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救?!您快说啊——”我强忍着不让他看见泪光,也是那时才明白,手上的疼原来不是连着心的,而是像钢针搅动了后脑。
“振救一个丧尸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它死去之前——剖出心脏,才可能挽留不被诅咒的灵魂。”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您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我嘶声大喊。
他莞尔一笑,突然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爱弥儿,告诉我骑士剑的特点?”
动动嘴唇,心中固拗的不想理会,可是他强势的压力迫使我不由自主的回答:“单、单手剑,剑柄加配重球,和鸢形盾配、配合,有卓越的突击力……”
“很好。”他挪开脚,站起来走开。
我顾不得血肉支离的手,扑到苍身边,她的眼球可怕的凸出,原本青春弹力的肌肉已僵硬萎缩,皮肤上流下腐臭的黑褐色尸水,落到地上就会腾起一团黄色的雾,普通的人类沾到它,皮肤也会像苍一样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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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绝裂的剑斩
苍努力向外伸着舌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我不想……变成……一个怪物……,杀了我……快……点……”
“不过你应该使用大剑,它是劈、斩、突刺的完美结合,你只需插进胸膛,轻轻一旋就可以彻底解脱她的痛苦。”多温迪斯从身旁的盔甲上取下配剑。
苍用腐蚀成枯枝般的手指指心口,那种眼神我至今也忘不掉,像一个已经被沼泥熔化掉的人,还在那魔鬼的触手中试图挖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她的心跳越来越缓,越来越缓,每次停顿都是让人以为再也启动不了的漫长沉寂。
“难道你真要看着她像你我一般永失灵魂?临死也得不到所谓主的祝福?”多温迪斯抽出剑,插到我面前。
剑尖穿透地毯没入坚固的青石中,用红宝石镶嵌的宽厚剑身微微晃动,和着锋利的剑刃带出一道道锐光。
“动手吧!”
将头埋在膝上,拼命控制着自己似乎要坍塌的眼泪,体内冲撞的是要决裂的意念。下定决心似地猛然拔起面前的剑,用它穿透了苍的身体,拳头大小的心脏,在我的剑尖完成了最后一次跳动。
我捧着这颗尚有最后一丝温热的心,跪在苍的身边。此刻,我想我斩断的不光是苍的性命,更是以后所有我想要亲近人类的勇气。
意识长时间的空白,我反而很平静,合拢双手挤干心脏中的血,把它放在崔斯汀递过来的水晶箧盒中。失血反而让它露出了好看的肉粉色,憔悴而神圣,和我手上粘稠而刺目的鲜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知什么原因,那次血对我的刺激是反胃,而不是诱惑。
“好了,都过去了,爱弥儿,我亲爱的。”他温情脉脉的低语着像在安慰痛失亲人的好友,却用剑尖轻拍我的脸,“接下来,该说说我们之间怎么结算了。”
“您不是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办吗?”鼻中低微的冷哼,已经昭显着我的“嚣张”。
然而,审视自己,我在害怕,我怕生命就此结束,那不是句号或者任何结尾,而是书写到最后的墨迹像蒸发般消散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虽然再也没有思念,没有痛责,但也没有了冷冰冰的等待,没有了渺茫的相见……
“爱弥儿,没有任何一个父亲愿意自己的孩子死亡,所以,你必须接受惩戒。”他仿佛倦了般,无力的挥挥手。
“请随意。”我冷冷的看着崔斯汀用韧绳从后面缚住我的双手。这种用野兽或者人的筋制成的绳索,浸到水时就会舒展,随着时间慢慢干燥,便一点点勒入皮肉。
“我就喜欢你的眼神,像时刻眺望着远山,带着我们家族深处的桀骜不羁。”他叹息着移开目光收起剑,“那不是黎明将至时,街头尚未熄灭、奄奄垂死的灯,而是那颗固守天空,直至群辉黯淡,也久久不肯离去的星。”
“很遗憾,那不属于你。”我淡淡说,仿佛他不存在。
“不,你错了,宝贝。那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我的,永远都是!”他笑着,眉和眼角织成了令人倾倒的角度。
像完成了一项杰作,得意的上下打量着我:“亲爱的,晚餐你还满意吗?希望接下来它能让你慢慢享受,慢慢体会。”
“崔斯汀?你这是什么意思?放……”声音被堵在喉中,崔斯汀用白色的绢绫密密绕住我的嘴巴、鼻孔。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并不是我们不可以食用人类的食物,而是你已经丧失了消化它们的功能,多么鲜美的食物在一具尸体的胃里,只能发酵、腐烂,甚至长出蛆虫噢,你眷恋人性的恶习,恐怕只有这样亲身体会才能改正。”他大笑着,金属般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撞上墙壁又弹入我的耳朵。
本能的,我挣扎起来,却被什么东西踢中了膝倒了下去。崔斯汀倒拖着我向外走去,耳畔只留下多温迪斯尖锐又遥远的余音:
“将她置在最醒目的地方,警示大家,这只是背叛我的小小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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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 暗夜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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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成线状的云,并不是缓慢的流动,而是在风的驱使下飞快穿梭在墨色的天幕中,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观看圣巴赫索城堡周围的景色。
视线的上方是雾障弥漫中的黑咒森林,左边的一半由近及远分别呈现墨黑、棕褐、银灰、月白四种颜色,而右边一半正好相反,离得最近的是那种苍白、干枯的古怪树木。
脚下的月轮,像浸着血丝,染红了周围的云层,一叠叠振翅的蝙蝠吐纳着声波,不厌其烦的投入遮盖着一切的夜翳。
是的,脚下。
我没有描述错误,因为我正像蝙蝠一样,被倒挂在高大坚厚的城堞上。
束住身体的韧绳越挣扎越紧,合着衣料勒入了皮肤。血因为重力充斥着大脑,总觉得一不用力,眼睛就要被那种膨涨感从眼眶中压出去。
矗立在正反物质间隙中的圣巴赫索城堡,没有日,惟有夜。
一切依附在月下吸收能量的生物在这个诅咒之地聚集,邪恶心灵滋养出来的温床上,遍开着鲜艳的欲焰之花。
远处绵长的狼啸夹杂在风中,擦过皮肤上的绒毛。我已无暇顾及发麻的四肢,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正翻天覆地绞痛的胃上,那种密集的像针刺般的痛,呈放射状散到全身。
用尽全力想恢复退化的消化功能,然而留在胃中的食物已变质,那种发酸、发馊的腐臭液体最终倒流出食管,来到嘴里,再灌入鼻腔。
用力曲缩双膝弓起身体,徒劳的左右甩头。只要一想到那蠕动的、肉色的、两头尖尖的蛆虫,或许就在我的胃里扭动着沾满粘液的身子,甚至掉落到口中来,我就恨不得将整个肠胃切割挖除,彻底断绝它跟我的关系,直至折腾到头晕耳鸣垂到那里才肯罢休。
没有计算过清晰的时间,只知道过了很久,崔斯汀解开封住口鼻的绡绫时,我吐得一塌糊涂,如果真能吐掉胃,我宁愿把它扔掉。
不敢相信那堆发黑发绿、冒着小气泡,不时会有蛆虫翘一下尾巴的秽物,是从我的喉中呕出的。
勉强用肘部支撑着身体爬行到那双精美的靴前,抚着它,向那个高高在上银发绝伦又冷酷无比的男子哀求: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宽恕我……大人!”
他瞟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以叹息代替,深邃漠然的眼睛让我心很酸。
为什么两个同样冰冷的躯体不可以相互取暖,反而要彼此折磨伤害,这也是代价中必须承受的部分吗?
您明明也是有寂寞的,不是吗?
我在心中对自己说时,他一定听到了,要不然也不会被刺痛了般一愣。
“你知道该怎样做。”他的语气弱的有点听不清。
“是的。”我捡起他扔到我手边的东西,强忍着撑起身子,撕下右臂的衣袖。
掌宽的镂空掐丝环,细细镶嵌着故意凿碎的宝石,仿佛欲滴的玫瑰缠绕在铿锵锁链之间。
“暗夜束章”——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妖异,带扣相接的刹那随着银色的咒印渗入到上臂的皮肤中,束章紧紧抱住手臂,环内那层长长的细针惬意的陷入血肉。
血顺着指尖滴下,随着右手的颤抖在青石上洒下不规则的形状,从多温迪斯那里学到的能力会让我的右手从痛觉中恢复,然而却不能再使用超过限度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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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在败落的水脉喷泉里泡了整整五夜,不停的往口中灌着水,不停的吐出来,累了就如死去般滑落到水底,醒了就再喝、再吐。
从胃到唇,湿滑的表层已被洗去,用手摸上去糙糙的一层,然而潜意识中,那种沤臭的粘液和扭曲的肉虫还在那里……
池上的雕塑,九头蛇怪缠绕住天鹅优雅的颈项,水正从它九个口中密密集集的洒下。落在我的脸上、身上。像希望被焚烧后留下的缥缈残灰,在面颊上聚成滴,大颗大颗的流下,再被水面无情的击碎。
逝去的,就再也拾不回了,是这样的吗?
我听到了心干枯的声音,和那挣扎着不肯低头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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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 信仰的讣文
*
一阵风抚过,月光投下沙沙树叶的密影,我将头轻轻靠在苍的墓碑上,疲倦的合下眼帘,每次细数这些哪怕是藏在角落的回忆,都让我仿佛重新走过般耗尽气力,大概这是因为我的心,曾经那么炽烈的燃烧过每一点、每一滴。
夜虫的鸣叫逐渐多了起来,和我一样孤身的猫头鹰,蜷缩在它凌乱的灰色羽翼中,用圆圆的眼睛冷眼旁观着树梢下的一切。
远处走过人类沉重的脚步声,让这夜更加寂静。
微小朦胧的满天星随着风微微颤抖,那是我永远也无法得到原谅的歉意,在轻轻摩挲着墓碑。她是虔诚的教徒,用拯救堕落的心亲近了我,然而,主却未保护她,任她死在了邪恶中。
人所信仰的,真的能拯救自己吗?
我有点愤怒的苦笑。
如今的我,也无论如何不肯再承诺会去保护谁。
胳膊被坚硬的石块硌的麻木,站起身,踩着柔嫩的草叶离开,瞬间有流泪的伤感,逝去的岁月中,身边总有无数熟悉的人,在我的目送下死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无论是生的告白还是死的讣文中,只要在记忆中相逢,我都想泪流满面。
无论多少次……,我都是……。
深吸口气,高高仰起额头,猛的睁大眼睛,将漫上眼眶的液体生生压了下去。白色的裙边扫过枯去颓落的草枝,速度却没有停滞,太多的离开,我早已学会了不再回头。
那么,贝路伊,你可曾回过头?在你选择的那条挑战之路上,你可曾因为路尽头的我而回过头?假如你知道我愿意永生弃掉阳光,伏跪在狰狞的妃色殿堂中,浸饮鲜血来等待你,那么你是否会回头?
也许你会,更也许你不会。
因为你唯一知道的只是,我想你变得坚定。我永远那么毫不迟疑的支持着你的这个决定,并为它送上了称诵的祈祷和鼓励……
我没有后悔,只是……此刻……,那不复跳动的心,等的有一点疼!
枝头的猫头鹰用尖细的嗓子嘶叫着飞起,还原了墓地本身阴森的概念。
“终于来了吗?”
我在心中轻笑加快了脚步,平静的走过这棵掩藏着特殊身影的梧桐,浓密的树冠本将他藏的很好,只是那声轻微的呼吸泄露了这个秘密。
月光一点点填充着身后拉大的距离,他没有动,我亦不打算挑起争端。
然而一阵仿佛突然从地底腾出的味道包裹住了我,连同从这些气味中逐渐清晰的啜饮声,象一枝轻柔的羽毛搔动着脚心,支撑躯体的骨架似乎酥软了一般,我捂住胸口缓缓单膝跪倒在坚硬的地上。
“这就是那种夜幕的本能吗?”
我撇嘴嘲笑着身体的反应,伸出手拨开右侧的藤枝蔓叶,这道绿色墙围的那一侧,一个高大的黑影受到了惊扰,快速的缩进树影,消失了。
而我从未想到接下来那场可笑的较量,当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地上,那具流淌着诱人液体的身躯上。它原本强健的左臂和左腿,齐齐的从根部撕下,断口处被野兽层次不齐的利齿咬出的碎肉末,有的还粘连在断口处的森森白骨上,沾满了灰尘,绯色的血,玫瑰藤般蜿蜒在带着泥泞的肢体上。
月下的血色,混合着淡淡的银。
温热和冰冷,纯净和邪恶,总是揉合成一种我无法拒绝的美。
“唔,原来是满月,该死。”
盯着这散发出磨人气味的来源,一时我竟无法挪开视线,那眼神必定和任何一个贪婪的野兽毫无二般。
风轻轻推动着夜幕上一层层鱼鳞状的云,地上的人只是昏了过去,气流将他尚存的体温一袭袭带过来,召唤着我的欲望。
不得不承认,屈从于欲望是快乐的,因为那不用承受思考对错的痛苦,如果是这样,也许那些沦为下等奴仆的蝙蝠和丧尸会比我更幸福?!
暂时封闭掉理智,听任脚步带着我向那个昏死的人走去,享用一步步迈向确定目标的愉悦。这也是我惟一感谢我的本能的地方,它给我我一种确定,一种安心的确定。
而在这条不可回头的暗夜之旅上,我溶入的是块迷惘交织的镜面,看到的没有清晰,只有未知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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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 双影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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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忘乎所以的沉浸在有些卑劣的愉悦中时,背后突如其来的偷袭,差点成为了致命的一击。木然的转过身被他扑到在地,当它腥臭的口气直冲鼻腔,粗糙的舌苔刮舔着脸颊,硕大的犬牙就和我面贴面时,我这才反应过来,我遭遇了吸血鬼种族不得不面对的另一个宿敌——狼人。
他用真正的狼的黄褐色的眼睛盯着我,直接而凶残,身上的衣服由于变身已被撑碎,剩下的布条滑稽的挂在坚硬的毫毛外。灰褐色的皮肤界定了他是一个强壮的成年狼人,身体上隆起的肌肉块有着钢铁般的质感,以至于强壮的前臂压着我的肩时,我根本无法仅靠气力获得手的自由。
他昂头长啸,我不知道那是宿怨的仇恨还是轻蔑的嘲笑,我宁愿那是嘲笑的讥讽,也胜过无知的世代厮杀,那是最愚蠢和被我所不齿的。
骇人的巨型尖牙间的绿色粘液,不断的滴落在我胸口的精绣花边上。就在他张开血盆之口咬下来的瞬间,我用惟一可以活动的右膝狠狠击中他的胯间,乘着他全身稍稍回缩的空档,我迅速抽出左臂挡在了面前。
接下来便看到了他的牙咬合在我的前臂骨肉之间,也听到了腕骨碎裂成一片片的“咯吱”声。
还好,否则碎掉的将是我的头颅。
我没有注意到那种本该钻心的疼痛,只是完全被这种诡异的声音给吓到了,在一个沉寂的墓地,亲耳听到自己的骨头碎掉的声音,可怕的让人战栗。
本能地,我用右手一把撕住他的上唇,用力向上扯去,和力大无穷的狼人从体力上相持,是场没有一丝胜算的较量。他巨大的头纹丝不动,我知道自己今夜很虚弱,甚至不堪一击。
很可笑吧,没有什么是独不可胜的,包括神。
任何生物都有克制自己的那个弱点。
满月之夜,其实狼人的力量才达到巅峰,而真正的血族反而都蜷缩在月之阴影下,甚至需要一个人完整的新鲜血液才够抵御变本加厉的寒冷,那些流传在人类社会中,关于吸血鬼和月轮之间完美和谐的画卷,只是个误解,或者说是血族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存,遮掩另一个致命的弱点,刻意编织并散布出去的谎言。
如今,我打破了这个每个血族心照不宣的默契,前面等待的会是什么样的惩罚?我已不在乎,唯想知道,坦白的我们是该得到宽恕的指引,还是唾弃的审判?
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我看着它毫无感情,仿佛不是我的一般。噢,本来也不是我的。
当我盲目的在头脑中思考,却无法在行为上走出困境时,一条鞭子缠上了狼人的脖颈向后拽去。
他不得不松开口向后仰去,因为这实在是一件特殊的武器——一条悉心锻造的链刃。
绛红色的鞭身两侧镶嵌着柔钢打造的刀刃,刀侧是正反两行尖钩。任再粗糙的构造,在它的抽打下,不再是皮开肉绽足以形容的。
我终于和那个隐匿在树影中的人见面了,锋利如他鞭刃的眼神和脸部清秀俊美的线条反差太大,柔黑的头发从两侧垂下,用一根同样是绛红色的护额束起。
淡笑着向他道谢,也在一愣中接受了他的下一鞭是冲我而来的事实。鞭梢像毒蛇火红的信子,准确敏捷的卷上了受伤的手腕向前拖去。
忙乱中,我拔出佩在腰间的短剑,看准距离插进擦身而过的大树,随着惯性,我的身体调整了方向横空飞起,踢中了他的胸口,鞭梢一松,却也带下了我的手臂一圈的皮肤。
遇到危险时,求生的本能总是大于对痛觉的感触。
这个持鞭的年轻人身上正溢出让人害怕的气息,那是种可以致我于死地的能量,他强悍的眼神,训练有素异于常规的身手,都是一个吸血鬼猎手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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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章 卑劣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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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便是一场至今偶尔回想起来,我都会摇头而笑的混战。
狼人牵绊了他的行动,而我也不得不防范着他们两方的进攻。我们三个各自为阵、相互为敌,丝毫谈不上战斗的技巧,只是一场各凭体力的孩子般、滑稽的打架。
子夜的冷月,静静照着盖亚的大地(盖亚——大地女神),蒸发着我体内仅存的温度,寒冷强迫我面对那个古老的血族诫训:
满月之夜,狼人,吸血鬼和猎手相遇,次日朝阳下化做烟尘的,必将是僵硬的血族尸体。
我是来印证这个诫训的吗?
使用着身体里最后的力量,我笑了,笑得坦然。因为我看到了那副在寻找西维家时见过的野猪皮手套,正戴在那双握鞭的手上。
我知道,接下来的,就是稳操胜券的谈判。
对于所有的攻势,我只能躲避退让,而这已经耗尽了我仅剩的气力。不能再拖下去,滑步闪开狼人的利掌,乘着他钩爪插进树干暂时无法回身的间隙,横刺出剑,主动将鞭缠绕在剑身上,他想收回鞭再出,只是我已经迅速的以剑为轴,将鞭卷在了剑上,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们离得很近,目光相接的时侯,我自负的笑了:
“你不想支配我吗?”
“你耍什么花招?”他的动作一顿。
“感谢你让我找到了西维家,虽然机会难得,但是我死了,线索断了,这对于一直跟着我的你来说,会不会太可惜了?”我狡黠的眨眨眼。
他一跺脚,忿忿的用鞭抽向从后面扑过来的大家伙。
他默许了我的话,这个赌注,我赢了。
多温迪斯曾说过:“没有永远对峙的敌人,也没有永远信赖的朋友,惟有永远不衰的利益!”
的确是这样的吧,我和这个原本不可相容的猎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结成了盟友。
狼人因强硕的体格骇人,然而他们也是团结而智慧的种族,是浑然天成的战士。他马上察觉到了情势的骤变,以咆哮表达着对我们卑鄙联合的愤怒。三人公平对战时,他稳占优势,而现在,有利的天平已经明显的倾斜向我们。
但是,狼人是我所尊敬的真正的勇士,假如前面是地狱的焰火,它们也会将赴死当成使命一般,执著而从容的向前,从不退缩。
如同我想的一样,他无畏的冲了过来,猎人打了一个配合的手势。我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奋力用全身所有的能量支持自己跃起。
狼人每奔跑一下的步履都带给地面一阵震动,默数着他的步伐,猎人灵巧的撑地空翻,窜到了他的身后。挥鞭制住他有力的右掌,并迅速踩到了他的背,撕住狼人头顶的鬃毛向后扯去。
他向后仰着头,暴露给我一个最佳的机会,单脚点地,我已到了他的面前。
手中的短剑靠近眉心的那刻,从他的眼睛中,我没有看到哪怕是一点点的畏惧,那种固执的勇气化成一种质朴,突然打动了我。
我犹豫了,然而剑还是深深的插进了他的双眉间,因为猎人已将他的头重重的推向了我的剑尖,力气大的使短剑只余下剑柄在外。
白色粘稠的脑浆混着血液,热乎乎的慢慢溢满了我的指缝,狼人用他黄褐色的眼睛看着我,没有怨恨,只有较量受挫的愤怒。
有时候,怨恨和愤怒根本就是两回事,而勇者,才有资格愤怒。
他长长的嘶鸣一声,左掌垂死前的一击,我竟不想躲避。也许我认为承接那差点撞断肋骨的一掌,是对眼前这个濒死的战士,还以公正的最后致礼吧。
他喘息着如同一座小山般轰然倒地,我也翻滚着倒在地上,胸腔和背剧烈的疼痛,这些都不重要,最消耗意志和体能的,是那慢慢行进在各个关节中的寒气。
“我需要血!”
心中无奈的对自己这个躯壳说着,缓缓闭上眼睛,仿佛那边靠着墓碑歇息的猎人不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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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 腐血之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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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声音是丰富的,此起彼伏,像由近及远的回响。
聆听着这在听力中弱到只剩下一半的自然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右手突然对触到的东西有了知觉,那种滑腻、厚重的手感,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东西。
这是一滩半凝状态的血块,挪动食指,微微打着圈研磨手下的血渍,吃力的抬起手臂将蘸上血的指尖吮在唇间。微微的咸味沾上渴血的舌尖,一时渴望竟不可控制般化成微弱的呻吟。
抬起眼皮斜眼看去,我就躺在那个昏死的人身旁,只是我已没有了任何气力。
猎人走了过来,干净的白靴上粘了一点血泥,他单膝蹲下,用一种不屑的眼神望着我:
“我本该杀了你。”
我勉强向后扯了扯嘴角:“可你不会。”
“我知道。”他的黑发软软的落在素净的银色软甲上,“我还知道,你现在需要血。”
他随着我的视线转到身边一息尚存的人身旁凝视着。
那个人一阵剧烈的咳嗽,口鼻中喷出一团血色的雾气醒了过来,恐惧和剧痛让他一下子涌出了泪,那种让人羡慕的液体冲开脸颊的泥灰恣意的流淌。抽动着嘴唇含混的对眼前的猎人喊:“救……救我,救我!”
“放心,我会的。”他突然从身后摸出匕首,没有一点迟疑的插进了那人的心房。
“你?!”我的表情一定像那个人一般吃惊,半响才出声,“他,是你活着的同类呃。”
“对他来说,甜蜜的死亡比生存更加仁慈。”
他的声音冷如初秋的寒霜,拔出匕首,他迅速伸手捏住那人剩下的右臂,熟练的从根部关节肢解开来,仿佛地上的人已不再是和自己形貌相似的种类,而仅是一个猎物,一具倒下的野兽。
刀刃刮过骨头的声音让我恶心,而这个握刀的人呢?……我厌恶的别过头。
他用力挤捏着那半截断肢,血滴滴嗒嗒的掉落在我的脸上,嘴角,口中。残余着温度的血散发着诱惑的腥香,我无法自持的伸出舌头去接滴下的血珠,像一个乞儿般哆嗦着用手去抹流在外面的血液,把它送进嘴中,并贪婪的舔着手指。
他怜悯的冷哼着,将断臂扔给我,像扔给一条野狗骨头般轻蔑。
我艰难的用“要活下去”的念头压住了屈辱的眼泪,抱住那段手臂,用人咀嚼甘蔗的方法,将它咬成一口口的碎肉,从中汲取极有限的血。
他大笑着从容欣赏。
我发狠般撕咬着手中的肉,忍耐这从未经历过的羞辱。
一个血族出于无奈在吸血鬼猎手面前展露那种痛苦和快感交织的吸血过程,宛若在集市中陌生的围观者面前赤裸的表演做爱一般。
那是种足够毁灭自己的感受。
“哈哈——”他站起身慢慢走开,“我叫艾伯顿,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望着从云间漏出的月色洒落在他的背影上,我突然大笑起来,连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愉快的笑。
“屠杀魔鬼的正义勇士们,在那没有遮蔽的神圣月下,你的心也将被暗黑的魔血所玷污……”
我吟唱着这古老的诗句,看到他的脚步一个踉跄,随后消失在合拢的无边夜幕中。
一个蛩虫从手背上惊慌的爬过,我没有动,和这里墓穴中的无数骸骨一般安静。泪渐渐漫上睫毛的边线,但我不会让它流出,嘴角仍在笑,我那么渴望笑,不放过任何笑的机会,甚至不放过这些绝望的可笑。
风大了起来,吹动草抚上脸庞,很奇怪我开始想念的竟是多温迪斯,一种想立刻见到他的情绪紧紧噬咬着神经,但是我清楚那绝不等同于对贝路伊的期盼,那大概只是在几近绝望的苍白无助后,为心灵所寻找的依附。
对自己都模糊无知时,你需要追随点什么,而这个世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接纳我,只有继承着同样黑暗之血的他,能给我追随的理由。
我隐隐的感到一种可怕的寒冷和残酷在我自己的心底升起,虽然清晰的在对它说出拒绝的“不”字,但是那是另一个我,同样由内而外的固执。
挣扎着起身,跨过狼人的尸体时,我仅是拔下了自己的短剑,放弃了埋葬它的念头。
因为肉体是灵魂的承载者,当两者不再相互束缚时,一个冰冷的坟茔对任何一方是否有意义?有的话,那也只是继续存活的人给自己的安慰罢了。
月光在夜色中像烟一样弥漫,我们将伴随着这夜永存,诅咒已我们的灵魂紧紧封印在这腐朽的躯壳中,不会再有解开束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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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 无触的真实
五十五章 无触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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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是喜欢的金色地毯,我所能直视的最后一次日落,不久前刚从上面扫过余辉的影子。我几乎没有眨眼,小心的跟着它的痕迹,一点点往前挪,提起裙子,让赤裸的脚始终保持在阳光的这一边。
那神奇的金色将娇嫩的肌肤紧紧包裹,涂上一层梦幻般闪烁的光泽。眼睛干的生疼,却舍不得闭一下,不仅仅是因为贪心于这自然神奇的美丽,而且也是由于我深深明白,自己将永别这仁慈的光明之力。
自此以后,我的生命便是残缺的,我将永远退缩在墻所构成界限的阴影中。
浓浓的悲伤混合着一种担忧袭上心头,我不知道自己选择的陌生世界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这种不安是必然的,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决定会将我原来熟悉的世界彻彻底底的隔断,没有任何余地。
其实,知道了又能怎样呢?选择一千次,答案都是一样的。
夜已侵占了所有的空间,跳动的烛光无力的驱赶着这些入侵者,雕花白烛承受不住焰火的熔化,间歇着涌出一颗颗泪,坠着流苏的纱幔随风温柔的摆动,这朦胧的半透明的夜色,让一切都不真实起来,似乎只有那拱窗外的星辰和月轮才是清晰的。
“呃……”我皱皱眉,略粗的银签刺进腕上的血管,还是有点痛。
殷红的液体汩汩冒出,流进玉质的器皿中。
“您怕吗?”
菲林特抬起那金色的眼眸看着我,美丽的眼睛中分不清是忧伤还是鼓励,拿着银签的手指略微在抖动。
今夜的菲林特美极了,火红色舞动的披风裹住她纤细的身体,和着“还霜丝”织成的白色法袍,被习习夜风扯向空中。柔软的兰色长发被整齐的梳在后面,额前垂下的紫水晶和法杖上的那颗相映生辉。
她的面容细致而庄重,洁白柔嫩的脖颈优雅的微微前倾。我喜欢盛妆打扮的她,我喜欢随意闲散的她,我喜欢戎马盔甲的她,我也喜欢温婉飘逸的她……
我喜欢任何空间的她,任何角度的她,因为她是我的伙伴,我的挚友。那种牵手一起长大,一起欢笑,一起打架,任何时候回头都可以看见她的安心感,那时种无法替代的情感交换。
她深深的吻了我的手,像婴儿般温暖的嘴唇触到皮肤时,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不安。
“你,还会在我身边吗?”我轻轻触摸她几乎透明的耳轮。
“我的殿下……爱弥儿,追随您是我永恒的命运。”她粉色嘴角淡淡的笑着。
“真实是残忍的,可是我无法告诉您,也不能阻拦您的抉择,也许这就是您的命运之轮。”她松开手向后退去,眼中满是不放的悲叹。
“命运?它有什么资格操纵每个人?什么是真实?!”我上前一步想握住她的手,可总是相差遥远的一小步。
“菲林特,请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
她被那团火红托着走上高耸的台阶,而我怎么都迈不上去,似乎那是幻境一般。
“菲林特,告诉我,告诉我……”
黑暗割断了所有的触感……
&;。&;。&;。&;。&;。&;。&;。&;。&;
“菲林特!……”
我叹息着从让人乏力的梦中挣扎醒过来,淡红色的汗珠沾染了身上的白色睡衣,熟悉由恐怖。
黑暗!又是黑暗!房间中的一切在夜色中沉默。无数次想像着睁开眼是那满目的灿烂,所有的阴郁都被一驱而散。
自嘲的笑笑,我很清楚这只是休憩时,心不被管束溢出的渴望,而我会依然这样走下去,和这残缺的生命相依,直到找出那未知的真实。
“我一定会找到的,菲林特,跟我一起吧!”
门铃叮当作响,换下那会吓到人的睡衣,我打开了门。
是这家旅馆的中年女待应。
“晚上好,小姐,我是为您送晚餐的。”她爽朗的笑着,很能感染人。突然脚下被椅子绊倒,差点摔了盘子,“噢,天呐,这里好暗,我帮您点上灯吧。”
烛光燃点的那刻,我将脸别向窗外,怕她会被骤燃看到的一张惨白的脸吓坏。
“奶油蘑菇浓汤,可是我们的特色菜肴呢,您一定要尝尝啊!”
她结实的身体穿着膨大的绿裙,头发盘在头顶,卷起的胳膊被阳光晒得黝黑,我用眼角默默的扫视她只有在阳光下才能拥有的健康麦色皮肤。
窗外传来一阵密集的钟声,推开窗,那阵阵钟的声浪绵延涌来,音量增大似乎有些震耳。由远及近分布的大小教堂都有着差不多的建筑风格,狭长的黑色塔尖刺破空气,愤怒的拷问天堂。这些浑厚的钟声就是从这些教堂的钟楼传出的。
“这是……?”
“您还不知道吗?今夜伟大的教皇将亲自主持王后的死刑,您不去看看吗?我们一会都要去呢!”她的语气有我难以理解的兴奋。
“教皇?王后……死刑?”我疑惑了。
以神最虔诚的仆人自居的教皇,怎会轻易的踏足死神盘旋的刑场?
“是啊,听说凯瑟琳王后是个可怕的吸血鬼,由神圣宗教裁判所亲自抓捕审判的呢,那么漂亮的王后,没想到……。”
“不过也好,正好让我们这些小人物有机会亲眼看到教皇呢,这可是一生都碰不到的运气呐。”
“哦,是吗,吸血鬼?”我抿着嘴微笑起来。
此刻,的确没有什么能比一个同类的死刑更有趣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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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 审判的亡途
五十六章 审判的亡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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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的圣。安东尼广场,由衣着鲜艳的皇家卫队维持着秩序,平日里略显空旷的广场,此刻已拥挤起来。人像水流一样,从广场周围的大街小巷中蠕动流出,汇集到了这里。他们操着本地口音相互间打着招呼,大声地交谈议论。
贵族阶级们不愿挤在寻常百姓中,却宁愿躲在各种造型的马车里,从帘后往外张望。高大的车轮挤过人群,蛮横的车夫抽打阻路的人,不时引起一阵阵小小的混乱。
周围充满了和我如此相似却又陌生的种族,尽管作为一个吸血鬼,我只需将他们看成一群猎物。可是我不想这样,我想和他们交流,重温那种我还是一个人时,体会到的寻常快乐和悲伤。
然而,猎者与被猎者的绝对立场,注定那只是个妄想。
脱离了人类后,我才体会到其他生命所说的恶臭的人类气味。那是种汗臭、腐酸、口气,……搅和在一其的复杂味道,聚众的地方,总是充满了这样膨胀嗅觉的空气。
不过,我不想停下呼吸,因为我不想放过任何曾被忽视的人类细节。我自己观察这周围的一切,看着他们衣服潮流的式样,默记他们嬉笑怒骂的表情。
突然一只手摸到了我的腰间,它是那么灵巧,以至于直到手指勾住了钱袋的丝绳我才发现。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熟练轻巧的挑出钱袋,然后才轻轻捏住那只手。
手一下子僵住了,骨节仿佛突然冰冻般直硬,手的主人是个身高略及我耳垂的小男孩,栗色的头发倔强的竖着,清秀的脸庞沾着不少泥,黑色的眼睛愤怒的等着我,倒好象是我偷了他的钱一般。
叹口气,我解下钱袋放到他手中,他毫不客气的扬长而去。
我笑了,那黑夜般的眸子分明流露着不解和瞬间的柔软,虽然迅速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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