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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听得何青屏和夏冰洁都为之动容,也在老人中带来震动,有几位老人开始交头接耳。
洪钟般的咳嗽过后:“祠堂,为族人共有,不搞一言堂,大家有话,请讲当面。”
一位老人用拐杖墩地,三下“铎”声响过,气喘嘘嘘地说:“大家不要忘了,千万……不要忘了!我们真正的姓氏……是什么?如果大家愿意,我都想把姓改回去,看看门口那副对联,它是谁……写的?当年,我听我爸提及,说爷爷一直愧疚,为……什么?我不说,大家都明白,这个家族繁荣到现在,靠的是……什么?不是拼争,不是掠夺,靠的是与事无争的包容,现在,为什么……不能包容谭家的子孙呢?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不会介意的。”
谭诚金哭着连声说“谢谢!”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飘荡:“这么多年,来铁板镇谈迁坟移墓的人不少,都是要迁进来,大家都知道,确实有外姓人迁来了,先不说这些,只想说唯有今天,我们出现明显分歧,为什么呢?因为牵涉到这个家族的历史,他爷爷走之前,跟我聊过,说有一天会回来的,说他是奉父命再次迁移,在座的也都听说过,他们一家一直放心不下那些家传的物件,他说会让那些东西化为尘土,再还给老祖宗,现在,他已化为尘土,想问谭家小子一句,那些东西今在何处?”
何青屏再次震惊,竟有这段隐蔽的历史,不免对谭诚金的回答心怀忐忑。
谭诚金慢慢地从地上起来,无意有意地朝他们看一眼:“爷爷死时,我没出生,听爸爸说,爷爷去世前做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决定。”说着说着,说不下去,只能望着房顶,几个老人抢着问是何决定,又慢吞吞地说,“爷爷让爸爸把字和画用浆糊刷在棺材底上。”
“啊!”惊叹声一片,有人骂“败家”,有人赞“气节”。
“我爷爱字画如命,他说,要把那些字画的精髓融入身体,再把字画还给祖宗,我妈后来对我说,说我爸好几次想上吊,也想把命化为尘土,早点还给祖宗,我不恨爷爷,人,穷得要有骨气,每次想到这个,上坟时都会磕破头。”他指自己的额头。
何青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暗叫好险,对谭诚金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了解,他骗起人来,别说眼睛,连一根眉毛都不带跳一下,这是怕穷,怕出来的超乎想象的表演发挥,是怕出来的境界。
苍老声音一声悲壮的长叹:“他带走的是我们的一部分历史!”
接下来,老人们相互继续争执,竟相持不下。
“内阁举手表决要开始了。”谈冰凌轻声说。
何青屏慌忙中帮谭诚金分析形势,极有可能出现一票否决的场面,五比四,不是输,就是赢。
他问:“你爷爷刚才说过话吗?”
她摇头:“不爱说话,喜欢听他们吵,回家再批判。”
他的嘴几乎碰到她的耳朵:“如果那小子祖坟迁走,冰洁爸妈说不定就能上山,腾出了地方,又有人继续带走‘向阳峰’的阴气,两头都好,这事如果能成,定然重谢。”知道机不可失,只能煽动。
果然不出她所料,洪钟般的声音回荡:“都别再吵,不能因此伤了和睦,否则,就是我这个族长的失职,开始吧,按惯例,相持不下,举手表决。”
他轻戳她的腰,她打他的手,作愤恨状指点他们,像一只花猫朝老人快步走去。
第81章 拉票
她到后排最右侧老人身边,俯身低语,老人欲推开她,她不顾其他老人的眼神,搂紧他脖子继续耳语,末了抢过他的拐杖跑回来。
“犟着呢,只能威胁,但愿管用。”她做个鬼脸。
夏冰洁双手作揖,何青屏竖起大拇指,心想九位收买两位,赢面也只占四成,不确定因素太多。
由于谈冰凌打岔,老人们一时忘了表决,族长提醒:“现在投票,反对迁坟的请举手。”高高举起右手,像一面旗帜,他身边的老人跟着举手,后排最左侧的犹豫一下,也举手。
族长回头看一眼,随即起身面向大家,见其余的都垂着脑袋:“不要睡觉,反对的请举手。”采用逼迫手段催促举手。
气喘嘘嘘的声音:“族长,您不用站……着,能看见,反对的……四票,没举手的都赞成迁坟。”
族长心有不甘:“没举手,也不代表赞成,可以弃权。”“啪”地拍一声响,“赞成迁坟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三只手举起,族长说:“三票赞成,另有两票……”见又一只手举起,“那就是四对四……”
“先别放手,也别唱票,我有话要说。”谈冰凌的爷爷拄住扶手站起。
族长问:“你从来不讲话,今天是怎么了?一定金口玉言。”
爷爷缓缓转身,指着何青屏他们:“刚才都看见了,不听话的孙女跟我悄悄话,原本我是赞成迁坟的,她给我这么一说,倒让我为难了,这不成了作弊吗?所以啊,得把话说前头,她为什么要跟我悄悄话。”
“真是的,我爷爷快疯了!”谈冰凌恨得直咬牙。
何青屏更是大感意外,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瞪着大眼硬把牌的顺序打反了。
几位一直举着手的老人不乐意了,有骂“有屁快放”,有说“举麻了”。
爷爷笑道:“麻了,就先放下来,等我屁放完,再举嘛,一群老糊涂。”望着族长,指指后面,“凌儿身边那两位,从松溪镇过来,去年,那件闹得全城议论纷纷的离婚案,女主角就是后面的女娃娃,小时候总来玩,爸爸前两天没了,妈也走了,都被石头撞死了,其实,都是被那要命的婚姻给害死的。”
“我也听说了,弄得挺惨。”沙哑声音附议。
“老不死的,到底想说什么?还等我买菜呢。”另一位老人挖苦。
“没菜,到我家超市去拿,不过要给钱,有碗饭,就饿不死你。”爷爷的话闸关不住,“凌儿,带他们过来。”
谈冰凌转怒为喜,拎起拐杖带他们走过去。
爷爷端详夏冰洁:“是这女娃娃。”
族长一股火窝在胸腔,生硬地说:“家族会议,你把外人请来,到底要做什么?”
爷爷梗一下脖子:“以为我没事找事?当然是有用,因为他们跟刚才的表决有关。”咳嗽两声,摇手平息议论,“那小子把祖宗迁走了,腾出来的空穴怎么办?这个有人想过吗?不能一直空着吧,不等于盼着有人死吗?女娃娃正好想把爸妈迁过来,她说了,要是准许,就出钱帮我们修缮祖宗墓地,这是一举两得,省得我们阻碍人家尽孝,自己还都尽了孝。”
爷爷的话在老人堆里激起强烈反响,热议不断,争吵又起,投反对票的老人怪他不早说。
族长已明了他的意思,心想即使投票,也是五比四,谭家小子仍然可以把坟迁走,有些郁闷地问:“怎么个修缮?赞助多少?”
所有眼光集到夏冰洁身上,谭诚金也投来眼巴巴的目光。
何青屏见她慌张,耳语道:“我允诺过谈冰凌,只拿钱,不负责修,五万。”
夏冰洁牵着谈冰凌靠近爷爷:“这一年多,家里出了好多事,谢谢大家都惦记着,如果准许我爸妈迁来,我赞助三万八千,另外,还能提供一些石材,你们找人修缮和运输。”
老人们又成了嗡嗡响的蜂群,爷爷对族长说:“女娃娃孝心可鉴,用这些钱,多增加一些石栏、石梯,再把香案上祖宗们的墓地修整一新。”
“再修一下上山的路,最好能上去车,都爬不上去了。”“最好弄一对华表。”老人们七嘴八舌出主意。
族长见原来反对的都成了赞成派,无奈地宣布:“两件事并一件,再投一次,赞成的请举手。”
他率先举手,其余的纷纷举手,竟全票通过。
夏冰洁热泪盈眶,搂着何青屏不知说什么好,谭诚金毫不迟疑地跪地上磕头,只是少了呜咽声。
当下议定,谭诚金于第二天傍晚前在有人陪同下迁走祖坟,夏冰洁自选时间带着爸妈骨灰盒过来,到族长那里缴钱并领收据。
何青屏向谭诚金递个眼色,到他跟前问:“明天有人给你打帮手吗?”
谭诚金挠挠头:“没有,就我自己。”
何青屏对族长说:“我们可能后天就要离开,明天就想带骨灰盒过来,镇上有瓦工吗?”
“没有,我们也从外面请,你们得自己带来。”族长变得慈眉善目。
“明天行吗?”何青屏问夏冰洁。
“你拿主意,都听你的。”她说的是心里话。
“大哥。”谭诚金想清楚何青屏的用意,上前插嘴,“到时我也出点钱,让你带的瓦工帮帮我,我怕自己弄不了。”
“这没问题,幸亏有你,她的爸妈才能过来,明天到山上,有事你尽管说。”何青屏帮他出主意,“下山时,你要拿不了,干脆上去前雇条毛驴。”
“哎呀,大哥,幸亏你提醒,四位祖宗,没毛驴,真下不了山。”谭诚金掏出烟盒,何青屏指屋顶。
族长咳嗽一声,问他们还有什么事,说要讨论修缮方案。
谭诚金千恩万谢后往外走,谈冰凌把拐杖还给爷爷,又耳语一句,刚到门口,何青屏对她说句什么,她又颠颠的折返回去。
他趁机对下面的谭诚金说:“回城再联系。”
谭诚金边走边在背后翘起两根大拇指。
何青屏暗骂一句,打开车门,把一匝钞票递给夏冰洁:“快去交保证金。”进车又拿出一叠清点,不大工夫,她跟谈冰凌钻进车里。
何青屏把钞票递给谈冰凌:“五千,不多。”见她推拒,“听我说,她爸妈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又在外面,要继续麻烦你。”
“那也用不着这样啊。”她半推半就。
“小凌,这是天大的事,这点钱,根本代表不了什么,我是想,你今后要是上山,顺便帮我爸妈点支香,放几只水果。”夏冰洁可怜兮兮地央求。
“我就心软,那我收了,今后不要这样了。”谈冰凌心里合计,连现金加项链,差不多小一万,晚上可以多打几圈了。
傍晚,众人又到“麻辣轩”聚齐。
谭诚金正跟张松绘声绘色的讲他们在祠堂的表演:“一个死局,硬生生地给扳活了。”
何青屏在外面听见,笑着进屋:“你才是表演一流,听得我们跟着掉眼泪,血泪史啊,特别是那义正词严,让你祖宗都汗颜。”帮夏冰洁拉出椅子。
“哎呀,大哥,前面的你们都不知道,今天算把一辈子的跪都下完了,那族长老头训我半天,真把我弄急了,又不能动手,那些话其实是我心里的拳头,还真起了点作用。”谭诚金露出憨笑。
“他们不会怀疑吗?迁出迁进的,多巧呀。”张松接过香烟。
何青屏微笑:“不会怀疑,为啥?冰洁的爸爸去世,这不可能事先计划,在哪都能问着,巧就巧在这,一巧能解一百个疑团。”
“再聪明的人,也不会想到我会利用爸爸的去世,上山的人越多,场面就越乱。”夏冰洁从盒里抽一支烟。
“的确。”张松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画,“这是‘夕阳峰’,中间是河,那边是‘向阳峰’,我站的那个位置,离河面,差不多二百五十米,两峰之间估计有一百五十米,他家祖宗下面的悬崖,连猴子都梭不下来,因为有一段是倒凹进去的,河的上方多了一段石檐,他祖宗旁边全是草和灌木,除了石头就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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