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意思,只是不敢明说。她对他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在水库工地时搞民兵训练,大伙要求萧山表演射击。他掏出手枪,一挥手,“啪!啪!啪!”连中三个靶心。又拣起地上的一块石片,往空中一扔,一抬手,“啪!”的一声,那石片就变的粉碎,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嬴得一片喝彩声。从此,他就成为她心中的偶像。上个月,乡里民兵集训,三哥用自行车带着她去了一回,激动得她一夜没合眼。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怪自己没把话说透,应该写封信,向他彻底地表白自己的心思,再说,现在也时兴这个。便翻身坐起,穿好衣裳,点着麻油灯,找来纸笔,却又犯难了,自己这点文化水,咋能说得清楚呢?她蓦然想起在水库工地时,和她住一间屋的宣传队小张老唱那首《夜半歌声》,她觉得好听,也想学,小张就给她写下来。那首歌的歌词跟她现在的心境差不多,只是一时记不起是写在那个本子里了,就翻箱倒柜地找呀,找呀!终于找到了,原封不动地抄下来,夹在“民兵射击比赛登记表”中交给了萧山。
第二天一早在寨门口,玉凤被萧山叫住了。她兴冲冲向他跑去:三哥
萧山从兜里掏出玉凤的那封信:这是你写的?
她勾下头,捻着衣角“哧哧”地笑。
花样还不少哩!
她轻咬嘴唇,喃喃地:跟人家学的。
咋不学点好!
她缓缓抬起头,不解地问:咋了?
我咋给你说的?还把我当你哥么!
她胀红了脸:我哪儿不如秀秀?
你他二话没说,将信纸揉成一团,摔在她身上。
她顿时眼泪就掉了下来,拣起信纸哭着跑去。
玉凤哭着跑着,一边从衣兜里掏手帕擦眼泪,不留神将那封信带了出来掉在地上。被一个好事的人捡去贴在了寨门上。那信中写道;
三哥:
你是天上的月,我是月边的星。你是岸边的树,我是树上的藤。你是河里的水,我是水上的浮萍。在这茫茫黑夜里,我愿陪伴你到天明。
你的玉凤妹妹
这封信不胫而走,一时间,牛王寨家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笑料。玉凤觉得自己丢尽了脸,哭得死去活来,吓得她娘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玉凤爹是个忠厚老实人,可惜痨病缠身,一年到头不离药罐子。他哀声叹
气地埋怨自己命苦。大闺女玉凤是个人尖儿,眼下成了这个样子。二闺女喜凤天生的痴呆,侧面看和玉凤一模一样。正面看,一双斗鸡眼,大豁牙,半伸着舌头,尤其那鼻涕,一年四季挂在嘴唇上。别人逗她,说:过河了!她便“吱溜”一声把鼻涕倒吸回鼻腔里去。少时,那两根浓稠的鼻涕像虫子一样又从鼻孔里爬出来。外人送号“鼻涕虫”。
喜凤见姐姐睡梦里还呼唤“三哥”,也学着玉凤那样儿:三哥气的玉凤抓起枕头就往她身上砸。她却不气不恼,反倒觉得有趣儿,照样嘻笑着,三哥三哥地呼唤着跑开了。
萧山知道了玉凤的事,想去劝说却感到为难,不去又觉得不妥,不管咋着,玉凤的事总归和他有关连。他觉得还是把话说开为好,便向玉凤家走来。
玉凤爹正要出门,一见萧山,他脸一沉,叽哩咣当就关上了门。
萧山被关在了门外,甚是尴尬。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这事不算完。不走,这傻哈哈地站在人家院门外算咋回事。他沉思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敲门,喊道:叔,开开门。
玉凤爹狠声狠气地:你来干啥?
我来看玉风。
玉凤爹狠呆呆地:她还没死!死了给你报丧也不晚!便转身走去。
萧山清楚地听到玉风爹离去的脚步声。他知道,玉凤爹脾气掘,一时半时难以说得通,就又来到六亩半柿树下,仿佛世界之大,只有这里才能容得下他。
金秋八月,黄澄澄的柿子挂满枝头,煞是喜人。这种柿子形似牛心,个儿大,水汁多,所以叫“水牛心”。不光没核,还特别甜。树梢上有个熟透了的柿子,红的透亮,亮的晶莹。他爬上树摘下来。下得树来便呼唤秀秀。猛地他回过神来。秀秀嫁人了,再也不会来与他分享这甘甜可口的“水牛心”。那清彻的柿汁溢出柿蒂,顺着他的指缝,伴着他的泪珠儿一滴一滴砸在松软的草地上。
自从牛万和娶了王婶,这家里到是添了几分生机。缝、补、浆、洗、一日三餐全由王婶料理,牛万和比以前也利落多了。萧山又当选为县人民代表、政协委员。在这个家里,似乎一切都那么尽如人意。
这天晌午,萧山牵了雪花青去河边饮水。
河边上,一排溜儿七、八个闺女在洗衣裳。个个披撒着头发,脚浸泡在水里,骑在大石上,挥起棒槌,水花四溅,飞来串串欢声笑语。
这一串串笑声把他带回好多年前。那年他才十六,正是三月桃花开。他在六亩半锄麦,秀秀下河洗衣裳。一个闺女十急慌张地跑来,说:秀秀脚让黄嘎喇扎啦!他急忙向河边奔去
黄嘎喇是一种鲶鱼,两边的鳍和背上长着毒刺。被扎的地方很快就肿起来,还疼的钻心。
河沿上,五六个闺女围着秀秀,一脸惊慌。他捧起秀秀那只被扎的脚,伤口还在渗血,大拇趾肿的像个胡萝卜。便毫不犹豫地在伤口上嘬了两下,吐出乌血,说:没事了。秀秀脚疼得不能落地,咋走回去哩?那些闺女们便起哄:叫他背!背呀!快背呀!若在平时,不用她们摧促,他早就背起秀秀走了。可眼下,五、六个闺女瞪起眼看着他,个个脸上明显地流露出戏谑的神色,他为难了。秀秀满脸绯红,深深地埋下头去,却又悄悄瞟他一眼。他略一迟疑,躬下腰,背起她便走。身后传来一串嘻笑声……
突然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是牛金斗牵着牲口喜眯眯地站在他身后:萧书记,饮牲口哩?
萧山见是牛金斗,信口应了一声,牵着雪花青往下游走去。
牛金斗来到河边,一边饮牲口一边琢磨。萧山刚才那神情分明是在看这些女娃,看来英雄也难过美人关。他庆幸自己发现了萧山这一大秘密。
牛金斗有意搭讪与萧山说话,是因为他前些日子干了件没儿的事。
翠屏当上了小学老师,她知道要不是萧山,如今站在讲台上是巧仙,不是她翠屏。因而也就别着一肚子火,见了牛金斗,她头一仰脸一扭,理都不理。
牛金斗如今是合作社社长,谁个见了敢不问一声,惟有翠屏对他如此不恭。
他在翠屏手里有短处,腰杆就不那么硬,只好咽下这口气。
牛学义个子矮小,干不了重活,只能给合作社放牛。上个月连阴雨,一头
牛滚下山崖摔死了。牛金斗便“大义灭亲”告到乡里,说是牛学义把牛推下山摔死的。
那时政府对耕牛特别重视,杀害一头耕牛是要坐牢的。
牛金斗并非和他叔牛学义过不去,他是怨恨翠屏。牛学义进了大牢,翠屏就不能再当老师,就得滚回家当社员,就归他指派,到那时还怕抓不住她的小辫子。
乡里责承萧山处理此事。调查结果,牛死与牛学义无关,却意外地发现牛金斗有经济问题。材料已报到乡里,停了他社长的职,正等着受处分哩!
这些日子,牛金斗有意与萧山接近讨好是想让萧山手下留情。今天,他发现了萧山这个秘密,便在这方面打起了主意。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自己闺女巧仙。
巧仙今年18,伶俐秀气,大胆不羁。整日价把那辫子在头顶盘来绕去的编成花,人们叫她“大花卷儿”。
牛金斗早有心和萧山结这门亲,无奈,巧仙和邻村一个男娃混得火热。前天俩人才散伙,眼下正是机会。如果巧仙能嫁给萧山,他就是乡副书记的老丈人,不光不会受处分,还能保住这社长的位子。有萧山作后台……他脸上晃过一丝得意。
十二
土地入了社集体耕种,牲口入了社集体喂养。牛万和腿脚不好,不算劳力,不随社员下得劳动。
庄稼人跟土地最亲,跟牲口最近。没了土地没了牲口牛万和就没了营生。出一辈子力,猛地闲下来不是个滋味,他就扛一把镢头去开荒。沟沟凹凹里的撂荒地有的是,不到两个月,就开出半亩多。当时政府有条规定:新开的荒地,三年之内不归公不纳粮。
别看牛万和腿脚不利索,却种得一手好瓜。他总可惜自己这点手艺,便在新开的荒地上种了二分甜瓜。
山里种瓜有个最大的麻烦,就是獾常来糟蹋瓜田,得有人看着才行。牛万和腿脚本来就有病,又上了年纪,白天夜里住在瓜田的窝棚里,时日一常腿病就犯了。眼看满地的香瓜有拳头那么大了,不看咋行,萧山就来替他大看瓜。
天气湿热的腻人,知了不住地扯着嗓子嚎叫。一声闷雷之后,铜钱大的雨点儿噼里啪啦砸下来。说话就到了上午,萧山在瓜棚里,眼看着外边烟蒙蒙,雨蒙蒙。猛然,他看见雨中一个人撑着雨伞向瓜田走来。那人来到瓜棚前,收拢雨伞,萧山才认出巧仙。她手中拎着饭罐,身上被雨浇的像个水洗的萝卜。萧山惊谔地:咋是你?
巧仙没吱声,把饭罐递给萧山,一头钻进瓜棚就撩起衣襟擦雨,露出白生生的肚皮。她把湿漉漉的长发拢向脑后,这一动作使她的腰身自然地向前微微一挺,胸前那两个高耸的乳峰几乎要从湿衣下窜出来。圆圆的臀部,纤细的腰身,水浸浸的脸上凝滞着青春少女的那种稚嫩与娇媚。她无拘无束的坐到地铺上,微微一笑,说:在寨门洞碰见了婶子,我就替婶子给你送来了。
噢!原来是这样,萧山并没在意。可是,在这烟雨蒙蒙的野外,在这狭小的瓜棚里,只有这一男一女,萧山感到别扭,说:你回吧?饭罐后晌我捎回去。
没事,我等着。
萧山只得揭起扣在饭罐上的碗。罐里是面条,他将筷子伸进罐内搅了搅,把面条到出一碗,冲她说道:你吃些?
她笑着摇摇头。
瓜棚内仅一席之地,除去地铺,空余的地方已所剩无几。萧山端着饭碗蹴在瓜棚口处,雨星儿不时飘落在他身上。他眼睛的余光瞧见,巧仙直愣愣地盯着他。
一阵“呼”响,两碗面条下了肚,萧山说吃好了!”又望望棚外,说:雨小了。
巧仙这才缓缓直起身来。突然,她“哎哟”一声,两手捂住肚子,一脸痛苦的模样。
萧山问咋了?”
肚子疼。
才刚还好好的?
我一着凉肚子就疼。说着便支持不住,躺倒在地铺上,扭动着身子。
萧山着急地:我回去拿药。
不用,揉揉就好了。
那你快揉。
巧仙手放在肚子上揉了两下,说:我使不上劲儿,往常都是我娘揉,你给我揉揉。说着就一把抓住萧山的手捂在她肚子上,揉了几下,说:我冷。他拉过被子给她,她钻进被子。霎时,便从被子里拽出她那湿淋淋的衣裤,说:三哥,晾晾。
萧山清楚地知道,此时钻在他被窝里的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只得由她支使着,把衣裳挂在瓜棚里横着的木杆上。
她又碾转反侧,不停地喊叫:三哥,再揉揉!她抓过他手,在她那柔软光滑的肚皮上搓揉。
此时,他简直不知所措,手始终被她牢牢地把握着,揉搓的范围渐渐扩大,他的手指已触摸到她那胀乎乎的和那毛绒绒的部位。
她脸上迷幻出淡淡的红晕,半眯着惺松睡眼,眸子里充满挑逗的娇柔,口唇微微地颤动,舌尖儿不住地探出嘴唇,向他发出期待温存的信号。
他只觉喉咙干渴,周身燥热。他恍惚看到,在他眼前的正是柔情万种的秀秀。
她见他那神情,身子向上一挺便楼住他脖颈,嘴唇递上去。
他接住她的芳唇,像蜘蛛一样把她裹进身体。
她轻声地呻吟着:哦,哦
这甜蜜的呼唤使他亢奋,一种酥酥的感觉立即传遍全身,那种原始的冲动在身体的什么部位潮起。
她轻呼:三哥,哦,哦,三哥
她那喊叫声使他越发骚狂难奈。他似乎感觉到了在窑洞里与她在一起的那种欣快。然而,这种感觉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东西所阻隔,却又在吸引、诱惑,使他不顾一切。就像喉咙里卡着一口痰,不吐出来就要憋死。他几乎在挣扎,痛苦地呼喊着:秀秀,秀秀
她猛地推他一把,怨忿地:我不是秀秀,我是巧仙!巧仙
巧仙他眨巴着两眼如梦方醒。一刹间,他确认在他身下的不是秀秀,倏地窜下铺,手一指瓜棚外,喝斥道:滚!滚出去!
她吓呆了,才刚还爬在她身上与她柔情蜜意的这个男人,突然变得凶神恶煞一般,简直能把她生吞活剥了。吓得她哆哆嗦嗦披上衣裳,提着裤子撒腿就跑。
巧仙逃回家,哭泣不止。她娘直怨叨。
牛金斗只顾问:他占你便宜没?
巧仙哭喊着:他衣裳都没脱。
她娘心疼地直“啧啧”:他咋这样?
刹时,牛金斗那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披上衣裳出了门。当来到寨门洞时,牛金斗又犯了寻思,止住了脚步。他觉得萧山与巧仙并没有形成事实,就这样去找他不一定能占上风。他气恼巧仙笨,只是被萧山作践了一通,而且还是在人家的瓜棚里,说到天边也不占理。真要闹起来,只能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到头来反弄得自己闺女将来不好嫁人。这可真是哑巴卖屁股有苦说不出。他从未吃过这种哑巴亏,恨不能把萧山撕成八瓣儿。
十三
牛学义和牛金斗家一墙之隔。巧仙的哭闹声被隔壁的翠屏听的一清二楚。她只听出巧仙被萧山欺负了,究竟为啥却弄不明白。便在隔壁院里指桑骂槐地数落孩子:你个孬种,老天长着眼哩!这回你遭报应了吧!活该……
牛金斗在这边院里听的真切,却无法接茬。人家是在骂孩子,又没点名道姓。如果接这个话茬,势必会把巧仙这丑事张扬出去。再说了,天下有拣钱拣物的,还有拣骂的?不敢点名道姓地骂算球能奈,那等于骂自己。牛金斗自己给自己宽心,却也不能不生气,只得干忍着。
翠屏指狗骂鸡地数罗了一通,倒也解气,只是这颗心却再也难以平静下来。她想不通,萧山咋就能看上巧仙。若论相貌,巧仙还说得过去,而她的风流也是出了名的。一提起“大花卷儿”,这三乡五里没有不知道的。
她觉得像萧三这样性情耿直,年轻有为的本分人决不会要巧仙,只不过是玩玩罢了。男人们都是属狗的,着急了拎起尾巴一看只要是母的就行。她又怨萧三太不识货了,哪么多好样儿的不找,偏偏去找巧仙这骚狐狸,也太不值了。她进而想到;一个男人家,想女人时就会不顾一切,她担心萧山常此下去会惹出什么麻烦。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她从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动过心。她自己的男人不中意,她认命了。越是那些沾花拈草的男人她越是讨厌,而对萧山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却格外敬重。她只是为他惋惜。
她知道,如果不是萧山,她绝对当不了老师。其实,当不当老师还在其次,难得的是萧山的公正与善良,她念念不忘报答。然而,像她这样的贫寒人家,用什么来报答呢?只有用一个女人最宝贵的贞洁。她自以为论长相,论人品,论心机,并不比巧仙差,发自肺腑的感激使她甘愿以身相报。她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并不认为这是下贱,而是知恩图报又无以回报才出此下策。她决不是勾引他学坏,只是解他的一时之急。想到这儿,她不觉满脸绯红,心儿狂跳不已。
乡下人的晚饭真叫晚。天擦黑时才做好,吃毕也就黑天了。没什么紧要事,吃罢饭就上炕睡觉,省得点灯熬油,被窝里不耽误扯闲。牛万和与老伴早早就歇息了。
萧山没睡下,只是和衣躺在炕上,两眼定定地瞅着屋顶。桌上一盏煤油灯,灯上的玻璃罩被油烟熏得有些发污,蓝蓝的灯火透过玻璃罩给屋里洒下一片柔柔的亮光。
在乡下,使用带玻璃罩煤油灯的人家不多。大都是找个小玻璃瓶,弄一枚铜钱,用薄铁片卷个圆芯从铜钱的方孔穿出去,再穿上一根棉线绳,往瓶里倒些煤油,就是灯了。这种自制的煤油灯很脏,冒黑烟,还不聚光,和萧山用的这种洋式的煤油灯根本就无法相比。不管咋着,在山村来说,由麻油灯进化到煤油灯已是很大的进步了。
这些日子萧山心里乱得像一团麻,脑子好似有个东西在转,转得他头晕耳鸣。屋里院里一片寂静,越是在这宁静的暗夜里,在他的脑海中,秀秀的音容笑貌就越是清晰。每当他要与秀秀说话时,脑海中的秀秀便骤然消失,这使他非常苦恼。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秀秀回到他脑海中来。他感觉到秀秀真的来了,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吱”地一声门响,秀秀进得屋来。
萧山欣喜若狂,盯睛一瞧是翠屏,忙翻身下炕:是婶子,有事?
翠屏没言语,抿嘴一笑,反手关上门,用背抵住,稍稍站立了一下,才款款走过来坐在桌旁。她脸上有着一种难已言表的拘谨,目光直视着地面,沉思片刻,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婶子有啥话只管说。
你以后别再招惹巧仙,她嘴松胡乱说。
刹时,他脸上一阵发烧,耳根发账。
她缓缓埋下头去,喃喃地:你说婶子咋样?
她这一问倒把他问住了。若论相貌、人品,翠屏在牛王寨也屈指可数。她原是大家闺秀,识文断字,处事极有分寸,十多年来从未有过关于她的半句闲话。寨里人说她是一朵好花插到了狗屎上。萧山想了想,说:婶子没说的。
翠屏微微一笑,脸侧向一旁,嗫嗫嚅嚅自说自道地:我是过来人,啥都清楚。男人家没出息,憋不住就胡来。我也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的确敬你是条汉子。你要实在想干那事,就
萧山万没料到翠屏会是这个意思。她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他岂能不懂,紧忙说道:婶子,我不是那意思。
她兀自走到炕前,脱下鞋子上了炕。
他起身想拦却没拦住,急切地:婶子
她没搭理,伸手探向脑后拔去发簪,顷刻间,一片乌云在她肩头飘荡。
他焦急地:你
她羞戚地朝他一笑,转过身去,面朝墙侧蜷在那里。天生丽质使她依然保持着少妇的那种风韵,纤细的腰身与浑圆的臀部之间形成一弯柔和的抛物线,巧妙地勾勒出她纤巧诱人的身躯。
这突然的一幕把萧山弄懵了。论辈分翠屏是长辈,萧山对她绝不会有非份之想。然而,一个女人躺在他炕上算咋回事,他急切地赶过去,轻拽着她的衣角:婶子,别这样。婶子
就在这时,门像被一阵风刮开似的,灯火一闪,牛学义已站立在门口。
他俩窘迫不已。
牛学义见翠屏披头散发地躺在萧山炕上,萧山站在炕边,抓住翠屏衣裳,一个劲地喊婶子。刹时,他一脸愤懑,脸胀的想个紫茄子。
翠屏“嗖!”地从炕上坐起,挺身下炕穿了鞋子,走到牛学义身边,不屑一顾地嗔他一眼,冲直走出门去,竟把栏在门口的牛学义撞了个趔趄。
牛学义气得脸色发青,却奈何不得,顿时眼圈儿就红了。他是来问萧书记,那张死牛皮敢不敢卖掉,不曾想碰上了这事。
萧山满脸通红,他无法向牛学义解释刚才发生的事。低下头走过来,拔下那二尺长的门栓,塞在牛学义手中,说:不怨婶子。便转过身去把脊背给了牛学义。
牛学义举起门栓狠狠地砸下去,却没落在萧三身上,“咣!”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撒开两条小短腿匆忙追出去。
十四
白露种高山,寒露种平川,眼看已是中秋,地里没墒却难以下种。萧山从县里弄回一台抽水机,没渠没法灌概,便领着大伙修水渠。每人一丈,还用白灰划了线,分工包干,各自在这一丈长里努力。
牛金斗背着处分还算老实,他那三个兄弟可就不同了。银斗、铜斗、铁斗,一个拄着锨把看热闹,两个拍在地上扯闲。萧山懒得和他们磨牙,看见也装作没看见,只顾忙别的去了。
歇下来时大伙就东拉西扯胡乱侃,年轻人嚷着要萧山讲朝鲜战场上的事。铁斗藐视地一笑,说:人走时运马走膘,兔子走运不怕恶老雕。不就是个穷要饭的,有啥
银斗接着说:啥英雄不英雄,说不定是瞎猫碰了个死耗子。
有人便哄笑起来。
铜斗裂开大嘴说:是英雄就露两手叫大家伙瞧瞧。
萧山从来就把这英雄看得很淡,别人怎么说随他便,他根本不往心里去。
铁斗晃晃悠悠走过来,一巴掌拍在萧山肩上:大英雄,咱俩比试比试?
牛王寨人历来就有习武的习惯,无论大人孩子谁都能比划两下。因而榷磋技艺,比试武功也就是家常便饭了。
萧山拨开铁斗那手:有劲往地上使。
铁斗: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让我跟铜斗俩,咋样?
立即便有人嚷嚷:萧书记,你是英雄,就让他俩,比试比试!
铁斗以为萧山胆怯,便揪住萧山衣领:不敢比就是狗熊。
萧山缓缓站起笑了笑:真想比试?
铁斗决然地:孬种才不敢!
萧山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这儿就你哥仨,一起上吧!
想看热闹的人嗷嗷叫着朝后退,让出一大片空地。
铁斗三兄弟眼睛一对视,二话不说便分散开来把萧山围在了中间。
萧山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明白,这三兄弟早有预谋。来者不善,何况牛家兄弟个个矮、粗、胖,体壮如牛,也会几路拳脚,他也就不敢掉以轻心。一挥手脱去军装,只穿了件白衬衣,把军装搭在左胳膊腕上。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萧山个子高大,身材匀称,眼睛活泛手足麻利,一举一动都显出练家子那种干练劲儿。牛家兄弟自是不敢小瞧,只不过凭着人多势众,倒也并不怯阵,铁斗在左,银斗在右,铜斗在正面,朝萧山围拢过来。
萧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眼扫着周围,耳听后方。见这三兄弟距他还有3米左右,倏地抽出搭在作胳膊腕上的军装,朝右边的银斗劈头盖脸地砸下去,银斗自是躲闪。就在银斗这一闪之间,萧山两脚一纵,朝左边一个箭步就窜出去两米多,抬起左腿一弹,脚尖就点在了铁斗小肚子上。铁斗一声“啊”尚未出口便仰面朝天地滚躺在了地上。接着萧山就扑向铜斗。铜斗绝不会跟萧山单打独斗,他撒腿就跑。萧山并不追赶,他冲出了“包围”圈,站在空地一边。
牛家兄弟咋也没料到,萧山就这样轻易而举地破了他们的三角连环套。银斗接了一虚招,铁斗挨了一脚,铜斗落荒而逃。第一个回合就落了下风。
周围的人群里传来一阵唏嘘、赞叹声。
哥三个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几句就肩并肩站成一排,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半伸着胳膊,活像三根移动着的木桩朝萧山一步步逼过来。他们自以为萧山绝不可能同时把他三个撩倒,只要有一个人抓住萧山,那两个就有机会扑上去把对手制服。他们的意图萧山一目了然,便扔下手中的衣裳,揉搓着两手,准备迎战。
这回牛家兄弟稳当多了。从左到右,铁斗、铜斗、银斗,靠得很近,围成个半圆,步步为营,齐头并进。当双方相距一丈开外时,萧山猛地两脚一跺地,哥三个一愣,就在这当儿,萧山朝铁斗冲过去。铁斗也一个饿虎扑食蹿上来。萧山一缩身从他腋下钻出去。
萧山在前面跑,哥仨在后头围追阻截。萧山身手矫捷,左一躲右一闪就到了空地的另一边。若大的空地,几个照面下来,这哥仨就渐渐拉开了距离。萧山稍稍一回头,见铁斗紧跟在他身后。他突然一转身,腾空跃起,使了个凌空大劈叉,一腿就砸在了铁斗脖子上。铁斗很沉闷地哼了一声,便笨狗吃屎地爬在了地上。银斗已到了跟前,他一仰手,银斗便举手相迎。他抓住银斗手腕一个“反剪”便把银斗揽在怀里。铜斗扑过来,他用力把银斗平推出去,铜斗闪身躲过,直取萧山,使了个黑虎掏心。萧山飞起一脚,铜斗急忙收手。萧山一招“双风灌耳”,铜斗使出“二鬼拨门”。萧山转手直取铜斗面门,他并没有打下去,只是托住铜斗下颌轻轻一拉,铜斗那脸就长出三寸,国字脸变成了刀条脸。顿时就两手扶住下巴,“啊啊”地鬼叫着说不出话来。
铁斗被摔得鼻口窜血,他从地上揪一把草擦着,银斗便落了单。眨眼间萧山已窜到银斗跟前,他虚晃一脚,条件反射引逗得银斗也还了一脚。萧山一个海底捞月抓住银斗那腿,只一推一拽,银斗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铁斗见两个哥哥已经挂彩,心里便有些发毛。与萧山一对一,他自知不是对手。但在牛王寨有个规矩;倒下是好汉,逃跑是孬种。他明知自己不抵,也只得硬着头皮招架。萧山猛地一抖身子,铁斗便急慌躲闪。萧山却像猫戏老鼠,不吃它也不放它,耍它。运用“推手”借力发力,连连将铁斗掀翻在地。
人群中发出阵阵喝彩。
陡然间,铁斗来了个“黑狗钻裆,”接着使出“仙人摘桃”直取萧山腿铛。
铁斗这一招是阴招、损招,如若得呈,便可致人断子绝孙,为习武人所不齿。若安套路,萧山就该使出“铁杠顶门”,就是用膝盖去撞铁斗的面门。
萧山的顶门杠一出,铁斗必然满脸开花。萧山没有,他一侧身让过铁斗两手,抓住他两臂,一推一拉,铁斗两只胳膊就像风中的丝瓜,逛逛荡荡挂在了肩膀上。萧山一伸手抓住铁斗举过头顶,像舞车轮一样在空中旋转。
人们一片惊呼。
很显然,萧山一松手,铁斗马上就是半残废。
萧山慢慢地放下铁斗,撒开了手。
铁斗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咋也站不稳,倒在了萧山怀里。他一脸绝望,两腿一弯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铁斗为啥给萧山下跪?他自己心里明白,众人心里更明白。铁斗本想与萧山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才使出“仙人摘桃”这一歪招。既然他下了黑手,就别怪对手以牙还牙。萧山竟然放过了他,只是把他降服,并没有伤他,也就是说,萧山并不和他一般见识。只要他铁斗还在牛王寨活人,就理所当然地要当面谢罪,任凭萧山处置。
萧山扶起铁斗:闹着玩哩!你咋认真啦!
就在这时,牛金斗拨开人群挤进来,一脸歉意地:萧书记,我来迟了一步
萧山微微一笑:不迟,正是时候,动手吧!
牛金斗紧忙退闪,一迭声地:误会,误会照着铁斗屁股就是一脚:你们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是啥东西,敢跟英雄动手,活腻啦!胡乱拍打他那三个兄弟。
萧山淡淡一笑:要教训回家教训去。
牛金斗点头哈腰满脸陪笑地:萧书记,你使得这是啥招数,他三个
萧山抓过铁斗胳膊一抻一推,三下五除二,铁斗那当啷着的胳膊举起来了,银斗撇拉的大腿站起来了,铜斗也张嘴说话了。
起初人们还为萧山捏一把汗。人常说:“好汉难抵四手”,萧山一人要抵六手,行吗?牛家兄弟仰仗人多势众,全然不把萧山放在眼里。凭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怎抵得过一个在枪林弹雨,真刀真枪中拼杀出来的汉子。不消一刻工夫,便被萧山整得屁滚尿流。
萧山就因为身手矫健,反应敏捷,参军后就编入特务营,受过特种训练,擒拿格斗是他的强项。他用的这一招俗称“大卸八块”,是a军特务营的独门绝技。就凭着这手功夫,萧山多次只身潜入敌后,活捉敌指挥官,屡建奇功。荣获“孤胆英雄”,“一等功臣”,是名满全军的英雄侦察排长。
萧山抖抖褂子上的土:大家热闹也看了,干活吧!回过头拍拍铁斗肩膀:加把劲!
铁斗苦笑着满口称是,再也没了才刚那股子张狂了。
牛王寨是大将牛皋的老营,不光崇尚习武,也继承了爽快的秉性。愿比服输,能者为师。谁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人们真真切切目赌了英雄的身手,大开了眼界。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功臣不是白给的。英雄就是英雄!
十五
萧山收工回来,见牛万和独自坐在院门外的石墩上,便问:“大,咋啦?”
牛万和摇摇头没吱声。
萧山蹴到他身边:“不美气?”
牛万和长叹一声,说:“他俩又呕气哩!”
萧山明白,牛万和说的他俩是指秀秀和铁抓。便说:“我去看看!”起身就要走。
牛万和喊到:“不去!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抬起屁股进了门。
当初结这门亲,牛万和就一百个不乐意。多少家来提亲,秀秀都没答应,却答应了铁抓,说是就图个没公没婆心里清静。就铁抓那穷得叮当乱响的家,能娶上秀秀这样的媳妇真是祖上积了八辈子阴德,还敢呕气?牛万和憋了一肚子火,后悔自己当初咋就没拦住这门亲呢!
牛万和嘴上说不管秀秀家的事,可还是悄悄去了一躺椿树峪。回来后,眉头拧成个疙瘩,不住地长声短叹。不论萧山咋问,他一字也不露,只是说:“三儿,听大一句话,这事你别管。”牛万和越是这样说,萧山心中就越没底。越是没底就越想知道秀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吃罢晌午饭,萧山没歇晌就下了地。把荆筐和麻袋放在地头,便顺着牛王寨山后的小路来到麻姑山顶。
麻姑山与黑狗山仅隔着一条黑石沟。在沟这沿喊话,沟哪沿都听得真,椿树峪就在黑狗山的半山腰里。站在麻姑山顶上看椿树峪,就巴掌那么大一块地方,在一些山洼洼里有着几块庄田,那稀稀拉拉的禾秆夹杂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中,好似洇开来的淡淡墨水。这里总共只有三户人家,还分散在三个山旮旯里。透过树木的缝隙,依稀可见最东边的山坳里有三孔土窑洞,院外有着一棵槐树的就是铁抓的家。那里宁静的没有一丝声息,也看不到有什么人走动,仿佛就是一张静止的画面。突然,山涧里隐约传来“哞”的牛叫,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接着一切都又恢复到原来的死气沉沉。
萧山面对那苍凉的景象,不由得黯然伤神。如果不是因为他,秀秀也不会嫁到这穷山沟沟里来。明明是自己作的孽,却来充当什么和事老,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愧疚,顿时失去了去秀秀家的勇气。可是,不见秀秀一面他不死心,却犹豫迟疑举步又止。
突然他看见铁抓晃晃悠悠地从沟底里往上走。这光秃秃的山顶哪能藏得住人,他急忙原路返回。
铁抓来到山顶,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正朝山下奔。他觉得那身影很熟悉,定睛一瞧,是他的大舅哥萧山。他感到日怪;萧山下山的这条路是通向椿树峪的,他来椿树峪来干啥?咋不上家来?他忽然想到:秀秀原先跟她跟她三哥好,是三哥不要她了,她才嫁到这儿来。莫非她俩又……他觉得,他想干那事,秀秀就不想?秀秀不跟他睡跟谁睡?她自己住一个窑洞……他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不对头。萧山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却钻进了他脑子里。他越是心烦,萧山的影子就越清晰。他看见萧山戏弄地朝他笑,把一顶绿帽子戴在了他头上。气得他直摇晃脑袋。
萧山下了麻姑山回到谷子地。
这三分谷子是牛万和开的撂荒地。老天成全人,风调雨顺,狼尾巴似的谷穗儿坠弯了腰。
萧山把谷穗儿一穗穗掐下来,先放进筐里,当筐里装满了再倒进麻袋里,活虽不重,却缠人。本来牛万和与王婶要来,萧山不让。觉得他大腿脚不利落,王婶扭着小脚下地,会惹邻里见笑。这六分地的谷子,最多一晌也就弄完了。他掐满一筐谷穗拎到地头,一手撑麻袋,一手拎筐,装进去的没撒到外边的多。还得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谷穗一穗穗拣起来,实在罗嗦。此时要是有秀秀在,一人撑袋,一人拎筐,就不会有这麻烦了。
秋风瑟瑟,蒿草衰黄,大地尽收绿意,呈现出一派晚秋的潇条。他没精打采地干着,心里甚是寡味。
几个来回,萧山心里就有点憋火。恰巧这时一对蝴蝶在他身旁飞来飞去。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追逐嬉戏,情意缠绵,仿佛在向他展示、炫耀什么。
顿时,他便来了火气,向那蝴蝶一挥臂膀,吼道:“滚开!”
那蝴蝶受了惊吓,“唿”地飞出一截子,但很快又飞回来,就在他眼前,不远不近的交叉着飞,并排着飞。
这回他真得恼怒了,一甩手扔掉荆筐,嘴里骂着脏话,脱下褂子挥舞着、扑打着、追赶着。那对蝴蝶躲避着,飞舞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但总是不弃不离,翩翩成双。
他沮丧地望望脚下被踩倒的谷子,又无奈地望望那飞远了的蝴蝶,喟然长吁一声,把褂子往肩上一搭,懒洋洋地走出谷地,来到柿树下,一屁股蹲在地上。
一阵阵“咩咩”声越来越近,狗娃赶着羊群走来。
老远,狗娃就给他打招呼:“萧书记!下地啦?”
萧山也随口应了一声,说:“收坡啦!”
说话间,羊群到了柿树下。偏偏这时一只公羊爬上一只母羊脊背,这可激怒了萧山。他倏地窜上去,照那公羊屁股就是两脚。吓得狗娃连忙说道:“萧书记,我撵,你歇着,你歇着——”狗娃舍命地呼喝,挥动着鞭子狠狠抽打着羊群。
羊群已走过去一段路了,萧山还站在那里木桩似的一动不动。狗娃纳闷地连连回头张望,心想;日怪,萧书记咋啦!羊又没吃他庄稼?
黄昏时分,萧山才回到家。饭菜早已做好,葱花饼就水萝卜丝儿,还有绿豆小米汤。萧山洗了把脸,坐到桌前。
这些饭菜都是萧山最爱吃的,若在平日,他定要饱餐一顿。今天,他实在没有胃口,只吃了一牙儿饼,喝了半碗汤,就上东屋歇息去了。
牛万和无意地瞅了王婶一眼。
王婶半笑不笑地:“饭不思,茶不饮,十有想女人。”
牛万和不以为然地:“女人管个球用!”
王婶“扑哧”一声笑了,说:“算你说对了。”
牛万和的意思是萧山有心事,女人也解决不了他的心事,不料,王婶的话茬接的好。他也“哧”地笑了,接着便认真地说:“你瞅着点,有合适的先领回来,他想不见面也不行!”
王婶点点头。
萧山憋了一肚子火,踩倒的谷子掐起穗儿来格外麻烦。又遇上那么多烦心的事,干活也就没了劲头。活干的不多,倒累的够呛。他和衣倒在炕上,脑子里就像拉洋片一样,不停地变换着景儿。越想越烦,披上衣裳出了门。
山里的夜来的特别早。太阳一落山,夜幕就象口铁锅骤然扣下来。他晃晃悠悠来到麻姑山顶。
夜色茫茫,星垂遥天,凉风嗖嗖,秋虫叽叽。天光里,只有那崎岖的小路还隐隐泛着惨淡的苍白。
椿树峪就在对面的半山腰里,时而有火星儿一闪,表明那里住着一户人家。他在山顶那块大石边蹲下来,模糊中遥望着秀秀家的方位,心想,这时候去干啥?见了秀秀和铁抓说什么?倘若铁抓提起秀秀不与他同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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