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0时代》作者:白芸(出书版)
第一章
我是0,纯0。
很好,你明白什么叫0,什么叫1。
这些名词无须我多做解释,同性恋早已非病症,日益被大众接受,甚至成为一种另类的流行。
可你不明白什么是纯0?
斯文点说,纯0是彻头彻尾的小受,与床伴的肉体关系中,纯粹是接受的一方,绝不进攻:色情点形容,我们只会在火热坚挺的阴茎下浑身酥软、持续叫床,而一碰到柔软紧窄的小菊花,便「性」趣全无、一泻如注。
要我们进攻别人,是不可能的任务,也是违背生理心理的事。
以一句话粗俗总结——
我们只被插,从不插入!
所以和纯1或可零可一的0。5们不同,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异性有任何实质性的瓜葛。我们是从身到心、纯粹至极,无药可救的gay!
可这并不算悲剧。
最悲剧的,并不在于你是纯0,而在于你虽是纯0的心,却没有纯0的身!
不懂?
没关系,看完这个故事,你就会了解我们身处的世界。
在我之上,是天堂;
在我之下,是地狱。
天堂与地狱之间,没有边界。
「沉没森林」并非炫酷的科幻电影或灾难片,而是一家酒吧的名字。
地如其名。
每次我走进去,便觉从阳光人世直直掉入黑暗冥府——
耳边充斥声嘶力竭的摇滚乐,眩目灯光闪得双眼刺痛,二十岁左右满头黄毛唇瓣打钉的年轻人,纷纷像嗑错药一样在舞池中抖手晃脚、摆腰扭臀,活似百鬼出行、魑魅魍魉……
「帅哥,一个人来?」
一阵浓郁香水扑面而来,飘忽光束照出来人画着银灰烟熏的熊猫眼、描了唇线的嘴巴……或者这不能称之为嘴,叫「血盆大口」倒更恰当,还有那长长的指甲,上面涂了一层蓝色亮片,正翘着兰花指,不断朝我抛送自以为魅力横生的电波……
可网眼背心配紧身皮裤的打扮,却让胯下鼓鼓一团格外醒目,与这张脸组合在一起,形成十分诡异的画面。
「我有bf?」我指指身边的俊俏男子。
来人抬眼一看,脸色顿变。冷哼一声,他掉头扭臀离开,很快没入一群正和着音乐尖叫、仿佛达到高潮的小0们之间……
好不容易挤到吧台,才喘息坐定,侍者阿b便送上一杯如黄昏落日般的鸡尾酒, 「419,这是坐在角落的客人送的。」
「哇,给我的?哦呵呵呵,没想到刚坐下就有人请我喝酒,这可破了老娘最快被搭讪的纪录!」乐嘉大呼小叫,笑得花枝招展。
「呃,嘉哥,不好意思。这杯不是给你的,是要给魏哥的。」阿b为难地看看他,再看看我。
鲜花顿成臭牛粪,乐嘉嘟嘴哼声,把酒杯推向我,「早知道就不跟你一起来了,只会抢老娘的风头。」
「酸什么。你我受众不同。请你喝酒的都是小1,而请我喝酒的则非小0莫属。」我举杯,朝角落那位一望便知是0号的陌生男子颔首,将「419」一饮而尽。
虽说过了二十五岁的老gay,如同鲜花开到茶蘼,马上即变残枝败柳,但一进酒吧便有人请客,总非坏事。
哪怕他是个小0,哪怕他请的是「419」。
「唉,魏杨,坐十分钟仍无人间津,莫非我已风华不再?」
乐嘉摸摸刚做过面膜的娇嫩脸颊,目光哀怨。灯光下的他俊俏飞扬、鲜妍生动,虽娘气甚重,却我见犹怜。
他是我死党,认识到现在有十几年了。好的时候同穿一条裤子用一双筷子,坏的时候拳脚相加打得鼻青脸肿。但我知道,不管我们吵得再凶骂得再难听,到头来,仍是彼此最贴心的朋友。
gay之间或许少有节操,却有铁一般的友谊。
「是,皱纹都出来了。」我面无表情道。
「滚!」乐嘉呸我。
我笑笑,掏出一支烟,点上,朝他吐出一个小烟圈。
「音乐好吵哦。」乐嘉抱怨道。
「我早说去hill好些,是你偏要来这里。虽然hill 也是一群小0,但至少音乐比这里有品味。」
「狗屁。hill那是一个彻底的0窝,挖地三尺都找不出一个0。5,沉没森林至少还能挖到几个1。」
「我看难。」我叼着烟环顾四周,喃喃道:「一个月没来,多了不少新0,妖气更盛。」
「什么妖气更盛,简直是妖气冲天!」乐嘉翘着兰花指吐槽。
他说得没错,他奶奶的全是0!
我知道gay的世界总是0多1少,也知道纯0更是多如牛毛而纯1却屈指可数,可我的确吃惊于这城市竟藏匿着这么多0。
娘0、妖0、干瘦0、妖艳0、清秀0、小处0、身经百战0……各种类型的0们汇聚成汹涌翻滚的饥渴汪洋。我仿佛能看到他们眼中冒出森森绿光,唇角溢出垂涎之液,如饿狼扑食,四处寻觅合乎胃口的小1们。
如果你是1,那么「沉没森林」是天堂;如果你是0,那么「沉没森林」是地狱;如果你是0。5,恭喜你,身处天堂与地狱之间。
「shit,他怎么来了?」突然,乐嘉一把抓住我手臂,指尖微微颤抖。
「谁?」
「你自己看。」
此时摇滚乐变成了抒情乐,震耳欲聋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同志情侣缓缓滑入酒吧中央的舞池,刺目灯光变得暧昧朦胧。
影绰间,一道粗重身影,分开人群,朝我们走来。
「你的肌肉熊?」
乐嘉的前男友,健美教练,五大三粗,一身肌肉硬得能当石雕打。
乐嘉一度迷他迷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毕竟这世上,够粗犷够man的纯1,就像濒临绝种的大熊猫一样珍贵。但人心脆弱,再深的迷恋也经不起屡次伤害。第n次抓到男友偷吃的证据,乐嘉终于在上周死心跟他说分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追来这里。
「乐嘉,你果然在这里!」
肌肉男两眼发光地扑向乐嘉,我猛然起身挡在他面前,乐嘉则像受惊的小兔子,缩在我背后。
「宝贝,跟我回去,以前都是我错了。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吧,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隔着我,肌肉男低声下气向乐嘉哀求。
犯贱,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宝贝,不要躲着我。」
「老兄,男子汉大丈夫,干脆一点。乐嘉已经和你分手,又何必死缠烂打?」我伸手止住他。
「魏杨,你闪开,少管我们的事!」肌肉男气急败坏,冲我吼叫。
「我若不闪?」
「你找打?」
肌肉男撩起袖子,吹胡子瞪眼,贴上我鼻子,气焰熏天。
他不矮,一米八,可惜,比我还矮那么一点,我一米八五;他身材壮硕,比我粗大一圈,浑身肌肉块块凸起,同样可惜,我身上的八块肌也下是白练的,虽精瘦柔韧,却蓄满力量,比他的花架子强得多。
周遭人见势不妙,纷纷闪避。明哲保身的社会,并不意外。
「魏杨,等爷爷揍得你满地找牙!」
嚣张叫声中,我轻松避开肌肉男的一记直击拳,又连闪两记侧拳。
这小子是健美教练,有两下身手,出拳又狠又重,打架颇有经验,可惜,碰上我,再有经验也是白搭。
「吠得太早了点。」
我冷冷道,猛地抬脚,只听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叫,肌肉男抱住肚子半跪到地上;然后我一甩手,一声更凄厉的惨叫,他便四肢大张,像瘫软的肥猪般痉挛横躺于地……
「痛痛痛……饶命……」肌肉男在我脚下含泪呼救。
「下次若再纠缠乐嘉,就废掉你一条手臂,听明白了?」我沉声道,加重力道,肌肉男再次杀猪般惨叫。
「明……明白了,魏杨……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滚!」我一脚踢他屁股,他连滚带爬地奔向门口。
打斗中,嘴上依旧叼着烟,我用手指夹住,悠悠吐了一口。
「魏杨,你真帅!」乐嘉尖叫着,抱住我猛亲。
「低调,低调……」我眼角抽搐地夹紧烟,防止被他碰掉。
经这么一闹,我身边呼啦啦涌上一圈小0,个个狼目炯炯地盯着我,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谁啊?」
「魏杨,『沉没森林』的名人,武术高手散打冠军柔道九段。以前酒吧有流氓滋事,都是他一个人解决。」
「哇,他看上去超帅超酷,有bf了吗?」
「身边那个应该就是吧?」
「不像耶,我应该还有机会……」
「怕什么,喜欢就上!有bf也给他撬掉!」
喂喂,这种事好像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讨论吧?
「魏杨,你每次来,必引起一番骚动。」人潮分开,一眉秀目深、轮廓鲜明的眼镜男迎上前来,身边还有几位随从。
我苦笑,「喧宾夺主,老板莫怪。」
是「沉没森林」老板驾到,人称老西。其实不老,才三十出头,气质从容,与这粗俗名字不搭。
「少来,别给我拽文,包厢说话。」
老西重重砸我一拳,此时,一抹清瘦的身影欢天喜地扑上,整个人几乎挂到我身上,「魏哥,好久没看到你了,我好想你哦。」
我抱住他,掂了掂,「小京,你比以前重了。」
「咦?有吗?我最近可一直在节食。」小京垮下脸,如丧考妣。
「减个屁,再减屁股就没弹性了。」我捏了他的小屁屁一记。
「真的?」小京摸摸自己的屁股。
「废话,当然是圆滚滚的可爱。」
「魏哥……」又有人怯怯向我打招呼。
「阿迪也来了。」
阿迪,小京的「闺蜜」,一如我与乐嘉。不同小京的清俊喜人,他长相十分普通,略为瘦小,走在大街上如同沙砾,毫不起眼。
「嗯,魏哥好。」阿迪点头,露出羞涩笑容。他为人一向如此,听话而安静。
一手揽住小京,一手搂住阿迪,正当我志高气昂地朝包厢走去时,有支支吾吾的颤音自角落传来……
「魏、魏大哥,请……请留步……」
一双眼眸黑白分明,灯下明明灭灭。一丝不安、几分惶恐,更多的却是满满敬慕。
「喂,又一个被你瞬间秒杀的崇拜者。」乐嘉回头撞了我一下,满脸奸笑。
「叫我有事?」我大方走过去,那人只到我肩头,骨骼清瘦,典型小0。
「我……你……我……」那人开始结巴。
「谢谢你的419。」我坦然道。
「不客气,没想到……魏哥还记得……」那人的脸微微一红。
「怎会不记得,我又不是瞎子。阿b,给这位先生一杯『886』。」我扬声道。
「是,魏哥。」阿b马上应道。
「哎?不、不需要,我已经喝了很多……」那人吃了一惊。
「一定要,我的回礼。」
419,for one night;
886,you are not my cup of tea。
「做……做朋友也不行吗?」那人低下头,目光黯然。
「萍水相逢,何必结伴?」
「可、可是……」
我一步将他逼贴到墙上,伸手抬起他滑嫩下巴,擒住,与之直视,「你是纯0?」
那人睁大眼睛,大概没料到我竟如此粗俗直接,呆了呆,脸红似虾,又暗含一丝窃喜,「啊……呃……我是……」
「可惜。」我叹道,摇摇头。
「哎?」他不解何意,黑白大眼写满无辜。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松开他,毫下留恋地大步离开。
一进包厢,老西便吩咐侍者送上一堆吃喝。这便是有个酒吧老板朋友的好处,随时骗吃骗喝。
「悲剧啊……」老西看着我哀叹。
乐嘉拿起ktv话筒,文情并茂、声泪俱下地开始煽情诗朗诵,「同志们,这世上最悲惨的事,并非你是gay,而是当你明明顶着一张超帅超man的脸、一具结实健美超攻的身躯,内心却是个需要呵护照顾被人心疼的绝世纯0……痛痛痛……」
「一个个都皮痒了。」我单手擒住乐嘉,把话筒丢给小京。
「来,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阿迪给我们倒茶送水。」老西笑道,阿迪乖乖点头。他和小京两人,曾在酒吧做过一段时间的侍应生,自然唯老西是从。
「你就无聊至此?」我斜睨他。
「你不无聊,能来『森林』?」老西反问。
「这是老年人的娱乐。」我又道。
「哈,过了25岁,老gay一名,你还以为仍是绝世小受,装什么优雅高贵?」老西冷冷哼道。
这张臭嘴,噎死人不偿命。
我败退,四人开搓。
阿迪过来给我点火上烟,殷勤伺候。
「老西,有男人吗?」乐嘉摸了一张牌,开门见山。都是自家人,他再无拘束,半边身子懒洋洋瘫在桌上,翘起兰花指喝茶,还不时掏出化妆镜搔首弄姿一番。
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老西以手捧头作病西施状;小京盘腿斜坐练淑女;阿迪则在我身边,拿指甲钳细心修手,甚至不知从哪里掏出透明指甲油上色……先前勉强装出的几分男人气概,此刻如画皮般褪了个干净,露出骨子里水汪汪娇滴滴的冲天娘气。
一屋子小0,妖影重重。
「男人?『森林』全是带把的男人。」老西打个呵欠,扶扶眼镜。
「明知故问。」乐嘉瞪他一眼。
「你说0,一抓一大把;你说1,用锄头刨三天三夜都挖不出一根棒。」从语气听,老西也十分哀怨饥渴。
「靠,老娘可真撞邪了!」乐嘉发飙道:「这些男人都死哪里去了?你们不觉得最近阳气越来越弱、阴气越来越盛吗?别说同志酒吧,就连大街上都满眼是cc男。那小身板、那娇弱无力的姿态、那纤细得仿佛风吹吹就倒的小样儿、那些不是染发就是打耳洞自以为挺酷但其实只显更娘的男人们……我有时候真分不清,这些应该都是直男吧?他们身边甚至还有女友,可为什么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娘、一个比一个弱?这还是男人吗?女人们都受得了?连老娘这个纯0都受不了!」
「是啊,嘉哥说得没错。上周我去健身房,发现那里也挤满了小gay。换衣间我就撞到三个,一个往脖子上喷香水,一个朝我抛媚眼,一个向我扭臀……谁知出门一看,我靠,三个人都牵着女友,我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小京赞同地用力点头。
「绝望了,我对这个妖气冲天的世界绝望了!」乐嘉出了一张臭牌,脸色更加难看。
「冷静,多0少1已成事实,更是全球同性恋者要共同面对的难题。」老西再次扶扶眼镜,表情深沉,像在学术会议发表论文。
「此话怎讲?」我问。
「我一gay友,游遍美国欧洲五湖四海,说外面的世界也是0多1少。好不容易钓上一个,却发现自己只能做1。当他戴上套子,看着胯下俯趴等他进入的壮实老外们,油然生出为国争光的豪迈感……」
「哈哈哈……」乐嘉小京笑得花枝招展。
「不算悲剧,至少他能做0。5。」我扬了扬眉毛。
「身处极端总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居灰色地带,可攻可受,这正是0。5的幸福。」老西沉吟一下,「你说,为什么我们就是做不了1呢?为什么不去试试看?说不定小菊花风景独好?」
我沉默一下,勾勒画面,自己挺着坚硬阳具,对准0们那销魂的柔弱雏菊……
恶……极度反胃,想象不能!
看看老西几个,也是脸色铁青,想必经历了与我一样的恐怖画面。
「算了,还是不要做违反生理常识的事。」老西白着脸道。
「是啊,还是当纯0好。舒舒服服躺着不必费力,活塞运动一律交给小1;平时有个结实肩膀依靠,想撒娇黏人随心所欲,不必顾忌男人颜面而咬牙苦撑,生活轻松又无负担。」乐嘉深有体会。
「可是现在男人少,好男人少,好的纯1更是少之又少啊。」小京幽幽长叹。
「娘0们,清醒吧,这城市已无1!」我冷着脸落下结论,手一挥,「胡了。」
「靠!」乐嘉愤然。
「干!」小京嘟唇。
「鸟!」老西咬牙切齿。
呵,骂起粗来倒又一个个变回男人。
「魏哥好棒!」唯有阿迪跳起来拍手,立即受到六束目光追杀,笑容僵住,怯怯坐下。
我摸摸他的头,以示抚慰。
第二章
厮杀至凌晨,我大胜而出。
一月伙食费有着落了,不免志满意得,在老西他们怨恨的目光下,一步三抖走出包厢。
酒吧灯火已熄,一片寥落,前尘喧哗似黄粱一梦。
楼起楼塌,客至客散。
与老西他们一一道别,约好来日再战。乐嘉送我回家,这小子开一辆红色mini cooper,唯恐天下不知他是个骚包0。
我谢绝,「月色似水,正好散步。」
「月色如尿,你要散步?呜呼,头壳坏去!」乐嘉伸手探我额头。
「牛嚼牡丹,不懂情趣。」
乐嘉抖了一下,举手投降,「好好,我先走,你一个人慢慢情趣。」
mini cooper以拉风的姿态消失在我视线,沿着寂静长街,我缓缓踱步,呼吸薄寒空气。
最近烟抽得太多,酒也喝得不少,脑子有些混乱,是该清醒一下。
突然,手机响了。
听到「the moment」的音乐,我浑身僵直,足足五秒,才接过,「魏杨。」
「是我。」手机那端,传来稳重声线。
淡淡两字,却如狂风暴雨骤下,内心一片狼籍。
「华哥。」我张张嘴,终于挤出干涩两字。万般庆幸只是电话交谈,并未亲见本人,否则我必极其失态。
「这么晚了,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
风一吹,酒意上涌,我有点站立不稳,缓缓在街边长凳坐下。
沁凉石凳,沁凉的长夜。
「嗯,有件烦心事。」
「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没事,辜健华平时绝不会打电话给我,更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打来。
「你知道我那个小舅子吧?」
「鼎富华裔世族越氏唯一独苗,从小含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不是在美国吗?」
「最近暑期,已经回来了。成天惹事生非、不学无术,行为乖戾粗鲁、举止傲慢无礼。依娜的父母远在美国,我是他唯一家长,却毕竟隔了一层,管教不是,不管教也不是。今晚他竟与一群纨绔子弟在西河湾聚众飙车,依娜很担心。若出什么事,我也不好向她父母交代。」
「你想让我去阻止他?」
「不仅如此,我还想请你代为师职,约束管教他。若我出面,他只会忤逆反叛;你是外人,反而能铁面无私。再放任下去,只恐他会走上邪途,横尸街头。」
「夸张了吧?」我皱眉,「你最好另请高明,只怕我难当大任。」我想避开与他相关的任何事。
「魏杨,我只有你。」
我呼吸一窒……
「我信你,除你外,别无他选。」
我咬咬牙,「好,仅此一次。」
「不言谢,我先记下。」
收起手机,我招来计程车,直奔西河湾。
西河湾,西侧临湾,北侧峻岭。
山路蜿蜒二十余里,近在城郊,却无苛严管制,久而久之,便成飙车族的最佳圣地。
聒噪摇滚乐远远传来,一片黑鸦鸦的人群,如兵临城下。震天马达声响彻天际,七、八辆顶级法拉利保时捷在起始点跃跃欲试……
起跑旗帜一闪,我心知不妙。
果然,居中的银色法拉利率先冲出,yuet的车牌隐约可见,风驰电掣。其余车辆争先恐后,瞬间变成几个红点,只留下袅袅余烟。
「shit!」我转身揪住身边看热闹男子,「你的车?借我一用!」
「你是……魏杨老大?」那人眼睛一亮,看着我又惊又喜。
二十岁始,我曾纵横西河湾,所向披靡。十二分四十秒飙完全程的纪录迄今无人能破。后来腻了,便金盆洗手,在家蛰居。
「损坏我赔。」我上车挂档,如箭般冲去。
西河湾地势起伏,车道狭窄,拐弯极多,对车手是莫大考验。
有挑战,才刺激。
对于这段我闭着眼睛都能飙的车道,自然是驾轻就熟。车子虽烂,却也轻松赶上别人,并渐渐接近那辆银色法拉利。
小子车技还行,并非生手。
富家子命好啊,没事就飙车泡妞弄得鸡飞狗跳,末了别人还要苦苦追他以确保他大少爷宝贵的人身安全。
前面即到最后一处险地,连着三个弯道,弧度极大。哪怕车手经验丰富,一不小心便会翻车入河,折戟沉沙。
我便是屡次在这里凭险战胜对手,最知其厉害。
法拉利逞凶斗狠,丝毫没有慢下车速。
『蠢!』我暗骂一声,加大油门……
一阵尖锐刹车声,法拉利贪快不成,过弯道时瞬间失控,在强大的离心力下疯狂打转,眼看要撞断护拦,翻入河谷!
我猛拨方向盘,交替松踩油门,车子沿着悬崖护拦「砰」一声贴上法拉利右车门,擦出一串眩目火花……
车速过快,来势汹汹,两部车顿时如麻花般拧在一起,似陀螺急旋。整个车身剧震,烟雾弥漫,看不清方位。
我凭感觉牢牢把住方向盘,一圈圈顺势消去惯性,慢慢将车推离悬崖,缓缓停在岭边空地……
真他奶奶的爽,好久没这么刺激了!
我下车,稳稳掏出一支烟点上。
别的赛车一一自身边呼啸而过,转瞬即逝。
「老子的车!」
撕心裂肺声传来,法拉利车主从被挤扁的车门中奋力爬出,脱下头盔,对着爱车一阵鬼哭狼嚎。
「你该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小命。」我冷冷道。
「你这鸟人是谁?」他朝我怒目而视。经历死生边缘,还能汪汪吠叫,不知足初生牛犊不畏虎,还是神经太粗。
越展鹏,我记得这小子名字。
越氏家族唯一独苗,溺爱异常。
年仅十七,唇红齿白、剑眉挺鼻、青春无敌。
右耳戴着闪闪银环,一头精心打理的棕发下,是俊美傲慢的脸庞。若在「沉没森林」,绝对是极受欢迎的绝世小0。只是此刻吓得脸颊煞白,居然还有吠叫的力气,算他有种。
「注意你的用词,更注意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我皱眉。
出身世家、养尊处优,难怪这般两眼朝天、鼻孔看人,倨傲气焰甚是嚣张。这种被宠坏的纨绔子弟,绝对是我一眼生厌的物种,若非辜健华,平时早就避而远之。
「什么救命恩人,你还敢对老子大言不惭?」越展鹏气得鼻歪眼斜,一指点向我。成语用得挺溜,看来越氏也不算教子无方。
「要不是你死命咬住老子不放,老子会拼命踩油门,会在这个转弯失控?你明明是始作俑者,居然还敢说是老子的救命恩人,fuck you!」
居然还朝我竖起中指,奶奶的我最恨别人冲我竖中指。
很好,这小子踩到我死穴了!
「看来你更喜欢在河里游一遭。」
我一把握住他手腕,他挣扎欲甩,我又怎容他逃脱。只稍用一成力,便令他脸色铁青,缓缓垂下。
「嘴巴太臭,得好好洗洗。」我朝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我讨厌小孩,更讨厌满口脏话的小孩。
「……」他面红耳赤,瞪我半晌。
正当我以为他有悔悟之际,他一张嘴,污言秽语如黄河滚滚而来又似长江滔滔不绝,「我操你妈&*※◎#@&*……居然敢来管教老子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惹上老子算你倒楣倒霉老子告诉你……」
十分钟后,黄水倒尽,偃旗息鼓。
我凝视他,足足一分钟。
「干什么,怕了?」他缩缩脖子,又挺起胸。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一字一字道。
「老子倒大霉碰上你这鸟人搅局,要不然今天晚上冠军肯定是老子。」死到临头,他犹不自知。
「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好好向我道歉、并道谢,再不说脏话,也再下满口老子老子,我或许还能原谅你。」
他瞪我半晌,见我不像开玩笑,忍不住哈哈大笑,「原谅?还要你原谅老子?你没发神经吧,你这脑子是正常的吗?如果不正常老子送你去精神病院反正老子有的是钱……喂喂,干什么?啊……痛痛痛……你到底想对老子做什么……」
我将他扔进法拉利后座,一手把他翻过,头朝下放在自己膝盖,一手将他牢牢制住……
「好痛……放开老子……」他在我膝上挣扎。
「你再说一句老子试试看?」我冷冷道。
嘴上无毛,还未成年,满口老子fuck,成何体统?
「老子偏要说,难道老子还怕你不成,识趣的赶快跪下来向老子磕头说不定老子还能原谅你。」
我闭上嘴,一把扯下他裤子……
他尖叫,高八度的声音差点震破我耳膜,同时像在热水中的青蛙一样拼命挣扎,「干什么?变态!救命啊,'强''奸'少男啦!」
我的脸差点没绷住,大手一挥,「啪」地一声,重重击在他白花花的小屁股上……
「啊……你、你敢打我屁股!」他又惊又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越氏独子,自小被含在嘴里、捧在掌心,众人唯唯诺诺、一味讨好,想必从未受过如此对待。
「有欠管教,我代行父职。」
「变态,谁要你管教,快放开老子!」他继续嚎叫,我不再客气,左右开弓,劈劈啪啪,五分钟就将一块白肉揍成五花肉。
「变态……混蛋……放开我……」
哭喊声渐渐微弱,我下手无情,力道极重,痛自不必说,雪白臀部已隐隐现出血丝,再打下去只怕皮开肉绽。
他也算硬气,打成这样也不开口求饶。打得他气息微弱,再无力叫喊,我住手,掰过他的脸,触手冰凉,一脸泪痕。
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还说不说老子?」我未心软,冷冷看着他。
他抬起小脸,一脸倔强,眼神仇恨。
很好,够种!
对视十秒,他终于屈服,哽咽着缓缓摇头。
「还说不说脏话?」
他再度摇头,抽噎一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不仅在我面前不许说,别人面前也不许说。」
他点点头,吸吸鼻子。
「我送你回家。」
我钻入已成破车一辆的法拉利,歪歪扭扭朝前开,他只能趴在后座,嘴里丝丝吸气,想必痛极。
「你是谁?」他嘶声问,恨恨瞪我。
「魏杨。」我淡淡道。
「什么人?」
「管教你的人。」
「我不需要……」
「由不得你。」
「我讨厌你!」
「很好,我们总算有共同点。」
「这顿打,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小子还挺记仇。
「行,只要你打得过我。」我看一眼后视镜,他白着小脸,秀深剑眉下,是紧抿的薄薄嘴唇,满脸不甘忿恨……羞怒难言、呲牙咧嘴,如同受创深重的倨傲小狼。
我微微一笑,加大油门。
车子破雾而去……
天,快亮了。
法拉利开过长长车道,停于一幢豪华别墅前。
如扛麻袋般扛起「大麻烦」,我步入客厅,将之扔在沙发上。牵动痛处,越展鹏差点惨呼,却似要维持最后一丝自尊,硬生生忍住。
「哎呀小少爷,你怎么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年老管家大惊失色,佣人呼拉拉涌上一堆,将越展鹏团团围住,嘘寒问暖、递茶倒水,活脱脱是个小皇帝。
我暗暗摇头,如此排场、如此溺爱,不成纨绔子弟才怪。
「怎地这般惨烈?」
淡雅稳重声音传来,我浑身一僵,抬头上望。
一抹修长人影,缓缓自二楼走下。
天地瞬间失却颜色,只有他一人,如同发光体,在我眼前移动。其实他的容貌并非最英俊、气质并非最儒雅,可一旦看到他,哪怕人山人海,视线便再也无法转移。
「华哥。」我只觉喉咙一阵发涩。
「辛苦你了。」辜建华走到我面前,了然般温雅而笑。
「这变态居然敢打我屁股!」越展鹏嚎叫,开始告状。
辜建华一怔,随即朗声大笑。
「我有我的管教方式。」我绷着脸说。
「我没怪你,你是唯一敢动他的人。」辜建华笑道。
「辜建华,你要替我好好教训他!」越展鹏兀自叫嚣。他不称「姐夫」,竟直呼其名。我不管国外规矩如何,他既是炎黄子孙,就该尊师敬长。
「你违禁飙车,要不是魏杨,小命就没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厉害?要是你姐和你爸知道你胡来,他们会有多生气伤心?小鹏,有时候也要多替别人想想。」
辜建华依旧和颜悦色。他总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我从未见他失控慌乱:永远那般淡定优雅,姿态一流。
「才不要你多管闲事。」越展鹏赠以白眼,鼻孔朝天。
这正是我讨厌小屁孩的地方,蛮不讲理起来像只梗脖鸡,直令人有斩之后快的冲动。
「这小子须塞回娘胎重新改造。」我认真道。
「你是唯一希望。」辜建华苦笑。
「我已揍得他屁股开花,你还想怎样?」
「让他与你同行同住同吃……」
「什么?」我大惊,虎目圆睁。
「g……」越展鹏同样惊愕,用鸟语咆哮,收到我警告目光,顿时噤声。
「塞回娘胎不可能,只有彻底改变环境,才能锤炼一个人。继续待在这里,他永远是混世魔王。」
「我凭什么要当一个小屁孩的保姆?」我的眼角抽搐得厉害。
「魏杨……」辜建华恳切地看着我,幽幽叹气,我最受不了他这样。
「姓辜的,就算你是我姐夫,也不能随便把我塞给谁。我要把你'虐''待'我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我老爸,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君请自便。」辜健华淡然道。
「少爷,喝口茶。」佣人这时端上茶水。
「滚开,少在老子面前惹烦。」越展鹏手一挥,打翻茶具。热茶大半泼上佣人双手,后者呼痛,手腕已红了一大片。
「是你自己找烫,老子本来心情不好,你还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干、干什么……」
我用一只手,将这小魔王从沙发上拎起来……
「魏先生,快放开小少爷。」管家大惊失色,越展鹏双脚离地,在半空挣扎,俊脸憋得通红,一副快断气的模样。
「道、歉。」我冷冷道。
「我……才……不……佣人……本来……就是来……来伺、伺候……我的下人……」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我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对……对……不……起……」
我松手,他顿时四肢朝地狗啃泥状趴在地毯上……
「小少爷,你还好吧……啊我的小少爷呀……」管家吓得直飙老泪。
我委实看不下去,鬼哭狼嚎声中拎起他,扛上肩头,「算我倒霉,小魔王我接收了。」
「有劳有劳。」辜建华一脸狐狸笑。
「别让闲杂人等碍我手脚。」我吩咐。到时他老爹或他老姐心疼了,呼天抢地找我要便前功尽弃。
「放心,有我挡着。」
「算你狠!」
撂下一句,我大步流星离开别墅,心知自己又被辜建华这只老狐狸给设计了。自由如居我,居然去捡凭空而降的大麻烦。
超呕!
然而,只要是他的事,我便难以拒绝,屡试不爽。
他奶奶的!
我愤愤捶了一记车顶,差点没被我砸出一个洞。打开车门,将身如抖虱的小魔王塞进去,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第三章
「我要回家。」小魔王连滚带爬,缩到大床一角,抖个不停。
「认命吧。」我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拖过来,翻转,以身体牢牢卡住,猛地扒下他裤子,露出被我揍得通红的小屁股……
「变态!滚开!」他高八度的鸟叫能掀翻屋顶。
「再吵'强''奸'你!」
他一僵,不扑腾了。
我拿过床头柜中的药膏,打开,一股清凉芳香即淡淡溢出。伸两指挖出一管,轻轻涂在红肿臀部……
这小屁孩身体不错,修长结实、肌理柔韧,屁股虽被我打变形了,但依旧有着「充血」的性感,绝世小0的好苗子。
「你……」越展鹏偏过头,目光闪烁地看着我,「才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小屁孩居然懂猫哭耗子?」
「我不是小孩,马上成年了!」
「哦?不能喝酒赌博看脱衣舞,算什么成人?」我挑挑眉。
「你……」越展鹏一脸恼怒地攥紧拳头。
「从今天起,你一呼百应、花天酒地的小皇帝生活彻底over!」我双手抱胸,俯视他,一字字清晰道:「我去哪里,你也跟去哪里;我做什么,你也跟着做什么;我吃什么,你也吃一样的东西。我不管你老爸多有钱,也不管你家族多有名望权势,总之,只要在我这里,就必须把『礼貌尊重』这四个字,深深刻进你脑门!」
「我哪有不懂尊重?」他直着脖子道。
「满嘴粗话,对长辈佣人那种态度,也算尊重?」
「辜健华是我姐夫,至于佣人,做事笨手笨脚、不识眼色,当然要挨骂。我是越展鹏,生来便与别人不同。」他傲慢丢个白眼给我。
靠,是谁把这套腐朽的阶级观念灌输给这混小子的?
该杀!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与众不同?」我冷哼,将他拉到阳台,往下指,「你看!」
楼下众生百态……
一位年老残疾乞丐跪于人行道上,频频叩首,夜色中的泥污饭碗,摆着几块零钱;几个青年小混混,吞云吐雾,自游戏厅出来,麻痹的瘦脸写满无尽颓废与厌倦;有城市清洁工,在大街上挥汗如雨,舞动笤帚抹去脏渍……
「若转世轮回,你投胎于其中任何一人身上,又该如何?」
身体一僵,陷入深思……
「是命运选择你,不是你选择命运。生下来便衣食无虞、呼风唤雨,那是纯粹凑巧,走了狗屎运,并非你有多特别。人生赤条条来,又赤条条去,谁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低贱?哪怕路过飞鸟,也有其独一无二性。而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满嘴脏话、任性妄为的草包二世祖。越展鹏?笑话,顶着祖辈余荫胡作非为,我都替你老爸脸红!」
「你说什么?」越展鹏拍案爆起……
「难道不是事实。」我冷冷看着他。
「你等着,老爸他肯定会来找我,你这样对我,小心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若非意识到自己教子无方,他会把你遣送到辜健华身边?会冻结你手头所有银行卡?认清现实吧,身无分文、寄人篱下的小少爷?」
越展鹏脸色一白,无言以对。
小屁孩毕竟接受能力强,很快,越小魔王便意识到自己处境,开始关心起这个他将渡过
换源: