的舒畅、梦中的激狂,如果不是床上的落红,他都快以为昨晚和他上床的就是马夫。

  陆奉天起身穿上鞋子,走到香炉边,一个个嗅过去,终于在左边第二个香炉中,发现了不同于其他檀香的味道。

  “叫夫人等下到书房来找我!”陆奉天对外面侍候早起的下人命令道。

  “夫君,你找我?”卞青仪轻敲门扉。

  “你好像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夫君,妾身不明白……”

  “不明白?”陆奉天盯住她的眼睛。

  “妾身真的……”卞青仪不由自主地背过身去。

  “小少爷,是老身我换了您香炉里的檀香。”门外突然响起刘婶的声音。

  “够了!人呢?”陆奉天不耐烦地挥手。

  “您说那个女子么,老身已经妥善处理,不用小少爷担心。”刘婶看了卞青仪一眼,张口回道。

  “刘婶,以后府里的任何事,我都不希望看见你插手,如果你想搬过去和那一家子住的话,那又另当别论。”

  “小少爷!”刘婶慌乱起来。

  “下去。和青仪一起。”陆奉天再次挥手,表示不想再谈。

  卞青仪深深看了一眼刘婶,眼光中充满歉意。刘婶轻叹一声,和卞青仪一起离开书房。

  两日后,经杨御医确诊,证明人面疮毒确实已经拔光,给陆奉天配了些舒血生肌、去疤养颜的药膏灵液,告诉他只要不间断的涂一个月,身上的人面疮疤痕就会退光,就算有些痕迹也不会很明显。

  陆奉天又开始每天上早朝,上完早朝出门忙他的公事,忙完公事偶尔去应酬一番,回家后就是练武又练武,直到累得不行,倒头就睡。

  过了那天,他就从没想过那个为他过身的女子下场如何,不管她是不是自愿,这件事、这人已经跟他毫无关系了。

  而经过此事,他对妻子卞青仪的态度也越发冷淡。加上他本身势力的巩固,对宰相卞腾云也不如以往一般买帐。

  崇元元年十二月底,卞青仪给陆奉天添了一个左手腕上长了三颗血痣的大胖小子,据看相地说,这乃聚宝痣,此子将来必会富甲一方。

  卞、刘高兴异常,身为父亲的陆奉天却反应冷淡。在他看来,能不能富甲一方,得靠自己的能力与手腕,跟痣长什么样屁关系都没有!

  第二年开春,皇帝把陆奉天派往北域,镇守边疆,妻儿留于京中。

  就在陆奉天在边疆,为巩固己身势力、为功利汲汲而营时,京中突然传来百里加急的家书,曰:儿被人盗。

  后陆奉天镇守及开拓边疆有功,奉旨回京,虽四处贴赏银寻找爱儿,却经年未见下落。

  卞青仪虽然还想再要一个孩儿,陆奉天却不再和她同房,回京不久,就开始经常寻花宿柳,致使和卞宰相的关系越来越微妙。

  皇帝见此情形大喜,加上陆奉天主动呈上兵权一半,更让皇帝对其放心。倒是卞宰相树大昭风,弄得皇帝很想让他告老还乡,另外培植一股势力。

  陆奉天回京后不久,李诚兴也奉旨回京,被封为二品虎威将军。

  一听李诚兴回京,陆奉天很快就找了藉口,寻麻烦去也。

  校场上,两人说是切磋武艺,结果打得昏天暗地。两个人互相都像和对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红了眼睛,尽朝对方要命的地方招呼。弄得校场上的军众提心吊胆,就怕两位位高权重的将军有什么万一。

  互相过了三百来招,可能李诚兴练秘笈上的功夫毕竟时间还短,加上对方他的一招一式都很了解,而且陆奉天这两年显然也没有白混,一身功力更见精厉,三百招过后,李诚兴已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偏偏陆奉天生性恶劣,明知对方不是自己对手,不但不手下留情,反而变着法子让李诚兴出丑。一会儿把他的发带挑断,让他披头散发,一会身儿把他外袍划破,一会儿逼着他不停翻跟头,就是不给他致命一击。

  李诚兴给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天生就不是东西!有你这么比武的吗?要么就爽快地给老子一刀!拼命耍老子好玩吗?你他奶奶的……混帐加三级!”

  “不错嘛,他那几句口头禅都给你学全了!怎么没见着他跟你一起回来!”陆奉天脱口回出,说出口了就开始后悔。

  “哪个他,你爹啊!”李诚兴一时没反应过来,狠狠摔了一个跟头,这下子丢脸可丢大了,索性刀一扔,不打了!“奶奶的,老子打不过你,不打了!回去抱媳妇去!”李诚兴气咻咻地说走就走。

  那帮军众有跟他时间长的,知道他个性,一起笑了起来。

  陆奉天见他认输,也不好继续羞辱他,把长剑归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不是把我的武功秘笈偷给你了么,怎么也不见你有一点长进,该不会是你这两年都耗在床上了吧!”

  李诚兴闻听此言,回转头来,用一种古怪又不屑的神色,看了看更添俊朗风采的陆奉天。

  “怎么,你小子吃醋啊!哼!你想知道,老子就不告诉你!”

  “我想知道什么?我又没问他的下落!”陆奉天冷哼。

  “噢……”长长的噢了一声,“原来你小子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啊,我还以为你想知道,他有没有跟我上床呢!不好意思,这个老子也不会告诉你!哈哈!”

  “谁说我想知道了!”话一出口,陆奉天就开始后悔。

  “你不想知道啊?那就不要三番五次提他啊!哈哈!看不出来你小子也是个傻蛋!”声落,李诚兴像扳回了一局,发冠也不束,就这样乐得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陆奉天望着李诚兴的背影,紧紧握起拳头,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我不想知道他的下落,一点都不想!

  放过陆奉天这边暂时不谈,且说说九江郡,流泗镇,江边的小屋里住了这么一对父子。

  爹叫马夫,儿叫马蛋儿。

  爹有一张瘪嘴,笑起来嘴边就有一对大括弧,年约二十八九、三十岁,为人世故又厚道,遛得一手好马,谁家里的牛马有病,都会免费过去看看,且不收人药费,在流泗镇相当有人缘,就是一张脸坑坑巴巴怪吓人的。

  小马蛋儿可就比他爹漂亮多了,才三岁的孩子,谁见谁喜,长得粉嫩嫩、肥嘟嘟,一看到他爹,就伸长两手要抱抱。

  父子俩的感情好得让人眼红!

  “阿爹,阿爹!”马蛋儿穿着开当蛼,小屁股撅得半天高,奶声奶气的叫他阿爹,一边叫,还一边挥着嫩乎乎的小手,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又找到什么好东西。

  他爹正忙着在院中给葡萄搭架子,听见儿子叫,连忙回头。

  这马夫也奇怪,大夏天的,却从头到脚包了一层黑斗篷。

  “乖蛋儿,你又找到啥啦?”他爹乐呵呵的问。

  “老楚……洞。”马蛋儿吐音不清的叫。

  “老鼠?”他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到儿子身边。“快让爹看看,别给老鼠咬着啰!”马夫一把搂起儿子,拍拍他的小屁股,让他挂在自己手臂上。

  马蛋儿抱着他爹的手臂,一个劲儿的踢他那两只肥肥的小脚丫,兴奋的直叫:“老楚!老楚!蛋蛋要掏老楚洞!”

  可怜马夫阿爹弯着身子,瞪大眼睛找了半天,就是没找着哪有老鼠洞,顺着他儿子藕节似的小手臂,这才发现……那儿确实有个洞,不过……

  “蛋儿呀,你不觉得这洞小了一点?”他爹冲着他直乐。

  马蛋儿还在叫:“洞!掏老楚洞洞!”

  敢情是他爹上次带他去山上掏山鼠洞,掏出兴趣来了!

  “这不是老鼠洞,这是蚂蚁洞,地上爬的黑黑的,小小的就是蚂蚁,不是老鼠哦。”

  “老楚!”蛋儿一口咬定!

  “你这小混蛋,比你娘还倔!世上有这么小的老鼠么?”

  马夫哭笑不得,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让小蛋儿坐在大腿上,从地上拈起一只蚂蚁,放到手掌上,送到他面前。

  “你看,蚂蚁很小,老鼠要比它大很多,而且老鼠身上还有毛,蚂蚁没有哦。”做爹爹的详细解释老鼠与蚂蚁的不同。

  马蛋儿一只大眼睛骨碌碌的转来转去,揪揪自己的小辫子,瞅瞅爹爹手掌上的蚂蚁,点点头,若有所悟,“老楚是蛋蛋!”随即还举一反三,“阿爹也是,阿娘也是。”

  马夫呛了一下,摸摸他儿子的小脸蛋,笑着摇头,“蛋儿不是老鼠,蛋儿是爹的心肝小宝贝。爹也不是,你娘也不是。”

  马蛋儿好奇地去捏蚂蚁,没捏着,让蚂蚁爬啊爬,爬到他手背上了,吓得小蛋儿拼命甩手!

  “阿爹阿爹!蚂蚁咬蛋蛋!哇阿……”三岁小娃儿放声大哭。

  马夫一边哄他,一边笑着把蚂蚁从儿子手臂上弹飞。

  小孩子哭得快,笑得也快,不一会儿,“阿爹,”被老爹哄开心的马蛋儿,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皮皮地拱进他爹怀里,手指玩着斗篷上的布带,仰头看他爹,“阿娘来吃饭饭?”

  马夫对儿子的童言童语相当了解,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疼疼他的小脸蛋,放柔声音道:“你娘今天也不能来陪蛋蛋一起吃饭,你娘很忙,在离这儿很远很远的京城。你想娘了吗?”

  马蛋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能在他的小心眼儿里面,只要有他爹,娘要不要都无所谓吧。

  “阿娘肥肥?”

  “噗哧!”一声,马夫笑了出来,知道儿子可能联想到镇东头大柱儿的娘了。

  “你娘啊,一点也不肥,长得是又俊又高,比阿爹还高。爹床头那张画像就是你娘,你忘了么?”

  “嗯……”马蛋儿含着手指傻乎乎的笑。“蛋蛋饿……吃葡萄!”

  “葡萄还没熟呢,青得酸牙。”

  马夫觉得,他搞不清小蛋儿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刚才想这个,一会儿又要那个了。

  是不是小孩子都是这样呢?做老爹的幸福的感叹。

  “嗯……蛋蛋要嘛!”小蛋儿一个劲的,在他爹怀里扭他胖嘟嘟的小身子。

  “我们吃粥好不好?”

  “不好!”

  “好!”

  “不好!葡萄!蛋蛋要葡萄!”葡萄葡萄一连嚷了好多遍。

  马夫无奈的叹口气,点点他软软的小鼻头,“好,爹摘给你吃,等下酸牙可不准哭鼻子。”说再多也没用,只好酸他一次,下次他就不敢要了。嘿嘿!

  正当小东西兴高采烈的,把又青又小的葡萄往嘴里塞时……“马兄弟,你上次要的药膏,顺路就给你送来了!怎了,和儿子在玩呢!”随着声音,院门外走进一瘦高的中年男子。

  “是老张哪,真麻烦你了,还让你这个大郎中亲自送来。”马夫抬头看清来人笑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

  “呸呸!哇啊!”小蛋儿又开始张嘴哇哇大哭。

  “小蛋儿怎么啦,怎哭成这样?”张姓郎中说着靠了过来。

  “呵呵,没什么,吃了酸葡萄罢了。这次吃了,下次他就不会想吃了。”马夫笑着低头哄儿子,帮他把嘴里的酸葡萄渣全部掏出来。

  张郎中一听也笑了,伸手拍拍马蛋儿的小脑袋瓜儿,弯下腰笑咪咪地说:“不哭不哭,叔叔给你好吃的,来,把手伸出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小点心。

  马蛋儿不哭了,抬起头先看看他爹爹,又看看那个摆着小点心的方巾,再抬头看他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尽是期盼。

  马夫给他那馋样儿逗笑了,“好了,别再看了,想吃就谢谢张大叔。”

  马蛋儿一听,立刻回头对张郎中甜甜腻腻的叫了一声:“谢谢张大叔!”说完,就伸出小手去抓点心,一双手抓不下,又伸出另一双手,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抓得满满。

  张郎中瞅着小东西的小手腕,咧嘴笑。

  马蛋儿瞅瞅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考虑了一下,把左手里的小糕点送到爹爹嘴边,“阿爹,吃!”

  “乖!”马夫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呵呵,小马蛋儿还真乖,当年看你抱他回来也只有猫仔大,如今一贬眼也会叫爹、心疼爹了。”张郎中感叹道。

  “是啊,他娘去世得早。从小就没奶水,全靠米粥养大。想想看,还真不容易。”马夫眯起眼睛,看小东西怎样吃手里的东西。

  只见小马蛋儿先把左手的小糕点,放到他爹的另一只大腿上,然后把右手里抓的糕点分一块出来拿着,剩下的那块立刻就往嘴里填。

  看得马夫一个劲儿乐。

  两个大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张郎中低头逗了一下小马蛋儿,也就离开了。

  这天早上刚睁眼,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马夫摸摸鼻子,心下有点不妙的感觉。

  看看身旁捏着小拳头睡得像只翻肚皮青蛙的宝贝儿子,马夫柔柔地笑了,什么不安全部飞到了九霄云外。

  把马蛋儿踢到一旁的小被子,重新盖到他的小肚子上,替他擦擦淌出来的口水,抬头就看到床头墙壁上的美人,正对他很纯真的笑,笑得左脸露出一个小酒窝,深深的,可以醉死人。

  三年多了呀……自己也已经三十一岁了。

  从十七岁遇到那个人开始,到现在已过了十四年。

  十四年,自己应该最辉煌的岁月,六年心血喂大一匹狼崽,换得三年坐牢、三年悲哀,只有最后的这两年,有了小马蛋儿陪伴的这两年,他才又有了“生”的感觉。

  二十七八外表的他,心境却已如七十的老人,如果不是眼前的小娃儿,他恐怕早就支持不下去。

  两年相依相守,马蛋儿对他来说,已经不再单纯是那人不在的慰藉,可以说,小蛋儿已经是他目前全部的精神支柱,有了这娃儿,他才又有了向命运挑战的勇气。

  当小蛋儿奶声奶气,第一次叫他“阿爹”的时候,他哭得不能自已!一个满脸坑巴的男人,号啕大哭的样子实在很丑,但小蛋儿却从未被爹爹的脸吓倒过,相反还会抱着他爹的丑脸亲个不停。

  “阿爹!”小东西揉揉眼睛,人还没完全醒来,嘴里已嗲嗲地先叫老爹了。

  “怎了?”马夫回过神来。

  “唔唔……”小蛋儿不舒服的踢踢小被子,有点不好意思看他爹的样子。

  “你不会又尿床上了吧?”老爹苦笑着,伸手去摸,这一模,苦笑得更厉害。

  “嘿……阿爹……”马蛋儿含着手指,骨碌一下,从小被子里滚了出来,面朝墙里不肯回头了。

  “哈哈!你这小东西也知道害羞了啊!哈哈!起来吧,起来和老爹一起洗床单!”

  父子二人一大一小,蹲在井边漱口洗脸,洗漱完毕,老爹忙着洗床单,儿子忙着帮倒忙,弄到后来,马夫干脆把小蛋儿一起揣盆里洗了。光溜溜的小蛋儿坐在大木盆里,嚣张的咯咯笑,拍起水花把他老爹弄了个浑身湿!

  总算把床单洗完,把小调皮搞定,看看膏药已经不多,马夫抱起小蛋儿,准备去张郎中那里拿点药回来。

  陆奉天看着眼前的人,神色间明显带了一丝不屑。

  “你说你看到一个大约三岁多的孩子,左手腕上有三颗血痣,于是就想到你曾经看到我府贴出的寻子告示,想到那个孩很有可能是我府丢失的,便来这里通风报信是么?”

  这是第几个?这两年不断有人上门说是看到有这样的孩子,结果没有一个是正确的。大多数人都是想来骗赏金,还有人竟荒唐到,把自己的孩子当作将军府丢失的孩子送过来。

  “是。小的亲眼看见,那个娃儿左手腕上,确实有三颗血痣,且正好形成三角形。”张郎中头也不抬的小心翼翼回答。

  听到这里,坐在陆奉天一边的卞青仪脸上一喜,探出身子。

  “你说得不错,我那孩子也是手腕上有三颗血痣,且正好形成三角形。那孩子现在在哪里?过得可好?”

  “禀陆夫人,那娃儿现在九江郡,一个名叫流泗镇的小镇上,养他的人看样子对他还不错。”

  “你说什么?流泗镇?”陆奉天突然打断张郎中的话。

  “是,小地说的就是流泗镇。将军爷也知道这个小地方么?”

  张郎中偷偷地抬起头,瞥了一眼传说中的陆大将军。

  见他脸上若有所思,后像是想到什么,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飘出了一说不出是什么韵味的笑意。

  确实,陆奉天想起了在那江边小屋过的那几天。

  见大将军不再问,张郎中继续说道:“养那娃儿的人叫马夫,光棍一个,前两年忽然就从外面……”

  “马夫?”夫妇二人同时站了起来,只是一个像是惊喜又像是困惑,一个却是完完全全的惊怒!

  张郎中吃了一惊,张大嘴巴看向将军夫妇二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间就到了葡萄成熟的季节。

  自从半个月前,小马蛋儿就每天守在葡萄架下,防止镇上其他的孩子来偷葡萄。才三岁多一点的孩子,就精得像个鬼似的!加上他爹从他会走路起,就开始教他打拳,镇上比他大三四岁的孩子,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在半人高的、竹栅栏围起来的院子里,小马蛋儿有模有样的坐在小板凳上,看到远远的来了一大串人马车,好像就冲他们这屋来的,立刻全神贯注的戒备起来,捏紧小拳头,瞪大眼睛,虎头虎脑的样子特可爱。

  眼看那群人马车越来越近,小家伙着慌了,爬到椅子上站起来,伸头就对屋内喊:“阿爹!”蛋蛋的葡萄!坏蛋好多啊!

  “怎了怎了?”马夫匆匆忙忙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马蛋儿什么都没说,紧张的虎着小脸,站在小板凳上,把小胳膊一伸,指向院外。

  马夫顺着儿子所指看向院外,这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抄起小蛋儿冲进屋内,披上斗篷,掏出床底下的一个小包裹,打开后窗就跳了出去。

  “阿爹?葡萄……”小蛋儿急啊,他守了好久的葡萄啊!

  马夫对怀中的小东西笑笑,一边跑一边说:“等会儿我们再回去摘葡萄,现在逃命要紧!呵呵!”

  “嗯?”小蛋儿歪起小脑袋,不明白逃命是什么意思。

  “有坏蛋要来抓蛋蛋,把蛋蛋从爹爹身边抢走,所以我们要逃得远远的,让他们找不到!”

  马夫根本不敢回头,只顾一个劲跑!只要让他跑到江边,那里有他准备的一条船,只要让他们坐到船上顺江而下,就能把那群骑马来的家伙暂时甩掉!

  小蛋儿一听有坏蛋来抓他,连忙缩起小脑袋,钻进他爹怀里,可就在他缩头的一瞬间,让他看到了后面的什么立刻又探出头来,不仅如此,还兴奋的伸出手指,指着后方大叫道:“阿爹,是阿娘!”

  马夫一听,跑得更快。

  身后,马蹄声如雷,一声厉吼传来:“马夫……”

  马夫跑,跑,拼命跑!江边就在眼前。

  江边小船离他只有五尺!只要再加把劲……

  一道身影从他头顶掠过,拦在他身前!

  马夫差点收势不住撞上去。

  “马夫,久违了。”陆奉天长身玉立,一脸冷然的打量面前从头包到脚的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面前这人就算烧成灰,他也能认出他是谁!

  “阿爹!阿爹!是阿娘!”小马蛋儿一看老爹不跑了,连忙从马夫怀里把头钻出来,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天,拉着他爹的衣袖兴奋的叫。

  “咳!呵呵,真是好久不见了,大将军别来无恙乎?区区一介马夫,就不劳大将军问候了,就此告辞!后会无期!”说完,马夫抬脚就想往江边走。

  “站住!”这一声是两个人同时发出来的,一男一女,男的是陆奉天,女的是刚下了马车的卞青仪。

  “你要走可以,先把你手上的孩子让我看看!”卞情仪缓缓走到陆奉天身边,面色不善的命令道。

  “呵呵,乡下小孩子,没什么值得将军夫人看的地方。再说,在下早和贵府一切关系断得干干净净,今日突然大老远的跑来,拦我马夫的路,不知为何?”马夫把马蛋儿攥得的紧紧地,说话也不再打哈哈。

  “有人告诉我,你怀中这孩子的左手腕上有三颗红痣,且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就跟我被偷的那个孩儿一模一样!”卞青仪死盯着马夫怀中的马蛋儿看,越看那眉眼,越激动。

  “哟,陆夫人,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天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有呢,何况是几颗痣,就用这个,来判断我家蛋蛋是你陆府的将军儿子,也太奇怪了吧!”马夫一边说,一边暗中寻找逃跑的机会。

  “你这孩子哪里来的?”陆奉天问。

  “自己生的呗!还能哪里来!”马夫回答。

  “你和谁生的?你为什么没有跟在姓李的身边?”陆奉天继续问。

  “还有什么好问的!先把孩子抢过来确定再说!”卞青仪已经急不可耐!恨不得一把就把马蛋儿抢到怀里来!

  “阿爹,凶女人!”马蛋儿小手指啊指,抬头跟他爹汇报。

  “呵呵,确实很凶。蛋儿不怕,有爹在。”马夫低头温柔的对儿子笑。

  “奉天!”卞青仪急了,已经不顾丈夫的命令,转身对身后的侍卫们叫道:“你们还不去把小公子抢过来!”

  侍卫们齐齐看向陆奉天。

  陆奉天却在这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马夫出神。

  卞青仪见此,一跺脚,对身后几名家丁喊道:“你们去!去把小公子抢回来!”

  这几名家丁皆是卞青仪出嫁时,从宰相府带过来的心腹,当然对女主人言听计从,闻令后,齐声应是一拥上前!

  马夫眼看陆奉天和侍卫们没有出手,正在侥幸还有抱着孩子逃跑的机会,却没想到那几个冲过来的家丁,竟然都是有些身手的练家子。

  一个、两个他还打得过,一下子拥上来四五个,他又单手抱着孩子,又要顾及旁边最可怕的敌手,立时就开始手忙脚乱。

  马蛋儿见有人突然冲上来打他爹,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尖着嗓子直叫:“打!打!阿爹打他们!”

  马夫心中又急又恨,这个娃儿他是死活不会放手的!这是他的命根子啊!他所有的感情,已经转移到小蛋儿身上来,如果没有蛋儿,他也不想活了!

  “你们小心点,不要伤到小公子!”卞青仪在一边尖叫。

  陆奉天像是被妻子的尖叫惊醒,眼看马夫正好背对着他,当即不假思索的,一脚踢向他的腰穴。

  马夫只觉身后一阵厉风,闪都来不及闪,腰间一麻,整个身子瞬间软了一下,就这么一瞬间,一个家丁冲上前来,一把夺走了他臂弯中的蛋儿!

  “不……这是我的孩子,还给我!”马夫快急疯了,猛地扑上去,想要夺回蛋儿。

  其他家丁哪容得他再去把孩子抢回,一起涌上来,对着马夫一顿拳打脚踢!

  “阿爹……”马蛋儿见爹爹被人按在地上打,急得伸手就去抓抱他的人的眼珠子。

  那个家丁没想到小小稚儿出手竟那么快,一闪之下没全闪开,眼皮子上硬是被马蛋儿抓了五条痕,一时吃不住痛,手松了一下,给马蛋儿一扭,挣脱开来。

  “阿爹……”马蛋儿跌跌撞撞地往他爹那儿跑!

  “啸儿!”卞青仪一把扑上去,抓住马蛋儿就往怀里拖,待看清他左手腕上,真有三颗恰好形成三角形的血痣后,当即抱住蛋儿放声痛哭:“我的儿啊……我是你亲娘啊!”

  “不是,不是!阿爹,阿爹!”被困住手脚的蛋儿急得大叫。

  “蛋儿……”马夫惨叫。

  马蛋儿急了,张口就去咬面前的女人,卞青仪连忙伸手挡,小东西的手一被放开,立刻挥起小拳头就打,打得卞青仪有点招架不住。

  “孩子,啸儿,我是你娘啊!”

  丫鬟绿珠想把孩子接过来,比她快一步的,陆奉天把小蛋儿抄进了怀里。

  “够了!孩子也到手了,放开他,我们走!”陆奉天对围着马夫狠打的家丁喝了一声,转身向马匹走去。

  小马蛋儿一看是陆奉天抱他,突然就不闹了,抓住陆奉天的衣领,哭兮兮的喊:“阿娘,阿爹……呜呜……”意思是想让他娘去救他爹。

  陆奉天心下奇怪,小东西怎么会张口喊他娘,且一点都不陌生的样子,但小东西的话他也听不懂,任他哭,抱着他翻身上了马匹。

  家丁们毕竟畏惧陆奉天,听到将军喝停,连忙一起停手,纷纷向自己的马匹走去。卞青仪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向马车。

  马夫趴在地上,一身斗篷已经被扯得粉碎,衣衫也被扯破,遮脸的面巾勉勉强强的挂在脸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对着那群人马奋起直追!

  “把蛋儿还我……那是我的孩子!我的……蛋儿!”

  “阿爹……”

  陆奉天皱眉,他不想看马夫那个疯狂的样子。

  “陆奉天!你把孩子还给我,那是我的儿子,还给我!我求你们了!把孩子还给我,那是我的……”

  马夫跌倒了又爬起来,一个劲的追!

  陆奉天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停下马匹。其他人看他停下,也全都停了下来。

  马夫冲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陆奉天马前,“砰砰砰!”一连给他磕了四五个响头。

  此时,面前高高在上的这人,已不是他心目中的爱人,而是护国将军大老爷!他的小四子早已经不在。

  “陆将军,陆大爷,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求你把蛋儿还给我!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我求你了,你行行好,把蛋儿还给我!我求您了!”马夫伸手想去抓陆奉天的衣摆,陆奉天牵起缰绳,向后退了一步。

  “陆大爷,陆将军,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下贱,是我他娘的不是东西!求您别生气,别跟我这个低下的穷马夫过不去,求您把孩子还给我,他是我的命根子呀!我求求您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马夫的泪早已经湿透遮脸的布巾。

  “阿爹,阿爹!”马蛋儿见他爹这样,早就号啕大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叫他爹,推开陆奉天的怀抱,伸手要去够他爹。

  卞青仪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此情形大怒。

  “好你个不要脸的马夫!你偷走我心肝儿子两年多,我没有治你罪,你竟然还敢上来要儿子!来人,给我拖到一边打!”

  跟在马车后面的那几个家丁,立刻又冲了出去。

  眼睁睁的看着伸手想够儿子的马夫,被几个家丁拖到江边狠打,陆奉天心中百味交杂,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陆奉天,陆弃,你好狠的心!我已经不再想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你干什么又要跑来抢我的孩子、要我的命!陆奉天!”马夫已经陷入疯癫的状态。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把蛋儿还给……我!

  “陆奉天……你要……把我逼到什么……程度你才……甘心!

  “呜呜!我求……你们了!把孩子还给……我……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没有这个……孩子……我会活……不下去,把蛋儿……还给我……”

  “住手!走!”陆奉天暴喝一声,点了蛋儿的睡穴,让他昏睡了过去。

  人、马、车又开始无情的移动,要把蛋儿越带越远……

  伤痕累累的马夫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一步步向陆奉天膝行而去。

  每跪行一步,就像是自己在自己身上又砍了一刀!曾几何时,他会需要向面前的男人如此卑颜屈膝!十三年前,第一次看见他时,又怎么会想到他和他会有今日!

  面子、尊严又算什么?当你将要失去一切,当你身为父亲,失去自己最爱的孩子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为了留在他身边,自己曾经给他下跪,那时自己心中还有着计划和目的,抱着忍受一切耻辱也要得到他的心情!而如今,为了自己和那孩子的将来,作为一个自私的、想要得到幸福的人,自己向那孩子原本的父亲……

  冲陆奉天伸出手,马夫乞求着:“求求你,蛋儿……给我……求您了!我给您和……夫人立……长生牌位,日夜……给您们磕头,求您,把蛋儿……还给我……”陆奉天端坐马上,拒绝回头。

  “陆爷,看在……我跟您睡了……那么多年的分上,把蛋儿……给我吧。您……可以和夫人和……任何人再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求您,把蛋儿……”

  “马夫!够了!你盗我孩子多年,我没有把你入官治罪,你就应该额手称庆!不要再来纠缠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陆奉天没有回头,也能想像出马夫现在是什么样子。

  “求您……陆爷……”

  “走!”陆奉天高喝,人马齐齐启动。

  马夫想要追上去,却再也跑不动了,勉强撑起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命根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真的已经放弃了,他真的已经不再去想那个人,他真的想要和蛋儿好好过下半辈子,把他抚养成人,把自己所有的情、所有一切能给他的,都给他!

  也许一开始偷那孩子回来,确实是怀有其他目的的。

  可如今,他已经不再这么想,人是寂寞的,也是自私的,蛋儿不会拒绝他,不会骂他,不会鄙视他,相反他比谁都依恋他,比谁都喜欢他,在蛋儿面前,他觉得自己像个人,像个快乐的人,和蛋儿在一起,他品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一日又一日,这份情已是他唯一的支柱。傻傻地付出那么多,傻傻地做了那么多,做着可以丰收的美梦,可事实却告诉他不要再痴心妄想!

  人总是有限度的,再坚强的人也会有崩溃的一天。

  当他心中的希望一天比一天稀薄时,在这个孩子身上,他又找到了新的希望。可这个希望转眼间又成了他的绝望!双重的打击,终于让这个横眉冷对千夫指、拼尽一切追求所爱的人崩溃了。

  他累了,真正的疲累了,不想再去奢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输了,彻头彻尾地输了,输了他今生的一切……

  喃喃的呼唤着自己所爱的人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蛋儿,小四子……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挥挥手,马夫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笑容。“哈哈……哈哈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他手舞足蹈着,疯狂地大叫!

  “天哪!我马夫到底做了什么孽啊!你要这样……对我!”

  “小四子……”凄厉绝望的叫喊穿破了每一个人的鼓膜。

  陆奉天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就见一个披头散发、伤痕累累、满脸满身坑坑巴巴、丑恶至极的男人,绝望至极地厉叫一声,纵身跃进了滚滚的江流中!

  马夫!陆奉天整个人如被雷击中,“砰”一声,他清楚听到了心脏裂开的声音。当他感到有人紧紧抓住他的衣摆,这才发现他抱着孩子站在了江边。

  我要做什么?像是猛地惊醒过来一样,他自问。

  他看到那人回头了,他看到那人对他笑了,笑得那么纯真,就好像多少年前一样,笑着迎接他的到……

  小四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混浊的江水迅速吞没了马夫。

  “小四子,过来看看我给你新买的棉袄,看合不合身。”

  “噢。”陆奉天闻声转回头。

  “爷,外面裁缝在等着,要给小少爷量身做冬衣。”管家陆大参又说了一遍。

  “你刚才叫我什么?”

  “哎?小的一直都是叫将军您为‘爷’的。”管家惶恐道。

  “是吗……我知道了,等会儿就把啸儿带过去。”陆奉天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他又开始每天做恶梦,不但如此,他还出现幻听、幻视的现象。老是听到那人在叫他小四子,可一回头,要么是别人,要么就谁也不在。很多时候,他都以为是那人的鬼魂来找他了。

  看,他又来了。就站在那棵树下,跟那天一模一样,浑身的伤痕,浑身的疮疤,一脸绝望的看着他。那身疮疤眼熟得让他想吐!

  “你又来了么,你要对我说什么?你想要把啸儿带走么?还是……”想要我?

  “为什么要把我的儿子抱走?为什么不和李诚兴在一起?那天晚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我过的身?你怎能对我做到这种程度,我到底有什么好……

  “你别走!你要去哪里!”

  “爷!将军爷!”有人大声喊他。

  一个激灵,陆奉天再看那棵树下,谁都不在。

  “阿娘!阿娘!”随着声声哭唧唧的呼唤,一个软绵绵的小身子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